059:此恨绵绵无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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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他妈的怎么解释他都听不进去,叫保镖把我拎着吊在阳台上吹风,两个大高个儿架着我,一个不高兴就松手,要是我跌下楼,保准摔成肉饼!我告诉你,幸亏你没告诉我你在哪儿,否则那中关口,我肯定出卖你!陆岩那孙子可把我胆吓破了!要不是乔江林来得及时,保证我不知道,他指不定怎么整我呢!”小寒骂道,“你说他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在的时候没想着好好珍惜,人跑了才知道着急,活该!”
我笑了笑,淡淡说,“幸亏你没事------当时我就是怕他找到你和阿森,所以都不敢告诉你俩。不过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兜了一圈,还不是回来了?”我望了望别墅四周,挑高的天花板上垂下来一盏繁复美丽的水晶吊灯,灯泡包裹在水晶里,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芒,将整个房间都照亮,方涵和陈熙站在楼道口看着我和小寒,像两尊门神一样岿然不动,我叹气说,“你看这是什么日子?这房子就像个豪华的牢笼,把我困在里头,一点自由都没有。”
小寒面色沉了沉,反过来安慰我,“你现在就别想着些有的没的,陆岩这么千方百计的把你找回来,肯定是加强戒备,你脑子聪明好使,他能不多防备点?你肚子里怀的可是他陆家的种!”小寒看着我肚子说,“再说了,你肚子现在都这么大了,顶着个球你想往哪儿跑?秦海洋对你做的事儿你可都忘记了?要不是陆岩快一步,我他妈都看不到你人影儿了!你好好待在别墅里养胎,眼下没有什么地方比陆岩家里安全,你一踏出别墅门口,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哼,有些人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一说起秦海洋,我就想到江佩珊,我拿不定主意,便把下午陆岩对江佩珊说的那些话都告诉了小寒,我说,“我到现在都没办法相信,是她让秦海洋对我动手的,当时她那么真诚的跟我说会容下我的孩子,可转身就变了------”
小寒用手戳了我额头一下子,鄙夷地说,“你还真以为人人都是真善美的啊?我告诉你,别说江佩珊了,换做是你我,都不可能一直云淡风轻!你想想看啊,你老公在外面养着二奶还怀着孩子,婚礼上把你丢下独自面对亲友,你气不气?我倒是觉得,江佩珊跟你说那些话是带着诚意的,但女人嘛,怎么可能没有嫉妒心?能忍一时,忍不了一世啊!况且人都是贪婪的,得到了这个,还想那个,以为自己无欲无求吧,其实最终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想要。”
也是这个道理,呵,谁又有资格去怪谁呢?大家不过是互相伤害,彼此彼此。
“我看得开。”我怅然道,“其实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我造成了,如果没有我,她和陆岩也能好好过日子,就算没有爱情,也不至于那么膈应。”
“放屁!你以为没了你她跟陆岩就没问题?我告诉你,没有你周若棠还李若棠,张若棠,不爱就是不爱,无论谁的出现都是命中注定。这事儿怪你,怪陆岩,其实更怪她自己,死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有什么用呢?一辈子独守空闺,就为了个陆太太的名分?陆岩有什么损失?反正娶个女人回去给她饭吃就可以了,要是江佩珊责怪起来,他只能耸耸肩,我不爱你,你早就知道的。要换做我是江佩珊,这种男人不要也罢,爱错了人痛苦一辈子,何必还搭上下半生?世上男人千千万,老娘高兴天天换!”小寒安慰我说,“所以我觉得,你不该恨她,也不能怕她,好好养胎,平安生下孩子才是正事。你要是不要命不要这孩子,也不至于等到今天,对不对?”
我点点头,笑道,“跟你说说就开朗多了,我就是烦闷得很,有点不知所措,我现在的存在,名副其实的二奶,人人喊打的小三。”
小寒掐了我胳膊一把,怒道,“靠!死女人,你这是拐弯抹角地骂我呢!”
“抱歉抱歉,误伤你了!”我连连说笑道,我深吸了一口气,怅然道,“你还记得于姐那时候跟我说什么吗?”
小寒点头,“记得呀,说你跟咱们不一样。”
“切,你瞧,现在哪里不一样?我们都一样。”
小寒挑眉一笑,搂着我肩膀说,“姐妹儿,你就听我一句劝,有些东西咱们这种人好不容易得到的,不如就好好握着,那天飞走了都不一定,还是那句老话,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咱们就好好享受,有些事情真的是命中注定,你以为的意外,其实都是上天的安排。我瞧着陆岩这孙子虽然有些霸道有些黑心,可他爱你啊,我总想着劝你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个世界上没有似是而非的答案,爱和不爱,只能靠你自己去把握去体验,旁人说再多都没用。”
“有些夫妻一辈子睡在一张床上,可终究同床异梦,形同路人。你多不容易啊,找到一份真正的爱情,趁着彼此还有热情的时候轰轰烈烈一把,也算是对得起这滚滚红尘,青春无悔了。你得学学我,很多事情太计较,最后活得不舒坦的是自个儿。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何必找罪受?”小寒重重地拍了我肩膀一下子,粲然一笑,问道,“你说是不是?我们这种女人,注定了得不到圆满的幸福,有一些,就抓紧一些吧,不然到最后溜走了,什么都没有。孑然一身,孤独终老。”她感伤地看着天花板,然后回头来,定定地看着我,我发现她眼底有晶莹剔透的东西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我思考着小寒的话,但终究还是达不到她这个高度,我摇摇头,无奈地说,“现在我还做不到你这么坦然,兴许我一开始就把自己摆错了位置,现在想改,却改不过来了。嗨,”我重重叹气,又说,“既然如此,我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也许真的泥足深陷无法自拔,我就自甘堕落义无反顾。”
小寒笑了笑,靠着沙发后背上妩媚地看着我,桃花眼一勾,诱人得很,“等过些时候,你就懂了,一步步来,急不得。”
“对了,阿森怎么样了?打个电话给他,我这么久不联系他,肯定得骂死我。”我说。
小寒摆摆手,“别,现在咱们都别去打搅他,他整天泡在录音棚里,十天半月没音信,销声匿迹,我上回打电话给他,他接都不接,然后发短信告诉我过段时间回来看咱们。”
我点头道,“好吧。希望他抓着这次机会红起来,漂了十年,再过两年,真的漂不动了,老了,扯着一把老嗓子吼都吼不出来了。”
“对了,提醒你小心秦海洋,他可不是善茬,陆岩现在把你捂得严严实实的,你可别再猪脑子跟他有联系!你跟他合作逃跑的事儿,我还没骂你呢,”她摸了摸我肚子,笑道,“算了,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我留着,以后骂!讲脏话不利于胎教!”
“你就放心吧,吃一堑,长一智,我又不傻。”
“一孕傻三年,你妹听说过呀?”小寒站起身来,拿起手包准备走了,她打开包把上次我悄悄塞她包里的银行卡递给我,嗔怪地说,“以后给钱请多给点儿还么?这么点儿钱还不够老娘买个包!”
我把卡推了回去,扶着肚子站起身来,请求地说,“这钱你也拿着,你抽个空帮我去看看我舅舅,把钱交给我外婆,我舅舅现在在医院里,肯定很需要钱,我不能出去,你帮我去看看,但是记住别告诉我外婆我现在又回来陆岩身边了,”我垂下眸子,泄气地说,“她老人家要是知道了,非得气病不可。”
小寒抿了抿嘴唇,宽慰地说,“这事儿交给我,你安心养胎吧。其实哪儿用得着你说,陆岩早就派人去处理这事儿了,他昨晚给乔江林打电话的时候,乔江林就在我床上,你弟弟打的那孩子,是个纨绔富二代,乔江林跟他爹有点生意上的往来,陆岩让乔江林出面去说道说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你别担心。”
我点头说好,然后阿姨把小寒的大衣送来,她麻利地穿上,大红色连衣裙搭配白色羊毛呢大衣,衬得她皮肤白皙红润,美艳无双。我本想送她出门,但她阻止了我,,命令我赶紧滚去吃晚餐,别饿着她干儿子干女儿。
小寒走后,方涵扶着我去餐厅坐下,阿姨端上来准备好的晚餐,全都是我喜欢吃的,可一个人对着长桌子吃饭真的很寂寞,于是我拉下方涵和陈熙还有小尹和阿姨一起坐下吃,多少热闹了些。
用餐中途陆岩打了个电话来,陈熙接起来说了两句,便把电话递给我,“周小姐,陆总请您接电话。”
我缓缓放下筷子,接过电话应答了一声,“喂。”
电话那边一阵其乐融融的欢声笑语,和我这边的清冷无声对比鲜明,陆岩应该是站在阳台之类的地方打电话的,我听见电话里传来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他嗓子有点哑,像是感冒了,声音也压得很低,迷糊中带着性感,“吃饭了吗?”
“正在吃。”我淡淡道。虽说我知道他去了江家,也做好了心里准备,可听着那边的欢声笑语,心里还是不由地难受。
“多吃点,最近你营养不良。”他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说完这一句,我们都沉默了,陈熙他们听这我打电话,也没敢动筷子,餐桌上静悄悄的,死寂死寂的。
然后电话里传来江佩珊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带着新媳妇的幸福和喜悦,可分明下午才撕破脸,我不知道她怎么做到若无其事的。江佩珊叫他的名字,“阿岩------爸爸叫你去下棋!”
陆岩捂着电话应了一声,“马上来。”旋即,他又跟我说,“夜晚早点睡,不要等我。”
我满不在乎地嗯了一声,他好似有些失望,又补充说,“不管多晚,我都会回去的。你先睡。”
说毕,他挂断了电话,那冷冷的声线还在我耳边回荡,仿佛他方才就在我耳边说话一般,我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搁下电话后,我再没心情吃饭,胡乱扒了几口饭便上楼去了,陈熙有点担心,跟着我上楼来,不一会儿阿姨又送来水果和牛奶,可见我脸上不太光彩,就没多说话。
我有点搞不明白陆岩究竟想干什么,和江佩珊和和乐乐夫妻双双把家还?可下午他对江佩珊的态度那么冷冽,又是如何做到假装恩爱在江明远面前装模作样的?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时,我已经洗漱好准备上床睡觉,陈熙帮我盖好被子关上灯轻声离开房间,我一个人躺在熟悉的房间里,偌大的双人床上,看着窗外月色融融,心却是冰凉的。
陆岩回来的时候,大约是一点钟,他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一进屋子我就感觉到了,我警觉地睁开眼睛,但是身子一动不动,他轻手轻脚走到我身边来,帮我扯了扯被子,然后慢慢俯下身来准备亲吻我,我忽地侧过脑袋,不悦地轻哼一声,“别碰我。”
方才距离很近,我闻到他呼吸间有浓浓的酒味,身上也沾染了寒霜之气,更添凌厉。
他淡淡笑了笑,然后冰凉的指尖划过我廉价,最后捏了捏我鼻子,薄怒地说,“淘气。”
他那一个动作弄得我鼻尖泛酸,眼泪瞬间朦胧了双眼,于是我赶快闭上眼睛,死死憋着眼泪。
终于,他离开床边,进了浴室,不一会儿里头传来阵阵水声,哗啦啦地,一点一点敲击着我的心。
大约二十分钟后,他穿着睡衣上床来,掀开被子,从身后搂着我,我下意识地挣扎,他却抱紧了我,脑袋紧紧地靠着我肩膀处,亲吻了我的脖子和发丝,沉闷地哼了一声,“很累,别闹。”
他话语间有一丝丝温热的气息扑洒在我裸露的脖子上,麻麻酥酥的,带着一点点薄荷的清新像一缕春风似的快速划过我脖子处,随即又走远了,叫人抓都抓不住。刚洗完澡,他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清新,一点点蔓延在静谧的空气里。睡衣很薄,所以他紧紧贴着我后背时,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精壮健硕的肌肉,一块一块的,坚实有力。
就是那一句淡淡的“很累,别闹”,我整颗心瞬间卸下了所有防备,任随他搂着我,绷直了的身子也缓缓松下来,想动,却又不敢动。
“在等我吗?”夜色太静了,显得他的问题直接又突兀。
我没敢说话,怕说出来的话口不对心,被他发现了,更怕自己逞强被拆穿,又丢人。
他轻笑了一声,忽地,一只手悄悄从睡裙的下摆伸进去,在脖颈出发出一阵轻叹,声音低哑中带着迷糊和性感,“我好想你。”
我耳畔发烫,感觉他身体的变化,贴在一起的两个人体温也越来越高,越来越灼热,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膨胀,随着他呼吸越来越急促,我开始慌了,手忙脚乱地伸手插在后背中间,使劲儿把他推开了,他有点不情愿,我赶紧抓住他的手,求饶地说,“不要------对孩子不好------”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松开手,故意吻了吻我脖子说,“是我鲁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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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他满足地抱着我,我却觉得格外委屈,小声地抽泣着,他收拾干净了,把我身子掰过去跟他面对面,黑漆漆的夜里,只看得见他明亮的眼眸,散发着寒星般的光芒,虽然隔着无边的夜色,但让人觉得柔情脉脉。
他轻轻揉着我耳畔的发丝,先是亲吻我额头,随即一路向下,吻过眉心,鼻梁,最后停留在我唇上,好似两个人都是颤抖的,他吻着我的唇,颤颤巍巍的,慢慢噙住我的双唇,轻柔却霸道地舔舐。当他舌头撬开齿关时,那股清新的薄荷味在口腔中迅速蔓延开,我发现自己好像等在这个亲吻已经很久很久了,我和自己的情绪斗争着,然后迫不及待地伸出舌头迎上去和他缠绕在一起,越吻越深。
两个人如同干柴烈火,碰撞在一起过后迅速燃烧起来,根本停不下来。他灵巧的舌头婉若游龙,带着我翩然、流转------
和这个男人接吻,真的只有四个字形容:欲仙欲死。
我们不知道吻了多久,呼吸不畅的时候停下来,但停顿不了几秒又纠缠在一起,难分难舍。到最后两个人似乎都没了力气,分开后彼此盯着,大口大口地呼吸这空气。他的手悄然攀上我的肚子,轻轻摸着我圆滚滚的小腹,发出一声幸福的笑。
陆岩忽然侧身,伸手拧开了床头柜上的复古琉璃台灯,暖橘色的微弱的灯光照在他清俊刚毅的脸上,线条分明,如刀刻,硬朗而冰冷。灯开了,十分微弱,显得四周更加暗淡了。陆岩怔怔地看着我,背对着灯光,面孔并不清晰,可他的脸早就刻在我心里,就算不开灯,我也知道此时他的表情。
他轻轻掀开被子,撩起睡裙,露出我圆滚滚的肚子,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在肚子上亲吻了一下,轻轻摸着它,满意地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陆岩释然而期待的笑容,也正是那一刻,他才有了点父亲的样子,慈眉善目,冰冷的眼神被融化,带着期许的目光,就那么看着我的肚子。那时候我才知道,这个孩子不仅仅对我重要,对陆岩,同样重要。
更或许,他比我还要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当初若不是他叫阿姨偷偷换了我的避孕药,也不会有这个孩子的存在。
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我都不忍心叫他。尔后他反应过来,帮我拉好衣服,盖好被子,躺回我身边,冰凉的指尖似乎有了点温度,轻柔地抚摸这我的脸蛋,抹去我脸上无声滑落的泪水。
我苦笑,发现自己心软了,我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想逃离,因为害怕失去,害怕冷落,害怕伤害,我唯一想到的就是逃避。
他见我流泪,凑近了脸蛋,一点一点吻去泪水,情深脉脉地看着我,对我说了一句从来没说过的话,“我爱你。”
是的,陆岩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我爱你”三个字,这是第一次。
夜似乎更静谧了,我听见自己的哭泣声惊天动地。
我一直在问自己追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它一直存在我梦境里,我潜意识里,但我从来没看清楚它的真面目,直至这一刻,才清晰了。
他捧着我的脸,语气十分平淡,根本没有说情话时的缱绻和浪漫,用他独有的冷淡又霸道的语气说,“若棠啊,遇见你我才知道我什么是爱,如果没有你,我就没有心了。答应我,留在我身边,有朝一日,我一定给你你想要的。”
那一刻啊,我真的是什么都不要了,我仿佛回到了当初被林州绑架时他救下我的时候,我也是不顾一切的扎进他怀里,紧紧搂着他说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跟着你。
可我说不出口,我只能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嚎啕大哭。
我们之间隔了万水千山,隔了人山人海,还隔着私自和贪婪。
可这些似乎都阻挡不了我们走在一起。
或许就是他说我爱你那三个字的时候,我下定了决心,我告诉自己,周若棠,你就跟了他吧,像小寒那样不也过得挺好的吗?不要太贪婪了,是你自己说的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可你怎么能这样呢?口口声声说不要破坏他的家庭不要做情妇,可你还是沦陷了。你口不对心,你两面三刀,你说一套做一套,你恶心,你犯贱。
但是,假如爱一个人是犯贱,那全世界都是贱人。
一切的转折点,似乎都在今夜。陆岩就是我命中注定劫,一举手,一投足,一句简单的情话,轻易将我俘虏。
那一夜,我哭得累极了,搂着陆岩一觉到天明。
当入眼的阳光喊醒沉睡的梦,已经是早上九点半,睁开眼睛时,我发现自己躺在陆岩胸口,他的手一直放在我肚子上,用一种保护的姿势托着我的肚子。他的手掌那么宽厚有力,那么修长好看,我兀自觉得安稳极了。
晨光明媚地洒在他脸庞上,微微突出的眉骨上两条浓密的眉毛,如剑挺。距离很近,我能清楚地看见他细腻的皮肤上淡黄色的绒毛,薄唇轻抿,线条格外诱人。这样仔细打量他的时候并不多,我看呆了眼,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他的眉毛,他的脸颊------
然后手缓缓身上出,迟迟没落下,我怕吵醒他,纠结了很久,我还是靠上去,可手还没落在他脸上,他眼皮忽然动了动,微微睁开眼睛,我赶紧抽回手假装睡觉,他却吻了吻我眉心,有些宠溺地说,“想对我做什么?”
我不由地笑了,睁开眼睛看着他,迎上他深邃温情的眸子,淡淡道,“就是想摸一摸你。”
他抿了抿嘴,然后牵起我的手放在他脸颊上,大大方方地说,“摸吧,反正是你的人。”
我不好意思地抽回手,低下头说,“我才不要。”
他轻笑,抬起我下巴说,“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可爱吗?”
我摇头,羞赧地说,“不知道。”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陆岩缓缓说。
人总是这么奇怪,费尽心思倔强地对峙和置气,好像两个人水火不容,你生我死,却只是一场柔情缱绻,一句暖心情话,就将所有的隔阂消磨,回到最初。
但是这样去消费爱是错误的,感情能因此和好如初,也能因此消磨殆尽。
洗漱完毕后,我们准备下楼吃早餐,走到楼梯口我刚要迈步子,陆岩一把抓着我胳膊,旋即将我打横抱起,抱着下楼。他看了我一眼,命令地说,“扣着我肩膀,小心摔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照做了,他嘲笑我说,“都这么久了,还脸皮薄。”
陈扬一早来了,拿着文件在客厅里等着,见陆岩抱着我,陈扬恭敬地招呼了一声,“陆总,周小姐。”
虽然我和陈扬也算熟识,但这样的场面下,我还是很不好意思,只嗯了一声,然后把脑袋迈进了陆岩怀里,陆岩倒是云淡风轻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陆岩抱着我到餐桌前,将我放在椅子上,然后在我身边拉了张椅子坐下。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食物,香菇鸡肉粥,牛奶,果汁,三明治,还有陆岩的咖啡。陈扬跟上来,站在餐桌前立定了,“律师已经接洽了,但是对方态度很强硬,必须走法律途径。”
我一听是嘉楠的事情,心头一紧,着急地看着陆岩,他虽然没有看我,但是伸手过来握着我的手,紧紧捏了捏,对陈扬说,“看来不给点颜色看看,老张以为我好说话。”陆岩一边帮我倒温水,一边说,“今晚在星湖酒店订一个包间,七点钟。”
陈扬立即记录下来,回答道,“是,陆总。另外,公司需要处理的文件都在这里了,您抽空看看,晚上我来取。”
“放那儿吧。”陆岩说。
陆岩说完,陈扬便离开了。
我一边喝着牛奶,一边小心翼翼看陆岩的脸色,发现我偷看他,他瞄了我一眼,把剥好的鸡蛋放在我嘴边,淡淡道,“你弟弟的事情不用担心,这点小事,我能处理好。”我怔怔地看着他,他有些不悦,拧着眉头说,“张嘴,吃东西。”
我乖乖地咬了一口蛋白,盯着他眼睛说,“可看起来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解决。”
陆岩捏着鸡蛋,轻哼一声,狂放自大地说,“我不是陈深,也不是程思远。”
我愣了,他还真是明察秋毫,什么蛛丝马迹都一清二楚。我夺过他手里的鸡蛋埋头吃,他有些得意地笑了一笑,轻哼道,“至少在这个城市里,你能依靠和依仗的男人,只有我,只能有我。”
我耳根发热,有点想不明白,这样的男人,怎么就被我招惹到手了。
餐桌上陆岩拨通了乔江林的电话,他抿了一口咖啡,那股浓浓的咖啡香钻进我鼻子里,我有点嘴馋,想小小地喝一口,然而我手还没端上杯柄,他重重地在我手背上敲了一记,警告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电话那头传来乔江林的声音,“阿岩。”
“大哥,在小寒那儿?”陆岩问。
乔江林说,“嗯,刚起。有事?”
陆岩说,“晚上七点,星湖饭店,你约上老张,我有事儿跟他谈。”
乔江林沉吟说,“好。”
“那晚上见,我带若棠去。”
乔江林淡淡说,“先礼后兵,记住了。”
“我知道。”陆岩说。
陆岩和乔江林说话的时候,是带着尊敬的口吻的,语气里没有对旁人的霸道和冷漠,倒是多了几分柔顺。他貌似很听乔江林的话。
挂了电话后,陆岩才数落我,“孕妇不能喝咖啡。”
我撇嘴,捏着手指说,“我就想尝一口,就一口。”
“不允许。”他冷冽地撇了我一眼,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拿起一块三明治说,“晚上带你出去吃饭,大哥带凌寒去,她能陪陪你。”
“你怎么知道小寒会去?”我问。
他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淡淡说,“因为我会带你去。”
“哦------”其实我还是没明白。
“你弟弟打上的小孩是大哥一个生意伙伴的儿子,今晚见一面,谈谈怎么收场。”
“他儿子不应该在北城念书吗?怎么回去乡下------”
陆岩淡淡道,“那小子就是个二世祖,成天打架泡妞,搞大几个女孩子肚子了,就是砸钱,也没一个学校敢收,只能送去乡下,老张给他们学校捐了一间图书馆,那校长还不硬着头皮接收?”
“原来如此。”我说,“那肯定得花些功夫了。”
陆岩丢下面包,拿餐巾纸擦手说,“这你就别管了,”他擦完手,不忘在我脸上捏一捏,“好好给我生儿子,知道吗?”
“那我可以去看看我舅舅和弟弟吗?”
“不可以。”
“”
“你舅舅已经醒了,我请了最好的护工照料,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至于你弟弟,年轻人太冲动,得在班房蹲两天去去锐气,对他来说是好事,不然以后一着急就拿砖头砸人,最后还得你我给他收拾烂摊子,我可要不起这样的小舅子。你听我的没错,小孩子,得给他上一课,让他学会武力是杀不死敌人却能害死自己的道理。”
说完,他转身上楼去了,叫我好好吃饭。
我心想也是,嘉楠太冲动了,有点经验教训也不是坏事儿。
我叹了口气,继续吃早餐。
吃过饭后,陈熙扶着我慢慢上楼,回到房间时陆岩正在浴室洗澡,我坐在沙发上,看见他公事包放在角落里,拉链打开了,露出一个白色的圆滚滚的东西,当时好奇心重,那东西看上去有点像药瓶子,我心里一紧张,好奇心促使下,悄悄拿出那瓶子来看。
结果,是一瓶孕妇服用的钙片。
脑海中闪过在南县医院时,陆岩站在门口问医生,“我太太晚上睡觉腿抽筋怎么办?”
怎么形容此时我的心情呢,嗯,就像寒冬里一束温暖的阳光,照进我心里。
我内心一片动容,握着那瓶钙片,眼泪哗啦啦地流。
陆岩走出来时,我匆忙地把东西放回他包里,但晚了一步,他看见我了。
“那个是给你的,昨晚太晚了,忘了告诉你。”
“谢谢。”
他走到我身边擦头发,上半身赤裸着,腰上就围了一条浴巾,裸露的肌肤上还挂着水珠,吊在健壮的肌肉上,格外性感。
“我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
“你说。”
“我想,搬出去住。”
陆岩擦头发的手怔了怔,缓缓松下来,鹰隼般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冷冷道,“你想干什么?”
