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体内有什么
入夜，四周一片安静。院内，卿云单薄的身影坐在阶下。这里的一切，让她感觉是那么的陌生。
自卿云醒来以后，所有人对她皆是小心翼翼。小心地问候着她的身体，小心照顾她的起居，小心地在她面前说话。
尽管这样，卿云还是发现了什么。因为她看见这些天重华总是红着眼，经过重华房间时，偶然透过门缝望见了他后背那几道深深的伤痕。还有，当她心情不好，想让黑洞陪着自己一会儿时，却发现弄知支支吾吾的表情。
终于，在卿云的一番逼问下，弄知说出了一切实情。
重华的父亲死了！黑洞也死了，重华还为了救自己，被猛兽在背上划了几道深深的伤痕！
这么长时间以来，卿云只知道自己沉沉睡着了，却不曾想会发生这么多事。
谁都知道，重华恨孝顺。虽然在以前，看起来他和父亲的关系十分微妙，但卿云清楚，在谈起父亲时，重华总是眼中有泪，其实，他并未真正地恨过父亲。
弄知说，重华的父亲年轻时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对于这一点，卿云并未诧异多久，因为她知道，重华自己本就不是一个普通人，得知他父亲这样的身份，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只是卿云没有想到，在来王都的路上，会遇上黑袍人，还是那个曾经与自己打过照面的可怕黑袍人。他们来杀自己，最终却让重华的父亲误死其手。
这些天，不知道重华是怎样度过的。他要承受着父亲离去的痛苦，还要千方百计替自己找治病之法，甚至还受了重伤。可今天自己醒来看见他时，重华只对着自己笑，竟没有将心事表露分毫。
还有母亲和弄知，卿云分明看到母子俩脸上都挂着一层厚厚的黑眼圈，满脸倦意疲惫。可依然笑着到床前来嘘寒问暖。特别是牟氏，她笑得越高兴，卿云便越是觉得愧疚不安。
还有黑洞，那只听话的小狼，自己将它从山上抱回来，现在还未长大，也竟离自己而去。如果当初任由它在山里长大，或许现在它能好好活着。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都是自己！
若是当时没有得这病，大家也不会如此费力地来到王都。重华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他的父亲会好端端地活着，黑洞也不会死，母亲和弄知也不必如此辛苦。大家按照原来的方式生活，世界一片安静。
可是现在，就因为她的缘分，似乎所有人的人生都发生了变化。。
一时间，愧疚，不安，后悔……所有的情绪涌上心头，卿云坐在台阶上，强忍住声音，默默地抽泣着。
她不知道，身后一个身影正朝自己走来，眼里满是心疼与担忧。
“怎么了？”重华挨着她坐下来，轻声问道。
卿云听到脚步声，便连忙止住了眼泪。所以当重华坐下来时，她的面色已恢复了些许的平静。“没事，就是……有些感慨。”卿云知道，自己已经给大家带来了许多麻烦，她不想再因为自己这些小情绪，让重华担忧。
“黑洞的事，你都知道了？”刚才她的那些举动自然没能瞒过重华的眼睛。对于她的心思，重华也猜出了几分。
卿云没有说话，其实她现在又何尝只是为了黑洞难过。黑洞固然让卿云伤心，可最让她自责的还是重华父亲的死。她知道重华这些天经历了怎样的心痛，如今却从未在自己面前提到过父亲，一定是怕自己自责多心。所以，刚才他也只问了黑洞，并没有多说其他。重华越是这样，卿云就越是难受。
“对不起……都怪我……”卿云蹲坐着，将脸耷在膝盖上，深深地埋着头。
“为什么忽然说对不起？”听到卿云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哽咽，重华连忙着急地问道。
卿云没有再回答，只埋着头轻声哭泣。她知道，自己欠重华的，实在是太多了。
……
王都后山的木屋之中，无契正盯着那根青䑴兽角发呆。他的额头本就一脸皱纹，如今双眉微皱，脸上的沟壑一条连着一条。
“不应该啊……”他边看着手里的东西边喃喃自语。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无契怎么也想不通，那个叫卿云的丫头，为何会如此奇怪。
“师父。”正冥思之际，外面传来了一个叫声。
无契打开门，墨祥走了进来。看到师父如此模样，不禁关心起来。“师父看上去有些心事？”
无契冷哼了一声，“你师父我行走六域这么多年，洒脱自在，能有什么心事？”说完还特意转过去看了墨祥一眼。
墨祥向来对自己这个师父颇为了解，他越是这么说，就越是说明心里装着事。因此，他也不反驳什么，只看了看无契手中紧紧握住的兽角一眼，面服心不服地点了个头。
“这血丸只剩下两颗了吧，师父苦炼三日，三颗都给卿云了。”墨祥放大了声音，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是啊，你说这个小小的丫头，竟能承受住三颗血丸，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无契闻言，深有同感地说道。
“原来师父是在心疼血丸呐……”墨祥嘴角微微一动，但并未笑出来。
“师父怎么会心疼血丸呢？只是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无契答道，边说着似乎又陷入了一阵沉思。
这青䑴兽角的血可谓六域内至阳之物，一颗血丸便能抵御数百条雪鳅的阴寒之气。别说那丫头被两条雪鳅入体，即使是上百条，服下这血丸也会将她救回来。
可那天，无契明显感觉到卿云体内的那股寒气远胜雪鳅所能带来的阴寒，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冰库，会源源不断地生出这天地之间最阴的寒气。
更可怕的是，无契隐隐感觉，这股气息似乎隐藏着巨大的力量。而这股力量又绝不仅仅只是阴寒，它包囊了天地间许多东西。更为恐怖的是，这股力量并非雪鳅所带。更准确地说来，雪鳅的阴寒在她体内几乎没有荡起任何波澜，甚至是被一种更为巨大的力量给吞噬了。也就是说，她这次生病的根源，不在雪鳅，而在于她自己本身。
那么，她的身体为何会忽然变得寒冷如冰，为何会如此嗜睡呢？
她的体内到底有什么？
第125章 身份之谜
“那姑娘确实有些奇怪。”听到无契的话，墨祥也不禁认同。
无契抬头问道：“你也觉得有问题？”
“师父”墨祥躬了躬身，“有一件事还没有告诉你。”
无契望着墨祥，不知怎么他有预感，墨祥所说的这件事一定会让自己有所震惊，虽然他并不知道会是什么事。“你说。”
“那个丫头能驯服野兽，即使再凶狠的野兽，在她面前都不会对她怎么样。准确说来，只要她一出现，什么都不用做，野兽便会作出臣服之状。”
“臣服？你亲眼所见？”无契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是。”墨祥十分肯定地答道。对于这件事，他曾想了许久。自从上次在村子里，卿云生病后，听到了村外的野兽每晚都会朝着牟氏家中发出问候一般的吼叫，墨祥便觉得颇有些怪异。
直到在回王都的路上，崦嵫山下遇到那头凶狠的鹿蜀，可它却在卿云面前极尽温顺乖巧，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还有回天门，一个在六域大地上沉默了几十年之久的门派，竟然会派遣“六大主”之一的不凡人物来专程刺杀一个小丫头。
要说这姑娘身上没什么不同，谁又会相信呢？
无契有所领悟地点点头，若有所思。“要是这么说，那倒也不难解释。”
“师父想到了什么？”墨祥忙问。
“我不知道那个丫头身体里到底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过我猜测，野兽的事或许和她体内的那股力量相关。万物有灵，我们能感觉到，那些野兽自然也能有所察觉。”说着，无契便走出了木屋，站在外面一片空旷的林中。
他抬头仰视许久，乌黑的瞳孔变得越发透亮，就如同小孩般纯洁的眼。若是但看这双眸子，我们很难将这澈明亮的眼和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相联系。
“师父……”墨祥有些不明白无契此刻为何会做出如此反应，只得跟了出来，随着他一起仰视。此刻天已渐暗，遥远的天际，隐隐出现了几点星辰，它们不时地闪现，就如同无契不时收缩的瞳孔。
“你看着天上的星辰，即使有明亮的星数不胜数，可总有一颗要比其它的更亮，更大。它们，是天地所选之物。这是命运，无可更改。”无契望着天际，缓缓说道。
“最亮的星辰……”墨祥重复着无契的话，一时之间也陷入了沉思。师父莫不是知道了什么关于卿云的事？听这话的意思，这个姑娘将来会是一个无可限量之人。
“对了，这个姑娘的父母是谁？”无契问道。
“她母亲你是见过的，就是那日为她诊治时坐在床边的妇人。至于她父亲么……”墨祥想了一会儿，一时未能答上。他这才察觉到，原来自己对这丫头的身世竟一点也不了解。“我去查一下，再来告诉师父。”
无契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多了一丝笑。“上次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个小子，空了把他带过来吧。”
墨祥一愣，上次和他一起来的有三人。魏俞泓和师父算得上很熟悉了，要是魏俞泓，他一定不会是这样的语气。要说那日给师父留下深刻印象的……
“师父说的是重华？”
“不不不”，无契忙摆手，进而露出了一股老顽童般的笑，“我说的是脱衣服的那小子。”无契知道，有关卿云这丫头的事，若是询问重华，他一定会十分谨慎，自己或许不容易问出什么消息。
“弄知？”墨祥更觉有些不解。若是重华，他倒还可以理解，毕竟他是旋考的儿子，和师父也算是有些渊源。可弄知这个孩子很是普通，平白无故找他为何。