“陆岩,我们已经对不起江小姐很多地方,我也是女人,我能明白她的苦楚。我愿意跟着你,但是,我不想住在这里,你还是让她搬回来吧,我和孩子无所谓,只要有你在,哪里都是家,又何必在乎是陆家还是其他地方?你说对不对?”我抓着他胳膊说。
060:满目山河空念远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他思忖地看了我几秒,随即撇开眸子,继续擦头发说,“你就安生住家里,我从没想过把你安排去别处。”
他语气很淡,但是透着坚定和命令。
“陆岩,你听我的,我和孩子搬出去住,”我搂着他胳膊,看着他硬朗的侧脸说,“我和孩子明白你的心意就可以了,江小姐才是你的妻子,她该住在陆家别墅,不然会被人指点的,你明白吗?”
陆岩淡淡扫了我一眼,扔下浴巾,径直往衣帽间去,我扶着肚子跟进去,靠在门口语重心长地说,“陆岩,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们这样,已经很伤她的心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快速换好衣服,潇洒地走到我跟前来,站定了看着我,有些无奈地说,“外面不安全,还是留在家里吧,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一言为定?”我连忙说。
他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点头说,“一言为定。”他侧身离开衣帽间,走了两部又回头来拉着我的手回到卧室,“你只要好好待在我身边就好,这话我说过很多次,希望这一次你真正听听话,别叫我再分心了,”他轻轻拍了拍我脸蛋说,“好吗?”
其实从回来到现在,我人都还是混沌的,懵然的,不知所措的,我不知道要怎么去描述我现在的感觉,很多事情纷至沓来,把我思绪都搅乱了,要怎么说呢?
一方面,我家人都在陆岩手下,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能救了我弟弟和舅舅,也能用轻而易举将他们推下悬崖,这一切都取决于我是否乖乖待在他身边,不恼怒他。另一方面,我若是回到他身边,就代表我成了当初我怎么都不愿意做的情妇,膈应他和江佩珊的婚姻,成为江佩珊的眼中钉,秦海洋不会放过我,未来江明远知道了,也不会放过我。
我四面楚歌,还得面对自己的感情。我爱陆岩,我想跟他在一起,但我们的相逢和相爱被上帝安排错了时间,才衍生出这么一段孽缘。我一直在想,陆岩似乎注定要辜负一个人,不是我,便是江佩珊。在我和江佩珊这两个选项里,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辜负江佩珊。
所以我害怕。怕什么呢?怕生性纯良的江佩珊变成毒蛇猛兽,对我和孩子下手。我也是女人,我太明白一个女人爱得卑微时可能会做什么。
她能让秦海洋安排我流掉孩子,就代表,她那可单纯善良的心,不知不觉中,已然变化。
我现在的处境,可以说是自找的,也可以说是被逼无奈。可到底,我还是情愿的,当陆岩说出“我爱你”那三个字时,我知道,我已经不需要选择了。
当一个人心有所向的时候,她是不需要选择的。
我选择了陆岩,就代表伤害了江佩珊。一个女人,不管在什么境况下,对深爱的人都是有要求的,爱其实也是自私和欲望,天下人都一样。
那天江佩珊站在客厅里,凄楚地看着陆岩,我便决定,这一辈子,我都不会跟她争陆太太的名分,就如同这陆家别墅一样,属于她的,我都不会去争,除了陆岩的心。
小寒说得没错,我们这样的女人,不要要求太多,我们得到的每一丝真心,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得知足。上帝是公平的,给你一些,便会拿走一些。
只要有陆岩和孩子,这辈子,我别无所求。
有时候我感觉特别不真实,就像此刻陆岩站在我面前,情深脉脉地看着我,期许和抚慰的目光像阳光似的一寸寸钻进我心底,照亮了那一处曾经的忐忑和不知所措。我开始觉得,有些话我真的说太早了,太肯定了。
太年轻,爱和恨,都那么轰轰烈烈。
我点了点头,主动抱住了陆岩的肩膀,像是怕他走掉一般,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肩膀,触动地说,“我知道了。”
他轻哼了一声,满意地说,“以后别淘气,跟着我,还有满身风雨要应付,并不轻松。”
那时候我没听懂陆岩话里的意思,我总觉得自己并没有真正的了解他,他周身好似笼着一团迷雾,他的脸若隐若现,就像他的情深和霸道,叫人捉摸不透。
“我一直想问你,你的家人呢?一直都没听你提起过你的家人,家里也没有一张照片------”我隐约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敏感,所以讲话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一开始我以为这栋别墅只是陆岩名下的一处房产而已,可后来从他言语间才得知,这里就是陆家。也难怪,别墅这么大,不可能只是陆岩一个人住。
他闻言微怔,我感觉他肩头微微颤了颤,随即又镇定了,半晌他推开我,坐在床沿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自然地垂着,语气淡淡的,却讳莫如深,“以后你会见到的。”
我重重地点头,心里的疑惑更深了,我虽然很想问,但还算会察言观色,他这么回答,便是不想提及,我若是追问,就有些不识趣了。于是我闭了嘴,乖巧地坐在他身边,不再多言。
陆岩家里的人呢?去哪儿了?他家里究竟有哪些人,而为什么这些人都无影无踪?好似不存在一般-----一般的家庭,多多少少都能看到些全家福合照之类的,陆岩家里却一张都没有。我十分奇怪。
吃过午饭后,陆岩在书房处理公司文件,我就在他书房里看英语词典,阿姨帮我们准备了水果和茶,还有些精致的小点心,纷纷装在精美的小碟子里,摆在书房的茶几上。陆岩坐在我身边,我靠着他胳膊,捧着英语词典小声诵读,偶尔有不知道怎么发音的,就问一问他,他也很耐心地教我,标准的美式强调从他嘴里吐出来,真是好听极了。
冬日的阳光不算暖,但从玻璃窗户折射进来,斑斓地洒在木质地板上,映照着我和陆岩的剪影,一杯茶,一碟点心,一盘水果,一本书,一束阳光,还有一个清俊的他,颇有些岁月静好的味道。
阿姨准备的点心我都爱吃,一边吃一边看书,他签字的时候水笔唰唰地划过白纸,落笔后一枚潇洒的签名跃然纸上,我悄悄瞅了两眼,他的字真是好看呀,遒劲有力,不失风骨。他做事情很认真,一板一眼,却把我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不拆穿,不打扰,人随我偷窥胡闹。
我背单词背得勤快,没注意到盘子里的点心只剩下最后一块,等我伸手去拿时,刚好碰上他的手,他淡淡撇了我一眼,嘴角扬着一抹笑,轻轻打了下我的手,修长的手指夹起最后一片曲奇,温柔地送到我嘴边,我原本是不高兴他抢我吃食的,但他喂到我嘴边时,我忽然就高兴了,刚要张嘴去咬,他却拿开了手!我咬了个空,牙齿撞到一块儿去,再看他时,那片饼干已经被他咬了一半,他吃东西很斯文,基本上没有声音,嘴唇轻轻蠕动,笑呵呵地看着我,随即将剩下的半片饼干塞进我嘴里,又轻轻拍掉我嘴角的饼干屑,宠溺地说,“一片饼干而已,瞧你,真小气。”
“跟一个孕妇抢东西吃,没风度。”我白了他一眼,侧了侧身子,捧着词典继续读,可再也静不下心来,方才被撩动的心弦啊,扑通扑通地颤抖着,真是讨厌。
我“啪”地合上书,扔在茶几上,扶着肚子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说,“不看了,小小的字,真是伤眼睛烧脑子,我要去遛弯儿。”
“才看多一会儿?照你的速度,这本词典怕是要背到明年了。”他说完顿了顿,扬了扬眉毛,又说,“不过,你也不用学这些,反正我有的是钱,养你足够了。”
原本是一句随口而出的话,但落在我心里,暖得不得了,我有些脸红,和他四目相对的一秒,我一下子就慌了,赶紧转身走了。
哎呀妈呀,真要命。
走出书房,我好不容易舒了一口气,扶着楼梯准备下楼,陆岩忽然打开房门,叫我站着不准动,愣是从楼下把方涵给叫上来,扶着我下楼。
人方涵都上楼来了,他还杵在原地,愣是看着我平安到了一楼才转身回书房。
方涵陪我去花园溜了一圈,院子里的腊梅快开败了,但是幽香一缕一缕的萦绕在阳光下,沁人心脾。我本想从方涵哪里打听些公司的事情,但似乎陈熙早就招呼过,方涵除了“一切都好”四个字,什么都没说。
回去的时候,方涵帮我折了几枝腊梅,拿水晶玻璃花瓶插好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不一会儿,整个客厅便暗香浮动。
我和方涵坐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陈扬匆匆赶来,跟我招呼了一声,“周小姐,陆总在吗?”
“在书房。”我指了指楼上说。
陈扬点了点头,然后立即上楼,我望着他匆忙的背影,直到听见一声关门声。
尔后,陈扬和陆岩在书房里呆了很久才出来,陈扬拿了一叠文件离开别墅,来去匆匆。
下午五点时,陆岩给乔江林打了个电话,确认了今晚的饭局,饭后让我换衣服洗漱,准备出门。
他帮我挑了一条白色的蕾丝镂空连衣裙,裙子很宽松,我很瘦,小腹高高隆起,平添了一丝女人的魅力。我把头发挽了起来,随意地扎在脑后,没化妆,只简单的描了描眉毛,后来觉得嘴唇有点黯淡无光,便又抹了点口红,气色瞬间好了许多。连衣裙外面套一件红色的毛呢外套,觉得不冷了,这才准备出门。
我挽着陆岩的手出门,老赵已经准备好车子在门口等我们,见到我和陆岩出来,他帮我们开了车门,陆岩护着我脑袋,我捂着肚子小心翼翼地坐进去,车子里早就开了空调,十分暖和,和屋子里一般无二。
大约开了半小时,我们到达星湖饭店门口,乔江林我小寒也刚刚到,我们在碰面。小寒穿着藏蓝色的大衣,里头是一袭谨慎旗袍,脚下蹬着一双红底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上,塔塔地响着。
小寒不太跟陆岩说话,简单的招呼了一声,然后挽着我的胳膊带我进去,一面走一面小声地说,“我还奇怪呢,干嘛乔江林要带我出来吃饭,合着是那孙子带你来了。”
我拍了拍她手背,提醒地说,“别孙子孙子的叫,他听到了该不高兴了。”
小寒瞪我一眼,吃味地说,“喲,这就站在他那边儿去了?你个没良心的!他收拾我的仇,我可记着呢!哎你说,他怎么就想着带你出来抛头露面,就不怕江佩珊咬人啊?就算江佩珊不吭声,她身边还有个秦海洋呢。再说了,这星湖饭店你知道是谁家的吗?”
我摇头说,“这个我怎么知道,我第一次来这里。”
小寒神秘兮兮地说,“江明远小舅子开的,也就是江佩珊的舅舅,这回明白了吧?”
“这------”
小寒撇了陆岩一眼,轻哼道,“他这么明目张胆地带你出来,也不怕被江明远知道。那老家伙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陆岩在老狐狸面前,还是得卖乖的。”
“陆岩跟江明远不是没有项目往来吗?之前在公司的时候,因为一笔款子老拖着,陆岩新项目就刻意把江明远排在外头,转头跟陈深合作了呀?”我疑惑地说。
我记得当时给他做秘书的时候,为了把江明远排除在二期工程之外,陆岩跟陈深谈妥了项目,根本没有江明远什么事儿。
小寒撇嘴说,“江明远是谁?一个小项目他根本不在乎,乔江林说陆岩那个项目分他一杯羹,他转身就跟林州合作开发了新项目。具体怎么回事儿,他们公事上的东西我也没听懂,大约就是现在跟陆岩对着干了。”
“可他毕竟是江明远的女婿,一家人,这阵仗不是针锋相对么?”我说。
小寒冷哼,“谁知道呢?陆岩手里的资金一直是亏空的,乔江林补了他好几次,但无力回天,如果没有陈深,陆岩只能去求江明远,而陈深不过是个执行董事,公司说到底不是他一个人的,你懂吗?”
我有点懵了,还想问什么,但已经走到了包间门口,服务员开了门后,陆岩回头看了我一眼,朝我点了点头,然后小寒放开我,跟上去找乔江林了。
陆岩牵着我进了包间,帮我拉开椅子坐下。房间不算大,但是真的很豪华,偌大的房间里中间摆着一张圆桌,上头摆着精致的餐具,天花板中央挂着一盏水晶吊灯,华丽美艳。四个服务员站在一边,清一色的黑色正装,白色衬衣,姑娘们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出挑,长发扎成马尾,化淡妆,带着耳麦,跟黑衣保镖似的。
我坐在陆岩身边,小寒坐在我身边,旁边是乔江林。
乔江林一身深蓝色西装,清爽的头发下露出一双精明而冷静的眼睛。他比陆岩大五岁,眼神里比陆岩多一些冷静和睿智,身上散发着一股强大的气场,我跟他隔那么远,都能感觉得到,有些胆颤的。
小寒坐在他身边,话也不多,温顺了许多。脱去外套后,露出里头滚金边的丝绒斜襟旗袍,上头印着大朵大朵的芍药花,好看极了。
乔江林本想抽烟的,烟盒子都抽出来了,但小寒拍了他一下子,提醒地说,“若棠怀着孩子呢!”
乔江林闻言,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笑了笑,把烟放回盒子里,老练的眼睛盯着我肚子,问道,“几个月了?”
我有些茫然,虽说和乔江林见过好几次,但都是在会所的时候,他不爱说话,为人深沉,每次去都只点小寒的台,其他姐妹都跟他说不上话,只有小寒能把他拿下,所以暗地里小姐们都说小寒是狐狸精,乔江林这样禁欲系的男人都被她拿下了,肯定是床上功夫举世无双。现在他像关心朋友一样问我,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茫然地看了陆岩一眼,陆岩递给我一杯温水,鼓里地说,“大哥问你什么,你回答就是,他不是外人,你不用拘束。”
我点了点头,然后对乔江林说,“六个月了。”
乔江林微微一笑,脸上的冰冷算是驱散了,但那笑只是一瞬间的事儿,他转向陆岩,用一种特别正儿八经的口气说,“这段时间多加小心,他不可能没听到风声,一直忍着,说不定就是在等待时机。别太大意了。”
陆岩点头,“我知道。”
我和小寒都没说话,听着他们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虽说有些云里雾里的,但总觉得这事儿跟江明远有关。
“一会儿人来了,你别太冲,现在是咱们求人办事,态度一定要有。等事情办成了,再怎么收拾,是另一回事。”乔江林说。
“我知道。”他轻哼了一声,“老张要是聪明人,一定会多考虑下我的提议。至于他想要什么条件,还得谈了再说。”
“你做好心理准备,那小子可是他的心头肉,老来得子,宠得无法无天,没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
“嗯,我知道。”
陆岩话音刚落,包间的门便敲响了,乔江林和陆岩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随即收敛了表情,乔江林说,“进来。”
随即,房门被推开,服务员站在门口恭敬地说,“乔总,您的客人到了。”
乔江林和陆岩都站起身来,我和小寒也站起身来,然后一个穿银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便是陆岩口中的老张了。他原名叫张敏,后来改成了张伟,说是算命的说,一定得改这个名字,不然他事业中落。那算命先生虽然是个瞎子,但算得很准,张伟改了名字过后真的发达了。
张伟中年发福,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大约一米七五的样子,有点啤酒肚,但不算太过分,被衬衣包裹着圆滚滚的,有点儿像怀孕四个月的女人。他身边站着一个身材婀娜的妙龄女子,长腿细腰,胸大屁股圆,皮草大衣里面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衣裙,衬得她皮肤极为白皙,上晚上挂着一只爱马仕的坤包,笑吟吟地看着我们。
我和小寒不约而同地打量着她的面孔,然后面面相觑,无比惊讶。
我嘴里不禁念叨着她的名字,“飘飘------”
飘飘也看着我和小寒,然后不动声色地撇开了眼睛,冷冽一笑。
乔江林和陆岩走上去跟张伟业寒暄,商场上的人见面,自然是各自相互吹捧,相互奉承,几分钟后才落座。
“张董,今晚一定不醉不归,我辗转几个电话才约到你,太不容易了。”乔江林话里有话,讽刺地说,“不然下次要见你,得排长龙呢。”
张伟笑道,“乔总这是埋汰我了!秘书不懂事,我已经教训过了!乔总就别放在心上了,今晚这餐我来请客,就当是赔罪了!”说着,他就招呼来服务员,直接点了两瓶最贵的红酒,十二万八一瓶,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陆岩面无表情,淡淡迎上张伟的眼睛,“张董客气了,您肯赏光来聚,已经很给面子了。”
这一句话说得张伟很受用,轻笑了一声。
我和小寒的注意力都在飘飘身上。她从进来开始,就装作不认识我们,脸上带着笑,静静地坐在张伟身边。我心里一万个疑问,这半年她去哪儿了,怎么忽然回到北城,跟在张伟身边。
不一会儿,渐渐开始上菜,旋转的桌子上觥筹交错,杯光掠影,这里的服务员眼力见很好,见我是孕妇,直接给我上了鲜榨的果汁,撤掉了酒杯。张伟没注意,淡淡看了我和陆岩一眼,笑道,“这一位貌似不是陆总的新婚太太吧?江小姐我是见过的,似乎不长这个模样。”
陆岩笑道,“张总见笑了。”他瞅了一眼张伟身边的飘飘,调侃地说,“这位小姐,很是面生。”
“哈哈哈哈,陆总嘴不饶人。”张伟端起酒杯跟朝陆岩扬了一扬,陆岩轻笑,不动声色地端起被子,对他点了点头,尔后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喝完酒,陆岩凝着眸子,嘴角带着一抹笑,张伟心领神会,直接切开了正题,问乔江林说,“乔总,今晚约我餐聚有什么事儿,直接说吧,一会儿酒喝完了,就聊不下去了。”
乔江林笑了笑,拿起面前的热毛巾擦了擦嘴,淡然地说,“有一桩小事儿想麻烦张董。”
张伟放下杯子,背靠在椅背上,轻笑了一声说,“哦?什么事儿?”
乔江林撇了陆岩一眼,陆岩回他一个眼神,随即开口说,“您儿子的案子。”
一说到这个,张伟脸色瞬间沉了沉,方才还有点笑意,现在一丝笑都没了,给人一种冷冽的感觉,一双老谋深算的眼睛打量着陆岩,冷冷道,“跟我儿子的案子有什么关系?我有点不懂二位的意思。”
“我想请您高抬贵手,放那孩子一马。年轻人不懂事,打个架失了手是常有的事儿,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的,何必闹大了?”陆岩是笑吟吟的,但语气里满是威胁,“之前闹那么大,张董都能说没事儿,这次何必计较呢?”
张伟表情完全冷了,眼睛里闪着怒火,“陆总这话真有意思,我儿子还在医院躺着呢,这算小事儿?”
陆岩轻哼,“您儿子在医院憋得无聊,该早点回去读书,多读点书,聪明点,少受人摆布。”
张伟冷哼,“陆总的话几个意思?”语气也是冷了下来,餐桌上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有些诡异了,“你日理万机,什么时候操心起别人的闲事了。”
陆岩笑了笑,云淡风轻地招了招手,然后一边的服务员马上上前,给他们斟酒,陆岩捏着高脚杯晃荡着里头的红酒,暗红色的液体挂在杯壁上,“张董是明白人,有些话咱们就不说开了。你觉得呢?”
张伟咬了咬唇,狐狸般的眼睛盯着陆岩,慢慢靠回椅背上,目光扫在我身上,然后笑了笑,像是明白了什么,冷哼道,“陆总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陆岩努了努嘴,砰地把杯子搁在桌上,里头的红酒有些溅出来,染在雪白的桌布上,陆岩双眸一沉,冷冽地看着张伟说,“我三弟不懂事瞎闹腾,张董是聪明人,可别跟着他胡闹,站错了队。”
张伟这下懵了,呆呆地看着陆岩,若有所思。餐桌上安静极了,我不敢看陆岩,也不敢看张伟,只能低头看着碗里的菜,双脚有些打颤。
半晌,张伟说,“想让我放手,你拿什么说服我?拿什么跟我讲条件?”
陆岩忽然笑了,扬着脑袋看张伟,他眨了眨眼睛,舒展眉头说,“百分之十。”
我有点不明白,侧脸看着陆岩,他冷峻脸上没有意思表情,寒星般深邃的眸子盯着张伟,一丝犹疑也无。
然后乔江林看了小寒一眼,小寒点点头,随即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我想去洗手间,你陪我。”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然后陆岩看着我,嘱咐地说,“注意安全。”
我嗯了一声,站起身来,张伟这才看见我大着肚子,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目光跟我撞到一起,我礼貌地点了点头,被小寒牵着走出包间。出了房间,门口左拐走几步就是洗手间。那洗手间很大,洗手台处有一块很大的空地,装了几面镜子,是专门给人补妆用的。
小寒牵着我进去,坐在皮椅上,舒了一口气说,“他们男人谈事儿都这样,咱们不能听。”
她话音刚落,一阵高跟鞋声音响起,我和小寒都是一愣,随即小寒冷哼道,“来了。”
几秒钟后,飘飘出现在我们面前,她踩着高跟鞋,走到洗手台前,对着镜子检查了下自己的妆容,捏着眼皮看睫毛,漫不经心地说,“好久不见啊,姐姐们。”
说完,她转过身来,看着我和小寒,笑得十分灿烂。
“飘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忍不住问,“这半年你去哪儿了?”
飘飘看着我的肚子,笑了笑,“若棠姐,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她笑得跟花儿似的,“你那么清高矜持,怎么还跟我一样给人做情妇啊?啧啧,做情妇你也有点儿职业道德嘛,怀了孽种还出来显摆什么?就不怕正室出来掐死你呀?”
这话听了,我没生气,小寒忍不住上前一巴掌扇到飘飘脸上,怒道,“小贱人你最贱的毛病怎么一点儿都没改?巴掌没吃够是吧?姐姐今儿个就好好教教你怎么管好自己的臭嘴!”
飘飘被小寒打得半边脸红了,自然是不服气的,说着就要打小寒,但她哪里是小寒的对手,被小寒抓着手腕儿拽着头发一阵狂揍,吓得刚进来洗手间的人立马跑了出去。
我怕出事儿,赶紧拉住小寒,挡在她们中间说,“别打了!都是姐妹,过去的事儿就放下吧!”
小寒不愿意松手,我劝了好一会儿她才放开,飘飘捂着脸,冷眼看着我和小寒,“凌寒你给我记住了,你当初怎么收拾我的,我一定原封不动还给你!”
“我呸!老娘什么时候怕过你?有什么手段你尽管使,放马过来,整死不死老子老子整死你!”小寒说。
“小寒!”我叫住小寒,“一人少说一句!”
小寒吼我说,“你给我闭嘴!这事儿没完,一辈子没完!”说毕,她转身对着飘飘说,“哼,怎么,那贱人没跟你在一起?你这么年轻漂亮,怎么到头来还是跟我一样给人做情妇?他不是说要娶你吗?人呢?笑话!只有你这种傻逼才会为了个男人害自己姐妹!你以为他看真看上你了?不过是盯着你手里的钱罢了,挥霍光了手里的钱还不是一脚把你给踹了?”
飘飘怒瞪小寒,眼里闪着泪花,但是一直强忍着,她冷笑,推了小寒一把说,“是!我是傻逼!我愿意傻逼你怎么着?看不住自己男人你跟我闹腾屁啊!你床上功夫这么好,一手钓一个大款,你跟我争什么争?”
小寒嘲讽地说,“我跟你争?妹子,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不?我只怪自己当初太年轻,是人是狗分不清,那种人渣你喜欢我当然送你了!可你要在场子里整我,我就不能忍。这仇我一辈子给你记着呢,有时间慢慢找你算。”
小寒说完,拉起我准备回去,飘飘冷眼看着我们,眼睛里充满了恨意。
回去的路上,我问小寒,“你心里明明不是这么想的,为什么要这么跟她说呢?她也被骗惨了。怪只怪那个男人太渣,你们都是受害者。”
小寒气呼呼地说,“她要是乖乖跟我认个错,什么事儿都过去了,她这幅模样,我看了心里不舒服,都是自找的,怨不得谁。说起来都是咱们一起苦过来的姐妹,我心疼她,可她让我太心寒。算了,不说了,说起来满肚子的气,我也不指望她明白我的苦心,对我感恩戴德,都已经走上这条路了,是死是活,都是自己的选择。”
说着,我们便回到了包间门口,服务员对我们笑了笑,然后帮我们开门,小寒挽着我进去,正好听见陆岩说,“风险大,回报才大,太平凡无趣的游戏,张董你也不会有兴趣,是不是?”
我和小寒悄无声息地回到座位上,陆岩关切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帮我夹了一筷子菜,淡淡说,“别光顾着喝水,吃点东西。”
张伟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和陆岩,双手拍在桌子上,长长舒了一口气说,“真有意思,既然玩,就玩票大的。”
尔后他们三人举杯,达成了某种协议。
至于是什么,过了很久很久,我才知道。
“那案子的事儿,就麻烦张董高抬贵手了。”陆岩说。
张伟轻哼,“好。但是这事儿也不能这么算了,该怎么做,陆总不需要我来教。”
陆岩笑了笑,“那是自然。”
我有点心慌,虽然这么一来嘉楠的事情算是解决了,但是我不知道陆岩提交了什么条件才让张伟愿意罢休。我疑惑地看着陆岩,他却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瞄了我一眼说,“好好吃饭。”
他看出来我的慌乱,在桌子底下紧紧地握了握我的手,示意我什么都不要担心。
那一瞬间,心里怆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那抹淡淡的眼神好似在告诉我,我可以放心依靠他。
飘飘回来的时候,脸颊绯红,笑吟吟地坐到张伟旁边时,对张伟笑了笑,张伟疑惑地看着她的脸,眉头微皱,问道,“你脸怎么回事?”
061:不如怜取眼前人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散场过后,张伟和陆岩握手,说了句等待陆岩的好消息,然后带着飘飘走了。乔江林喝太多了,有点晕头转向,小寒扶着走出去,司机在门口接着他们也走了,最后就剩下我和陆岩。
他想拉我的手,我挣脱开了,故意跟他站得有点距离,其实我这样做可能于事无补,但我就想着,这饭店是江佩珊舅舅开的,我们太明目张胆,总不是好事。可陆岩不答应啊,愣是要抓着我的手不放,我瞪他一眼说,“你别闹。”
“你管我。”说完,他又紧紧抓着我的手,看着夜色说,“我若是怕,便不会带你出来。”
你瞧,这么霸道这么傲娇,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过了两分钟,老赵把车子开到饭店门口,陆岩牵着我的手坐进去,刚要关车门,江佩珊从大堂走出来,大声叫了一句,“阿岩!”
我和陆岩皆是一怔,不约而同地看向饭店门口,江佩珊穿着万年不变的长裙子,驼色大衣,头发披散着在两肩,她就那么站在门口,身后一片明亮的灯光,倒是衬得她面容有些模糊。
“你去吧。”我下意识地藏在陆岩身后,用手指轻轻戳着他的后背说,“她叫你了。”
“你在车上等我。”他想了想说,随即下车,并且关上了车门。
我透过窗户看陆岩一步一步走向江佩珊,江佩珊也朝他走来,然后快下台阶的时候,陆岩一把抓住江佩珊的胳膊,把她扶上台阶去,两个人站在门口说话。
他们背对着我站着,看不到正脸,门口的光线衬得陆岩身材挺拔,江佩珊小鸟依人地站在他身边,其实,真的是一条靓丽的风景线。
我黯然地低下头,心里听凄楚的,真是悲惨,我现在的样子就像小三和男人约会被正室抓到,嘁,瞧我说的,什么叫像?我这根本就是。我想起飘飘那会儿在洗手间的话,挺着肚子出来招摇过市,就不怕正室来掐死我么?
想到这里,我还真有点怕了,我赶紧招呼老赵说,“赵师傅,麻烦你把车门锁上!”
老赵从镜子里看了我一眼,没多问,摁了一个开关,然后车门就锁上了。
可我的心还是不安地跳着。
大约过了两分钟,陆岩又回来了,老赵赶紧解了锁,但陆岩没有开门,敲了敲车窗,老赵摁下玻璃,陆岩的脸便出现在我眼前,我期盼地看着他,无意中撇到了站在饭店门口幽幽望着我的江佩珊。我那个位置看过去,江佩珊眼神特别奇怪,有凄楚,有恨意,有无奈,有不悦,有冷笑。
陆岩淡然地看着我,命令地说,“你先回去,她爸爸在楼上吃饭,我得上去走一圈。”
这种时候,我除了点头,不知道做什么。
“回去先休息,不用等我回来,可能------”他顿了顿,又说,“可能今晚不会回来。”
“嗯。”我说。
我努力地笑了笑,却怎么都掩盖不了心里的难受和失望,同时还有担忧。
他明亮的眼睛一直看着我,看穿了我的心思,给我吃定心丸说,“只是去打声招呼,不会有事。”
我点了点头,他又吩咐老赵,“送她回去,路上开慢点。”
老赵说,“陆总您放心。”
说毕,他转身走了,他走的时候,老赵发动车子,车子缓缓开动,我有些失落,不放心地回头,看见江佩珊挽着他进了酒店大堂。
然后心里就是说不清的纠缠------
老赵有些担忧,在镜子里看了我好几眼,才开口安慰我说,“周小姐,您别担心,陆总能应付的,他一个人撑了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江董事长现在还不能对陆总做什么,你放心吧,不管怎样,江小姐现在都会帮着陆总的。我现在送您回家休息,你有孩子,别太操劳。”
老赵这样,我有点懵然,什么叫陆岩一个人撑了很多年?什么是江明远现在对他不会做什么?我没明白。
“赵师傅,您的话是什么意思?陆岩和江董事长之间有什么过节吗?”我盯着老赵的后脑勺问。
老赵从镜子里看了我一眼,发现我对里面的事情根本不清楚,察觉自己失言了,立即改口说,“周小姐,您听错了,我是说陆总是江董事长的女婿,去吃一顿饭而已,不会有事的。”
“赵师傅,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我听清楚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老赵,面有难色,搜肠刮肚地解释说,“周小姐,您真的听错了-------就算有什么事儿,我一个司机怎么能清楚呢?我想若是有事,陆总一定愿意告诉你的。”
老赵这么说,我也不好逼问什么,便作罢了,细细寻思着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然而,一点头绪都没有的我,啥都想不出来。
回到别墅后,之后阿姨和陈熙在,令我吃惊的是,小尹和三个保镖也在,分明今天他们没来别墅,这会儿怎么------
见我疑问,陈熙解释说,“周小姐,是陆总让他们来的,您累了把?先上楼洗漱吧。”
原来如此,他是怕他不在,有谁对我动手吗?
我无力地笑了笑说,“好。”
洗漱后,我一个人躺在偌大的床上,可能是陆岩不在,我有点心慌慌的,怎么都睡不着,脑海里一直闪着江佩珊在门口看我的眼神,有点莫名的担忧,然后我开了台灯,让室内亮起来。
静谧的夜里,挂钟哒哒地走着,我一声一声地数着,心想,陆岩现在和江佩珊在做什么?
然后我放在床头的电话响了,一串陌生号码映入眼底。
062:夜凉如水心如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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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被我搁在床头,震动的时候呜呜作响,那声音有点刺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我捂着肚子稍稍起身,拿起电话细细回想这串号码,真的很陌生,我犹豫了两秒,正想要接起来时,那电话却挂断了。方才突兀的声音似乎还停留在空气中,不绝于耳。
人的感觉说来很奇怪,总觉得有些事儿没这么简单,这个半夜三更的电话来得太突兀,叫我心慌慌的------我想了想,把电话回了过去,但已经没人接。
越是这样,我才越觉得奇怪!一般要是打错电话,别人至少会接起来告诉你刚才拨错了不好意思,可只是三十秒不到的时间,我回过去,那边怎么不接呢?是谁给我打的电话,他给我打电话有什么意思?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那个陌生号码给我发来一条短信,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没有署名,没有提示,“小心你肚子。”
原本我就睡不着,这下更别想睡了,我把电话放回去床头柜上,然后慢慢躺下,盯着天花板发呆,一边想着给我发短信的人是谁,一边想着陆岩现在和江佩珊在哪里呢?这会儿已经快十二点,不会还在饭店吧。若是不在饭店,那应该回家了------
脑海中忽然划过他和江佩珊站在饭店门口的场景,江佩珊挽着他,笑靥如花,还有他让我先睡,不要等他,今晚可能不回来------他会去哪儿?去和江佩珊的新房吗?他们会做什么?
想到这儿我心里就跟无数只猫爪在挠一般,心痒痒,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我极力地命令自己睡觉,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觉,他们是夫妻,做什么事情都是应该的------然而这种安慰并没有用,越是安慰自己,越是觉得不舒服。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我索性起床,悄悄去书房拿了本小说躺在床头看,我以为看书能使人静心,却没想到得心静才能看好书。结果就是,一本书在我手里蹂躏了好好几回,终究一个字都没看进心里。
这一夜我都没有合眼,一直半躺在床头,分分秒秒都是煎熬,我数着时针的滴答跳动,看着黑岩一点一点隐去,晨光拂晓,世界明亮起来。
嗯,陆岩一夜没回来。
我一点都不困,但熬夜过后脸色有些难看,我洗漱好后下楼去吃早餐,陈熙跟阿姨正在说什么,听见我下楼来便停止了谈话,阿姨转身进厨房忙活,陈熙到楼梯这边扶着我说,“周小姐,你睡好了吗?今天起得挺早的。”
“还好。”我淡淡说,“你也不多睡会儿,小尹他们呢。”
陈熙说,“他们刚刚撤走,回去补觉。”她扶着我去沙发上坐下,又说,“您稍等一会儿,早餐一会儿就好。”
“好。”我掏出电话,翻出昨晚那个陌生号码给陈熙说,“陈小姐,麻烦你帮我查一下这个号码是哪里的?昨晚给我打过一个,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陈熙把号码记了下来,说了声好的,然后打电话找人帮忙去了。
我也起身去了一楼的洗手间,回来两天了,我还没跟程思远联系过。我寻思着这会儿他已经起床了,便拨了电过去,响了两声后他接起来,声音有些急切,“若棠?”
“程思远,是我。”我着急地问,“你的手怎么样了?那天我走得匆忙,不知道怎么样了,陆岩也不许我联系你,我现在躲在洗手间给你打电话的。”
程思远说,“我还好,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没伤到筋骨,你放心吧。”
“对不起,要不是我,不会被陆岩------”
“怎么这么客气?你不是说过吗?我们是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不是理所应当的么?你跟我这么客气,就是见外了。”程思远笑了笑,声音十分爽朗,“你和孩子还好吗?”
“还好,准备明天去做产检,身子越来越沉了,走路不方便。”我想起张嫂和思敏,又说,“张嫂那天肯定吓坏了,真是对不住她,好心帮我们,却遇上这样的事儿。”
程思远淡淡道,“张嫂那边我知道解释,你就不用担心了,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养胎,千辛万苦保住的孩子,一定要平安生下来,不然怎么对得起咱们那一段逃亡?”
我笑了笑说,“是,我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这个孩子了。”
程思远语气有些怅然,安慰我说,“孕妇别胡思乱想------谁说你什么都没有?你不是还有我这个朋友吗?”
“对,我还有你呢,程思远,谢谢你呐。”
“不客气,”他说。然后我们都沉默了,好像忽然临到一个结点,不知道说什么,但是两人之间这种沉默又不觉得尴尬,过了好久,我说,“那我先挂了,有空再联系。”
“等等,若棠。”程思远忽然叫住我,顿了顿说,“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还记得吗?”像怕我忘记了一般,他提醒地说,“在张嫂家,陆岩来找你的那一晚。”
我轻轻嗯了一声,“我记得。”
“若棠,我说过的话,永远有效。如果有一天你真正打算离开他,记得你身后还有一个我,我会站在原地等你。”程思远煽情地说。
我握着电话的手抖了抖,极力忍着心里的怅然,劝解地说,“程思远,不要等我。虽然我不知道我这么跟着陆岩会不会有好结局,但是我肯定的是,这辈子,我都不能再爱上别人了。你这么优秀出色,值得更好的女孩子,而不是等待一个满身风尘和沧桑的我。友谊是可以超越爱情天长地久的,我希望我们是这一种。”
程思远怅然地笑了笑,语气里满是失落,但他故作轻松,“其实我早猜到是这样。你知道吗?我在垃圾场找到你的那天,一开始你叫的是我的名字,叫我救救你的孩子,可你昏迷的时候,嘴里念叨的却是陆岩。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始终会回到他身边。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因为和他在一起,你可能满身创伤,倘若哪天你要走了,记得还有我。”
“程思远,我不值得你这样------”
“值不值得是我说了算!好了,这个话题到此结束,往后我和你,是好朋友。”程思远说。
“好。”
挂了电话后,我站在盥洗台面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觉得有点怆然。如果没有陆岩,程思远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优秀善良,温暖体贴,的确是最佳伴侣。可人生往往就是这样,相逢的时间不对,命运便南辕北辙。如果我先遇见了程思远,我可能会爱上他吧。但上帝偏偏让我遇见了陆岩,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
逃不过,躲不开。
“怦怦”洗手间的门忽然被敲响了,我回过神来,打开门一看,陆岩一身笔挺的西装在站在门口,清俊的脸庞跃然眼前,一双星眸盯着我,打量地说,“把自己关在里面做什么?”
我心虚地捏紧了手机,悄悄挪到背后,“没干什么。”
“给谁打电话?”然而他已经看到了我的手机,咄咄逼人地说,“需要这么背着打。”
我没说话,他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漆黑的眸子闪着点点冷光,像是质问,“说话。”
“程思远。”我低下头淡淡说。
我以为他会生气大发雷霆的,然而并没有,他哼了一声,然后拽着我的手往餐厅走去,拉了凳子给我坐下,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食物,从牛奶到水果一应俱全。
他淡然地给我倒了一杯热牛奶搁到我面前,然后捡起一颗水煮蛋敲碎了剥开,放在我面前的白瓷碗里,漫不经心地说,“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就起来了。”我咬了一口蛋白,淡淡说。
他不再说话了,默默盛了一碗粥斯斯文文地喝起来,莲子百合粥味道清新香甜,他吃得很开心。
然而我不开心了,我啪地把勺子放下,转身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他压根儿没理我,只顾着吃早餐,这让我很不舒服,我轻轻推了他一下子,他淡淡瞄了我一眼,问道,“怎么了?”
我不悦地说,“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睡不着?”
他看都不看我,淡淡说,“我知道,为什么要问。”
“你知道?”我撅嘴盯着他说,“你怎么知道?”
他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笑了笑,“别闹,好好吃饭。”
其实我就是想让他告诉我昨晚他和江佩珊一起去哪儿了?住的哪儿?做了什么?明知道这些事情我不能问,也不敢问,但是总忍不住小女儿家的姿态,越是不敢去想的东西,越是想知道。你们这么理解也可以,嗯,我在撒娇,我在置气。
说来真的挺好笑的,我一个小三,过问他和正室晚上睡哪儿做了什么,太可笑了。
我后悔极了,觉得自己真不该问,可话都出口了,想收回来是不可能的。既然都忸怩了,不如到底吧,我站起身来,气呼呼地说,“我饱了,你自己吃吧。”
说完,我转身要走,陆岩一把抓着我的手说,“吃完再走,别耍小孩子脾气。”说话的时候,他看都没看我,顾着喝粥。
我生气啊,挣脱开他的手,不屑地说了句,“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陆总您自己慢慢享用。”
陈熙和阿姨站在一边,悻悻地看着我和陆岩置气,没敢说话,但陈熙跟上来,要扶着我上楼,我甩开了陈熙的手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陈熙茫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愣在原地,我一个人扶着扶手上楼去。
我不是在向陈熙撒气,我是怕自己忍不住掉眼泪被陈熙看到,我骨子里是个很骄傲很倔强的人,掉眼泪这种事儿,越是倔的时候,越不想被人看见,叫人觉得我很脆弱。这不,才走到一半,我眼泪就刷拉拉地往下掉,颇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姿态,进房间之前,我听见陈熙跟陆岩说,“陆总,周小姐情绪不太对------”
陆岩淡淡一句,“我知道。”
我砰地关上门,反锁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泣,我心里觉得委屈,可我又觉得自己这种委屈挺无耻的。我本身就是个情妇,我没资格介意他跟江佩珊吃饭睡觉,瞎在意个什么劲儿?还在餐桌上耍脾气,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但我心里就是委屈啊,难受啊,我也不知道怎么描述我现在的感觉,仿佛掉进了一个深渊里头,啥都看不见,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我忽然想问小寒,她是怎么过来的?乔江林不在的时候,她是怎么度过那些日子的?每天晚上都像我这样煎熬,多痛苦呀。
过了十来分钟,陆岩才上楼来,他拧着门把,但门被我反锁了,他在外头叫我的名字,“若棠,开门。”
一听见他说话我就火大,方才不是对我冷冷淡淡的吗?现在找我做什么?
可他叫了一声过后,有没有声响了,我以为他走了,这人真是犯贱的,我竟然害怕他走了,心里慌啊,然后就去开门了,看到他得意地笑脸时,我真想抽自己两巴掌,真没出息!
“饿不饿?”他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杯牛奶,一个鸡蛋,还有一块我最喜欢的法式烤三明治,“我亲手烤的面包,来给你赔罪。”
“神经病。”我骂了一句,然后转身回房间,他跟着进来,顺手把门扣上了。
我坐在沙发上,他把托盘放在茶几上,“小孩子脾气。”
我瞪了他一眼,没说话,“赶紧趁热吃了,别淘气。”
“你管我。”
他坐到我身边来,语重心长地说,“你不想吃,但孩子想吃,别饿着孩子。吃饱了才有力气跟我置气,对不对?”
我心想也是,我也真是饿了,点了点头,他便端起牛奶喂我喝,一边喂我,一边说,“你弟弟今天下午从看守所出来,我叫小尹去接他了,要接过来跟你见一面吗?”
“可以吗?!”我忽然兴奋起来,抓着陆岩的胳膊问,“你愿意让我见他么?”
陆岩瞄了我一眼,“我看起来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是!”我脱口而出,心想说,岂止看起来,你本来就是!
“那就别见了。”陆岩说,“我铁石心肠。”
我急了,摇着他胳膊说,“我开玩笑的,你一直都很讲道理。”
“口不对心。”陆岩白了我一眼说,“那我一会儿叫小尹送他过来。”
“好-------”我刚说出口,但忽然想起什么事儿,心里一落千丈,又说,“算了吧,现在还不能让他看到我,他以为我在深圳打工呢,要是看见我现在这样子,肯定心里不好受,算了,以后再见吧,你帮我照顾好他就行。”
陆岩点了点头,淡淡说,“现在给他转学是不太可能的,还有几个月就要参加高考了转来转去适应起来也麻烦,他要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怎么调整自己。男孩子要多历练,以后才不会干蠢事。”
我点头道,“恩。不过,你昨晚给张伟谈了什么条件?他怎么会松口?之前陈深的律师找了他好几次,都没有谈成,你们怎么一下子就谈好了?”
陆岩高冷地看了我一眼,傲娇地说,“除了我,这事儿没人能给你摆平。我不是陈深,也不是程思远,你记清楚了,你能依靠的男人只有我一个。”他叹了口气,双手放在膝盖上说,“陈深只能拿钱跟张伟谈,但张伟缺钱吗?不缺?他要的东西陈深给不了,只有我能给。”
“他要什么?”我有点紧张,越来越好奇陆岩跟张伟之间有什么协议。
“跟你没关系,不要操心。”陆岩盯着我肚子说,“好好养胎。其余的事情交给我。”
我不知所措,只能点头,陆岩又问我,“昨晚上你们为什么打张伟带来的女人?认识的?”
“我没打------”
“我当然知道你没打,我就问你凌寒为什么打?有仇?”
“是以前一起在夜场上班的姐妹,她和小寒是夜村儿的,后来抢了小寒的男朋友,两个人闹翻了,她诬陷小寒偷客人的钱,差点被客人打死,最后查出来是她偷的,被经理赶出去的-----我们以为她离开了北城,但没想到又回来了。”我说。
陆岩轻哼了声,不屑地说,“也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张伟是什么人?敢贴上去,到后面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既然你们不熟,就跟你们没关系,别再招惹就行了。”
我点头说好。
最后我才发现,陆岩根本没有跟我解释他昨晚做了什么,而他很巧妙地用我弟弟的事儿把我的注意力转移了,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明白,这件事,我永远不要去过问,不要去揭晓答案,因为不管答案如何,到最后痛的只有我自己。
而我也暗暗告诉自己,要能忍,我选择了留在陆岩身边,那么,以后这样的日子还长着呢,这才只是开始。以后这样漫长的夜,多得数不清,现在我就不能接受,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我看着陆岩的背影,才发现,我真的是爱惨了他,任随他搓扁揉圆。
夜晚七点钟小尹来到别墅,告诉我已经把我弟弟送回家了,我舅舅过几天也能出院,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晚餐过后,陈熙接了一个电话,那时候我和陆岩在客厅看电视,她打完电话走到我们身边,恭敬地说,“周小姐,您早上要我帮您查的电话查到了,手机号的主人姓梁,叫梁毅。”
我脑子一下子懵了,是他!
陆岩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了?”
“我昨晚收到一条短信,是个陌生号码,那人提醒我小心肚子-----”我如实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梁毅就是秦海洋的手下,当初在深圳一直看着我的保镖,我们一起登机的时候我晃过一眼他的登机牌,拼音字母组成的中文名字应该就是梁毅,当时他手指挡着,我没看到中文名字,只记得他姓梁,那些日子,我一直叫他小梁。
天,他是怎么知道我这个号码的?忽然发短信给我是什么意思?他不是秦海洋的人吗?为什么会提醒我?是好心还是计谋?
陆岩脸色沉了沉,伸手道,“手机给我。”
我悻悻地说,“在楼上-----”
陆岩盯了陈熙一眼,然后陈熙点点头,迅速上楼把电话拿下来,递给陆岩,陆岩看了后,脸色沉了沉,搂着我肩膀说,“别怕,我看哪个不要命的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对你动手。要是你和孩子出了一点点事,我让他生不如死。”那话他说得格外坚决,不容置疑。
虽说陆岩信誓旦旦,但余下的日子他还是很不放心,让陈熙和方涵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小尹和三个保镖天天蹲在别墅守着我,生怕出什么岔子,陆岩白天去公司上班,夜晚下班准点回来,陪我吃饭,散步。
他基本上是把我给圈起来,外人碰不得,我自己也跑不掉。
但该来的,还是来了,无论陆岩怎么算计,怎么防备,那双在黑暗中窥探我的眼睛终于找到了机会,等不及地向我伸出了邪恶的双手。
063:世事一场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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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上,我准备去医院做产检,陆岩公司有事儿,不能陪着我,只能让陈熙和方涵还有小尹跟着我去。但当时特别巧,巧到离谱,阿姨出门买东西去了,小尹和三个保镖,还有陈熙、方涵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在房间换好衣服准备下楼,因为一般楼上是看得见楼下客厅的,陈熙应该在客厅等我,但是没人,我感觉有些奇怪,捂着肚子缓缓下楼,然后叫着陈熙和方涵的名字,偌大的别墅空荡荡的,根本没人回答我。
我觉得特别奇怪,陈熙一般都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方涵刚才也在的,怎么忽然一个人都没有?我脚上穿着拖鞋,捂着肚子小心翼翼地下楼,因为所有注意力都在脚下,我没发觉身后有人,忽然背后有人叫我的名字,我猛地回头,还没看得清楚那人的长相,一双手已经靠上我的肩膀,随即狠狠一用力,将我往楼下推。
楼梯都是用的大理石砌成的,不防滑,加上我穿的毛拖鞋,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即使我扶着扶手,也没能站稳。偏偏那扶手像是被人动过手脚,那紧急的一刻,我下意思地抓着扶手,可上面被人抹了一层油,根本扶不稳,于是在那股力量的驱使下,我顺利地滚下了楼梯。
从二楼到一楼,微微弯曲的楼梯盘旋着,脚下踩空身子倾倒的一瞬间,我唯一想到的就是用手捂着肚子,保护肚子里的孩子。那人用力过猛,我滚下楼梯借力顺行,像个球一样从二楼滚到一楼,从最后一节阶梯上重重地摔在一楼的地板上。
当时我脑袋先着地,额头砰地撞在地板上,但那种疼痛远远抵不过我肚子里的绞痛,头感觉腿心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流,热乎乎的,源源不断的-------伴着那股疼痛来的,还有人的脚步声,沉重而缓慢的步子从楼上下来,我努力地睁开眼睛去看到底是谁,但终究没有了力气,眼皮怎么都撑不开,而且那时候肚子的绞痛已经把我折腾得死去活来,眼泪和汗水不由自主地冒出来,我忍着疼痛呜咽着,哀嚎着,“救救我的孩子-------”
那人终于下楼来,站在我面前,我看见了她的长裙子,遮住腿的长裙子。
她费劲地蹲下身来,就在我面前,很近很近的距离,近到我能看见她脸上的每一颗毛孔,她长睫如扇,秋水般的眸子盯着我,却没有一丝丝温度,她冷冽地看着我,像是魔怔了一般,清纯靓丽的面孔上忽然浮出一丝冷笑,惋惜地说,“你要是走了不会来该多好?为什么一定要跟我争?周小姐,我说过我争不过你,可我会毁了你。你别怪我,是你们亲手把我逼成这样的,我已经没有腿了,你还要跟我抢阿岩,你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在,阿岩不会爱我,不会跟我好好过日子,我以为我能接受你的存在,但当他丢下我一个人在婚礼上孤独地面对亲友去寻找你时,我就决定了,你和你的孩子都留不得------”
我疼得天昏地暗,但是江佩珊根本没有理睬我的意思,冷眼看着我疼得浑身蜷缩在一块儿,腿心的血流在地板上,染红了一片。我隐约感觉肚子里的还在在挣扎,在痛苦,可我无能为力,我颤抖着手去抓江佩珊的裙子,紧紧地抓着,哀求地说,“江小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你要我怎样我都答应你,只要你救救我的孩子-------”
面对我的哀求,江佩珊无动于衷,若无其事地看着我,狠狠掰开我的手,我的手失去力道被她摔在地板上,她冷冽地笑了笑,用手指戳着我的肚子说,“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呢?我已经退让了很多,为什么要让我难堪?那么多亲戚朋友,他竟然抛下我去找你------周小姐,我喜欢他十五年了,眼里心里只有他,如果没有你,我们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为什么要出现呢?你不知道你自己配不上阿岩吗?你能帮他什么?他娶了我能得到我爸爸的支持甚至整个江家,你能给他什么?”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我哀痛地说,“我走,我马上走,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江佩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冷哼了一声,云淡风轻地说,“他竟然还想让你住在这里,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太太,你算什么东西也来跟我争?我们结婚这么久,要不是那晚上我给他下了药,他都没打算碰我------呵呵,周小姐,你说我是不是恨悲哀?我们十五年的情谊,抵不上你的小半年?你说我恨不恨你?”她说着,伸手去抹了我腿心流下来的血,在我眼前晃了几下,哈哈地冷笑,“这一切都是你们逼我的,你活该。”
其实我知道自己大出血了,可没看到还好,我只能感觉那股热流顺着腿心往下,但江佩珊把鲜血沾在指头上给我看,那种视觉上的冲击让我快疯了,我心里在悲戚在哭号,但终究毫无用处,只感觉腿心的血源源不断流出来-----
江佩珊嫌弃地把血往我身上蹭干净了,她刚要抽回手,我猛地抓着她手腕,咬牙切齿地看着她说,“这是陆岩的孩子!是他的孩子!你这么做就不怕他知道了跟你离婚吗!江佩珊,这是他的孩子!”