“对对对，就是他，别忘了带他过来啊。”无契再一次叮嘱道。
“师父若有事找他，徒儿代办就行了。”墨祥道。
“没事，你把他带来就行了。”无契没有再多说，转身走进木屋内。
墨祥一口应承，也跟了进去。他站在无契身后，张口正准备说话，但一见无契转过身来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怎么，有事？”这一反应自然瞒不过无契的眼睛，他半躺在屋内的藤木塌椅上，微眯着眼。
墨祥躬了躬身，小心翼翼地问道，“五日后便是祀宇大典了，师父今年可会前去观礼？”
藤木榻椅上的无契并未睁开眼，只微微摇了摇头，给了墨祥一个失望的回复。
墨祥见状，眼神顿时变得有些黯淡。“师父，这是徒儿的第十个祀宇大典。往年虽然你并未到场，也从未见过我们。可是我知道，你每年都回来了。大典之时，你一定在王都内的某个地方看着徒儿。可是今年，你愿意见我们了，为何还是不肯去观礼呢？”
墨祥说完，木屋内一片安静。良久，无契终于睁开了眼，他站起身，拍了拍墨祥的肩膀。“当年我辞去司天官一职，就已然放下这六域之事。如今，你才是王都的司天官，我再去也无用处。但是你要知道，这十年来的每一次大典，其实师父都未曾缺席，只不过，不在现场观礼而已。”无契叹息了一声，缓缓在屋内踱步。
“域王也有十年未曾见你了，他……也想见见你。”墨祥再一次小心翼翼地说道。虽然他深知，师父当年决意卸下司天官一职，确是不想再担任这繁重的司天之职。可十年过去了，域王也已有十年未曾见着他。
当年，无契追随域王平定部落叛乱时，已是一个须发皆白之人，域王大受感动，事事都向他问询占卜。对于域王
来说，师父曾经的帮扶定是永生难忘。所以，当域王得知无契已回到王都之时，再三嘱咐墨祥将无契请来一见。
“域王……”，无契一阵沉思，当初他对放勋说过，若这六域太平，他便安心游乐，不问世事。这才过了十年，如今，这六域已是起了波澜。
“会见到的，会的。”无契喃喃道。
“师父，那今年的大典……”
无契笑了笑，并未直接回答。“其实，不管我是否去大典观礼，你依然是六域大地的司天官，是域王的代行问天之人，是我无契的徒儿。”无契说着，一双眸子望着墨祥，深邃的目光从双瞳中射出。
第126章 小狐狸
深夜，石坨城内。
吱呀一声，回天阁一楼的门被打开，六个身影并排走出，他们皆目视前方，面色严肃。待走过了回天阁院内，走在最左侧的年轻男子眼珠转了转，往两边偷瞄了几眼。随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将手搭在了旁边同伴的肩上，一脸兴奋道：“三师兄，你猜我这次又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旁边的男子面容有些苍白，但身体稍显修长。所以，搭着肩的人只得稍微垫着脚，边走边说话。
“什么好东西？”他问道。
同行的其他几个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也稍微将头转向这边，等待着答案。
“蓝狐，一头皮毛纯蓝的小狐狸，可漂亮了！”那男子依然无比兴奋，用他那双魅惑的眼看向众人，比划着他心目中的好东西。
听到他的回答，众人皆齐刷刷地撇了撇嘴，他们没有想到，让这个小师弟如此兴奋的竟然只是只狐狸。
“定起！你不要整日将心思放在这些无用之事上面，你秘术练得如何？师父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走到中间的男子转头微喝道，声音中多了一丝旁人没有的威严。
“大师兄，你不要这么严肃嘛。我给三师兄说狐狸的事可不是不务正业。当初要不是我在雪原发现了雪鳅，季真哪能炼出这么厉害的雪鳅毒对吧？”定起立马反驳起来，语气里充满了委屈。“古书中说，狐为这世间第一魅惑之物，我是觉得我所修习的秘术与它的本能有些相通。果不其然，我发现它那双眼睛竟比我的眼生得还好看，所以才抱回来，想着好好和它学学魅惑之术嘛。”
定起拥有这六域大地上普通男子没有的俊俏容貌，特别是他的那双眼，颀长有神，看向别人时似笑非笑，深黑的眸子散发出温柔的光，仿佛这天地间最为美丽的风景都在这双眼里。要是他再稍稍用些感情，目光所及之处，极少有人不被其折服。自从小时候来到这回天门，定起便按照师父所示，修习魅惑之术。自从这秘术修习以来，定起还从未正经地用过，只不过有时候拿他耍些小聪明罢了。
就比如前些天在雪原碰到这只蓝狐，那狐狸见到他本欲逃跑，可当他将蓝狐抓到手中并与其四目相对时，那狐狸竟如同中了魔似的，开始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
这个小家伙，有点意思！定起一眼便喜欢上了这只蓝狐，所以这次回来，也将它带回了回天门。本想着在师兄师姐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爱宠，没想到刚一说出口，便被大师兄堵了个现行。
定起正觉委屈，忽然听到了几声软糯的哼唧之声。随后，众人便见到一直浑身青蓝的漂亮小狐狸从远处跑来，它边跑边叫着，直奔定起而来。
“小狐狸！”定起一脸惊喜，蹲下身张开双臂。那蓝狐便纵身一跳，跃入定起怀中，众人这才得见它的神貌。虽说它个头很小，但那双眼睛确实生得异常勾人。只不过，它此刻已经微微闭上眼打盹。
“定起，照你的意思，你想让季真用这只小狐狸炼毒？”六人之中唯一的女子拍了拍定起的肩膀，不怀好意地走到这个最小师弟的面前，笑道。
旁边的季真一听，配合地向定起摊开双手：“给……给我吧。”
“想得美！”定起收起刚刚那委屈的表情，脸上瞬时变得十分坚决，双臂也将怀里的爱宠抱着更紧。他满眼防备地看着季真：“我告诉你，这只狐狸你可动不得。再说，它不像雪鳅，身体里没毒，你怎么练嘛。”
这个定起，别看他年纪不大，心气却高傲得很，再加上他这不凡的面容，便一向以为自己是这六域最为美貌之人，且不分男女。洒脱惯了的他，很少有今日这样为难的样子，众人见状，都想趁此机会好好逗逗这个小师弟。
所以，一向不怎么喜欢开口说话的方水，这时候也有些憋不住了。“我们三师兄的驭毒术在这六域之上，怕都没有几个人能与他相比，虽然这狐狸没毒，但可用它来催毒嘛。找些自带毒性的狐狸天敌，将二者炼化，不就可以催炼出剧毒了么？你要是舍不得让三师兄拿去炼毒，就把它交给我，让我带到蓝海把玩一段时间。说不定你下次见到它，便会发现这狐狸多了一身在水里游的本领。”
“五师兄！怎么连你也欺负我！”定起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方水竟也在这个时候取笑自己。看来，这小狐狸确实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虽然知道他们可能是在开玩笑，但定起却感到有些后悔，不该莽撞地将它带回来。若是被师父发现了，说不定会将这小家伙怎么样呢。
“我再给你们说一次啊，这蓝狐是我朋友，你们谁都不许动。”定起再次对着一旁的人说道。随后，他立马眯起眼睛，看向一旁一直严肃地板着脸的两人，一脸讨好地笑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可千万不要把这事告诉师父，过几天我回雪原就将它带走。”
“我才没有闲工夫理会这事。”骏驰白了一眼定起，再也没有说什么。在他看来，定起的行为便如同一个孩童所为。至于他修习的魅惑之术，从未见他正经用过，师父也极少给他单独安排任务。在骏驰眼里，这些没用的秘术还不如自己的一双火臂来得直接。
“是是是，二师兄是大忙人，任务也最多，哪像我这种闲人，成日守在蓝海也没个什么任务。”定起撇了撇嘴。他素来心直口快，自然从刚刚骏驰的那短短一句话中听出了鄙夷的味道，便丝毫不让地回怼了一句。
可定起越是这样，便越让骏驰觉得幼稚。他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再接定起的话。
“怕是……你们这一时也回不去了。”就在大家稍微沉默了一会儿时，路回忽然说话了。
回不去？几人当中除了路回和骏驰，其他四人皆有些惊愕。
“大师兄，这是为何？”白心连忙问道。
大家一听有正事要说，便很快收起了刚才打闹的状态，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如同刚刚从回天阁出来时的模样。
第127章 直面旧人
作为回天阁的六大主，虽说六人不过皆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最小的定起甚至还不到二十岁，可他们都是当初须弥从万千孩童中一个个挑选出来的。
自入了这回天门以来，须弥便给了他们最优越的修习环境，不过，为了修习秘术，他们从小便吃尽了这人间之苦。他们之中，最可怜的莫过于骏驰和季真，他们二人，一个修习驭火术，连他夜里睡的床，都烫若火坑。一人修习驭毒术，从小睡的被褥，都被嫦槐姑姑在奇毒之水中浸泡过。如今的季真，早已是百毒不侵，食毒物更是如同吃饭一样寻常。只不过，他那无可改变的苍白面颊和单薄身影，总让人心生怜意，又有谁会将这个一个瘦弱之躯与狠辣的驭毒之人联系到一起呢？
当然，方水和定起也好不到哪里去。方水为了练好驭水之术，不知在水中泡过多少个晚上。有时全身发白浮肿，依然不能离开。而定起本身修习魅惑之术，只因须弥让他管辖回天门在雪原一带的势力，那里奇冷无比，又离中原之地最为遥远，不能时常回来，便只能想尽办法将自己的身体变得抗冻一些。所以，当他小时候见着几个师兄们睡着各色奇异的床，便也请嫦槐姑姑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架寒冰床。睡了这么多年，定起的身体果然成了耐洞之躯。若是几日不回雪原，便觉全身泛起灼热之感。