当时我说这话只是威胁江佩珊救我的孩子,她最害怕的就是失去陆岩,而陆岩在乎这个孩子,若是陆岩知道孩子是她弄掉的,一定跟他没完。我以为江佩珊至少会害怕这点,但是,我失算了。
她无所谓地看着我,朱唇轻启,“周小姐,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阿岩不会为了你舍弃我,有些事情,慢慢你就明白了。他不过是玩玩你,像你这样的女人,风月场一抓一大把,没了你,无关紧要。他要孩子,我也能生。”
说毕,她困难地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回来,你先慢慢等着吧------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至于你自己,那就听天由命吧。”
江佩珊说完便丢下我一瘸一拐地往门口走去,不一会儿,门口传来一阵汽车开走的声音,偌大的别墅里我的呻吟游荡在空气中,哀婉绵长。
在我失去力气之前,我掏出外套里的电话先打了120让他们赶紧派救护车来,挂断后,我趁着自己还有力气,打给陆岩,然而他的电话却显示通话中,我心早就慌乱了,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强忍着慌乱和不知所措,又把电话拨给了程思远。
电话响了两声,程思远接起来,爽朗的声音传入我耳中,“若棠。”
“程思远,我从楼梯上滚下来了,孩子可能有危险,求求你帮帮我-------”我疼得双眼冒金星,我不敢挪位置,但身下的血已经越来越多,我看了一眼,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你教教我,在医生来之前我该怎么办?”
程思远也慌了,问了我一些基本的情况过后,叫我先不要乱动,叫我做了一些临时的保护措施,然后安慰我说,“你现在把地址告诉我,我马上赶过来!”
他声音很急切,好像在奔跑着,我听见有人大声叫程医生,但他没理会,急切地说,“我马上开车过来!”
我心里无限悲戚,咬着牙,镇定地把地址说清楚了,程思远用一种非常肯定的语气说,“你是妈妈,意志力一定要强,你坚强了,孩子才有力量!等着我来!”
“嗯------”我软绵绵地说,已经没了力气,握着电话的手忽然一软,电话掉在了地板上。下身的疼痛越来越厉害,我一直鼓励自己,周若棠,你要冷静,你要坚持,你要忍耐,你是妈妈,只有你强大了,还在才会平安。可同样我心里很害怕,怕得要死,我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缩在地上,蜷缩的姿势保护我的孩子,我的唯一------
那一刻我才知道,任何东西都比不上我肚子里的宝贝重要,我曾经那么努力的想要保护它,带着它远走高飞,它就是我在陆岩身边唯一的希望,是我和陆岩爱的结晶,若是它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程思远是怎么飞过来的,他来的比120救护车还快,他冲进来的时候,我躺在地上已经毫无力气,疼得整个人快晕了,若不是强撑着意识等他来,我想我早就晕过去了。
他担忧地叫着我的名字,抓着我的手,给我力量,“别怕,我来了!”随即,他跪在我跟前,解开我的外套,耳朵贴在我肚子上去听孩子的心跳,停了几秒钟,他又换了一边耳朵,然后脸色难看极了。他帮我拢好衣服,准备将我从地上抱起来,我抓着他的手害怕地问,“孩子怎么样了!”
程思远心疼地看着我,眼神很纠结,我当时读不懂他表情的意思,是难过还是担忧?我哭嚎着抓着他的胳膊,额头的汗水浸湿了发丝,贴在额头上黏黏腻腻的,“程思远,你告诉我,孩子怎么样了!”
“我马上送你去医院!若棠,孩子还在,别怕,别怕------”程思远咬咬牙说,随即将我抱了起来,刚走出别墅门口,救护车便来了,医生和护士匆忙地打开车门,推下车床,程思远将我放上去,然后他们又麻利地将我送进车里,程思远跟着上了车,程思远和一个女医生说了很多我的状况,然后女医生快速地给我检查,朦朦胧胧中我意识已经微弱了,但因着担忧孩子的状况,我一直抓着程思远的手说,“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我昏过去的时候,耳畔是那位女医生对程思远说的话,当时我心就凉了,撑着我的最后一丝希望,全部破灭了------
“程医生,没有听到胎心了,马上联系家属吧,如果到还监听不出胎心,必须马上做手术,把胎儿取出来,晚了产妇也很危险!”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人抓着我的手,掐我人中,叫我的名字,但我一点力气都没有,怎么都睁不开眼睛,身子很沉很沉,脚下却软软的,像是走在云端,快掉下去似地-----
很快,我被送到了医院,正是程思远所在的医院,兴许是下车的一缕冷风拂面而来,我恢复了意思,程思远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帮着护士门送我上妇产科楼上,旁边的女医生一直在问程思远他跟我是什么关系?我现在很危险,必须马上签字手术,不然十分危险。
我抓着程思远的手,报出了陆岩的电话号码,程思远立即打了过去,当时我正被推着,飞速地跑在医院的走廊上,程思远喘着粗气对陆岩说,“马上来市医院,若棠要你签字做手术!”
程思远语气里全是震怒,一句话过后陆岩根本不信,程思远怒道,“你爱信不信!你不来,我签!”
他说完这一句就挂了电话,然后担忧地看着我,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泪眼婆娑地看着程思远,哀求地说,“不要拿掉我的孩子,不要------”
“若棠,孩子已经没有胎心了,必须拿掉,不然你也很危险。”程思远哽咽地说,“你听话,你还年轻,以后还能再有孩子。”
这话无疑是一把尖刀,毫不客气地插在我胸口,我疼得喘不过气来,千百般不接受,死死抓着程思远说,“程思远,这孩子是我的唯一,我不能拿掉它!”我抓着程思远的手去摸我的肚子,抽泣地说,“你摸,它还在里面,它刚刚还踢了我一脚!程思远,它还活着!”说着我就大哭了起来,嘴里不断念叨着,“它还活着!它还活着!程思远!你救救它,救救我的孩子!”
程思远俊秀的脸上全是说不清的疼惜,但是终究一点作用也没有。一声把我推进了诊室,显示替我止血,然后做检查,确认孩子已经没有了胎心,然后告诉程思远说,“确诊已经没有胎心,孩子必须马上进行手术拿掉,产妇现在大出血,拖延不得------她的家属来了吗?”
程思远站在病床前,再一次拨通了陆岩的电话,很快陆岩就接起电话,说已经到了医院门口,程思远报出楼层过后,抓着我的手说,“若棠,他来了!”
我一点力气都没有,渐渐感觉肚子里的宝宝没了生气,我捂着肚子流泪,没有理会程思远,嘴里念叨着,“宝贝,你动一下好吗?就一下------”
但无论我怎么祈求,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动。
陆岩冲进诊室的时候,我眼皮已经沉得撑不住了,他看见我躺在病床上,扑上来问医生我究竟怎么了,医生告诉他产妇从楼梯上滚下来,胎死腹中,必须马上手术拿掉,然后他也崩溃了,两条如剑挺拔的眉毛瞬间耷拉下来,悲戚地看着医生问,“你说什么?”
程思远怒了,上前抓着陆岩的领子一拳头揍上去,怒道,“马上千字手术,晚了大人都保不住!”
陆岩这才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我,我两行泪滑落在耳朵里,小声地说着,“陆岩,救救孩子-------”
“若棠------”他一把拂开了程思远,上前来抓着我的手,抹去我脸上的泪水,痛苦地说,“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我慌张地抓着他的手,放在我肚子上,让他抚摸隆起的小腹,“你跟孩子说说话,你跟它说说话它就会懂了,陆岩,你试试,你从来都没跟孩子说过话,你试一试------”
陆岩痛苦地看着我,眼神里的疼惜和难受全部交织到一起,他怔怔地看着我,然后抓着我的手放在嘴边,亲吻着说,“你听话,孩子以后咱们还会有的,这一次就先------”后面的话,他自己都说不出口,他难受地低下头,我似乎听见他的抽泣声,他紧紧抓着我的手放在他脸上,有种濡湿的感觉浸在手上,一点点蔓延开。
最终他放开我,痛苦而隐忍地对医生说,“保住大人。”
随后医生和护士匆忙地将我推进手术室,陆岩和程思远跟着出来,我听见医生问陆岩,“你和病人是关系?必须直系亲属才能签字手术!”
我躺在病床上,浑浑噩噩地看着陆岩接过手术书刷刷签下大名,对医生说,“我是她丈夫。”
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进手术室了,但这一次,我知道我注定要失去某些东西,我悲戚地看着大门缓缓关上,陆岩颓然和心痛的面孔一点点被阻挡在外,砰地一声,门关上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掉陆岩当时的表情,他冷冽的双眸中散发着落寞的寒光,痛苦和疼惜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哀伤而怆然地看着我被推进手术室。他如轻松般笔挺的身子像是被压垮了似地,不再像从前那样笔直坚挺,他宽厚的肩膀耷拉着,颓败极了。他深邃的双眼里哀婉绵长的眼神一直洒在我身上,他眼神里的无可奈何,无计可施,无能为力,让我的心,一落千丈。
人生好像总是这样,你越是在乎某样东西,越是担心失去,就越容易失去。上帝最喜欢跟人开玩笑,一不小心就拿走了你最重要的东西。
二十年来,我经历过的一切,在那一刻都不约而同闪现在我眼前,我想起了我妈,我爸,我爸的小三,我外公外婆,我弟弟舅舅,陆岩,小寒,阿森,江佩珊,秦海洋,陈深和老教授------那些在我生命中留下剪影的人,全都跑出来,不停地在我面前说话,笑啊,哭啊,面无表情啊,我完全懵了。
麻药进入身体后,我缓缓闭上眼睛,好像卸下了所有防备,沉睡过去。
我一直以为,我不跟江佩珊争,我处处忍让,这样就能免了我们之间的战争。我在风月场呆了快两年,我太明白女人爱得卑微会有什么下场,我太明白女人为了爱情能牺牲到什么程度,也能自私到什么程度。所以我一直想,既然我逃不开陆岩,那我就躲着吧。小寒曾经说,她离不开乔江林,那就做一个称职的情妇吧,不逼他离婚,不生孩子,安安静静呆着就好。我想,孩子来得意外,我不可能打掉,那我就安安静静呆在一边,不和她抢陆太太的位置,也不抢陆家的房子,做一个还算称职的情妇,安分过日子。
可我算错了一点,并不是我不争,江佩珊就能放过我。
她对我说的那一番话,发自肺腑,我才发现,其实陆岩心在我身上,我争与不争,又有什么区别?她不是被我逼疯的,是被陆岩逼疯的。
你们瞧,这就是悲剧。
我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有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跳进来,调皮地落在地板上,影影绰绰的,明媚的阳光隔着一层纱,乍一看,有些一别经年的错觉。
我抬眼望了望四周,嘴唇很干,稍稍扯动都觉得吃力。我恍惚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伸手去摸肚子,然而,小腹处一片平坦!
就像一下子从噩梦中惊醒过来那样,我猛地掀开被子,看着隆起的肚子变得平坦,我一下子就疯了!
“啊-----”我当时就没忍住尖叫起来,拔掉了手上的针管,扑腾着从床上跌倒在地上,冰凉的地砖瞬间刺透脚底板,一下子凉到心尖上。
“周小姐!”外头的人听见响动,连忙冲进来,看见我倒在地上走上前来扶我,被我一把撇开了,然后陈熙跟着陆岩匆匆跑进病房,我憎恨地看着陆岩,怒道,“我的孩子呢!”
陆岩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衣,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衬衣下摆扎进了黑色的西裤里,他袖口解开了,挽了两圈起来,露出健硕的肌肉和手表,他脸色有些颓然,嘴角和下巴上长了一截胡渣,看起来特别颓然和疲倦。
他缓缓蹲下身来,想来牵我的手,“若棠,起来,地上凉。”
064:人生几度秋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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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岩弯腰想来牵我的手,修长的手指握住我的一瞬间,我狠狠地拍开了,瞪大眼睛恨恨地看着陆岩,怒吼道,“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陆岩疼惜地看着我,眼神怔了怔,微微扯动嘴唇,但是没说话,只是疼惜地盯着我,喉结上下跳动,好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终究只字难提。
我怒吼道,“我问你我的孩子呢!”
“没了。”他伸出来的手颤了颤,小声地回答说。那一声“没了”声音太小了,气若游丝般,让人听得不太真切,他低着头,看着地板上斑驳的阳光说。
当时我真的是疯了,一把抓着让的胳膊肘,急切地问道,“我的孩子呢?!”他不说话,我就抓着他胳膊使劲儿摇晃,可他始终不说话,顾左右而言他道,“若棠你先起来,地上凉------”
说着他便要伸手来托我起来,被我狠狠一推,然后挨了我响亮的一巴掌。那一巴掌下去,他脸都被我打歪了,但他不动声色地转过来看着我,有些隐忍而哽咽地说,“听话,先起来。”
“我问你我的孩子呢?它怎么不在我肚子里了?陆岩,你帮我找找孩子好吗?那是我们的孩子啊?陆岩,你摸,它真的不见了!”我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悲戚,抓着陆岩的手往我肚子里抚摸,那里平平坦坦,什么都没有。
陆岩木然地任随我抓着他的手放在小腹上摸来摸去,见我癫狂我样子,他眉头紧皱,不由分说地搂着我肩下,把我从地上拎起来放到床上。他矗立在床前,冷冽地看着我,面无表情,“我们来日方长,孩子还会再有的。”
当时陆岩说完这句话,我顿了两秒,然后嚎啕大哭。一点都不夸张地说,那哭声绝对惊天动地,响彻整栋大楼,但哭声里的撕心裂肺,远不抵我内心十分之一的痛楚。
我坐在病床上,撕心裂肺地哭着,怎么都接受不了孩子已经从我肚子里离开的事实,它才六个月,要不了多久它就能活了,为什么这么脆弱地离开了我?
陆岩站在床前,一直看着我,看着我哭,看着我撕心裂肺,看着我崩溃,看着我无助而落寞地抱着自己的双腿嚎啕大哭。他眉头紧皱,深邃的双眼中冰冰凉凉的,微微透着一丝心疼和不忍。
他不知所措,他无计可施,只重复着说一句话,“若棠,我们来日方长-------”
我愤恨地看着他,眼里全是绝望和倔强,他伸手过来,缓缓抹去我脸上的泪水,冰凉的指尖划在我脸颊上,随即,他眼神一闪,眉心紧拧着,一把将我揽入怀中,死死抱住。
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我哭得更放肆了,他一直轻轻顺着我后背,却再说不出其余安慰的话。我心里憋着一口气,堵在胸口,呼吸不畅,那时候迫切需要一个发泄点,于是我扯过陆岩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上去。当时我一点儿都没客气,他也没有闪躲,我用尽全身力气咬住他的手臂,直到自己失去力气,直到腥甜的味道蔓延在口腔里,放开他的一瞬,我嘴里念叨着,“陆岩我恨你-----”
他手臂上流下一行鲜血,看着那鲜血,我想起从楼梯上滚下来时,江佩珊用手指沾着我身上流下来的血给我看,擦拭在我衣服上,我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朦胧中听见陈熙说,“陆总,周小姐出血了!”
陆岩着急吼道,“快去叫医生!”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我一睁开眼,便看见长长的输液管子,吊瓶一滴滴地往下流。陆岩还是穿着那件白衬衫,背对着我站在窗前正在打电话,我听见他说,“他汇二十万,事情做得干净利落点,我不喜欢拖泥带水。”
“如果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有什么资格跟我要价?告诉他,拿出实力来跟我讨价还价,否则就别张口。”
“不急,一个一个,慢慢来。时候未到罢了,怎么从我身边拿走的,我叫他怎么一件一件还回来。”他语气很淡然,慢悠悠的,气定神闲,胸有成竹。
收线后,他站在窗边,捏着电话站了好一会儿,灯光下他的背影那么落寞,那么孤独,绷直了的身子一点骨骼的弯曲都没有,厚实的肩膀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说不清的沉重。
他转过身来看见我醒了,大步走到病床前,坐在床沿上,抓着我的手吻了吻,怅然而动容地说,“你终于醒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问道,“孩子在哪里?”
他微怔,没回答我,只是抓着我的手,我大约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我扬起脑袋,望着天花板,冷笑说,“陆岩,咱们的孩子没了。”
“以后还会有,来日方长。”他说。
我冷笑,然后转过头认认真真看着他,视线锁住他深不可测的眼睛,问道,“你知道是谁推我下楼的吗?”
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起伏,淡淡地迎接我的视线,“知道。”
当时我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慌乱担忧起来,他这么淡然的意思什么?我拧着眉心,忍着眼底的泪水问他,“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提心吊胆地看着他,生怕他说出我害怕的答案来,眼睛一刻都不敢转开视线,牢牢地盯着他。然而他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眼神闪躲了一下,转移话题说,“你现在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有些事情,以后再说。”
他可能是心虚了吧,说完这一句便站起身来,敷衍地说,“我出去抽根烟。”
“我问你打算怎么办!”我猛地抓着他的手腕,死死捏着,脑海中划过江佩珊在别墅里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心里空落落的,说不清的害怕和恐惧,我咆哮地说,“是她把我推下楼,是她杀了我们的孩子,你就不生气吗?你就不恨吗?为什么你一点应该有的反应都没有?这个孩子对于你来说究竟算什么?!”
但无论我怎么咆哮,陆岩都没理我,他叫陈熙进来守着我,然后撇开了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他的答案,很明显了。
江佩珊说,周小姐,你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阿岩不会为了你舍弃我,他不过是玩玩你,像你这样的女人风月场里一抓一大把,没了你,根本无关紧要,他想要孩子,我也能生。你和你的孩子,真的不重要。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被房门给挡住,小声呢喃着,“我和孩子,真的不重要吗?”
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我冷笑,看着陈熙说,“陈小姐,我的孩子真的不重要吗?”
陈熙有些悻悻地,看着我落寞的样子也有几分可怜,安慰我说,“周小姐,很多事情陆总是无可奈何的,您要多理解他,您没了孩子,陆总比谁都难过,您昨晚手术后大出血,医生手忙脚乱,陆总差点把医院给掀翻了------您还年轻,孩子还会再有的,但是若因为这件事,影响了您和陆总的情分,是怎么都补不回来的。您这么聪明,肯定明白我的意思,对不对?”
“陈熙,你去哪儿了?你们平日里那么寸步不离地跟着我,紧要关头怎么不见人?江佩珊把我推下楼的时候,你们人都在哪儿呢?监视我软禁我的时候,你们那么敬业,可我和孩子快没命的时候,你们在哪儿啊?”我颤抖着声音问。
陈熙解释说,“周小姐,有人存心要做坏事,一定会事先安排,我和方涵都被打晕了关在一楼的储物间里,小尹和其他三个人也全都被拖进了车库锁起来,阿姨一早出去买东西了,当时别墅里只有您一个人-----”
“哼,现在说这些似乎没用了。也对,她要收拾我,何愁想不出办法。”我冷笑着缩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陈熙不在多言,站在一边守着我,我把自己身子蜷缩得像一只煮熟了的虾,然而这个保护的姿势已经没有什么用处,我的肚子,已经没了。
我死死咬着被子,摸着我平坦的肚子,恨江佩珊恨到了极点。
一直以来,我努力的避开她,我努力逃离,努力忍让,可最终没人放我一马,给我平淡的生活,我越是躲藏,越是被人收拾。
那天晚上,陆岩过了很久才回来,他支开了陈熙,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在一片黑暗中盯着我,他好似想了很久很久,才怔怔地说,“是我对不起你。”
我冷笑,背对着他说,“你对不起的是孩子。”
“对,我对不起孩子。”
“与其说对不起,何不给孩子一个交代?陆岩,你说呢?”我抓着被子,看着黑漆漆的夜色说。
夜色很静,我心里滴答着,一分一秒地数着,度秒如年。
然而我漫长的等待,根本没有换来陆岩的回答,他清浅的呼吸在空气中蔓延开,像冷箭似地扎在我胸口,连呼吸都痛。
你瞧,人总是这么让人失望,可人又是那么的需要人。
“既然如此,那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冷笑,决心地说,“那分手吧,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你觉得可能吗?若棠,你信不信咱们俩注定是要纠缠一辈子的,谁都离不开谁,到死都要纠缠在一起,你信不信?”陆岩威胁地说,“我早跟你明言了,要是你敢跑,我什么都干得出来,你信不信?”
我转过头,在黑暗中寻找他的眼睛,淡然地说,“陆岩,你威胁不了我,你以为我跟你回来是怕你对我家人动手?我告诉你,我不怕,我的家人也不怕,我只是怕你忘了我,怕我shuyaya住我,无处可逃。
然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陆岩走进来,恰好看见我和程思远抱在一起,他站在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冷冽地看着我和程思远,面无表情地说,“程医生,上次的教训忘了?”
我慌忙地推开程思远,悄悄抓起一旁程思远削过苹果的刀子放在衣袖里,站起身来对程思远说,“我先回去了,程思远,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陆岩冷哼地看着我和程思远,等我走到门口时,他一把抓着我的手,将我抱起来往病房去,陈熙跟在后头,紧随而来。
我没有瞎动,冷眼看着他,笑道,“你紧张什么?把我像犯人一样看起来,我还能长翅膀飞了?陆岩,这么草木皆兵,不是你的风格。”
他没说话,冷着脸抱我回答病房,把我放在床上,替我掖好被子,然后陈熙把新的晚餐放在小桌子上,一一摆好。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被套什么的都换了新的,地下打扫得纤尘不染,好似刚才的场景不曾存在。
陆岩坐在床沿上,端起饭碗,拿勺子盛了一勺鸡汤伴着米饭喂我,勺子抵在我嘴唇边,我动也不动,他命令道,“张嘴吃饭。”
我推开了勺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岩,然后从床上下来,站在陆岩面前,缓缓拿出藏在袖子里的水果刀,一下子抵在陆岩胸口,一点一点地戳着他名贵的西装说,“你的心是什么做的?那么铁石心肠?孩子才刚走,你就跟凶手在全国观众面前秀恩爱,陆岩,你说孩子在天上看到了,会不会哭?”
陈熙见状,惊恐地说,“周小姐,您别冲动,别冲动,有事情好好说,千万别糊涂了!”
我淡淡地笑着,陆岩却一点情绪都没有,端着饭碗冷眼看着我,又把勺子送到我嘴边,用哄人的语气说,“乖,别闹,好好吃饭。”
“你看我的样子是想吃饭的吗?”我一把将他手里的碗摔了,怒道,“我问你呢!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嘴角紧抿,深邃的眼睛深不可测,我看不懂他此时的眼神是什么,悲凉的情绪在我心底荡漾,“要是你想解气,就戳下去,使劲儿戳下去。”
065:人生几度秋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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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嘴角紧抿,深邃的眼睛深不可测,我看不懂他此时的眼神是什么,悲凉的情绪在我心底荡漾,“要是你想解气,就戳下去,使劲儿戳下去。”
说毕,他伸手抓着刀刃,往他胸口处抵着,一双星目凝着寒光定定地看着我,怆然地说,“我也很恨我自己,明知道你多痛苦却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我何尝不想一刀捅死自己,现在你恨我,我给你这个机会,要是你今天捅不死我,这事儿就翻篇了,你好好呆在我身边,我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我握着刀柄的手在发抖,浑身哆嗦着看着陆岩,牙齿撞在一起发出咯咯的声音,他寒眸深邃,像一汪神秘的湖水,深不可测,明明是清冷的眼神,但让人觉得心疼,而我竟然找不到自己心疼的缘由,豆大的眼泪唰啦唰啦地往下掉,我瑟瑟发抖地说,“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陆岩深吸了一口气,对身后的陈熙说,“你想先出去,把们关起来。”
陈熙犹豫地说,“陆总,周小姐现在情绪很激动,您一个人-----”
“出去!”陆岩坚定地说。
陈熙悻悻然退出房间,把门带上了。
陆岩抓着刀刃,那刀刃已经把他手指割破,鲜血止不住地流下来,我瞪大眼睛看着血一滴滴地打在地板上,心底的怆然和害怕再一次席卷而来。
我颤抖地握着刀柄,心开始动摇。
陆岩一直盯着我,此时眼眸中多了几丝悲哀的神色,他无可奈何地语气说,“我也想给你和孩子一个交代,可若棠,那些事情,我不能做。佩珊是我明媒正娶的太太,我能将事情闹大,送她进看守所吗?我能将她从楼上推下去吗?我不能。很多事情我现在没有办法做,所以我注定了要辜负你,辜负孩子。我知道你恨我,可我真的别无选择。可能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报应。”
我睁大眼睛,努力不让泪水泛滥,但怎么都憋不住。我泪眼朦胧地看着陆岩,心里悲痛到了极点。陆岩说的没错,我在逼他,现在的状况,他根本不可能把孩子没了这件事摊上台面,不可能给我一个想要的交代。就像江佩珊说的那样,陆岩不会对她怎么样,她下了狠手,陆岩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我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陆岩,我真的没办法再面对你了,我一想起孩子就疼得说不出话,你叫我以后怎么面对你和江佩珊出双入对卿卿我我?算我求你了,放我一条生路,让我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再也不要跟你有牵扯,好吗?”我颤抖着声音说,“求求你,真的求求你了------我不要你给孩子报仇了,我只求你放开我------”
陆岩放开刀刃,双手放在我肩膀上,深深地看着我,嘴角带着漠然的冷笑,坚定地说,“不可能,若棠,这辈子,咱们死都要死在一起。有些事情,我已经无法回头了,你信吗?可能有一天我将一无所有,而我能抓住的,只有你。”
“你这个疯子!都是你!都是你!”我咆哮着,举起刀子,却始终对他下不去狠手,他定定地站立在我身边,漠然地看着我,我握着刀子的手悬在半空中,瑟瑟发抖,终究,那刀子没落在他身上,却是落在了我身上。
我深爱这个男人,无论如何的恨,我都下不去狠手伤了他。
我捧着刀子,深深插进自己胸口。
我阻止不了自己爱上他,那便亲手结束我自己吧。死了一了百了,活着真的太痛苦太煎熬了。
只可惜那把水果刀并不是很锋利,插进胸口的位置,却没能要了我的命。
陆岩惊恐地看着我,他呆住了,完全没想到我会自杀,他怔怔地看着我,双眼瞪得老大,我又哭又笑,他想来抱我,但是我退后了一步,把刀子扯出来,又对准了胸口,我问他,“你答应我好吗?放我一马?”
陆岩不由分说地上前来抓我的刀子,我胸口疼得厉害,他一个大男人,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三两下就抢走了我手里的刀子,匆忙中落在地上,嗯,刀刃上还沾着鲜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的。
我不停地说着,“陆岩,算我求你了,真的,算我求你了。”
他凌厉的目光扫了我一眼,肯定地说,“不可能!”说毕,他大吼了一声,陈熙从外面推门进来,陆岩怒吼道,“叫医生!”
我捡起地上的刀子,快速放在自己脖子上,威胁地说,“你不要过来!”
窗口一阵冷风吹来,我侧过头看到窗户没有关好,冷风吹得窗帘一晃一晃的,像是在跳舞似的。
我心想,既然他不肯放过我,那便我放过我自己吧。我挡不住一切,至少还能够选择生死吧。
“你就这么想死?”陆岩说。
他以前也对我说过这句话,在三亚的时候,他把我踹进游泳池里,那时候我屈辱极了,心想死了一了百了,但他把我救起来,问我就这么想死吗?
我冷笑,眼泪这会儿已经干了,“没了孩子,我生不如死啊陆岩。”
他落寞地看着我,眉心拧成一个川字,嘴唇紧抿着,像是在下决心,就在他低头扶着额头叹气的一瞬间,我快速跑到窗户边上,猛地拉开了窗户扔下刀子,双手撑在窗台上死心而决绝地往下跳。
但那一瞬间真的很短暂,陆岩冲上来抓着我大腿,紧紧拽着我的衣服,生生将我从窗台上拖下来。
可能他晚一秒钟,我已经跳下去了。
可他拉住了我。
我半截身子晃在半空中,二月的冷风呼啦呼啦地吹过,像手掌似地从我脸上猛地扇过,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毫不犹豫,毫不疼惜。
临近七点钟,北城的天已经黑了,医院楼下已经开了路灯,透过花坛里的小树苗散发着白乎乎的光芒,我脑袋向下,看着那一处微弱的光芒,忽然很想伸手去摸。
那一刻,我真的没有一丝害怕。一个生无可恋的人,在那种时候是轻松和决绝的。
后来,我忘记了我怎么从窗台上被拉下来的,恍惚间我感觉很多人在我耳边说话,撩开我的衣服,拉着我的手,摸我的额头,撑开我的眼皮,恍惚间我听见陆岩抓着我的手,哽咽地在我耳边说,“若棠,你别离开我,你别离开我------”
066:夜来风叶已鸣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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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份的北城,春意融融,万物复苏,欣欣向荣,而我的心却一片死灰。
在病房的那段日子,我每天都坐在阳台上,抱着双腿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发呆,脑子里空空荡荡的,像一具行尸走肉似的,每天除了睡觉吃饭,就是发呆,长久地不说话,缄默无言。
陈熙和方涵轮换着守在我身边日夜陪着我,阿姨也经常来,做各种好吃的哄我吃,但都食不知味。她们变了法儿的跟我聊天,我始终没有说一个字。我睁着空洞的双眼看着他们,好像丧失了语言的能力。
程思远和小寒几次三番来看我,都被我关在门外,一个都不见。我怕我颓然的样子让他们伤心担忧。
陆岩总是夜晚来看我,白天在公司忙,一下班就来医院陪我。他跟我聊天,说话,但我始终没有看他一眼。有时候我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他就坐在床沿上,拉着我的手,跟我聊公司发生的事情,但更多的时候,他是沉默的,长久地拉着我的手,静默无言。他手指一如既往的冰凉,贴着我手心,似乎凉到心尖上。
我记得清楚,夜晚他和衣躺在我身边,从背后搂着我,脑袋埋在我发丝里,不一会儿脖子上便有一阵湿哒哒的感觉,他声音特别小,小到只有我能听见,像一只猫爪似的挠着我的心,“若棠,你跟我说说话。”
我木然地看着漆黑的夜色,眼睛一眨一眨的,我试图努力张开嘴巴想说点什么,但终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岩找了很多心理医生来给我看病,但各个都说我是自我封闭,需要我自己想明白,别人的引导,只是辅助。有一个女医生经常来找我聊天,我沉默无言,她却能跟我聊一下午,最后微笑着跟我说,若棠,我们明天见。
后来陆岩实在没办法了,他怕医院封闭的氛围让我永远不愿意开口说话,只好带我回家,心理医生说,可能回到熟悉的环境,她就愿意开口说话。
我回到别墅时,已经是一个月之后。在病房里呆太久了,整个人像是长了霉,浑浑噩噩,少了生气与活力。陆岩搂着我的肩膀踏进别墅,我站在玄关处,他蹲下身亲手帮我换上拖鞋,然后拉着我的手走进客厅。
时隔一个多月,我站在偌大的客厅里,看着盘旋而下的楼梯,看着当日我滚下楼躺过的那一处地板,滚烫的眼泪忽然哗啦哗啦地流下来,往事般般浮现,内心酸涩无比。我不由地抓紧了陆岩的胳膊,瞪大眼睛忍住泪水,江佩珊将我推下楼的场景恍然浮现。
这一个多月来,我都没有哭过。我整日发呆沉默,就是没有眼泪,像一只没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的提线木偶,裹着茫然无感的生活。
直到这一刻,泪腺被刺激,那些努力被我逃避的痛处挣脱牢笼枷锁,冲破而出。
豆大的眼泪啪地掉在地上,然后空荡的客厅里萦绕着一阵悲凉的呜咽,我耳朵轰鸣着,缩在陆岩怀里瑟瑟发抖。陆岩一如既往地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我靠在他胸口,听见他心里的悲戚和呜咽,喉咙里哽咽着的只言片语,无从倾吐,恍然去了半晌,他隐忍地安慰我,“若棠,忘记吧,我们来日方长。”
这话,不知道是安慰我,还是安慰他自己。
他低沉而哀伤的声音在空气中散开,我终于没忍住心里的悲痛,扑倒在他怀里抽泣,发抖。
积累了一个多月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陆岩说,“我知道你心里苦,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但我始终只是低声的抽泣,缩在他怀里颤抖呜咽,我怕我哭声太大了,最后碎掉的是两个人支离破碎的心。
陆岩原本想以后我们就住在一楼,但我坚持要回到楼上住,他拗不过我,最后只能牵着我的手,一步步踏上楼梯。我站在二楼最上面一极台阶上,看着盘旋而下的楼梯,想着当日我是如何滚下去的,双腿发软,心狠狠地剜了一下。
花园里的杜鹃和海棠开得正好,红红火火的一片,在绿意盎然中争奇斗艳。阿姨在院子里放了一张藤椅,陆岩不在家的时候,我整日裹着一张毯子躺在藤椅上发呆,春日里带着微寒气息的清风一缕一缕吹进我心里,把往事都搅在一起,然后我默默流泪,心中苦不堪言。
那天下午,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春雨贵如油,我站在细细密密的小雨里面,张开双手,扬着脑袋,看着乌蒙蒙的天空,趁着滚滚春雷惊天动地的声响嚎啕大哭了一次。
我回头时发现陆岩站在室内的落地窗前,他就那么看着我站在雨中,眼神里有捉摸不透的清寒和疼惜。那一瞬间,我像是惊醒了一般,忽然明白过来这些日子的浑浑噩噩带给我和陆岩数不清的隔阂和伤害,我隔着蒙蒙的细雨和他对望,四目相交的时候,我苦笑了一下,说不尽的无可奈何和悲戚绝望在那一刻都纷至沓来。
细雨淋湿了我全身,长发湿哒哒地垂在两颊,雨水垂直而下,拍打着我的面孔,我冰冷而仇恨的心,我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站在漫天的雨水里找不到一丝丝依靠。
我眼睁睁地看着陆岩,他也悲伤地看着我,然后推开落地窗,径直走向我。
他步子迈得缓慢而沉重,一步一步走向我,院子里泥土被雨水和稀了,站在他的拖鞋上,裤子上,肮脏难看。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针织衫,黑色休闲裤,漫天的雨水很快将他身上淋湿了,湿漉漉的衣料黏在身上,紧紧地贴着,将完美的身材凸显无余。
我们只见隔着半米不到的距离,沉默地盯着对方,可能是雨水的冲洗,那一瞬间,我忽然读懂了他眼里心里的隐忍和痛苦,他的悲哀,他的无奈,他的委曲求全。他眉头紧拧,怜惜地看着我,深邃的双眸闪着晶莹剔透,我忍不住颤抖着手想去舒展他的眉心,然后我刚要触碰到他的眉头,他忽然抓着我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我嘴唇微动,想要说的话却卡在喉咙里,欲言又止,我张着嘴巴,努力了半天,终于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我让你这么操心,对不起我让你这么痛苦,我何尝不知道失去孩子你也十分痛苦,我何尝不知道你两难抉择,但我自私的要挟你给我一个说法,其实我知道你什么都做不了,我还以死相逼,我只顾着自己的绝望和哀痛而忘记了你同样的难过,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肆意地享受着你对我的纵容和宠爱,却没有用心去走进你的内心看一看你隐忍和承受了什么,我每次都说你自私,其实最自私的是我自己。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雨水打在脸上,淹没了泪水。、
他动容地看着我,眼睛里的疼惜更甚,眉头更加地皱了,我颤抖着声音抽泣,被淹没在滚滚的雷声里。旋即,他用力扯过我的肩膀,将我拉近他怀里,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雨水中,他捧着我的脸,深情脉脉地同我对视。他冰凉的只见缓缓划在我脸颊上,我扬着面孔,瑟瑟发抖地看着他,千言万语都卡在喉咙口,只能用眼神传达我心里的歉意,他也是颤抖地看着我,寒星般深邃的眸子里荡漾着一层深不可测的光芒,我努力想要去抓住它,但怎么都抓不住啊。
他捧着我的脸,颤抖的双唇封住我的,两片冰冷的唇贴在一起时,那种冰凉的触感让我不由地颤了颤。他轻轻啃咬着我的嘴唇,分明是颤抖的,但又不舍得分开,离开一下下,又立即贴上来,最终用舌头撬开我哆嗦着的齿关,长驱而入,肆意索取。
我们在漫天的大雨中亲吻,拥抱,恨不得将对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永远不分开。
吻到深处,难分难舍。
我们在那一场大雨里,丢下了所有挣扎和脾气,用最真诚的姿态面对彼此。
那天淋了雨,他抱着我上楼,放了一浴缸的温水,一件一件扒掉我湿透了的衣服,抱着我躺进温水里。我躺在他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任随他拨弄着我的头发,亲吻我的额头。
我们什么都没做,就那么抱着,赤裸相对。
我问他,“你恨吗?”
他没正面回答我是否恨,只是说,“相信我,时间一定会给一个答案。”
那天后,我和陆岩都生了一场大病,吃早餐的时候两个人喷嚏不断,餐巾纸使用的速度让阿姨都咋舌,我俩面对面坐着,吃一口早餐打一个喷嚏,然后互看一眼,相互嫌弃,相视一笑。
我没有再问陆岩江佩珊杀了孩子,他会怎么办?也没有问他,他背后究竟有多少重担,我只是单纯的相信,这个男人,他把心都掏给了我,我需要做的,只有义无反顾的相信。我没那么蠢,抛开我的自私和情绪,细细一想陆岩和江明远,一定有说不尽的恩怨。至于那恩怨是什么,我没问,因为我感觉,骄傲如他,怎么说得出口。
至于我的孩子,那条命,谁拿走的,谁还回来。
他做不到的事情,我来做。我暗暗发誓。
一个星期后,我养好病,回到公司上班,仍旧是之前陆岩行政秘书的职位,时隔半年,我再次回到这个岗位上,让所有人都咋舌,曾经在我背后嚼舌根的同事们以为我被陆岩甩了,没想到我有重返公司的一天。当我站在陆岩身侧,昂首挺胸,面无表情看着大家的时候,我知道,我真的变了。
那个小心翼翼的周若棠,一去不复返,从今以后,大家看到的,会是另外一个我,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我一身白色西装,把头发扎在脑后,干练而伶俐地站在陆岩身边,他仍旧是万年不变的神色西装,一只手插在裤袋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掷地有声地说,“周小姐复职后仍作为我的行政秘书,希望各个部门竭力配合她的工作,少说废话,多做事。”
“是,陆总。”众人配合地回答,大多数人,口不对心。
陆岩扬了扬手,示意我说话,随即转身进了办公室。我走上前一步,对众人稍稍弯了弯腰,随即站直了腰板,自信而坦然地说,“很高兴能再次回到公司和大家共事,我经验不足,希望以后不周到之处大家多多海涵,相处愉快。”
许多人面上是悻悻然的,但碍于陆岩的威信,终究没有多说什么,装模作样地点头客气。
我淡然地笑了笑,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我的位置依然在陆岩的办公室外面,隔着一层玻璃,能轻易看到彼此的办公桌。现在想来,当初陆岩安排这个位置,真是巧妙。桌上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好似在等着我回来。
落座不久,方涵帮我送了一些办公用品来,还有一盆小小的仙人掌,笑呵呵地说,“周秘书,这个送给你,绿色对眼睛好,累了就多看看。”
我扬眉笑道,“谢谢你。”
“不客气。”方涵郑重地说,“对了,陆总吩咐了,我以后是您的助理,全力配合您的工作,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
我伸出手,跟方涵握了下,笑道,“那你做好心理准备,我慢慢折腾你。”
上午陈扬来找我,跟我和方涵交代了一下近期公司的大小项目,陈扬还是老样子,做事情一板一眼的,格外严肃,为人一丝不苟,面无表情,但干净利落,不知道是不是跟陆岩待太久了,身上有写陆岩的冰冷。
陈扬交代完,我才知道,陆岩最近忙到什么程度,二期开发项目正处于融资招商期间,但有人在背后捣鬼,陈深的资金迟迟不肯到位,土地局的文件也迟迟批不下来。陆岩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两头急。
不用说也猜得到背后为难的人是谁,除了江明远,放眼整个北城,能一手遮天截断陆岩退路的人,只有他。
中午陆岩忙得来不及吃饭,我让方涵定了便当给他送进办公室,他忙到三点钟才准备吃,东西都凉透了,又失去了胃口。我敲门进去,他原本一脸惆怅,但看到我的时候还是笑了笑,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夹看着都心累,我心疼地说,“你等等,我去帮你把饭热一热,再给你买杯咖啡。”
他摇了摇头,“不用,茶水间的咖啡就好。”
我点点头,端着便当盒去茶水间用微波炉给他加热饭菜。
茶水间真的是个很热闹很有意思的地方,我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人在闲聊议论,话题的中心人物,无非就是我。我透过玻璃门瞧了一眼,正是之前跟我杠上过的同事。这个场景好似昨日重现,熟悉得不得了。
“我要是有她一半厉害,早就坐上总裁夫人的位置了,哪儿还用得着每天朝九晚五啊?挤地铁都累死了!”
“可不是?行政秘书的职位她走了过后就没人挤上去,都半年多了,陆总就没想过让别人去,陈助理一个人顶三个人用,那位置就那么空缺着,我以为陆总是等伊娜姐回来呢,可伊娜姐回来却被陆总调去人力资源部,把她给气死了,哈哈哈哈,行政秘书和人力主管,哪个位置好?这还用得着说么?”
“咱们就被在这儿羡慕了!长得不如人家,床上功夫更不如人家,羡慕都羡慕不来!天生的狐狸精,陆太太都比不过,咱们家算哪根葱呀。哎,你晚上下班有约没?咱们一块逛街去。”
我冷笑了一声,淡然地推开门走进去,两人见了我,悻悻然散开了,端着杯子离开茶水间。我嘴角噙着笑,把餐盒塞进微波炉,转身冲咖啡,从始至终都十分淡然。换做以前,我可能会心虚,会难过,会逃避,但现在这一切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我这样的女人,何必在乎别人说什么。
打热了餐饭,煮好咖啡,我准备给陆岩送去,但刚走出茶水间,便看见秦海洋一身休闲西装站在工作区,一群员工围绕着他,正在说什么,见到我的一瞬间,秦海洋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吊儿郎当地走到我面前,看着我手里的快餐和咖啡,嘲讽地说,“周小姐,别来无恙。”
一看见他的脸,我就想着从前对我做过的事,我心里恨啊,但现在除了忍耐,没有别的选择,我是公司的员工,见了副总,应该恭敬礼貌,我笑道,“秦副总,您也别来无恙。”
秦海洋耸了耸眉毛,当着很多同事的面羞辱我说,“我以为没了孩子你要寻死觅活呢,没想到才一个多月,你就这么坦然潇洒,真厉害。看来这个孩子对你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吧?也是,一个情妇,怀上的孽种,丢了也没什么可惜的,你这么聪明,当然要借着二哥对你的怜悯装可怜求同情,男人嘛,对弱势可怜的女人没什么抵抗能力,周小姐风月场混了两年,怎么拿捏男人自然是炉火纯青。”他嘲讽地说着,同事们脸色都变了,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他们只知道我跟陆岩关系不一般,貌似是他的情人,到现在明朗了,我就是陆岩的情人,还怀过他的孩子。
即使再镇定,我端着快餐和咖啡的手也有些抖,我真恨不得一杯咖啡从他脑袋上淋上去,把快餐盒扑在他脑袋上解气。可我这么做了,不过是一场笑话,逞一时的快感,最后难堪的还是我自己。
秦海洋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我咬着牙,然后笑了笑,走上前凑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秦总,别这么急不可耐地对付我,你这种把戏还是收起来,如你所说,我这种女人不要脸的,你这么揭我老底又有什么用?你们对我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不怕我报复你?嗯,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江佩珊,她杀了我的孩子,你说,我会怎么报复她?”
说完,我收回脑袋,对着秦海洋粲然一笑,他冷森森地看着我,凛冽的眼神在我身上扫了扫,威胁地说,“你敢。”
我耸了耸肩,扬着手里的咖啡和快餐说,“陆总还等着我送东西过去,先失陪了。”
转过身的一瞬间,我感觉一束冷光在我背后,我收起笑容,冷哼了一声,从容地端着东西往陆岩的办公室去。
进去的时候,陆岩正在打电话,好似是陈深,他淡淡看了我一眼,转身对着落地窗,“最多半个月,不然这个案子算是崩了,咱们都得卷进去,翻不了身。”
“土地局那边的公文我会尽快周旋批下来,就等你这边的资金,成败在此一举,是死是活,就看咱们能翻起多大的浪来。”陆岩说。
我静静站在一边,看着他落寞而疲倦的背影,有些心疼。他一只手插在腰上,语气有些狠戾,“他是想把我逼到死角,然后去求他。”
他?江明远?
他和陈深说了好一会儿,才挂断电话,怅然地站在窗前,手里的电话被他紧紧捏着,快捏碎了一般。
“出什么事儿了?”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陆岩转过身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没说话,坐到沙发上,我把餐盒打开给他,他拿起筷子吃了两口,有些食不知味,朝我招了招手,我走上前,他一把拉着我坐在他身侧,“土地局的文件还没批下来,项目搁置了。没有文件,一切都完蛋。”
“为什么不能批下来?当初买下来的时候,政府不是挺支持的么?怎么现在才说不行?”
陆岩冷笑,“有人要整我,借口理由一抓一大把,不需要为什么。”
067:看取眉头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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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高新区那边很多工厂,污水排出来浸在地下,那些工厂里面很多都是化工产品,排污处理不妥善,导致地下污染很严重,影响了周边民众生活用水,大家闹了起来,政府到现在还在处理民愤,江明远借着工厂污染的事儿,从中作梗,使了点手腕儿,让陆岩的项目迟迟搁置,说是必须等地下污染检验结果出来了再说。可项目搁置在手里,每天都在损失钱,检验结果却遥遥无期。
“表面上是在等鉴定结果,严格卡着工程项目,实际上是他在背后做了手脚,二期工程我没拿他一分钱顺利完成项目,一分钱的过利润都没进他口袋,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一次的大好时机。”陆岩端起咖啡,轻抿了一口。
其实他心里十分焦急,但面上却沉稳淡定,眼角的疲倦不小心透露了他的心事,我担忧地问,“那你现在怎么办?”
陆岩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知道我的决心,也不怕跟他明争暗斗。”
“可你不是他的------”女婿两个字我实在是说不出口,怔怔地看着陆岩,顿了顿说,“江佩珊不会帮你吗?”
陆岩垂了垂眸子,淡淡说,“我从没指望过她。江明远向来把是生意和私人感情分得很清楚,心狠手辣,他的宗旨只有一句,”陆岩看着我,薄唇轻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以为我做了他女婿就能掌控我,其实他错了,我陆岩的宁折不弯,既然他想玩更大的算盘,我也不妨陪他下一盘棋,如果注定你死我活,我也无所畏惧。”陆岩笑了笑,对我耸了耸眉毛,面上带着一丝笑意,握住我的手调侃地问我说,“你怕吗?”
我反手握住他的,淡然一笑,“不怕。”
他欣慰地笑了笑,然后低头吃饭,真是饿坏了,不然怎么一向斯文的人狼吞虎咽起来。
看着他匆忙吃完饭又去工作的样子,我有点心焦,让认真谨慎的模样叫人莫名的心疼,我酝酿在心里的那个疑问,始终没能说出口,转身轻轻退出了办公室。
回到位置上,我犹豫了很久,各种挣扎啊纠结啊,最终决定一探究竟,陆岩和江明远之间究竟怎么回事。我本想等陆岩有朝一日亲口告诉我,可现在这状况我不明就里,怕到时候成不了他的臂膀,反而坏了事。
然后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起来一看,是一串陌生号码,我点开短信看,只有简单的一句话,“知道什么叫夹起尾巴做人吗?周若棠,别到最后死得很难看。”
看完短信,不用说都知道是秦海洋,我握着手机冷笑,飞快地回复了一条,“我已经死过一次,还害怕第二次?倒是你,记得提醒江佩珊,她欠我一条人命。我百般退让委曲求全,换来你们的赶尽杀绝。既然如此,那谁都不要放过谁,走着瞧。”
发完短信,我愣了愣,然后约小寒夜晚吃饭。她收到短信,几乎要炸了,立即给我打了电话过来,我接起来,她迫不及待地说,“你个小没良心的!知道联系我了?知道老娘还牵挂你了?”
我笑呵呵地说,“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晚上请你吃饭赔罪可以么?凌小姐给我个机会道歉认错?”
小寒冷哼,不屑地说,“看姑奶奶心情!”
“好啦,我先忙工作,晚上见?”我说,“晚上七点西提,不见不散。”
收线后我上网查了电话,预定了两人的位置,然后开始整理堆积如山的文件,挑选过滤合格的给陆岩送进去,不合格的打回去重新做,忙完时,大家伙儿都下班了。偌大的公司没剩下两个人,陆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走出办公室,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我,手里夹着一根烟,有点淡淡的惆怅。
我伸了个懒腰,合上文件夹,笑道,“今晚不跟你吃饭,我约了小寒,你自己回去?”