若说这六人中有谁要些许好过一些，恐怕也就只有路回和白心了。他二人从小倒没有受如此多的折磨，不过也得勤加修习。在这一点上，六人无所差异。因此，他们才能在如此年纪，让须弥培养成名震六域的回天门六大主。
尽管这些年来回天门行事低调，但众门派之中，人们对于这六大主的猜测，也从来不少。
他们六人分别管辖回天门在王都、中原、大漠、冰河、蓝海、雪原的势力。以往小时候，他们每月回来接受一次须弥的检查，后来，慢慢地他们也无需每月回来，只等有任务时，须弥再将他们召回。对于他们来说，早已习惯了身处六域各地。而这六人，也似乎很久没有一起出现在须弥前面了。
“是啊大师兄，为何我们一时不能回去？”定起也忍不住问了起来。
作为跟随须弥最久，年龄也最大的人，路回向来对须弥的心思要比其他几人察觉得更深一些。这一次，须弥从六域各地召回了各位师兄弟，但刚才在布置任务时，却有好几个人不在这次的任务之中。
路回了解自己的师父，若是没有明确的事，他不会轻易让他们回来。直觉告诉他，这一次，师父在谋着一场大计划。
可这些都是路回的猜测，须弥不说，路回自然也不敢随便向大家透露什么。“五日后不是还有一个任务么？”路回只得这样答道。
“五日后的行动，不是都已经安排好了吗？好像没我什么事，为何我也不能回雪原啊……”定起有些想不明白了。
“是啊大师兄，也没……没我的任务。”方水也支支吾吾地说道。
“师父这次没有发话让你们回去，大家就先等着吧。”路回也不再多做解释，干脆直截了当地下了个命令。其他几人见大师兄如此肯定，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各自朝着自己屋内走去。
“师妹。”在众人离去的背影中，骏驰叫住了白心。她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人，一脸疑问。
骏驰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小心翼翼地交到白心手里，微笑地看着她。
“这是……？”白心边问道，边打开瓶盖闻了闻，只嗅到一股淡淡的药香。
“这是一味补身体的药，你留着吧。”
补身体？白心一愣，自己又没有受伤，需要补什么身体？她朝四周看了看，其他人离他们越来越远，确信在这几个师兄弟中，骏驰只将这瓶药给了自己。
“二师兄，你莫不是忘了，我自己就是炼药丸的，还需要你的要么？”白心笑道。
“这可不是寻常药丸，你在冰河整日帮师父练药，身体耗费这么大，吃了这个药对你有好处。”骏驰也不解释这药是从何处所得，只简单说道。
“行！多谢二师兄。”白心将药收起，便转身回到了回月阁。
这一方院内，顿时陷入了安静。而不远处的回天阁三楼，此时两道身影正相对而立。
在那片神秘的禁地，火红的墙面围成一个巨大的空间，正中的祭台上，那片巨鳞安静地被放置在此，鳞片隐隐透着白光。
“你真的想清楚了么？”巨鳞前，一袭黑裙的嫦槐担忧地望着身旁的人。而那人一如既往地浑身被黑袍笼罩，从头到脚。即使是现在，只有他们两人，须弥也没有坦然地面对周围的一切。
“我谋划了许久，终于……要开始了！”须弥并没有看嫦槐，而是对着祭台上的鱼鳞喃喃道。他的双眼紧紧地望着那片离自己不远，浑身散发着白光的东西，此时他的胸口正隐隐作痛。
“可是，你的身体能不能支撑，要不还是让我替你去吧。你想要完成什么，得到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做。”嫦槐的眉头越皱越紧，言语焦急，眼眶中也有波光闪现。
“不用。”须弥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若那颗珠子真的出现了，这六域大地除了自己，谁又能与之抗衡呢？
况且，自己与他也算是相识数年，与旧人之间的争斗，不是更有意思吗？一想到自己即将和他面对面，须弥竟多了一丝期待。当然，也多了一腔恨意。
他捂住胸口，眼神中透着一丝不甘，心里的怨气也一丝丝地冒了出来。我和他都跟随了你这么多年，凭什么我是你的心口之痛，而他却是你的郃下珍宝。当初，你遇劫难，我与他一起来到这六域大地，本以为可以就此逃脱你，哪知还要遵守什么百年之约。
我须弥不会遵守什么百年之约，当你醒来的那一日，你便会明白，我这个心头之痛，已经与你脱尽一切干系。而那颗该死的珠子也就真的死了，永远不会再回到你身边。
没有了他，你往后这漫无尽头的日子，会不会寂寞呢……
第128章 邪门的幻听？
清晨，天还有些朦胧。卿云从床上起来，推开房门，大大地伸手了个懒腰。
不知为何，自从这次病好之后，她觉得自己的精神比以往好多了，最明显的感觉就是早上醒来得早，而晚上即使比平日晚睡，也不会觉得累。
看来是前几日睡得太多了，卿云想着，毕竟算起来前些日子连连续续睡了差不多半个来月。所以，这几日她都是天还未亮就自己醒来了。要是放在以往，她几乎是天大亮才起。
醒着么早干嘛呢？卿云站在门口皱起了眉头。这个时间，大家都还未起，也不好去叫他们。算了，还是自己做点什么消磨消磨时间吧。
卿云走到院子里，周遭一片安静，耳畔逐渐想起了十分轻微的沙沙声，时有时无，仿佛时间流动的声音。
此刻周围的一切都让人感觉无比轻松，她竟不由自主地小声哼起了曲子：
月光盈
风很轻
有人说，月是故乡明
故乡在哪里
住在我的心
有人在这里等
等着另一个人
年轻的姑娘啊
等着她的书生
英俊的少年啊
等他的梦中人
……
这还是卿云小时候听妈妈唱的，从小到大除了从她那里听到过以外，似乎没有听到其他人唱过。她也不知道妈妈是在哪里学的，或许是姥姥唱给她听的吧。
一晃竟已十多年了，来到六域这么久，卿云早已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人，唯独这些偶尔哼出来的曲子，才能让他想起自己到底来自哪里。
就这样唱着唱着，她竟然湿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眼神一亮，眉头霎时皱得更紧。卿云定了定神，侧着耳朵屏住呼吸，一阵惊恐的神情浮现了上来。
这是怎么回事？！卿云使劲摇了摇头，再次侧耳定神，依然听到了一阵阵奇怪的声音。
那是野兽的吼叫。准确说来，那应该是一群野兽的咆哮。那声音仿佛是一阵阵从远处刮来的风，隐隐来自于远处，当传到耳畔时，却又变得如此清晰。
这阵乱糟糟的兽声就这样忽然传来，不过在卿云耳里，这些并不是什么乱糟糟的兽声，而是能听明白的兽语：
“母亲，这天是越来越冷了，咱们要不等天亮了再走吧，我的前腿都冻麻了。”
这似乎是一头小野象的声音。
“老家伙，刚刚那头鹿跑哪去了？你还不去给我追上！”
“还不是怪你，谁让你刚才一直盯着旁边那头笨雄狮子看，把今天的早饭都看没了！”
这是一头母狮子和一头雄狮吵架的声音。
“儿子，你要记住，我们是天生的丛林之王，你不要畏惧任何力量，我们的利爪就是最好的武器。”
这……是鬣虎的声音。
卿云安静地听着，越来越多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此刻的她仿佛置身于群兽之中，而它们的寻常吼叫也变成了一句句言语。
突如其来的情形让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可在她听了许久之后，才确认这一切不是幻觉。
哪里来的这么多野兽？一阵更深的恐惧感朝她袭来。这里可是王都城，若是附近有这么多野兽，早就被巡城卫士们发现了，周遭怎么可能会如此安静。
可这些声音若不是出自附近，难道是……从远处传来的？
卿云变得更加惊恐，只觉得这一切来得太过邪门。她忍不住用手按住不断跳动的胸口，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一阵阵声音依然不断地冒向耳畔。尽管她努力捂住耳朵不去听，可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作用。于是，她干脆坐在院中，放开了耳，慢慢听着这些在其他人看来足以令人心惊胆寒的声音。
听了许久，她忽然发现，其实这些野兽与人一样，父母会轻声责备孩子，夫妻之间也会为了一顿早饭吵闹不停，甚至还有两只公猿争夺一只母猿，母猿最终似乎选了那只长相俊俏一些的公猿。
“唉！看来在野兽的世界里，还是要看脸呐。不然，长得丑的连媳妇都娶不到。”卿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谁！谁说我长得丑？！”一声浑厚的声音传来，言语中带着极度的不满。
卿云一愣，刚刚还带着一丝笑的脸顿时僵住了。“这……猿听得到我说话？”
“哼！你声音那么大，当然听得见！别躲躲藏藏了，出来吧。说我长得丑，我倒要看看，你有多漂亮。”古猿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他的话语中还带着几分挑衅。
听到古猿那句来自远方的挑衅之后，卿云只感觉一阵凉意袭来，全身开始冒着冷汗。如果说自己忽然听得到这些奇怪的声音，另卿云感到不可思议的话，那此刻她的心情要比刚刚诧异百倍。
“古猿大哥，我刚才就是随后一说，其实你一点也不丑，俊得很……”卿云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飘飘忽忽的，手心都冒出了一层汗。若不是往日自己也见识过一些野兽，还和凶残的鹿蜀正面打过交道，今天这个场面，她或许真的要被活活给吓死。
“什么古猿！我才200岁，正当盛年，一点也不老！不过……我发现你这声音也挺好听的，比刚刚那个没眼光的母猿还要温柔。你是哪里的猿，要不和我凑一对？”这一次，那古猿的话竟比刚刚温柔了几分，甚至带着一丝…………情意绵绵。
卿云不禁打了个哆嗦，这忽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有些哭笑不得。正当她准备不再和这古猿攀扯时，忽然感到右手心一阵温凉。
抬起手，她发现手心那条黑色的龙纹越发清晰了。
卿云记得，以前每当遇到危险时，这龙纹便会闪现出来，而那时的自己，身体中感觉藏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也多了几分和野兽亲近的能力。
此刻的手心，卿云从未见到龙纹如此清晰过，胜过以往任何时候。除了龙尾的几处地方隐隐若现，整条黑龙的模样已然十分清楚。
莫非，刚刚遇到的怪事，也和这龙纹有关？
卿云忽然明白了什么，这才开始回想起来，掌心的东西，有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若说它会在自己有危险时出现，为何前些日子自己生病的时候，没有出现，反而在自己病好之后才出现呢？而且，此刻自己好好地待在院子里，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卿云一时心思云游，不知想到哪里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被几声微弱的叫声带回神来。“喂，你还在吗？你快出来吧！”
第129章 好事还是坏事
依旧是那古猿的声音，只不过一声比一声小，最后隐隐消失不见了。几乎在同时，其他声音也一并没有了。卿云再次抬起手，发现手中的龙纹也慢慢隐了下去。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这龙纹浮现，自己似乎就能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野兽们的言语，还能与他们对上话。
只不过，这奇怪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按照这个态势看，它出现得越来越完整清晰。如果在它完全浮现之时，自己又会遇到什么？
虽然她觉得这事有些邪门，但卿云知道，这龙纹每一次出现，自己从未受过什么伤害，反而此此助她逃脱危险。所以她猜测，这东西于她而言，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那么……它什么时候才能完整地出现呢？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一想到这里，卿云竟有些许的期待。
吱呀一声，身后的一扇门被人打开，一个修长的身影从里面走出。他见到院中站着发愣的卿云时，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外和疑惑的神色。
“云儿？你怎么起这么早，身体又不舒服吗？”重华忙紧走了两步，来到卿云身边。
“你起来了？”卿云见重华的反应，脸上竟露出了一丝隐隐的羞涩，随后继续道。“前些天睡得太多，病好之后都睡不着了。”
听到此话，重华似乎才放了心，面色也变得舒缓了许多。“你下次要是再睡不着，就叫我陪你，不要一个人站在这院子里，更深露重。”
“没事，我就在这里看看王都的夜色。你受伤了，要多休息，不可操劳。”卿云忙道。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些欢喜。
重华见她同自己如此客气，一时竟有种挫败之感，遂对着卿云认真说道。“睡觉让人安神，陪你让人安心。它们二者之间，我自然是选择安心。”
卿云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她只感觉自己的双脚丝毫无法动弹，像是被黏在地上一样，而心脏此刻正一上一下跳动得厉害。这重华最近怎么说起话来如此让人招架不住！卿云，稳住，你要稳住。
稍作平复后，卿云抬头看着重华，露出了一个同样让人招架不住的笑。
“对了，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卿云想要打破眼前这不知所措的局面，正愁找不到话说，忽然想起刚才自己在院中所经历的一幕。
“声音？什么声音？”
“嗯……大象？鬣虎？狮子？你听到它们的声音了吗？”卿云紧紧地看着重华，期待着他的答案。
见这丫头忽然变得如此怪异，重华心里一惊。莫不是她又得了什么病，出现了幻觉？“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还好吗？”他扶着卿云，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
“没有，我是认真在问你。”卿云自然知道重华的心思，只得解释道。
见她如此严肃的模样，重华意识到卿云并没有开玩笑，一时间面色也变得认真起来，不禁紧张地问，“你听到什么了？”
“我听见野兽的声音了，它们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还能和它们说话……”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但重华面对此刻如此严肃的卿云，选择毫无理由的相信。因为，在他看来，卿云确实有些不平凡。
他握起卿云的右手看了看，此刻手心里已没有任何东西。
卿云自然知道重华想要看什么，她很欣慰，或许，他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了吧。“是的，手心里的东西刚才又出现了。”
“云儿！”重华的双手紧紧握住她，语气有些着急，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只知道，卿云刚刚从生死门前走了一遭，如今再也经不起任何危险。“你这几日就待在这里，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没事，我不觉得这是坏事，说不定我可以用这个练上一门功夫，比你们还厉害呢！”卿云知道他是为了担心自己，忙安慰道。
“那也不行，你要听话！”重华的语气加重了些许，可眼神中却带着万分怜意。对于这个丫头，别人或许不了解，但重华怎可能不知道。
她是一个有秘密的人，这个秘密让她从小就与旁人与众不同，也让六域中神秘的回天门不惜出手。而这个秘密，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
虽然他们离开了以前的村子，如今在这里有司天官和魏俞泓帮扶着，可正是因为这里是王都，才让重华有些担心。
墨祥对卿云格外的上心，似乎并不只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无契在为卿云诊治时，那满眼的诧异或许别人未曾察觉，但自己却看在眼里。
这对师徒是什么人，他们是司天官！拥有着卜日月、断星辰之力，可当他们在面对卿云的时候，眼神中的异样却表现得如此明显。
这一切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卿云的不凡早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也引起了回天门的注意。今后她的生活，不知还会不会同往日那样平静。
重华忽然感觉有些害怕，他怕发生一些未卜之事，让卿云受到什么伤害。
“好，我听你的，只出现在你看得见的地方。”卿云见重华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便轻轻说道。
两人不觉，天已亮了。他们恍惚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这声音稳而悠闲，慢慢朝院内走着。两人互相望了一眼，似乎有着同样的疑问。
这脚步声，除了弄知不会有其他人了。可这天才刚亮，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两人盯着进院的方向，果然，不一会儿便见弄知脚步轻松地走了过来。
“嚯！这大早上的，你俩怎么站在这里？”弄知一进门，便看见两个身影，显然是被他们吓了一跳。
“我们还没问你呢，你这个时候从外面回来，难不成昨晚不在？”卿云一脸疑惑。弄知以前从未有过彻夜未归的情况，即使外出，也会和他们打个招呼。毕竟刚来王都不久，他们对这里都不甚熟悉。
“是啊，你昨晚去哪儿了？”重华也忙着问道。
弄知见两人的语气竟变得如此相似，不禁失笑。“昨晚我刚准备睡下时，魏俞泓来找我，说无契让我去一趟他的木屋，我便跟着去了。因为太晚，你们都睡了，所以没告诉你们。”
“无契？”重华一听这个名字，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紧张。大白天的不请，为何非要深更半夜来请？“他找你去做什么？”
第130章 是否回村落
重华依然十分紧张，忙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就问了些关于云儿妹妹的事。”弄知有些不以为然。
“他问什么了？！”重华面色凝重，紧紧抓着弄知的胳膊问道。
两人见重华反应如此巨大，互相看了看，一时都有些疑惑。
“他……他就问云儿妹妹的亲生父母亲是谁，还问她在哪里出生的……”
“你怎么说的？”重华依然不改面色。
“我……我照实说的啊。”弄知有些不明白，重华为何如此紧张。算起来，这墨祥与他的关系要比自己深得多，司天官的师父亲自关心妹妹，这有什么不好吗？
“还有呢？他还问了什么？”
“他问妹妹从小可有何异常。”
“你也照实说了？”
“对啊，那日在来王都的路上，云儿与鹿蜀亲近一事，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还是无契先问起这事，我才说的呢！”