他信步走到我面前,淡淡道,“那我让小尹来接你?”
我本想拒绝,但想了想,把话收了回去,乖巧地点头说,“好,我吃完早点回来。”
“嗯,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晚点回去。”他话音刚落,座机便响了起来,他朝我点点头示意我接电话,我接起来,十分官方的口吻说,“您好,这里是陆氏总裁办公室。”
“周若棠?”江佩珊疑问地说,“怎么是你?”
电话声音挺大的,陆岩自然听到了江佩珊的声音,他淡淡看着我不置一词,于是我对电话说,“很意外吗江小姐?”
江佩珊气呼呼地说,“让阿岩接电话!”
我瞄了陆岩一眼,把电话交给他,他接过电话淡淡地一句,“喂。”
“阿岩,她怎么去公司了?”江佩珊着急地问。
陆岩并没有回答她,而是问,“有事吗?”
“阿岩,你今晚回来吗?我有事跟你说------”江佩珊语气软了下去,有点委曲求全的意思,“你很久没有回家了------”
“我现在很忙,有空了会回去看你。”
“阿岩------”
没等江佩珊说完,陆岩已经挂了电话,砰的一声,面无表情。我耸了耸肩,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像条蛇似的搂着他脖子身体贴上去缠着他,我拿手去摸他的嘴唇,暧昧地问,“不回去看看?”
他一把搂着我的腰紧紧贴在他身上,凝眸盯着我,拧着我鼻子说,“胡闹。”随即,对着我的脸蛋吹了一口烟,真要命。
我笑了笑,然后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什么都没说,一把推开他,拎起桌上的包离开了办公室。
他身上的味道,在我鼻尖萦绕许久,等我走出大厦,那股冷风才将那一抹余味吹散了。
我刚走出大厦,小尹便把车子开到门口,脑袋探出来叫我的名字,“周小姐,这里。”
他把车子挺稳当了,然后替我开了车门,我笑吟吟地上车,对他报了地址。
半个小时后,我到达西餐厅,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瓶红酒,慢慢喝着等小寒来。
餐厅在北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六楼靠窗的位置可以看见楼下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夜色正浓,霓虹灯争先恐后地闪烁着,散发着迷人而璀璨的光芒,掩盖住这座城市的沉沦和糜烂。
我端着高脚杯,轻抿了一口红酒,感受着唇齿间的幽香和迷醉,看着这座繁华的城市,将过往都融进那杯酒里,一饮而尽。
我想起刚来北城的时候,十六岁不到,懵懵懂懂,跌跌撞撞,怀揣着一个未经世事的单纯善良的少女心在这座城市寻找落脚点,玻璃酒杯上恍惚浮现出那年的初来乍到的青涩模样,我定神一看,却只看到了现在的自己,漠然的一张脸。
忽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入我耳中,那声音爽朗稚嫩,好听得很,我情不自禁循着声音看过去,隔壁桌是一对年轻夫妻,带着两三岁模样的女儿正在吃一份提拉米苏,小孩子对甜食喜欢得不得了,笑得特别甜,平刘海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黑溜溜的眼珠子像是戴了美瞳似的,穿着驼色的小风衣,英伦格子小连衣裙,脚下一双红色的小皮鞋,看起来格外俏皮可爱。小小的手掌抓着叉子往嘴里送,小嘴边上沾满了蛋糕屑。
我不由地看呆了眼,然后鼻尖一阵酸涩,泪眼朦胧,恍惚间,竟然把那一对父母看成了我和陆岩。我不禁想,如果孩子还在,还有一个多月,它就能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
如果不是小寒忽然出现的话,我还没回过神来。
“我还没来呢自己就喝上了!”小寒脱下风衣,一屁股坐在我面前,打量地看着我,“姐妹儿,你可把我吓得不轻!”
我招呼服务生点餐,一边说,“我得整理好心情才能见你,那么没出息的时候,看了你,我只会哭,只会委屈。”
小寒点点头,明了地说,“前几天我就想去看你了,但乔江林说再等等,我心想也是,等你整理好情绪再说。有些事儿啊,非得你自己想明白通透了才行,不然我们说什么,都等同于放屁。”
我把菜单递给小寒,她爽快地说,“一份莎朗牛排,一个三文鱼萨拉,一个罗宋汤,再来一份芝士蛋糕。乔江林说我胖了,搞得老娘最近天天吃草,都不知道肉什么味儿了。妈的,不减了,管他胖不胖!”
“你这是自己作孽,瘦得跟电线杆儿似的还胖,你叫其他人怎么活?”我笑道,“今天找你来,有事儿请你帮忙。”
小寒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警惕地说,“你想干嘛?”
“给我查两个人。”
“谁?”
我笑了笑,给小寒倒酒说,“陆岩和江明远。”
小寒一愣,“什么意思?你想干嘛?”
我摇了摇高脚杯里的酒水,轻抿了一口,盯着小寒漂亮的脸蛋一字一句地说,“帮我查一下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我要详细的,一字不落的,完完全全的。”
“周若棠,你跟我说实话,你想干嘛?”
068:宜未雨而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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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淡然一笑,“我能干什么?就想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陆岩究竟有什么把柄抓在江明远手里,江佩珊亲手杀了孩子,却能平安无事,甚至陆岩还忌惮江明远。我想了很久,实在是想不出来为什么。我看得出来陆岩有苦衷,可他不说,我也不能逼问,不能去戳他的伤口,男人都爱面子。既然他不说,我又憋不住想知道,那就自己查吧。”
小寒那双眼睛向来犀利,一下子就看穿了我心底算盘,深锁着我视线,问道,“知道了过后,你想干嘛?你讲实话!”
我冷哼了一声,摇着高脚杯,看着被子里的液体一晃一晃的,我说,“想干嘛?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干嘛,我孩子没了,你说我想干嘛?那是一条命,我眼睁睁地看着江佩珊把它的命拿走了,小寒,你说我想干嘛?”我忽地把酒杯放在桌上,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说,“如果我说我想让她偿命呢?”
小寒神色一紧,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我,秀眉一扬,凑上前来说,“妹妹,你可别冲动!杀人放火的事儿可不能随便来,你才二十岁,要是一刀杀了她从此牢底坐穿,你这辈子可就毁了!为了个贱人你何至于此?不划算不划算!”
我冷笑,“杀了她?要是杀了她能换回我孩子的命,我早就一刀捅死她了,何必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像一具活着的尸体似的。小寒你知道吗?我真的求她了,我求她放过我的孩子,我可以远走高飞,这辈子都不再见陆岩,可她不愿意,她把我推下楼,眼睁睁看着鲜血从我身体里流出来,眼睁睁看着我的孩子失去胎心,我能不恨吗?那种剜心的疼到现在我都没办法忘记!”我锤着胸口说,“你知道吗?在医院躺着的一个月里,我每天都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感觉孩子在哭,撕心裂肺的哭,我捂着耳朵不想听,但那声音源源不断,像匕首一把把插进我胸口。我这辈子都忘不掉医生说孩子已经没了胎心时我心里的崩溃,早上还在我肚子里跳舞啊------我只要想起孩子,我就恨不得把江佩珊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小寒有点被我吓到了,以前我脾气真的挺好的,不争不抢,被欺负了不吭声,一味的忍让,我就是大家口中的怂包,窝里横,现在看着我狰狞的样子,她有点惊讶。
我笑道,“你别怕,我这样子都是被她逼出来的,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个疯婆子?”
“妹妹,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但是你不要太极端了,有些事情真的做不得,咱们这种女人死了都没人可怜,更是要爱自己。”小寒顿了顿,心疼地说,“我知道没了孩子你心里苦,可你还年轻,得为自己打算,孩子还能再有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小寒,你放心,违法犯罪的事儿我不会做。”我望着窗外奢靡的夜色,冷冷地说,“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愧对于她,破坏了她和陆岩的感情,我对她愧疚,所有想自觉离开陆岩成全他们,可你也看到了,我逃走,她跟秦海洋联手想打掉我的孩子,我都做到这一步了她还要逼死我拿走我唯一的孩子,那我也没必要对她愧疚了。六个月的孩子都成型了,她也下得去狠手。既然如此,我们就谁也不要手软,她毁了我最珍贵最在乎的东西,那我也别客气,夺走她珍视的一切,让她痛苦一辈子,尝尝失去的味道。”
“她不是最在乎陆岩吗?不是特别恨我在陆岩身边碍眼吗?那我还真一辈子跟陆岩在一起,膈应死她。”
这时候刚好服务生上菜,听到我这么说,不自觉地看了我两眼,然后默默地离开了。
小寒拿着刀叉,始终切不下去,她咬着唇看我,有点不知所措,“若棠,你这转变-----让我有点措手不及。我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但是,我是你的朋友,我肯定站在你这边,我也希望你好,希望你和陆岩幸福,但是妹妹,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孩子的事情我们无奈又痛苦,但是你要记住,孩子没了,你还有陆岩,他才是你最珍贵的东西,不要因为仇恨让你自己变得面目全非,让他不认识你了。有句话是乔江林告诉我的,我觉得很好,今天送给你。”小寒郑重其事地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我喃喃地重复着小寒的话,“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我的初心是什么?我有点看不清了。
一直以来,小寒都是风风火火的,她像一个大姐姐似的,有一双温暖的手,在我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拉着我,给我安稳和安慰。我最落魄绝望的时候,她给了我一个遮风挡雨的家,我被欺负受委屈的时候她冲在前面护着我,跟一群人干架,一战成名。在夜总会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懂,也是她带着我一步步成长,教我生存法则,教我揉捏男人保全自己。我以为以她的性格,会马不停蹄地怂恿我支持我去干掉江佩珊,我一直以为我要杀人,她会在旁边递刀,我要放火,她就给我打火机。
但我错了,她虽然风风火火,但是思想成熟,从来不把我往绝路上推,向现在,她引导我,劝慰我,不要误入歧途,要懂得审时度势,要不忘初心。
我忽然觉得,我面前这个女人,不仅仅漂亮,还有智慧。我周若棠何德何能受她爱护。
“你放心,我没那么蠢,我让你帮我调查陆岩和江明远,只是想清楚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怕我做错事,不小心坏了陆岩的计划。我感觉陆岩之所以怎么都不告诉我他到底和江明远怎么了,似乎他在背后留了一手,不让我参与进去,是不是能让我全身而退?他曾经对我说跟他站在一起,会有满身风雨,问我怕不怕。所以我要查清楚,可能将来有天,我能为他做点什么。”我说。
小寒切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思忖地说,“既然如此,我只能支持你了。乔江林似乎和陆岩一起的,他们俩的产业虽然不一样,但是是不是电话联络,他也不躲避我说话,我也隐约感觉,他们在谋划什么。你安安心心工作,我找人查,查到了告诉你。但是若棠,在我查到结果之前,你千万别轻举妄动,你是聪明的姑娘,要沉得住气,学学陆岩,不要让情绪左右了自己。”
我点头,举起酒杯和小寒碰杯,默契地看了一眼,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虽说不知道未来的路怎么样,但我总感觉,一场风雨正在酝酿中,我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古人有云:宜未雨而绸缪,忘临渴而掘井。
我和小寒两人喝光了一瓶红酒,但一点酒意都没有,中途乔江林来了个电话问她在哪儿,她说跟我在外面喝酒,乔江林叫她说地址,结果我们喝完酒刚到门口,乔江林的车子停在大厦门口等她,看见我们出来,乔江林下车来,只是招了招手的功夫,小寒就屁颠屁颠跑上去,真没出息。
“我又没醉,你来接我做什么?我自己能开车回去。”小寒娇羞地说,我一点儿也看不见女汉子的踪影。
乔江林轻哼一声,并不回答她,眼神淡淡的,可手却已经搂着小寒的肩膀。
他眼神落在我身上,我有些悻悻的,说真的,我有点怕乔江林,总觉得这个男人老谋深算得厉害,连桀骜不驯的陆岩都乖乖听话,一定有他的厉害之处。
我小声地叫了一声,“乔总。”
他淡淡应答,语气其实挺平易近人的,“陆岩叫我大哥。”
我怔了怔,有点没太明白乔江林的意思,小寒戳了我一下子,对我眨了眨眼睛,我才反应过来,然后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大哥。”
小尹也看见我,走到我身边来,叫了一声周小姐,看到乔江林在,小尹也恭敬地问好,“乔总。”
乔江林嗯了一声,然后跟小尹说小心开车,别莽撞。
小尹答道,“是,乔总。”
“那我们先走了?”小寒乖巧地依偎在乔江林怀里问道。
乔江林点了点头,然后揽着小寒的肩膀走了。看着他俩离去的背影,我心想,有点意思。
这样的老男人,太有杀伤力了,小寒那么凌厉的角色在他面前乖乖臣服,简直可怕。
不过他们俩就像我和陆岩,究竟是劫是缘,谁又说得清呢?
春寒料峭,我有发抖,小尹提醒地说,“周小姐,我送您回去。”
我笑了笑,“好。”
回到别墅时,一盏暖橘色的灯点亮在门口,小尹甫将车子挺好,我便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在灯光的折射下闪闪发光。
我冷笑,“小尹,有客人来了。”
小尹皱眉,看着那辆黑色的奔驰道,“好像是江小姐的车子。”
069:谁也别放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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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车里没着急下车,盯着那辆黑色的奔驰,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忍了这么久,终于找上门来了。
小尹从镜子里看着我,试探地问道,“周小姐,陆总还在公司,要马上联络陆总吗?”
“不用,他忙完了知道回来。”我淡淡道,旋即拉开车门信步走近别墅,小尹把车子开进车库。
大门没关,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哒哒地响着,阿姨见我站在玄关处换鞋,连忙上前来,有些着急地说,“小姐,江小姐来了------”
“知道了,阿姨,你先去忙吧。”我淡然地说。
阿姨不放心地看着我,担忧道,“小姐,我还是陪着您吧,先生还没回来。”
我换好鞋子,拍了拍阿姨的肩膀说,“没事儿,您帮我准备一杯蜂蜜水,我喝了点酒,解解酒。”
阿姨手拧着围裙,不放心地点了点头,转身去进了厨房。
我拎着手提包,笑吟吟地走近客厅,偌大的客厅十分亮堂,水晶吊灯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跟白天似的。
江佩珊一袭长裙,笼住了残缺的双腿,头发自然而然地垂在两肩,又黑又长的头发跟海藻似的。她背对着我站在落地窗前,怔怔地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我把包扔在沙发上,慢悠悠地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拿了个靠枕垫在背后,淡然地看着她的背影,我真恨不得冲上去掐死她,让她偿命,可这样做似乎太便宜她了,不值当。
阿姨很快端来一杯蜂蜜水,搁在茶几上,提醒道,“小姐,小心烫。”
“好。”我淡淡说,端起杯子吹了一口气,试了试水温,果真很烫。
我把被子放回茶几的一瞬,江佩珊忽然转过身来,清汤寡水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她淡然地看着我,同我对峙。
然后她慢慢走向我,走到我面前,用一种很自信很淡然地口吻说,“周小姐,还记得我那天跟你说的话吗?你没了孩子,阿岩不会拿我怎么样,有你不多,无你不少。我要是你,早就拍屁股走人了,兴许阿岩对你有几丝愧疚,给你一大笔钱足够下半辈子锦衣玉食,你也不用再回夜总会坐台,在贩夫走卒间游走。你太不聪明了,这么下去,你什么都得不到,你信不信?”
她语气淡淡的,但字字句句都是威胁的口吻。
我仰起头盯着她的眼睛笑了笑,抄起胸前的抱枕一下子砸到她身上去,随即我站起身来,一把将她扣下摁在沙发上,她没闪躲开,直接倒在了沙发上,怒气冲冲地看着我,我冷笑了一声,抄起茶几上的蜂蜜水从她脑袋上倒下去,一整杯水全都孝敬她了。她额前的刘海全湿了,水滴到衣服上,浸湿了一片。滚烫的蜂蜜水烫得她皮肤泛红,一红一白的对比,格外明显。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问你,你觉得自己蠢不蠢?你杀了我孩子,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就不怕我掐死你?江佩珊,你太不聪明了。我现在就是个不怕死的主,谁欺负我,我咬死谁!”我抓着她衣领,把她摁在沙发上,死死压着,冷哼地说,“孩子是我的唯一,可你亲手杀了它,现在我一无所有,我害怕你收拾我你推我下楼的那一刻你就该想清楚了,你整死我还好,可你没整死我,就等着我回来把你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那是你逼我的!你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也配待在阿岩身边?你算什么?你不过是个夜总会千人骑万人上的婊子!你骗得过阿岩,骗不过其他人!”江佩珊怒目铮铮地看着我,她抓着我的手,指甲深深嵌入了我的皮肉里。
“逼你?我什么时候逼你了?你跟他结婚的时候我是不是要走了?可你叫秦海洋打掉我孩子做什么?你在陆岩和秦海洋面前装白莲花,转身对我下狠手,演得一手的好戏!我和陆岩都没有逼你,是你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你千方百计的嫁给他又如何?他不爱你!你明白吗?他不爱你!”我瞪着她,嘲讽地说,“就算没有我周若棠,也还有其他女人,他不爱你就是不爱你!”
“他不爱我那都是因为你在!都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他就会看见我!我们十几年的感情,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江佩珊咆哮地说,“我为他付出了一切,他为什么不爱我?他会爱我,只要没有你,他一定会爱我!”
我咬了咬唇,放声大笑,“对,他宁愿爱我这个夜总会的小姐都不爱你,你悲哀不悲哀?你拿什么跟我争?我是一无所有,可我有陆岩的心,你有吗?你顶着个陆太太的名分独守空闺,还得靠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才能让他碰你,你不觉得你自己很悲哀么?”
这一句把她触怒了,她双眼猩红,盯着我恨恨地说,“是!我是悲哀!可你只会比我更悲哀!只要我江佩珊活着一天,你永远是人人喊打的情妇!臭不要脸的小三!卑鄙的贱人!你以为阿岩爱你就能为你舍弃一切离婚跟你在一起吗?周若棠,不可能的,永远不可能!他要依靠我江家,否则我爸爸一翻手就能让他破产,陆家的产业是他的一切,你以为他会为了你跟我翻脸吗?永远不会!”
我抓着她的长发,网上提了提,逼着她直视我的眼睛,我冷笑,“陆岩娶你,无非是看中了你们江家的势力,其次是弥补当年你折掉的这条腿,江佩珊,你要不是蠢猪的话就别拿你江家来威胁陆岩,你拿你爸爸的势力来威胁他,他只会更加厌恶你,你懂吗?”
她要是聪明,就听得懂我话里的意思,在江明远对付陆岩的时候不要站错了队。她是江明远的掌上明珠,江明远把她视若珍宝,在重要的时候她的话比谁的都管用。
江佩珊犹疑了一下,眼神沉了沉,忽然明白过来我话里的意思,但她很快掩饰了情绪,一把推开我,挣扎着站起来,讽刺地说,“你记住我的话,只要我在一天,你就别想光明正大的站在阿岩身边。周若棠,你会发现,你要是聪明,赶紧离开她,不然到最后,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真的挺狰狞的,像个被逼疯了的野兽,张嘴就要咬人。
我退后了一步,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抽开刀鞘扔在她脚下,抓着刀柄一步步走向她。她背后是沙发,根本没地方躲,似乎她也没想躲,然后我逼近她抓着她衣领拖着她往落地窗边走,她腿脚不便,一瘸一拐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竟然把她拖到了窗户边上,她背靠着落地窗,颤抖着声音逼问我,“你想杀了我?你有胆子吗?像你这种贪慕虚荣的女人,你会杀人吗?”
“你说我有没有胆子?江佩珊,你知道刀切下去是什么滋味儿吗?想不想尝一下?我和陆岩都尝过了,你也该试一试。”我笑吟吟地把刀子放在她脖子上,慢悠悠地往下滑,冰冷的刀刃贴着她白皙的脖子,恐吓地说,“我觉得你该多尝尝人间疾苦,像你这样的大小姐心情不好,眨眨眼就毁了别人最珍贵的东西,一点都不知道别人的痛处,不给你点教训,你怎么知道刀子插在胸口有多痛?”说着,刀子已经慢慢滑到她胸口。
江佩珊瞪大眼睛看着我,故作镇定地说,“那是因为你活该!你和你肚子里孽种都该不得好死!你------”
她话没说完,我一巴掌扇上去,打得她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你再说一次试试?”我抓着她颤抖的身子说,“怕了?你壮着胆子来找我,就该知道我不会轻易放过你。你以为陆岩没对你做什么,就是不恨你吗?你记住了,江佩珊,他孩子的一条命换你一条腿,以后你们两不相欠了!”
小尹和阿姨一直站在客厅角落里,见我抽刀子要动手,小尹劝我说,“周小姐,您别冲动!陆总马上回来了,有事儿好好说!”
我理都没理小尹,刀子竖在江佩珊胸口,轻轻地戳着她轻薄的衣料,她因为害怕而胸口不断起伏,我刀尖扎在她胸口,轻轻起来,重重落下,但每一刀都没有使劲儿戳下去,吓得她不停颤抖。
小尹怕我动手,上前来想拉开我,我狠狠剜了他一眼,怒道,“一边儿去!”
阿姨也慌了,着急地说,“小姐,您可千万别傻呀!这杀人是犯法的!”
江佩珊像是在赌我一般,威胁地说,“有本事你杀了我,周若棠,反正我跟你势不两立,你不整死我,我也会整死你。”
“既然如此,那咱们谁都不要放过谁,陆岩欠你的一条腿,他用他孩子的性命还了,你欠我的一条命,我一定亲手取回来。”
070:回首向来萧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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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使劲儿扎着她胸口,但都控制着力道不戳破皮肤,我凑近她耳边咬牙切齿地说,“你知道我多恨你么?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可这样太便宜你了,我选择让你生不如死,我会尽全力搅乱你的生活,你的婚姻,让你一无所有------”
我把刀子挪了挪,搁到她脖子上,狠狠地切了一刀,鲜红的血液冒出来染红了刀刃,她吃痛地闭上眼睛,叫了一声,然后怒瞪我,大约是没想到我真的会动手切下去,她有点慌张,身子颤抖着,我笑吟吟地说,“你等着吧,这才是个开始呢,你不是最在乎陆岩吗?那我就抓着他死也不放,缠着他一辈子,让你顶着陆太太的空名守一辈子的活寡!”
明晃晃的刀子切在她雪白的皮肤上,鲜红衬得她肌肤胜雪,一尘不染,那一抹红色璀璨夺目,无比鲜艳。
“你拴着阿岩一辈子又怎样?周若棠你听清楚了,我死也不会让你们在一起!”江佩珊冷笑,嘲讽地说,“只要有我在,这辈子你都只能做见不得光的情妇,哈哈哈哈哈哈,他永远都是我的,是我的!”
我冷笑着,又切了她一刀,她忍不住叫出声来,阿姨和小尹站在一边上心急如焚,但又都不敢上来拉我,着急地站在一边喊着我的名字,叫我冷静。我淡然地看着江佩珊,刀子贴在她下巴上,脸颊上,轻轻蹭着,把上头的血都蹭到她白皙干净的脸蛋上,刀刃慢悠悠地划过她的肌肤,她毛骨悚然,不停地哆嗦着,问我,“你想干什么!”
“你以为自己真是陆太太吗?没听见大家都叫你江小姐?哼,真是可笑。”我冷冽地看着她,满不在乎地说,“走到今天这一步,情妇又如何?做个像你这样的正室我不如死了算了。你把我逼到这一步,我不介意跟你鱼死网破。你有什么招数手段尽管来,我死过一次,不怕有第二次。”
这话我说得十分决绝。真的,孩子没了的那一刻,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江佩珊欠我的这条命,有朝一日,我一定亲手拿回来。我本身一无所有,命如草芥,在风尘堆里挣扎只为求生存,遇到陆岩我才感受到被疼惜和宠爱,我小心翼翼地爱着陆岩,小心翼翼地保护孩子,那是我和陆岩爱的结晶啊,我一早就知道自己可能没资格光明正大站在陆岩身边,所以孩子是我对陆岩唯一的念想,现在好了,江佩珊亲手把我推向绝路,我怕什么?我死都不怕,还怕和她争吗?
江佩珊怨恨地看着我,眼中含着愤恨和怨毒,倘若眼神能杀死人的话,估计我现在已经千疮百孔了。
可惜,在我决定报仇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百毒不侵、刀枪不入。
江佩珊怒目瞪着我,威胁地说,“有本事你就动手,杀了我,什么都是你的!”