“你……”重华见弄知的反应，心底竟一时涌上了一股气。原本他还想着，卿云身上所有的秘密，都需要隐藏起来，因为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即使对方是无契，都不能盲目对他说出实情。如今所有的一切都被说了出去。这样一来，云儿便再也没有什么秘密了！多一个人知道这些事，她便多一分危险。
见重华神色有些反常，两人都有些疑惑地望着他。无契既然是卿云的救命恩人，如今来关心一些，似乎也并未有哪里不对。可重华为何看起来这般担忧呢？
“你没事吧？”卿云问道。
“没事”两人眼神相对，重华心里的火气便消了大半，目光也柔和了不少。难道，这是卿云的命运。她这一生，注定会不平凡么？
不行，得想办法尽快离开王都回村，回到那个不被人打扰的地方，这样，她的危险或许会少一些。
“弄知，我们和牟氏母亲商量一下，就这两天回去吧。”重华虽然口中说出的是商量的话，可言语中带有几分决断。
“你们这是要回哪儿去？”一个声音从院外传来，干净利索。
凭着这些天的多次相处，院内几人一听就知道了这是谁的声音。
果然，魏俞泓从外面走了进来，笑着望向大家，他的身后紧接着又出现了墨祥的身影。看样子，这两人是一起来的。
“司天官，魏督令官，你们怎么来了？”重华问道。虽然他对无契和墨祥深更半夜将弄知叫去盘问卿云情况一事颇感怀疑，但他毕竟救了卿云的命。如今墨祥来了，他也不好在面色上表现出什么，索性还是同往常一样。
“来看看你们啊，没事就不能来了？”魏俞泓笑得很是灿烂，他这幅天真的样子，与他身上这个王都副督令官的称谓实在有些不搭。
“还是说正事吧，我想与你单独谈谈。”墨祥看向重华，眼神笃定。
……
望着走向屋内的两个身影，院中的三人心中皆怀着一股疑惑。刚才两人的神情，分明是各自心里有着什么事。
良久，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房门。墨祥的脸上始终保持着一丝淡淡的笑，走到众人身边时，他稍稍停顿了片刻，看向卿云，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走了出去。
魏俞泓见墨祥离开，也便立即跟了上去。
“今天怎么感觉司天官有些怪怪的？”弄知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
“你觉得咱们什么时候离开合适？”
“啊？”听到这句话，弄知望向重华。“离开哪儿？”
“自然是离开王都，不然还能是哪？”
见重华这么一问，弄知这才细细回想起来。卿云醒来已有好几天了，她如今不仅病痊愈，而且感觉气色比以往更好。当初他们从村子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给妹妹治病，如今目的达到了，自然是要回去的。
许是这些天在王都见到了太多的新鲜之物，还有魏俞泓时不时的不请自来，给他们讲着各种王宫之内的事，弄知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这些上，根本还没来得及去想离开一事。
再说，这方院子也是当时司天官为他们准备的，说起来许是看在重华的面子上，才答应帮他们这个忙。如今既然事情办完了，还真是没有继续留下的道理。
只不过，两日后便是祀宇大典。仅是刚刚听魏俞泓唾沫横飞地描述着往年大典上的样子，弄知便能想象那场景该是多么的浩大。以前在他心目中，王都的祀宇大典只是存在于人们口中的传奇之事。而今年，他们阴差阳错地来到了王都，又恰逢大典时节，最为关键的是，竟然还认识了大典的主祀之人司天官。这一切的巧合在弄知看来都是一场命运的安排，让他有机会真正见识一番传说中的祀宇大典！
“重华，等两日后的祀宇大典过了再走可好？反正咱们来了这么些日子，回去也不差这一两天的……”弄知见重华一脸严肃，想起司天官来之前重华那生气的神色，便知自己或许是做错了什么。所以，这会儿他还未等重华问出下一句，便接连说了一大堆。
“云儿，你想回去吗？”重华并未对弄知的回答作出什么反应，而是转头看着卿云。
对于卿云来说，如果这六域没有他们几个亲人，不管在哪里，都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可若是有他们在身旁，哪里不是一样呢？
但从重华的目光，卿云分明看出了一丝无奈与担忧。
这几日，她何尝没有想过这些事。她知道重华心里在想什么，他在担忧，担忧她在这王都之中再次遭遇变故，所以想带着自己离开这里。可重华怕是一时急昏了头，既然当日在村子里便已经遇上了黑袍人，那么这偌大的六域，如果离开王都，要走到哪里才是安全的呢？
而且，重华的父亲被回天门所杀，依照他的性子，这件事绝不会如此作罢。即使回天门日后不来找他们，重华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到回天门。
可那回天门是什么地方，如果在这王都，无契，司天官、魏俞泓他们皆可以作为重华的一臂之力，可要是离开这里，重华是万万不能与回天门作对的。
他此刻定是纠结无比。既想带着他们远离这些是非纷扰，但又想要为父亲报仇。
何必想得如此复杂？人生的很多路本就不是预设过的。只有到了这一步，才能知道究竟该怎么走。既然现在的路已然摆在了面前，那又何必逃避呢？
况且，卿云深知一件事，而这件事或许整个六域大地只有她才知道。将来的重华绝不仅仅是拘于小村落的平凡之人，他是大舜帝，他的一切，都将与这六域的生民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
所以，对于重华来说，王都，不是他的结束，而是真正的开始。
第131章 隆重接应
这一日的王都城，似乎和往日有着极大的差异。
天还未亮，一阵阵鼓声便从城中各处隐隐传来，落在王都的每一个角落。而城中的人们，也比以往醒得要早。他们并非被这鼓声吵醒，而是自觉早早醒来，互相拉扯着，往城中最里面的方向走去。
人们踏着细碎的脚步往前走着，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奇与期待。对于他们来说，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而在城西的小院内，重华站在门口，朝着远处天外发呆。不用看到城内的景象，仅凭此刻这吵闹的声音便可知道，此时城内的百姓对于今天将要发生在王宫内的那件大事该有多么期待。
喧闹声和一阵阵有节奏的鼓声在重华耳畔慢慢变得细微，随之脑海中出现的是一个逐渐明晰的声音。
“两日后的祀宇大典，域王邀请你们同去观礼。”这是那日墨祥在屋内对自己说的话。
要是在以前，重华听到这样的邀请，势必会大为震惊。因为，那可是统领六域的域王，而他们只是几个来自小村落的年轻人。在一年一次的盛大祀宇大典上，域王竟会邀请他们前去观礼？！
可在那日，重华面对墨祥，心里竟然没有多少诧异，反而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担忧。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忧心什么，这一路走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似乎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他不得不考虑许多以往根本不会想到的事。
重华本想拒绝，可当墨祥那句话脱口而出时，到嘴边的话却怎能也说不出口。
墨祥说，当年你父亲抛弃旋门大弟子的身份，不顾一切地辅佐放勋成为六域之主。对于这样一个人，你不想看看么？
重华立在那里，回想着父亲死前的那一幕。他满眼血丝地望着自己，眼神充满了愧疚与疼爱。重华深知，以前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的父亲。或许，在他死后，自己反而开始了解他了。时间越长，一个和独眼姚老头完全不一样的父亲形象才慢慢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放勋，这个二十多年前令父亲下定决心要追随的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重华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当然，他答应墨祥接受邀请前去观礼，并非只因为父亲一事。还有，卿云。
两日前墨祥告诉他，其实，早在卿云当年接引天雨时，域王便已知道了她的存在。再加上这一次回天门的公然追杀，卿云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和他们生活在小村落里的小姑娘。
重华自然懂得其中的道理。一个能够接引天雨，驯服野兽的女子，怎么可能会被埋没在小村落中。她是独特的，是与众不同的。
因此，他们无法逃避。命运让他们来到了这里，遇到了更多的人，那便只有面对。
重华在心里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远处的天边，晨光已刺破天空，外面也早已是人声喧喧。时候差不多了，他们应该也快到了吧。
“重华！”
他正这样想着，一个男子的声音便从院外传来，同时伴随着的还有整齐的步伐声，随后他便看见魏俞泓走了进来。
今天这位魏督令官穿得甚是隆重。最外面罩着一身青衣宽袍，衣面纹有青绿山水图案。里面几件衣裳虽被外面的宽袍所遮，但隐隐也能望见其并非素衣，而是纹有各式各样好看的花纹。两肩之上披着一条墨绿云肩，图案与外衣相似。这衣裳层次复杂，光见其领口交错之处，便知足足有五件之多。宽袍腰间挂有五串玉石，行走之时，玉石叮当作响。
魏俞泓似乎对自己今天的这身装束十分满意，当他走到院中时，脸上带着笑意，眉宇也比平时精神了许多。
“魏督令，你今天这一身也太隆重了些吧！”
正当重华准备与魏俞泓说话时，一声惊叹从身后传来。随后，魏俞泓便见卿云，弄知和小高三人从屋内出来，正一脸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魏俞泓眼中写满了神秘，“进来吧！”他对着门外叫了一声，随后，便有几个侍卫各自端着东西走了进来，恭敬地站在几人面前。
“这是？”卿云望着几人手中纹样各色的衣物，一脸疑惑。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可是接受域王之邀前去观礼。所以你们几人今日的着装皆要与场内观礼之人一致，马虎不得。”魏俞泓笑道。
卿云打量着魏俞泓这一声，不由得唏嘘一番。这一声穿下来，不重死才怪呢？再说，这衣物的样式和纹案如此夸张，自己可驾驭不了。
“那……我们去换一件自己好点的衣服。你们拿来的这件如此贵重，可不能随意收下。”卿云看了看重华几人，除了弄知，似乎其他人对自己的这个提议颇为赞同。
“哎，那可不行！”魏俞泓连忙走上前。“这衣裳怎么穿，可都是有规制的，如果能穿自己的衣裳，我还费时费劲地给你们送过来做什么？今天就连域王和司天官都得穿有规制的衣服，你们也得穿这个。”
“这么严重？”弄知忙问。
“这是自然，可开不得玩笑。”魏俞泓一脸认真道。
众人一听魏俞泓这么严肃，也就没有说什么，乖乖进屋换了衣服。
少时，已换好衣服的四人各自走出房内。他们的衣裳样式和魏俞泓相差无几，只不过色彩略有差异。卿云一身青色外袍，重华身着蓝色，小高和弄知则是淡赤色。
刚刚还嫌弃一身夸张的魏俞泓，此刻自己竟也穿上了这样的外袍，卿云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变得笨重起来。
本来魏俞泓这次一共送来了五件衣物，因牟氏近几日身子乏累，便让几个年轻人前去，自己留在院里清净休息。众人没有强求，魏俞泓留下几名侍卫守在院中照应牟氏，其余之人便跟着他们往王宫的方向走去。
“魏督令，你刚刚说，今日司天官也得穿上有规制的衣服，那他今天穿什么啊？”刚出远门，弄知便走到魏俞泓身边，好奇地问道。
“他今天可光鲜得很，衣裳比域王都要隆重呢！”
“哦？司天官的衣物比域王还要隆重？”听魏俞泓这么说，众人竟都有了不少好奇之心。
“我们每个人身着的五件衣物都是有说法的，可不是随随便便就穿五件。至于墨祥嘛，现在说了可不好玩儿。给你们留点新鲜劲儿，到了王宫看到他自然就明白了。”魏俞泓一脸神秘道。
见魏俞泓堂堂一位王都副督令官，为了来接应他们几人忙上忙下，重华深知，或许域王对他们有不少期待。而自己，又何尝没有对他抱有期待呢？
第132章 司天人的命运
一路上人流穿梭着，所有的人几乎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卿云几人跟着魏俞泓走在路上，一袭青衣的她与身边四位少年男子顿时成了一道风景，再加上身后跟着一队长长的侍卫，一路上引来不少人侧目。
“他们是谁啊？好有气势！”
“不认识，我就知道有一位是副督令官。”
“他们竟然和魏督令一样，穿五重衣，看来这来头应该也不小啊！”
“可不是吗？这姑娘莫非是域王的女儿吧？”
“我之前远远地见过王女，不是她。不知这是什么人物……”
几人只听见周遭掀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讨论之声，也知道这些讨论是关于他们的。虽然来到这王都已有好些天，可一直都没有机会好好逛逛。说起来，今天还是这几个年轻人第一次一同出门，只是他们没想到会以如此隆重的方式。
“咱们这会不会也太隆重了？”卿云小声道。
“没担心，今天可不止我们，百姓们皆是如此。”魏俞泓笑道。
几人这才朝四周望了望，果然，这些步履匆匆的百姓们穿着也与往常不同，他们的衣裳均有三层。看来，今日每个人的衣着都是这么讲究。卿云心里暗想。
卿云几人自城西的小院而来，王宫在城北，他们需要走到城中，再绕道向北而去，前后所用时间并不算短。这一路上，除了人群的喧闹声以外，最让他们印象深刻的便是从天未亮起就一直都未曾断过的鼓声了。而且他们发现，特别是离王宫越近时，这些鼓声似乎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
“魏督令，这鼓声可有何说法？”走了这么久，重华一直隐隐觉得，这鼓声听起来有着熟悉的感觉。许久，他才想起，当日在村子里接引天雨时，响起的似乎也是这般声音。
魏俞泓一笑，这一路走来，他总是回答着几人各种好奇的问题，特别是弄知，几乎一路上那张嘴都没歇着。而重华嘛，这是他第一次问自己问他。
“你们对这祀宇大典可有何了解？”
了解？重华摇了摇头。对于这个名字，还是这几年偶尔听村子里的宁逍执事提起过，据说是司天官代替域王一年一度向上天祈福、占卜问道的大日子。至于其他，便也不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我知道！”见他们说起祀宇大典，弄知忙兴奋地插话。“这司天之术其实就是问理之术，其有三层。最低一层是问人，平日里辅佐域王打理六域事务时，司天官大多数施展的都是问人之道。第二层是问地，六域大地山川湖海所发生的一切，皆是问地之道。最高一层便是问天，不过这问天之道玄之又玄，我自然也不清楚了。不过我知道，在这祀宇大典上，司天官便会施展这问天之道！”
“不错嘛弄知，连这你都知道，你还知道什么？”小高见弄知如此兴奋地讲着，就如同他亲眼见过一般，竟对这个平日里少有正形的弄知刮目相看了几分。
弄知见几人均一脸认真地听自己说话，不免更加得意。“我还知道，域王曾经下令，祀宇大典时百姓均可观礼。大典这日，宫门大开，只不过普通百姓只能在宫门外观看，大典场上才是大人物观礼的地方。”
“他说得可对？”重华转向魏俞泓，笑问道。
“嗯，基本如此。稍后墨祥要施展问天之术，所以，你刚刚所问的这鼓声，是用来驱散浮云，为神引路。”魏俞泓也有些诧异地看着弄知，一个从未在王都生活过的人，知道这么多，也实属不易了。“别看今日墨祥会在场上出尽风头，他们司天人身上的担子有多重，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魏俞泓少有地感慨了一番。
“这话怎么说？”卿云问道。众人只知司天官是为域王纵观日月，占卜星辰之能人，似乎他们可上通天地，无所不能。这样的人，也有有压力么？
“司天之术不是人人都可学，占卜问天道、观星辰，除了要学会司天术，还得看这个人是否是通天之人。”魏俞泓在自己十岁时便认识了墨祥，在他的记忆里，这位比自己大出十多岁的朋友少有笑容。在他刚当上司天官时，虽然在百姓的眼里，这是一位高高在上的能人，但他依然要跟着师父日日修习司天之术，有时为了参透某句心决，将自己关在屋内好几日，不吃不喝，竟也不觉得累。一直到十年前，无契向域王提出离开王都云游六域的请求，墨祥才结束了每日跟着师父休息的苦日子。
不过无契的离开带给墨祥的似乎并不是轻松，反而是更为繁重的事务。十多年来，司天官这副重担在墨祥身上，从未减轻。
“那什么人才可以学司天之术？”弄知连忙凑上来问道。
“哟！这我可不知道。无契老头曾经说过一句话，在这六域大地，司天人二十年才出一位。想当初六域部落还未结成联盟之时，各部落为了抢夺这位司天人，不知生过多少大战。在这六域大地，司天官只有一人。如果在他年老之时下一位司天人还未出现，那么他就要一直等下去。就像无契老头，自他成为司天官之后，足足等了几十年，他的接替人墨祥才出现。所以，能成为司天之人，想必也是命运的安排。”
虽然魏俞泓平常喜欢和无契墨祥师徒二人开些玩笑，但对于他们的司天之术，魏俞泓从未有过任何怀疑，甚至心生敬畏。因为他知道，司天人对于六域来说，有多重要。
弄知此刻也恍然大悟，他以前便总是有疑问，为何墨祥正值盛年，却有一个无契那般年老的师父，原来是这样。
“那如今司天官的接替人可有出现？”一直静静听着几人谈话的小高不免有些好奇，开口问道。
“唉！要是他的接替人出现，墨祥便不会整日愁眉苦脸了。只希望他不要像无契老头那样，须发皆白了才收着徒弟。”魏俞泓摇头笑叹道。
弄知缓缓吐出一口气，不知为何，他竟有些同情起墨祥来。原来，司天官竟根本不像旁人看起来的那般风光。在这通天本领的背后，他们付出了多少，真的只有自己才知道。
但很快，这股低落的情绪便被一丝期待压了下去。因为立马就能见识到祀宇大典了，他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在王宫之内看到如此盛大的一幕！
第133章 来到王宫
几人跟着魏俞泓穿过人群，终于到了王宫门口。见魏督令亲自带人进来，把守的侍卫们皆躬身相迎。此时耳畔除了震天的鼓声以外，似乎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而几人此刻也都没有说话，仿佛王宫大门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一到这里，一股漫天的威严直接压迫而来，气势如虹。
魏俞泓带着他们穿过几片大大的空地，又绕了一阵回廊，不少侍卫模样的人依然在他们四周来回穿梭。不过这些人和外面的百姓比起来，倒是有规矩不少。没有人对这他们指点议论着什么，只有序地忙碌着自己该做的事。
王宫内果然和外面不一样，卿云心里感叹道。
走了好一会儿，他们顿觉眼前一阵开阔。几人抬头一看，一阵惊呼声顿时在耳边响起。此时，就连一向稳重的小高也不由得张大了嘴。
对于小高来说，他的诧异程度似乎也并不亚于弄知等人。虽说以往在大金部落，他也曾见识过部落之中的盛大祭祀，可程度远不如现在这般浩大，祭祀之人也只是部落的祭司而已。祭司每个部落都有，可司天官在这六域大地，却只有一人。
以往说起祭祀，或许弄知等人的意识还停留在村口的那片祭台上，毕竟司天官也曾在那里祭祀过。可如今眼前的这片巨大的空地，大小竟是村口祭台的上千倍。