我抓着刀柄,将刀刃贴在她脸上,其实没想过毁她的容貌,只是觉得这种洁白无瑕的脸蛋啊,骗过陆岩,骗过秦海洋,还骗过我,想想就觉得恶心。她就像一朵白莲花,表面上纯洁无暇,内里却狠毒如蛇蝎。
我相信这个女人曾经一定是单纯善良的,就像我第一次在别墅见到她时,满脸的天真烂漫,幸福娇羞,那灿烂美好的笑容让我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曾经我觉得她那么干净美好,而我如此肮脏堕落,我自惭形秽。可现在看看,不过如此。
陆岩匆匆赶回来的时候,鬓角带着风尘仆仆,黑色的西装衬得他脸色难看极了,一双星目沉着,透着点点寒光。站在沙发处,一边脱下西装扔在沙发上,一边叫我的名字,轻浅的语气淡然极了,哪怕是我抓着刀子在江佩珊脸上划来划去,他都没有半分着急。
江佩珊见到陆岩回来,两行清泪滚滚而下,一枝梨花春带雨的模样楚楚可怜,招人怜爱,她抖着嗓音,哽咽地叫着陆岩的名字,“阿岩------”
方才那个一腔怒气狰狞着面孔骂我婊子的女人不知道哪儿去了,换上这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可怜兮兮地望着陆岩,我没忍住笑出声来,调侃道,“江小姐真演的一手好戏,可惜了,我没那么蠢,你怂恿我对你动手好让陆岩看见一巴掌扇死我然后把我扫地出门么?你算的时间点不对,这把刀也不足以要了你的命。”我拿刀子抬起她的下巴,耸了耸眉毛道,“失望么?”
江佩珊神色一闪,有些悻悻的,随即她怨怼地看着我,骂了句,“疯子!”
我冷笑,一刀子划在她下巴上,她痛的大声哭喊,“阿岩!”但陆岩并没有说什么,眼看着她下巴上涌出一抹鲜血。我从窗户镜子里看到陆岩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慢悠悠地解开衬衣的扣子挽起来。
“满意吗?江小姐?”我拿起刀刃,看着上面的鲜血,笑了笑。
陆岩这时候走上来,抓着我肩膀,力道有些重,像是警告我一般,距离很近,我能问道他身上木质和柑橘混合的香味,淡淡地萦绕在鼻尖,有些缥缈的感觉。我瞪了他一眼,笑道,“怎么?心疼了?”
“别胡闹,见好就收。”陆岩淡然地看着我,只是一个眼神,我发现这个男人真的是妖孽似的,不知道是太了解我还是啥,吃定了我似的,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我抓着江佩珊的衣领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她身子哆嗦着,不停地呜咽着,挂着两行清泪示弱地看着陆岩,哀鸣道,“阿岩,她要杀了我!”
陆岩撇了江佩珊一眼,然后伸手上来松开我抓着江佩珊衣领的手,淡淡说,“差不过就够了。”
我冷哼了一声,放开江佩珊的衣领,手掌扬在半空中,笑吟吟地看着陆岩,然后把刀子扔在江佩珊脚下,撇嘴道,“算了,真不好玩。”
江佩珊被我松开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伸手去抹脸上脖子上的血,然后尖叫了起来,扑进陆岩怀里哇啦哇啦地大哭,当时我真的想一刀捅死她,装什么白莲花呢你?
她扑在陆岩身上,陆岩一动不动的,既不伸手去抱她,也不推开他,就那么矗立这,站在她跟前,任随她抱着。
客厅中央那盏水晶吊灯真是好看,我抬眼看了一眼繁复美丽的灯盏,心情忽然好了许多,我扔下陆岩和江佩珊,拎着包包上楼去,一面上楼梯,一面转身对阿姨说,“阿姨,再给我一杯蜂蜜水,不要太烫。”
阿姨和小尹站在一起,面面相觑,怔怔道,“是,小姐,我马上给你送来。”
我轻哼着看着江佩珊和陆岩一眼,江佩珊哭得真是伤心啊,惊天动地的,那悲痛欲绝的哭声我听到都觉得心疼。和陆岩目光对视的一瞬间,我嘴角扬起一抹邪魅神秘的笑,耸耸肩跑上楼去了。
然而回到房间后,我又悄悄走出来,站在楼道脚落地,那个能看到整个客厅的位置悄悄注视着楼下的一切,我在心里默念着,陆岩,要是你敢跟她说对不起,我就跟你翻脸,她杀了你的孩子,我收拾她是应该的!
陆岩就那么站着,小尹拿了医药箱放在茶几上然后悄悄走开了,江佩珊仍旧趴在他肩头不停地哭啊哭,陆岩就一动不动地任随她哭,我当时在想,真想拿把刀把陆岩的胸口切开,看看他心里在想什么,怎么能做到这么无动于衷的呢?太厉害了。
偌大的客厅里萦绕着江佩珊的哭声,抽泣声,却没有一点凄凉的味道。
然而接下来的场景更让我觉得好笑,她哭了好一会儿,陆岩忽然推开她,面无表情地一句,“够了。”
我当时和江佩珊一样,有点懵了,江佩珊抽泣地看着陆岩,疑问道,“阿岩,你说什么?”
陆岩扶着她肩膀,让她坐在沙发上,然后打开医药箱,拿出酒精和棉棒给她消毒,淡然地说,“我说够了。”
“什么够了?”江佩珊吸了一口气说。
陆岩嘴角微动,手里沾了酒精的棉棒擦上江佩珊的肌肤,搽去了刚才冒出来的血,面无表情地说,“演得差不多就该收场了,珊珊,很多事情我一清二楚,咱们俩十几年的情分,没必要在这里演戏对不对?在你面前我装不来深情专一的丈夫,你也不必跟我演委曲求全的太太,你说呢?”
然后江佩珊就懵了,眼泪哗啦哗啦地落下,江佩珊一手抓着陆岩的胳膊,一手指着二楼说,“阿岩你什么意思?你没看见他刚才要杀了我?你没看见我脸上脖子上的伤?!我是你老婆!她算什么?!”
她怒气冲冲里,少不了失望的滋味,其实我觉得她可怜的,然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我盯着陆岩,只见他眼都不眨一下,认真地帮江佩珊处理伤口,淡淡道,“是你杀了我和她的孩子,当初你这么做的时候,就该知道会后什么后果。”
陆岩语气极为冷淡,像是在跟陌生人说话似的,一点情绪都没有,江佩珊听了,表情一下子沉了,抓着陆岩胳膊的手忽然松了,颓然地看着陆岩,失魂落魄地说,“你们的孩子?阿岩,你跟一个情妇生孩子却碰都不碰我,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我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啊!为了你我连自尊都没了,跟自己老公上床我还得靠下药,你想过我心里什么滋味吗?!”
陆岩没说话,扯了纱布给她贴在脖子上,江佩珊一气之下把纱布给扯了扔在地上,陆岩冷淡地看了她两眼,我感觉他耐心快要用完了,果真,他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江佩珊,“回去吧,你不该来这里。”
江佩珊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陆岩身边,愣是把陆岩拽过来,正面面对她,她哭喊道,“我为了你失去了一条腿,断送了一辈子,阿岩,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说着,江佩珊便撩起裙子,露出假肢,弯腰拆掉了假肢,那假肢被拆卸掉后,砰地掉在了地上。
说真的,当时我真的吓到了,我从来没看到过假肢拆下来是什么模样,跟真人的腿真的却别不大,只有膝盖往下的半截,看起来真的挺瘆人的。我着急地看着陆岩,他脸上表情也十分难看,双唇紧抿着,眉峰紧蹙,眼睛里噙着寒光,怔怔地看着江佩珊。
当时裙子只掀起了前面,江佩珊背对这我站着,我看不到她截掉的腿是什么样子,但陆岩一定看得清清楚楚,我心头一紧,抓着护栏不禁使了力气,他心里现在该是多煎熬啊!
“你好好看看,这就是我的腿,你有认真看过吗?你心里一定是害怕的吧?那天晚上我们在一起,你对我明明动了情,可你摸到我的腿就吓得掉下床,阿岩,你害怕吗?这么多年你一定害怕对不对?”江佩珊哭得厉害,声音里更是绝望和悲凉,她撑着一脚腿,颤颤巍巍地站在陆岩面前,指责地说,“我为你断送了一辈子,结果你就这么回报我?哪怕我知道你是为了愧疚,为了我爸爸的支持才跟我结婚,可你只要稍稍对我有一点爱,我都不至于做出杀人的事儿来!都是你逼我的!你的孩子,是死在你手上!周若棠该恨死你,而不是我!”
“你这些年看我的眼神有一丝像看她的时候吗?你从来对我都是迁就和忍让,你有那么深情或者怜惜地看过我吗阿岩?”江佩珊用拳头锤着胸口,恨恨地说,“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你在婚宴上对大家说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什么意思?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得我面目全非!”
陆岩紧拧着眉头,痛苦而纠结地看着江佩珊,他薄唇紧抿,好似在努力忍着一般,我感觉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一直忍耐着,一言不发。看着江佩珊发狂的样子,他再铁石心肠也会有疼惜和歉疚,毕竟这个女人真的是爱疯了他,为他付出了太多。
江佩珊疯了似的扑上去抓着他的双肩,不停地摇晃着,怒道,“你说话呀!你说话呀!把我逼到今天这样子,你心里可曾有一丝后悔?可曾有一丝歉疚!既然要这样折磨我,你当初为什么要娶我!你恨我对不对?你恨我拴住你一辈子,恨我爸爸毁了你全家!你说话呀!”
陆岩忽然抬起眼睛看着江佩珊,方才眼神里还有一些心疼,这一刻什么都没了,出了冰冷,只剩下漠然和残忍,他反手抓着江佩珊的手,忽然冷笑,“佩珊,你知道我爸爸死的时候他跟我说了什么吗?你知道我亲手把我妈送去南山的时候我妈跟我说了什么吗?你知道陆青离开家里的时候跟我说什么吗?”
江佩珊忽然懵了,呜咽和抽泣都顿住了,我站在楼上看着客厅里对峙的两个人脑子一团乱,陆岩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究竟隐忍了什么?他们家发生的一切和江佩珊和江明远有什么关系?我脑子一下乱了。我隐约感觉这背后绝对不是普通的家仇这么简单。
“阿岩-------那些事情我们都无能为力是不是?都过去了,你就不能放手吗?你跟我结了婚,以后江家的一切都是我的,而我的就是你的,不是吗?”江佩珊说,“我们都结婚了呀!”
陆岩冷笑了一声,然后抓着江佩珊的肩膀,把她抱在沙发上坐着,然后捡起地上的假肢,放在江佩珊身边,他蹲在地上,看着江佩珊,“是呀,我们都结婚了,你爸爸还不放过我,一定要咬死了我爸爸留下的最后一点产业,佩珊,我们之间走到这一步,你在里面做了多少手脚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陆岩冷哼着,掀起江佩珊的裙子,手摸上她断掉的一条腿上,漠然地说,“你的这条腿是怎么没的,你心里清楚吧?”
陆岩这话可把我给吓着了,我周身一股冷风袭来,害我不禁一哆嗦,估计是我看得太入神了,阿姨端着蜂蜜水上楼来我都没发现,阿姨看着我,有些悻悻地问,“小姐,您的水------”
我淡淡看了阿姨一眼,眼神看了看卧室,阿姨便端着水进了卧室,不一会儿便出来了,悄无声息地下了楼。
“阿岩,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江佩珊着慌地说,我所在的位置,刚好能看见她的侧脸,苍白,慌张。
陆岩笑了笑,然后把她裙子掀下来,盖住残缺的腿,他站起身来,坐在茶几上,面对着江佩珊,冷冽的眸子盯着她的脸,“有些事情,我不想去提,就像你说的,我们都结婚了,以后江家的产业都是你我的,我还争什么?但是佩珊,你别想靠打垮我来逼我低头,我爸剩下的唯一一间公司,我一定要保住。”
江佩珊怔怔地看着陆岩,随后抓紧了陆岩的手腕,竟然有些哀求的味道,她保证地说,“阿岩,只要我们好好的,爸爸一定不会为难你!他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他只想让你认认真真对待我,你明白吗?他的一切以后都是我的!”
陆岩并没有正面回答江佩珊,只模模糊糊地说,“我们是夫妻,该夫妻同心,你说呢?”
我愣了,看着陆岩面无表情的样子,我忽然从脚底板寒到心尖上,这个男人太厉害了!太有手段了!他想要的东西,我似乎能看清楚了!我忽然明白过来,他曾说的满身风雨是什么。我心里涌起一阵酸涩,使劲儿地抓着护栏,不知所措。
江佩珊扑在陆岩身上,迈进陆岩胸口,我忽然觉得这个女人,真是蠢,蠢得无可救药。
忽然,陆岩眼睛撇了一眼楼上,我来不及往后退,就怔怔地站在那里,和陆岩四目相对。我看见他眼里的决绝。
那一刻,不需要多的言语。
我听见陆岩叫来小尹帮忙,他要送江佩珊回家。小尹匆忙应答,然后陆岩抱着江佩珊,小尹拿着假肢,离开了别墅。
夜色很静,房间里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我没有开灯,坐在一片漆黑中,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不一会儿,夜又静了下来。
静得可怕。
我说不清楚现在是什么心情,我发现我真的不了解陆岩,不了解这个男人究竟背负着什么,算计着什么,他想要的又是什么。我忽地想起他曾经对秦海洋说,无论如何,他都会对江佩珊好。
这个好是什么意思?
就现在看来,这个好,绝对不是爱护有加,绝对不是。
可他所说的好,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爸爸死了,他妈妈在南山,陆青又是谁?是他姐姐还是妹妹?江家和陆家曾经发生过什么?
所有事情像一团乱麻缠在我心里,我努力找也找不到线索。
我想了很久,然后给小寒发了条短信,把这写线索都跟小寒说了,麻烦她帮我查,然后给她账户里转了五万块钱,用来请私家侦探用。
小寒没回复我信息,大约是乔江林在的缘故。
然后我坐在黑暗中想了很久,下了决心,不管以后陆岩做什么,怎么选择,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他身后,默默帮他,直到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等他得到想要的东西,那时候,就该去拿我想要的东西了。
不急,慢慢来。
我想要的,时间都会给我。
我觉得累极了,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浴室,没脱衣服,站在花洒下面,从冷水到温水,尽情地冲刷我疲倦的身心。我对未来感到迷茫,却不觉得害怕,我知道,我只要抓紧陆岩的手,跟他站在一起。生死与共。
这一夜,陆岩都没有回来,但我却睡得很安稳。
071:也无风雨也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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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舌头长驱而入,在我嘴里搅拌了两下,像是等不及似的离开我嘴唇,松开我,却立马抓着我肩膀将我整个人翻了一转,撩起半身裙飞速地扯下丝袜,我没想到他这么着急,赶紧抓起窗帘遥控器,摁下开关,百叶窗立即关上了。
“你疯了!这是在公司!”我嗔怒道,“外面还有人没走!”
陆岩根本不理我,双腿紧紧地压着我然后扯下裤子,从后面冲进去。
他抓着我肩膀,将我提起来一般,可腿又将我压在桌子上,凑在我耳边喘着粗气问道,“昨晚上听见了什么?”
我忍着那种熟悉的异样感,笑道,“都听见了,陆总也演得一手的好戏,我都相信了。”
陆岩冷哼了一声,猛地用力撞一下,“还有呢?”
我猛地推开他,站直了身子,一把抓着他的手,拉着他往沙发上去,用力将他推倒在沙发上,笑了一笑,他咬着唇看我,眼睛里的情、欲快速攀升,捏着下巴看我,“你想干什么?”
我扒掉外套,只剩下里面的无袖上衣,坐到他身上去,把他嵌进自己身体里,双手放在他肩膀上,笑吟吟地说,“陆总让我关门,还能做什么?”
陆岩绷着的冷脸,一下子就笑了,嗔怪地说,“淘气。”
我甩掉高跟鞋,双腿缠着他的腰,舔了舔他的嘴唇说,“你喜欢吗?”
他捏我的脸,扬眉道,“你这样是会出事的,你知道吗?”
“悉听尊便。”我轻哼。
最后,我真的出事了,导致以后我都不敢轻易惹他,前后一个半小时,天都黑了。
小尹送我去新天地的路上,我双腿一直在打颤,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陆岩粗重暧昧的喘息声,羞得我整张脸都红了。
一路上我都揣摩着他最后跟我说的那句话,“周若棠你变了。”
嗯,我也觉得我自己变了。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谁知道呢?
陈深约在新天地七楼一家法国餐厅,据说那地方贵得要死,一般人路过门口都不敢往里边看,看一眼都会对自己的荷包感到深深的失望。
我去的时候,陈深已经在位置上等我,他穿着休闲西装,朝我招了招手,笑道,“臻祯,这边。”
坐下后,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陈总,我叫周若棠。”
陈深悻悻地看了我一眼,有些抱歉地说,“好,若棠。”他招来服务员点餐,问我想吃什么,我笑道,“客随主便,上头都是法文,我看不懂。”
“那我帮你点,我记得你喜欢吃甜点,他们家的蛋糕做得不错,多吃点。”陈深淡淡说。
我连忙说,“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甜点就不要了。”
陈深看了我一眼说,“为什么?”
“思甜忆苦,庸人自扰。”
陈深淡淡一笑,然后跟服务生用法文点了餐,我愣是一句都没听懂。
服务生走后,陈深帮我倒了一杯酒,问道,“你和陆岩,还是在一起了。”
“为什么不在一起?有人千方百计的逼死我,既然只有陆岩能保护我,那我为什么不跟在他身边?这辈子打着灯笼怕是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男人对我好。”我说。
陈深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有些提醒的意味说,“可他身后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你选择的这条路会很坎坷,你不怕?”
“怕,怎么不怕?可逼上梁山,不也是别无选择了么?不过回头想想,也没什么可怕的,我本来什么都没有,也不怕失去,要是博一回,也许皆大欢喜呢?我也想尝尝人生赢家的滋味。”
陈深摇头道,“我了解你,你不是这样的女人。”
我瞪了他一眼,认真地说,“人都是会变的,陈深哥哥。”
他愣了愣,没想到过去了几年,我还愿意叫他一句“陈深哥哥”,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我,然后笑了,举起酒杯对着我,我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子,莞尔一笑,“就像你一样,变了。”
偌大的餐厅里洋溢着浪漫的气氛,高雅的音乐声缓缓流淌在空气中,格外有情调,我望了一眼四周,衣香鬓影,言笑晏晏,辰光美好。
“江明远想吞了陆岩,可惜陆岩是头倔驴,拉不回去,所以须得给点苦头尝尝才卖乖,你告诉陆岩,小心点。有些话我说他听不进去,可能你说比较有用。”陈深说。
我笑吟吟,迎上陈深的眼睛,“所以你怕了?”
“若棠,我虽然是陆岩的同学,但是,我同时也是一个商人,同学之间讲求情分,我给了,商人讲求利益,我必须审时度势,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很多时候我的决定,只能起一个向导作用,而不是抉择,你明白吗?”陈深解释说。
这话我相信,商场如战场,的确如此。陈深在江明远和陆岩之间审时度势是必须的,不管陆岩背后打着什么算盘,陈深和陆岩有什么情分,他抛开一切,必须要考虑的就是利益。他们是朋友,但最终也能成为敌人,假如陈深站在江明远那边的话。
我思忖地看着陈深,淡淡道,“那你会成为一把刀吗?在紧要关头,你成了江明远手里的刀,一刀捅死陆岩。”
陈深眼睛很深邃,刘海下两条浓密的眉毛显得整双眼睛深不可测,他的确不是曾经我认识的陈深,又或许,我从来都没有认真地审视过他。少女时代,他曾经令我心动过,那时候我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要他对我笑一笑,我心里就乐呵乐呵了,根本没脑子去深究,他的笑容背后,是怎样一副面孔。
我担忧陈深不是没有道理的,他曾经为了一封推荐信而临时更改证词,说明他根本不是一个公正无私的人。现在他是一个成熟的商人,在面对重大利益时,又怎么会选择站在情分这一边呢?
他淡淡瞄了我一眼,然后轻笑了下,拿起一旁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些红酒,我看着暗红色的液体流入杯中,有些请求地说,“陈深哥哥,假如有这么一天,你一定不要做江明远的刀捅死陆岩,算我求你。”
说完,我凝神盯着他,他有些无奈,双手撑在桌上,扣着下巴看我说,“若棠,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但我觉得,你更可能成为一把刀,你信吗?”
“何以见得?”
“江明远做什么事情都是有目的的,以前可能是为了雄心壮志,但现在不同,他老了,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佩珊,他唯一的女儿。江佩珊对陆岩一往情深,而陆岩对你全心全意,你们这段三角关系,最终一定要有一个结果。虽然江明远现在没出手,但他什么都知道。不然,你以为新开发区的文件为什么迟迟没有批下来?一个文件而已,江明远几句话的事儿,为什么会压着这么久?而陆岩作为江明远的女婿,江佩珊的老公,你说他们为什么不帮着陆岩反而在背后施加压力?”
我忽然明白过来,陆岩为什么这段时间麻烦不断,因为我。
“江明远擅长耍手段,善于用无形的压力叫人屈服,偏偏陆岩太过倔强,又不肯放开你,才有今天的结果。若棠,如果你还在他身边,江明远不会少为难他。开发区的项目,只是个开始,你信吗?”
我愣了,怔怔道,“陆岩不是说很快就能解决吗?”
陈深摇头说,“不可能的,除非陆岩抓住了江明远的把柄,或者说江明远自动退让,否则,江明远不会松手。”
我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如同泄气的皮球一般,看着面前的杯盏有些失落和心疼,陆岩那么肯定的招商签合同,肯定是确信一个星期之内合同会批下来,那他究竟是用什么条件跟江明远换的?
发呆的片刻,服务生上菜,精美的餐点在我眼前一点诱惑力都没有,我满心的疑惑和担忧,我待在陆岩身边,对他来说是无尽的麻烦和负担,那我该怎么办?离开他吗?
陈深非常绅士地帮我把牛排切碎了再把盘子递给我,他像是看穿了我心里的疑惑,安慰地看了我一眼说,“假如文件批了下来,那陆岩肯定是付出了代价,至于是什么代价,我们都不知道。我给你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如果你注定要成为陆岩的一颗炸弹,那趁早给自己想好退路,不能帮他,但至少不能害了他。”陈深说,“我这边随时为你准备机会,只要你有需要,我公司随时给你留一个职位。”
“我要的不是一份工作。”我冷笑,“陈深哥哥,今天的话你记住了,如果有一天你别无选择,也千万不要成了江明远手里的刀,答应我。“
陈深不置可否,只说,“你放心,在可选择的条件下,我肯定站在陆岩这边,但我也担忧,他比江明远更狠,可能最后杀得大家片甲不留。”
“陆岩重情分,你知道的。”我吸了一口气,盯着陈深眼睛说,“如果你选择帮他,你得到的可能更多。”
陈深笑了笑,“你放心,这块项目我还是会给他投资,但我不能太快表明立场,江明远没那么好对付,我不能因为陆岩,得罪了他。”
“谢谢。”
“不用谢,我为了我自己,理所应当的。”
陈深真实得让人心寒,但这样的人,却比一般人好对付,我至少确认了,他不会轻易帮着江明远撕了陆岩。陈深还欠着我某些东西,兴许他对我的愧疚,在将来的某天能成为陆岩的救命稻草。
这一餐吃得食不知味,精神恍恍惚惚的,乔奕忽然出现,一杯酒从我头上淋下来,害我成为整个餐厅的焦点,她穿着一身香奈儿山茶花系列的套装,趾高气昂地站在餐桌前,骂我婊子。
我抓着刀叉的手紧了紧,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拿餐布擦拭着身上的红酒,真是狼狈极了。
陈深拉着她站在一边,叫她别胡闹,这里都是人,闹笑话给谁看。
乔奕不依不饶,指着我吼道,“你还说你对她没有半点意思?那你敢不敢把你钱包拿出来看看,最里头那张照片是谁的?来,拿出来,证明我是不是眼瞎了。”乔奕说着就去摸陈深的裤袋,陈深怒了,推了她一把,警告地说,“乔奕,你少无理取闹!”
我擦着头发,看着两人大吵大闹,四周的人目光注视在这边,看笑话似的指指点点。当时我还真想,陈深钱包里真有我的照片?哪儿来的?
但现在问这个似乎不是时候,乔奕张口闭口骂我婊子,要是真掏出来证明陈深钱包里有我照片,我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这笑话不能闹大了。
我把餐布扔向乔奕,拎着包走到她面前,冷笑道,“乔小姐,女人有美貌是不够的,没事儿多看点书,长长脑子,别看见个母的就脑子智商为零,消费你和陈深的感情。”
072:人生到处知何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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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时候我实在是搞不懂,这些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凭什么趾高气昂地践踏别人的自尊?随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出丑笑话?难道就因为她们有一个金光闪闪的出身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有殷实丰厚的家底撑腰便能为所欲为?如江佩珊,如乔奕。我们这些在社会最底层挣扎求生存的人在他们眼里如同蝼蚁一般,低贱渺小,动动脚趾头就能碾死。
凭什么?我周若棠不服。
乔奕冷笑,盛气凌人地看着我,身上那股子凌厉骄傲的劲头简直不可一世,唇红齿白模样姣好的姑娘讲出来的话格外刺耳,“你什么底细我不清楚?一个夜总会出来的小姐能是什么好货色,我上回就警告过你,别缠着陈深,人要脸树要皮,别这么臭不要脸一次次贴上来可以么?搅了陆岩和佩珊一对还不够,你还想动我家陈深么?”
陈深闻言眉头皱了皱,拉了拉乔奕胳膊,怒斥道,“乔奕,你别无理取闹,这里不是石井街头,少胡闹!”
乔奕瞪了陈深一眼,甩开陈深的胳膊伶牙俐齿地说,“你要是对她没有半点心思你急什么急?”
“我还有事儿,就不陪二位热闹了,”我对陈深笑了笑,拿起外套准备走了,“陈深,我先走了,感谢你的晚餐。”
但乔奕压根儿没想让我走,非得抓着我出丑不可,挡在我面前挖苦讽刺地说,“我今儿个给你个警告,不是你的东西千万别碰,碰了那就是偷,偷东西也就算了,偷男人是要遭天谴的!
好吧,我给你脸你不要,那我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我盯着乔奕白净的脸蛋冷笑,抄起桌上的酒壶,将里头半壶红酒从她脑袋上淋下去,比她刚才泼我的那杯酒多太多了,暗红色的液体从她头上淋下来,酒水滴到她白色的套装上,瞬间染红了一大片,酒倒了一半,陈深上前来抓着我的手,眼神有些严肃地看着我说,“若棠,别这样------”
我瞪了陈深一眼,把酒壶砰地放在餐桌上,里头剩下的红酒溅出来洒在桌布上,我对乔奕说,“今天我也告诉你一个道理,这叫以牙还牙,也叫礼尚往来,乔小姐你记清楚了,以后用点脑子,别动不动就跟疯狗似的乱咬,就你这么闹下去,陈深迟早甩了你信不信?”
乔奕尖叫起来,那声音响彻整个餐厅,基本上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们这边,我镇定自若地站着,推了乔奕一把让她让道,但她气急了,女人嘛,没有男人那么野蛮,打架的时候无非就知道扇巴掌扯头发,乔奕也不例外,只是她的巴掌还没落到我脸上,被一只手死死扣在半空中,我逃过一劫。
“小姐,这里是公众场合,请注意您的形象。”我身后有一抹熟悉的声音说道,我立即转过身去看,程思远阳光俊朗的脸出现在我眼前,不过他此时脸上淡淡的,一双大眼睛冷冷地盯着乔奕,随后一把扔开乔奕的手,顺势将我揽在肩下,护着我。
我惊讶道,“程思远,你怎么在这儿?”
程思远淡然一笑,春风似的,“和乔辰在这边吃饭,刚好遇见你。”
我没来得及去看乔辰在哪儿,乔奕便发了疯,等着我和程思远说,“关你什么事?”
程思远一只手搁在我肩膀上,镇定而坦然地说,“你欺负她,就关我的事儿。”语气里带着一丝丝坚定和勇敢,这种口气和平日里温文儒雅阳光潇洒的程思远不太像,多少有些霸道的味道。
陈深去拉乔奕,想带她走,一面跟我说,“若棠,今天先散了,改日再请你吃饭。”
乔奕不答应了,怨怼地看着陈深说,“陈深,我跟你没完!”说毕,乔奕看了一眼四周,然后低头快速跑出了西餐厅,陈深深深叹了口起,拿起西装追出去了。
我看着陈深追出去的背影,觉得特别好笑。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程思远拍了拍我肩膀说,“看什么呢?”
我盯着他的眼睛笑了笑,“没什么,啊,我这么狼狈的模样被你撞见了,真丢人。”
程思远抿嘴笑道,“你更狼狈的样子我都看过,现在算什么?”程思远穿着一件夹克,从内兜里掏出一张手帕时,那场景真的挺好笑的,他拿手指戳了戳我头发,然后用手帕帮我擦头发,动作温柔细腻,特别绅士风度。
然后我有点不好意思了,尴尬地笑了笑,“好多人看着呢,还是我自己来吧。”
程思远淡淡瞄了我一眼,把帕子递给我说,“嗯,好。”
这便是程思远和陆岩的不同,倘若现在这个境况下是陆岩站在我身边,我说我自己擦,他肯定白我一眼,然后霸道地说,“不许动,乖乖站着就好。”霸道得让人心暖,觉得是被宠溺了。而程思远,他绅士温柔,考虑别人的情绪,让人觉得温暖,还有被尊重。
擦完头发我捧着手帕看,灰色格子手帕上沾染了暗红色的液体,印在上面就是黑乎乎的,脏兮兮的,我瞅见格子边缘一排英文字母,嗯,burberry。
我扬着手帕,尴尬地说,“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太邋遢了。”
程思远无所谓地说,“没关系,擦你的头发不算邋遢。”
然后我尴尬了,但我没有脸红,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而已,默默地把手帕装进包里。程思远特别会给人台阶下,主动说,“我看你也没吃两口,跟我们一桌,再吃点吧,夜晚时间长,饿着肚子对胃不好。”
我原本想拒绝,早点回去陪陆岩,但想着上次我从楼上摔下来,他奋不顾身来救我,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感谢,便说,“好的。”
程思远高兴地笑了笑,嘴角微微上扬,阳光灿烂的脸啊,其实真的挺帅的。
而我和程思远转身的瞬间,我正好碰上乔辰的目光,她坐在我们角落的位置,灯光昏暗下对我和程思远扬起一抹苦笑,那笑容也是特别漂亮的,但中间夹着丝丝苦涩,我非常明白那苦涩来源于什么。
我对乔辰笑了笑,云淡风轻的。
程思远走在前面,到了位置上,我跟乔辰招呼道,“乔辰,好久不见。”
乔辰莞尔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大波浪垂在胸前十分柔美好看,“若棠,你也是。”
程思远帮我拉开椅子,坐在他身边,然后帮我把外套搭在椅背上,问声细语地说,“我和乔辰已经点了,你想吃点什么?”
我淡淡道,“随便吧,菜单上的字我一个不认识,一会儿闹笑话了。”
程思远扬眉一笑,干干净净的,“没关系,我帮你点吧。”
随后,程思远帮我点了牛排和奶油蘑菇浓汤,水果沙拉和冰淇淋。我挺意外的,我没跟他吃过饭,但他点的东西都很合我的胃口。
乔辰的目光黯淡了,蒙上了一层小小的失落。
程思远帮我倒了酒,体贴地说,“少喝一点。”
我嗯了一声,正儿八经地说,“程思远,上次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已经死翘翘了,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随便开口,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程思远闻言忍俊不禁,跟我碰了碰杯子说,“刀山火海就算了,我只求你以后别吓我就好。我后来去看你的时候,才知道你出院了,你的心理医生是我的同时,她告诉我你情况好很多了,我才放心。我本打算去看你,但陆岩不太高兴。”
我尴尬地笑了笑,“当时我心情不佳,你和小寒都没见。不过现在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你瞧我现在不是活泼开朗的么?”
“是开朗了些。”程思远若有所思地说。他这个人,有时候真的特别会照顾别人的感受,一般人这种情况下会问我怎么打算的,又回到陆岩身边了?他一个字都没问,似乎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知道我难堪,所以只字不提。
我端起酒杯敬乔辰和程思远,“来,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我没齿难忘。”
乔辰调侃地说,“谢谢就不必了,以后有时间多带我转转北城,我刚来这里,不是很熟悉,缺少一个逛街游玩的伙伴,师兄不爱逛街,以后我只能拉你了,到时候千万别推辞!我在北城可就你们两个熟人!”
“你来北城定居?”我惊讶道。
这时候服务生正好上菜,程思远帮我张罗着,乔辰淡淡看了程思远一眼,有些怅然地说,“嗯,我申请调来北城了,在师兄的医院工作,只不过我在心外科,他在脑科。”
我明了地看了乔辰一眼,目光流转在程思远身上,乔辰来北城,是为了追程思远,可这木然的程思远,似乎没有发现姑娘的心思。我笑道,“我电话留给你,要约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就是,到时候拉上程思远拎包。”
乔辰看着程思远,程思远却看着我,笑了笑,“好。”
那一餐我们吃得很愉快,除了中间有点小尴尬之外。结账的时候,我主动掏出钱包,说什么也要请这一餐,感谢他们以前对我的照顾,程思远拗不过我,看着我刷卡签字,当他看到我写陆岩名字的时候,眉头皱了皱。
一顿饭消费八千块,当时我心都在滴血,虽说卡是陆岩的,我心里也特别不是滋味,我从来没花这么大钱吃过饭。服务生给我小票的时候,我捏得紧紧的,不禁怅然,一顿饭吃掉了小老百姓快两个月的工资,而那八千块,不过是盘子里几块肉,几杯酒而已。
离开餐厅后,我们一起搭电梯去了地下一层停车场,程思远开了车来,说要送我,我摇了摇头,“你送乔辰吧,我有人来接。”
程思远想了想说,“那先等你人来接了你,我和乔辰再走。”程思远转身问乔辰,“咱们等等再走?”
乔辰抿嘴一笑,“好,没关系。”
我立即给小尹拨了电话,让他把车开过来,小尹本身就在车库等我,所以不用两分钟就找到我,车子停在三米之外,小尹招呼我一声,“周小姐。”
“那我先走了,你们开车小心。”我个跟他们挥手作别,朝车子走去。
我甫踏进后座,便被一个坚实的臂膀拉入怀中,那股熟悉的木质和柑橘混合的味道萦绕在我鼻尖,小尹安安分分地开着车,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训练有素。
陆岩在搂着我脖子,在我裸露的肌肤上轻轻吹了一口气,嗔怪地口气说,“胆子不小,拿着我的钱,请别的男人吃饭。”
我脖子痒痒的,不由地往后缩了缩,只觉得脖子上一边湿哒哒的,“你没瞧见还有一位小姐在一起么?她在深圳时帮了我不少,我是请她吃饭,程思远只是附带。”
“不是和陈深吃饭么?”陆岩小声地哼唧着,声音很小很小,基本上只有我能听见,随即手不自觉地探进我裙子里,力道有些猛,我虎躯一震,绷直了身子,死死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胡作非为,但他里肯听话,我赶紧把外套搭在腿上铺开了,怕小尹从镜子里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莫名其妙的,我感觉陆岩像是生气了,周身散发这一股冰冷的气场,怒意酝酿在其中,可若是看到我和程思远在一起吃饭就生气了,未免太小家子气了吧,况且乔辰在,我跟程思远也清清白白,他生哪门子的气。
忽地,他手往里面探去,顺着我光溜溜的腿往里边游走,停留在最深处。今天下午在办公室已经把丝袜扯烂了,晚上着急去赴陈深的约没来得及买一双新的袜子,这会儿两条腿真是光溜溜的,他得心应手。
我求饶地说,“别闹了,我是跟陈深一起吃饭了,然后遇见程思远,就一起坐了一会儿,喝了两杯酒而已,你这就吃醋了?”
陆岩轻哼一声,我心尖儿都在打颤,死死摁着他的手却也没止住他手指往里面探,冰凉的指尖触到灼热的肌肤,我不禁一颤,吓得魂飞魄散。
“就只是坐了一会儿?”他问道。
我脑袋鸡啄米似的猛点着,答道,“真的只是吃了个饭。”
“嗯,刷了我的卡。”他猛地一用力,我咬着牙憋着气,紧紧地抓着膝盖上的外套,猛点头。
他忽然停下来,手从我裙子里滑出来,在外套上蹭了蹭,冷冽一笑,这时候车子已经开到公路上,夜色四起,霓虹灯闪烁的城市纸醉金迷,城市的上空灰蒙蒙的,笼罩着一片片五彩斑斓的霓虹灯,有些不真实的味道。窗外汽车飞驰,来来往往,行色匆匆。
车内光线昏暗,隐约看得见他硬朗的轮廓线条,寒星般深邃的眸子里噙着一丝冷光,看似漫不经心地洒在我脸上,实际上却是深深的凝望,带着些许情、欲和迷离,我循着那一束清冷的目光迎上他的视线,悻悻地说,“要我换给你么?可惜我没钱,先记账上吧。”
他不悦地说,“请我吃饭的时候就去路边小店,二百块解决,对别人就如此大方?”
我噗嗤地笑了,跌进他胸口说,“小气!这不是一码事儿!”
陆岩额头抵在我下巴上,嗅了嗅,我以为他发现了我脑袋上被人泼了红酒,但他只是嗅了嗅,没说什么,继而问我,“陈深怎么说。”
我离开他的怀抱,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脸,严肃地说,“陈深的意思是,这个项目他一定会跟投,但是不是现在,可能是等你土地局的文件批下来过久,他才会答应跟咱们签合同,在文件没批下来之前,他不会做考虑。”其实陈深的原话不是这样,我没有实事求是地告诉陆岩,陈深这次肯定是会投钱进来,因为我想套陆岩的话。
他淡淡说,“他担心什么。晚一个星期进来,分红的点降低到百分之三,广告位减少一半,他亏大了。”
“他似乎根本不在乎这几个点,而且,他是最大的投资商,到时候是有资本跟咱们谈条件的,我们现在资金链薄弱,到时候也不得不考虑他提出的条件,所以,他是有恃无恐,做好了两手准备,一来文件批不下来,项目作废,他一分钱不损失;二来,文件批下来了,他有资本谈条件要价,虽说拿的利润少了点,但却是最保险的做法。他只是执行官,公司的所有觉得还得通过董事会,他一个人不能完全做主。”我说。
陆岩说,“他打得一手的好算盘,可我到时候不一定非得要他投资,只要项目启动,我宁愿选择心的投资商加入或者申请银行贷款,也不会被他拿刀要挟。”
“可你有把握文件一定批得下来吗?土地检测报告迟迟不出,民众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政府也不会松手的。若是批不下来,咱们真的就陷入困境,四面楚歌,还得赔偿今天签下的两个合同违约金。陆岩,这是一步险棋。”我凝重地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陆岩不屑地哼了一声,一只手放在车窗上,轻轻地敲打着,胸有成竹地说,“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望着前方,茫茫的夜色倒影在他漆黑的眸子里,影影绰绰,“他跟我是老同学,我太了解他的脾性,他不过是害怕快速站队,得罪了人。可他忘了,我陆岩的选择从来都是稳操胜券才出手,他这唯唯诺诺,便是不相信我。”
“商人重利,难免审时度势,倒也能理解。只是现在,你真的有把握文件批下来?”我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的侧脸,生怕他有一丝表情被我错过了,我追问道,“是不是你和江明远谈判过了?还是你让江佩珊做了什么?你拿什么条件跟他交换了?之前他掐你掐得那么死死的,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
陆岩忽地转过脸来,凝眸看着我,脸上一丝表情也无,云淡风轻的,“这件事,你不用管,我自有分寸。”
“可是-------”我不甘心地追问,被他一个冰冷的目光给盯了回来,到嘴的话只能咽回去,颓败地看着他坚持的模样,他轻叹,随即握住我的手,安慰地语气说,“这些事你无需担心,我能应付好,你只要选择相信我就好。”
“我只是想跟你分担一些,我虽然不聪明,不懂事,但是有话说愚人千虑必有一得,兴许我能成为你的张良呢?”
陆岩笑了笑,那抹笑有些欣慰和欢喜,但他好像习惯了,总是淡淡的表达欢喜,他伸手大气地揽住我肩膀,把我摁在他怀里,怅然道,“你在我身边,让我安心就好。”
最终,我只能点头答应。
心底一股暖流经过,惹得我眼泪泛滥。我不禁搂住他坚实的腰身,安心地枕在他胸口。
陆岩从来都没打算告诉我,他在计划什么,我明明跟在他身边,却觉得朦朦胧胧的,看不到真实的模样,他总是叫我安心放心,相信他就好,可越是这样,我越是担心。因为他像是一个人在面对满身风雨,而我,被他护在怀里,滴雨不沾身。
我心疼他,又埋怨自己,没帮上什么忙。
所以愈是这样,我愈加坚定了要查出他和江明远到底有什么恩怨情仇。
车子平缓地行驶在夜色中,窗外的事物一闪而过,没容我多看一眼便擦肩而过了。怅然回望过去的时光,一切都流失得太快太快了,我能抓紧的东西,好似只有陆岩了。
回到别墅时,已经是夜晚十点钟,小尹刚刚停好车子,陆岩便下了车,他原本牵着我的手进屋,到门口时我才发现包落在车上了,我说,“你先进去,我包掉车里了,我去拿一下。”
陆岩淡淡看了我一眼,扬眉说,“去吧。”
我笑了笑,转身往车库去,站在门廊下等小尹出来。那包是我故意落下的,要的就是避开陆岩。
春寒料峭,风冷飕飕地刮着,我紧了紧胳膊,看着漫天的雾蒙蒙,若有所思。
小尹不一会儿便拿着我的包出来,在门口碰见我,恭敬地说,“周小姐,您的包落下了。”
我接过包,盯着小尹的眼睛,问道,“小尹,陆岩什么时候跟过去的?”
073:应似飞鸿踏雪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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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尹怔了怔,被我盯得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地说,“周小姐您的意思是?”
“我想知道陆岩下班后应该回家了,怎么会出现在新天地?”我说,“他什么时候过去的?”
“周小姐,您上去不久后赵师傅就送陆总过来了,大约半小时左右。”小尹说。
我心一沉,又问道,“那他上餐厅去找我了吗?”
小尹有些为难,低着头半晌没说话,我追问道,“到底去没去?”
“周小姐,陆总上去了,都看到了。”小尹说完,叹气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开了。
这么说来,陆岩看到我和乔奕争执,看到程思远护着我,也看到了我和程思远一起吃饭。方才我察觉他生气了,大约就是因为这个吧。
一缕冷风吹来,我不禁哆嗦了下,紧了紧胳膊赶紧进了别墅。
阿姨从厨房出来,端着一杯清水,正要给陆岩送上去,我接过杯子说,“阿姨,我来吧,您先休息去。”
陆岩一回来就进了书房,我站在门口时,听见他正在打电话,对方是谁不清楚,推开门进去时,只听见陆岩说,“好,我知道了,明天我再去一趟。”
他挂了电话,站在窗前,看着茫茫夜色,也不转过身来看我,我放下杯子轻脚走到他身边,从身后抱住他的腰,脸靠在他坚实的后背上温声说,“想什么呢?”
“没什么。”他淡淡说,“明天我要参加一个酒会,你跟我去。”
“什么酒会?我去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商务宴请,须带秘书,天经地义。”他这话说着正气凛然,我不禁笑了笑,答道,“好好好,去就去。”
他忽然掰开我圈着他的手,转过身来跟我面对面说,“我给你准备了一套房子,你抽空回去把户口本带来,办一下房产证。”
我愣了,立即拒绝说,“我不要房子,我住过去就是,不用把房子给我。”
他伸手敲了我额头一下,冷着脸却温声地说,“你住什么?哪儿都别去,就住在这里。房子是给你家人住的。”
“我家人不需要房子,他们-------”我话没说完,他捂着我嘴巴,淡淡瞄了我一眼说,“就这样安排。”
他语气淡淡的,却是满满的命令不容拒绝。见我倔强的样子,他调侃地说,“你跟着我,我自然要给你和你家人最好的。”
其实这会儿我不知道说什么了,恍然间我发现,我成了当初我最不屑的那种女人,但似乎陆岩的安排又让我觉得没什么不妥。
我心里动容,心里一下满满的,又怕自己的泪眼朦胧被他看到,只好一下子抱住他,脑袋贴在他胸口,静默无言。
我没有问陆岩为什么明明上楼了,却没进去找我。我知道,他看到我和程思远在一起肯定吃醋了,所以上车的时候来盘问我那些,无非是想要一份心安。这个狂妄自大的男人,有时候真的挺幼稚的,像个孩子一样,委屈了就要糖吃。我想着他在车上的举动,就觉得好笑,不禁笑出声来。
他摸着我长发,问道,“笑什么?”
我摇头说,“没什么,才发现某人浑身的醋味。”
他推开我,捏着我下巴,眯了眯眼睛,警告地说,“周若棠,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他强装镇定,但嘴角有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我咬了咬唇,伸手抓着他衬衣,小巧纤长的手指慢慢划过他胸口,最终攀上他的领口,一把抓住了往我这边一扯,整个人贴在他身上,随即踮起脚尖,好不容易才凑到他下巴处,但怎么都够不着他的嘴唇,我穿着拖鞋,比他矮了太多太多,想去吻他,但是够不着呀,我有点着急,撇嘴不悦地说,“你低低头可以么?我想亲你。”
他忍俊不禁,忽然会心一笑,这平日里习惯了绷着脸的人,一下子笑起来真是要命啊,我完全招架不住,他侧过脑袋看旁边,我气急,一下子勾住他脖子,把他整个人往下拉了拉,然后趁他没反应过来时吻上他的唇,一口咬住,小巧的舌头随即探进他嘴里,睁大眼睛盯着他不知所措的模样,暧昧地笑了笑。
他眉头微皱,跟我说,“你这样是不好的。”随即报复地噙住我的唇,稍稍弯腰抱住我屁股将我整个人搂了起来,我配合地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盘上他腰,被他搂着屁股,往卧室走去-------
之后的日子过得很快,一个星期内,文件果然批了下来,整个公司都欢呼雀跃,前一段时间低迷的状态忽然丢掉了,大家都十分亢奋。恰逢周五,陆岩决定请公司上下一干人等吃饭,犒劳大家最近辛苦工作。但饭局陆岩没去,下班时他接到江佩珊的电话,叫我负责安顿好大家,今晚的一切消费走公账。
陆岩把大权交给我,即使平日里那些不喜欢我的同事,也不好给我脸色看,而我也民主,把选择权交给大家,最终他们选了一家只中等偏上的饭店第一场,酒足饭饱后,有人提议第二场去ktv唱歌,反正第二天是休息日,晚上可以随便嗨,大家呼声高,吃过饭后便杀去ktv,我给他们付了账后提前走了,小尹在门口接我,送我回别墅。
路上小尹跟我说,“周小姐,陆总今晚和江小姐回江家餐聚,夜里不会回来,陆总让你好好休息,不必等他。”
我望着窗外,看着无边的夜色,嗯了一声。
面上云淡风轻的,心里却止不住的失落。可我告诉自己,这种时候是必不可少的,我要学会忍耐。
晚上陆岩不在,我睡不着觉,就翻出手机看小说,一看看到凌晨四点钟,眼皮实在撑不住了,抱着手机一觉睡到下午两点半,还是被小寒的电话给吵醒的,我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看到小寒的来电,心里咯噔一下,原以为是我让她帮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可我接起电话便听见小寒着急的声音说,“若棠,芳芳死了。”
我一下子从混沌中惊醒过来,瞬间蒙圈了,一下子从床上腾起来,不敢相信地说,“怎么回事?”
小寒一直在叹气,哽咽地说,“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赶紧到医院来,我和林蝶已经在路上了。”
小寒说完,挂断了电话,我坐在床上蒙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浑浑噩噩地找了条白裙子穿上,胡乱拢了拢头发,洗漱完匆匆打车去医院,没来得及叫小尹送我。
到医院的时候,在楼道上碰到程思远和乔辰,两人正在聊天,我抓着程思远问路,他见我十分着急,便亲自带我去了停尸房,小寒和林蝶已经在外面等着,警察找他们正在说什么,记录完后便撤退了。
我坐在小寒身边,她搂着瑟瑟发抖的林蝶不知所措,我拍了拍小寒,拉着她走到一边,着急地问怎么回事儿。
小寒叹气说,“今早上保姆发现的,割腕自杀,送来医院已经迟了,无力回天------”小寒说到这儿,忍不住捂着嘴巴小声抽泣,呜咽地说,“那丫头真是脑子缺根筋,好好的做什么寻死,真是没脑经!”
我逃往深圳的那段时间,芳芳还没从失去孩子的悲痛中走出来,跟她结婚的老头子忽然脑溢血死了,死前留给了她一大笔财产,天天被老头的两个女儿上门打闹,逼她交出财产,这丫头也厉害,请了几个五大三粗的保镖守在别墅门口,那两个女儿来一次,丢出去一次,渐渐的,她们也不来闹了。可一下子没了孩子,没了老头子,生活好像失去了重心,芳芳抑郁了很久,整天疯疯癫癫的,最后选择了轻生。
我们四个曾经是夜总会里最要好的姐妹,忽然听闻她离世的消息,心里无限怆然,我和小寒站在冰冷的走廊上,四面都是冷风似的,叫人毛骨悚然,我恍惚看见曾经芳芳一脸的阳光灿灿无忧无虑,那么的明媚阳光,单纯美好。
林蝶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瑟瑟发抖,眼泪不断从指缝中流出来,源源不断。
小寒和林蝶都无法理解芳芳轻生的缘由,我捧着他们看过的遗书在手里细细读,芳芳文化程度不高,字写得跟蚯蚓似的难看死了,但每一笔都写得格外沉重,像是用尽了力气一般,留下她在人世最后的言语。
遗书短短的几行字字,却字字刻在我心里,她说,“姐妹们,我走了。我有抑郁症,所以就去死一死,没什么重要的原因,大家不要想我。林蝶你要好好的,找个好男人,下辈子不要再跟我抢了,我没你漂亮,抢不过你的。小寒姐你别骂我,我知道你心不坏,你知道那二百块钱是我偷的也没揍我。若棠姐,我活不下去了,所有力气都给你,你一定要幸福,别人都说我们这种女人得不到幸福,若棠姐你一定要幸福。”
我捧着那张轻薄的纸片,忽然脚底一软,眼泪刷拉刷拉地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