或许，这二者之间并不能如此作对比，因为村口的祭台除了一方小小的祭台，以及那颗老树以外，便只有几百个村民。而如今这个地方，是一块三层的圆形巨阵，从外向内，地势越来越高。
内层是一块最高的圆形祭台，此刻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有无数把黑黄相间的旗帛一根根插在圆台四周，正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往外第二层，要比内层稍微低一些。此刻，这里早已有千名威武的鼓士围绕祭台站立，他们面前各自摆着一张半人高的圆形皮鼓。轻敲一声，便震天作响。
最外层的圆形区域面积又比里面两层更大，这里便是观礼的位置。这个时候，区域四周早已整齐摆放着上百个座位。
“你们稍后就坐在这里。因这大典要持续足足半日，所以在大典一开始，可以坐着。但到了最后迎龙的环节，所有人均站着观礼，就连域王也不例外。你们一会儿记得看看周围的人，别失了礼。”魏俞泓指着这些位置，仔细地给他们几人讲着需要注意的桩桩件件。
在这片空地的正北方，矗立着一座宫殿，这座殿专为祀宇大典所建，伊祁放勋给它起名为迎龙殿。只听这名字，便知这殿的用处了。
大殿有几级台阶与最内层的祭台相连，而这一条台阶，就连放勋都未曾走过。他只需坐在大殿下方的王座上观礼，这台阶，是司天官在大典结束后直接走向域王的专属之路。
“那个位置是谁的？”弄知往前方看去，在王座稍下方，一个空着的座位摆在那里，它比两侧的位置要高出许多。
“那是给上一任司天官留的。”魏俞泓轻声道。
“无契老先生今天也会来吗？”
“不知道。那老头行踪总是飘忽不定，不过大家都知道他会在某一个地方看着。不管他来不来这里观礼，这个位置一直都会给他留着，每年皆是如此。”
就在几人正唏嘘不已地望着眼前这一切的时候，陆陆续续已有一些人走了进来。他们大多数和卿云等人一样，身着五重衣。也有极少的人，身着七层衣。不过，七层衣的人并不多。卿云放眼过去，满场之中不过四五人而已。
“现在进来的这些人都是王都内的官员，一会儿你们按照我告诉你们的位置坐着就行，其余不必担心。”魏俞泓将这一切安排地十分周到，与平日里那个张扬的他竟有些不像。
几人感激地点了点头。
不远处，两个男子朝他们走来，其中一个身形魁梧，两眼之间神态沉稳，郃下生出一些须发，着七重衣。另一个年纪似乎比重华等人还要小上一些，眉眼秀气，体态精神，身穿五重衣。
“崇公。”见那两人走来，魏俞泓颇为有礼地朝着那位七重衣中年男子微躬了躬身，笑道。随后，再笑着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少年，算是打了个招呼。
“俞泓啊，不，现在可要叫魏督令了。你新得了官职，还没来得及向你道喜呢！”那人拍了拍魏俞泓的肩膀，笑道。
“崇公说笑了，不过是域王厚爱。崇公素来繁忙，这点小事哪能劳烦你。”魏俞泓依然笑道。
对方见魏俞泓身后站着几人，甚觉眼生。但还未等他发问，魏俞泓便率先介绍了几句。“他们是域王请来的客人。”
“哦？域王请来的客人？”崇公眼中略过一丝诧异，随后便没有再说什么，领着身旁的少年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去。
“这两人是谁？看起来有些不寻常。”待他们走远，重华问道。
“那位崇公是王都的司水官，是域王的得力臂膀。算起来，这座王宫也是他负责建造的。这些年，中原地区长发生水患，便是他带人治水，功不可没。”
“那他身后那位呢？”小高问道。他刚刚与那位少年目光交错了一眼，只觉得他面目和善，想必是一位好人。
“他是崇公的儿子文命，今年十七岁。这些年也跟着他父亲跑遍各地治水，颇为上进，日后也定能为域王所用。”
文命？卿云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一阵熟悉。于是，她开始在脑海中搜寻着关于这个名字的一切信息。许久，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原来，是他！
“云儿？你在想什么？”重华见卿云似乎一时失了神，忙轻声问道。
“啊？没事……”卿云回过神来。
“哎？那位是谁，看起来如此神武。”小高指着不远处一位中年男子问道。他也穿着为数不多的七重衣，不过他立在那里，气势便比旁人胜出几分。
魏俞泓朝着小高指着的方向望去，一时颇为得意。“他是我父亲……”
众人一听，忙齐刷刷地望去，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魏督令。严格说来，魏俞泓只算上副督令，他的父亲才是正经的王都督令官。幸好刚刚小高说的是好话，若是说来他父亲的坏话，岂不是十分难看。
众人这时也才明白，原来祀宇大典这日，观礼之人的衣物规制是按人物层级来分的。外面的普通百姓穿的是三重衣，他们是五重衣，向魏圃非和崇公这样的大人物，便是身着七重衣。
那司天官呢？众人不免对今日的墨祥有了更大的期待。
第134章 九重衣
“卿云，卿云！”众人正要入座，一个清脆中带着几分甜美的女子声音引得大家侧目。能在这种场合大声叫喊，不用猜想便知道是谁了。
果然，众人见伊祁宣宣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一旁，此刻正直冲冲地朝卿云小跑而来。那模样，仿佛是跑向一个许久未见的闺中好友。
宣宣一把拉住卿云，又朝着不远处的方向指了指。“我的位置在那里，你和我坐在一处吧！”
伊祁宣宣脸上露出了些许期待的表情。看起来，她很真诚地在发出邀请。
卿云有些受宠若惊。人家是堂堂王女，自己即使能入场观礼，可终究还是普通人，怎么能在这种场合和她坐在一处呢？
“这样不妥，我还是和他们一起吧。”卿云礼貌地回到。
宣宣轻声一笑，望了望周围陆续入座的人群，似乎一切都不放在眼里。“有什么不妥的，这里没有人敢说我。”言罢，便再一次拉起卿云，作势就往一旁走去。
我什么时候和她这么熟了？卿云在心里苦笑。不过王女都这么说了，卿云自然不好拒绝地太明显，这样反而显得生分。她看了重华和魏俞泓一眼，两人皆是微微点头，卿云这才跟着宣宣往一旁走去。
入座之前，又有一位着七重衣的人从面前走过，卿云不免多看了几眼。
“你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王女，今日场上之人的衣物，都有什么说法？早上魏督令让我们换了衣服，可就是卖关子，不告诉我们，害得大家猜了好半天。”
“我们是朋友，你就无需称呼我王女了，就叫我宣儿吧，我父亲也是这么叫我的。”宣宣立马一眼认真地看着卿云。
朋友？卿云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她可不敢将这位王女当成朋友！而且自己来王都一月不到，与她也不过见了两三面，多数情况下还是她跟着魏俞泓去他们的住处所见。这样的交情，竟就被她当成朋友了？
不过，诧异之余，卿云还是笑着点了点头。看得出来，宣宣是一个单纯的姑娘，想必她也是真心对待自己。
见卿云应了，宣宣这才也笑了笑，继续说道，“今日这衣物的规制，你们猜是猜不出来的。祀宇大典是何等大事，下至百姓，上至域王，都需按规制穿着。大典的衣物分为三重衣、五重衣、七重衣、八重衣和九重衣。普通百姓身着三重衣，普通官者和他们的子女着五重衣，王都四大令官穿七重衣。规制越高，穿的人就越少。”
卿云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那九重衣想必是域王所穿了，八重衣是谁穿呢？”
见卿云如此一问，宣宣忙摇头。“你说得不对，八重衣是我父亲穿的。”
什么？卿云一脸疑惑。域王穿八重衣？可按照衣物的规制，他的级别不应该是最高的么？莫非在这祀宇大典上，有人要比域王的地位还要高？
见卿云不可置信的样子，宣宣不禁发笑，继续说道。“那九重衣是司天官所穿。今日司天官是问天通神之人，没有人比他更突出，就连域王也不例外。今日我父亲也和我们一样，是观礼之人。祀宇之人是司天官，所以穿九重衣的人是他。”
卿云再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怪不得早上魏俞泓让他们换衣服的时候表情很是严肃，原来就连域王也得遵守这样的规制。
“那这九重衣是什么意思？为何祀宇大典的衣物规制如此复杂？”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宣宣虽然一直不停地在给卿云解释着，但她丝毫不厌烦，甚至还很乐意将这些事告诉卿云，所以一直都是一脸笑意。
“九重衣可不是随随便便穿的。百姓穿的三重衣上有三种图样，分别是鸟、兽、人。你看，我们的五重衣比三重衣多了山、河两种图样。”宣宣说着，便翻开袖口，向卿云示意。
卿云这才注意到，堂堂王女竟然和自己的衣服规制相似，最外层皆是山水图案。
“王女也穿五重衣？”卿云转向身着和自己规制相同衣服的宣宣，问道。
“这衣物的级别不单是按照身份的高贵定下的，我虽是王女，可并未为六域生民做过什么事。你看那几位着七重衣的人，他们都是跟随父亲多年的令官，造福六域多年。”
卿云往周遭看了一眼，这时候观礼场的位置几乎已经坐满了人。四位身穿七重衣的人并排坐在一起，其中一个是刚刚见过的崇公，另一个是魏俞泓的父亲魏圃非，另外两人不认识，想必他们应该也是王都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大典上观礼之人的衣裳是如此有规制，而自己和重华几人凭白无故就穿上了这五重衣。原本只是觉得衣裳有些夸张的卿云，忽然感觉有一丝不安。
宣宣握住卿云的手，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你们穿这身是没有问题的。听魏俞泓说，你以前在村子里竟能接引天雨。算起来，也是为百姓做过大事的人。重华的父亲本就与我父亲是旧识，若是他还留在王都，想必也是一位穿七重衣的令官了，他的儿子穿五重衣也没什么。那个小高嘛，以前是大金部落首领的侍卫。还有弄知，是你们家人。所以，你不必担心。”
听宣宣这么一说，卿云才知道，他们几人今日这身衣裳的重要性。“那其他人的呢？”不过是一件小小的衣裳，竟有这么多说法，卿云颇觉这祀宇大典还真有些意思。
“你看他们的七重衣！”宣宣示意卿云往四大令官坐的位置看去。“他们又比我们的身上多了星、月两种图样。”
果然如此，卿云感慨地点了点头。
“我父亲应该很快就会出来了，他的八重衣只比四大令官的多了一种图样，你猜是什么？”宣宣忽然一脸神秘地看着卿云。
卿云先是一愣，域王身上的图案只会比原来的越来越重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有了，不就还差个太阳吗？
“难道是……日？”
宣宣一脸诧异地望着卿云，一幅无比赞叹的模样。“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卿云尴尬的笑了笑。这月亮和星星都有了，剩下的可不就是太阳么。
“那你可知，司天官的九重衣上，最后一层是什么？”宣宣再一次神秘地望向卿云，眼神中充满了期待。这姑娘虽说是从村落里来的，可看起来很是聪明，她喜欢！
卿云摇了摇头，这个问题确实猜不着了，她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比太阳的作用更大。
宣宣的神色忽然变得更为神秘，“既然你不知道，我就也给你卖个关子吧，一会儿你一看就明白了！”
又来这招？！卿云十分无奈，这位王女倒是和魏俞泓的性子颇为相似。看起来，她对魏俞泓也很有些心思，这两人……
第135章 大典前的担忧
迎龙殿内，一片空荡。昏暗的空间里，一个身影立在那里。当最后一件宽袍罩上身时，长长的衣摆拖在地上，他的眼神恭敬而沉着。
站在这里，一阵阵震天作响的鼓声从外面传来。如此熟悉的场景，如此熟悉的声音。这一切，都让他的心此起彼伏。
尽管这样的日子每年都会有一次，但这是第十年了。往日的九年里，他怀着同样忐忑的心情踏上外面那方祭台，可整整九年过去了，虽然自己是名震六域的司天官，可从未在祭台上见到自己期待的那一幕。而这一幕，也是作为一个司天人，终其一生的信念与追求。
今天，自己所祈祷的会实现吗？他在心里问自己。
“怎么，你担心了？”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言语中带着一丝责问，带更多的是关怀与担忧。
墨祥一愣，刚刚还紧皱的眉头竟缓缓舒展了不少。他转身看去，心里的石头瞬间便落了地。十年了，师父终于肯再次回到这里，在这样的场合默默看着自己的祀宇大典。
“师父，你……来了！”墨祥语气有些激动，他几步走上前去，躬了躬身。待他直起身子，眼眶中早已微光闪动。
人人皆言司天之人犹如天赋神能，就连域王也待之如上宾。可谁又能知道，当他卜出一场人间灾祸却又无能为力时的无助，谁又能体会他为了化解一场风雨干戈所耗尽的心血。
以往的九年，他高高站在那祭台之上，代域王问天。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作为一个司天官，自己的祀宇大典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圆满过。他不知道何时才能将这场大典变得圆满，九年来的每一个今天，他都能看到域王从最开始的期待变得有些失落。但域王从未说过自己一句不好，所有观礼之人也从未有过什么言语，依然将自己当做那个犹如天赋神能的司天官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一个圆满的祀宇大典需要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间，也在等待一场机缘，这是每一个司天人必须要走的路，可墨祥依然无比担忧。那样的煎熬与等待，恐怕只有同为司天人的师父才能懂得自己。
“怕什么，我当初等了二十年，才迎来了一次圆满的大典，这是我们司天人必须要经历的过程。你如此年轻，不可急求。”无契虽然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沉着，仿佛一切的事都无法触动到他的神经。
“师父，可今年不一样。王都发生了这么多事，域王需要一次圆满的祀宇大典，帮他看清一些事实。”墨祥将头朝向外面，虽然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大殿，外面什么也瞧不见。
无契伸出手，轻抚上徒儿的肩。当他触到宽袍肩上那熟悉的图案，一时让无契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自己身着九重衣的样子。是啊，在祀宇大典上寻求一个大圆满，是多少司天人所祈祷的梦呢？
“唉！”无契长叹息了一声。此刻，大殿屋顶上一束光照下来，正好落在他郃下白须上，那片白顿时变得有些金黄。映衬着那双深邃微眯的眼睛，更让人觉得有些深不可测。
“等待大典圆满是徒儿作为司天人的命数，还请师父不必担心。”墨祥忙再次躬身。他在心里责备自己，当初师父等了二十年，自己不过才九年，为何就要在他老人家面前显得如此急躁。
他们所说的‘圆满’，是祀宇大典上天龙的出现。
对于一个司天人来说，天问之术一年就施展一次。天问，问的是六域的变故，生民的福灾。而对于天问之术最好的回应便是天龙的出现。
若六域安泰，有鼎盛之茂，则有天龙盘旋于祭台之上。无契担任司天人七十年，从当初六域部落未结成联盟时，部落首领之间人人争夺的司天人，到伊祁放勋统领六域之后的司天官，七十多次的祀宇大典上，天龙不过才出现了三次。而上一次天龙的出现，是二十年前，放勋统领六域的那一年。那一次，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天龙一定会出现。
自那以后，大典再也没有圆满过。这其中的等待，所有人几乎都明白。但在这漫漫等待中，有多少人是真正关心六域的衰盛呢？
“我并非担忧你这次的大典是否圆满，我只是想问你一句。你昼夜观星辰，卜世事，可算过自己？”无契幽幽地问道。
“我自己？”墨祥不明白师父所说，到底是何意。
无契沉默了些许时候，再一次伸出手，拍了拍徒儿的肩。“今日的大典或许会有些不同，你自己要小心。去吧，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师父……”看着无契的面容，墨祥有些哽咽。十年了，他终于听到了师父的这句话。
殿外，鼓声一阵高过一阵，礼官已开始宣文。他知道，此刻，域王也已落座，外面已是围满了观礼之人，一双双眼睛正紧紧望着空空的祭台，他们心中一定各有所想。
有人或许在想，不知今年大名鼎鼎的司天官能否迎来天龙，若是还迎不来，恐怕域王得再修一座迎龙殿了。
有人或许正一脸好奇，想象着一会儿司天官将会在祭台上如何施展神秘无常的天问之术。
或许有人还在同情他，若是今年大典还不能圆满，域王便会迎来第十次失望。
外面的人在想什么，墨祥无法阻拦，他只有专注地着手于眼前的一切。怕什么，若是连一个司天人最基本的等待都承受不了，谈何通晓天理，预卜天地！
墨祥长吁了一口气，脚步缓缓移动，朝着大殿正中间走去。
咔的一身，阳光从屋顶落下，正好将墨祥整个人罩住。暗沉的大殿内，仿佛顿时只有墨祥一个人存在。他踏上大殿正中间的一块木板，转头看了看无契。此刻的他，要比往年安心许多。
因为前几年，他总是一个人孤独地站在这里。
“时间到了！”无契冲他点了点头，眼神坚定而稳重。
再一次“咔”的一声，墨祥脚下的那块方正木板开始缓缓往下移去。墨祥站在上面，微微闭眼。师父，你放心，他在心里说道。
第136章 耀眼的司天官
卿云终于见到了域王！
就在她正仔细打量着另外两位身着七重衣的人时，她发现那两人的目光瞬间变得严肃。随即，自己袖子被旁边的宣宣轻轻一扯，示意她与周围的人一道行礼。
她在照做的同时，朝着大家躬身下拜的方向望了望。王座前，一个威武挺拔的身影立着，他身着八重衣，头戴王冠，眉眼之间露出旁人没有的威严与霸气。
这便是域王么？这就是将会名垂青史的尧帝么！卿云眼珠一动也不动地望着那个人。
她来到六域这么多年，自从知道六域之主后，不知在心里想象过多少次尧帝的形象。他或者威风十足，全身上下散发出的王者之气让人望而生畏。他也许颇为和善，对待百姓柔和谦逊……
如今但从外表上看，这位尧帝似乎更贴近于前者。卿云看着域王，在脑海里不断回想着此前曾经在史书上看过的关于这位尧帝的画像。不过，她来到这里也有十多年，那些曾经看过的东西早已模糊，而卿云似乎也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人。
待域王坐下后，众人才依次坐下。
因为卿云挨着宣宣坐在一起，自然比重华几人离域王近一些。她和域王之间，仅隔着四位令官和几名站着的侍者。
所以，当卿云一坐下，便赶紧到一束目光正射向自己。直觉告诉她，这是一束与众不同的目光。
果然，当她抬起头，便迎面与域王的眼神相撞。卿云下意识地握了握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微微朝放勋点了点头，竟不敢再将头抬起。
卿云不熟悉这王宫中的礼节，此刻她不知道是否应该站出向域王行一礼。他现在已经看见自己了，一定在疑惑这是什么样的人，居然坐在了王女旁边，此刻是否应该自报一下家门。可若是在没有召唤的情况下站出来，也未免太引人注意了些。
千头万绪在一瞬间涌了上来，卿云正准备转头向宣宣求助，却注意到域王竟也同样对着自己点了点头，眼神中似乎还有着一丝和善。
我没看错么？卿云一愣，用力眨了眨眼，再一次确认域王确实是在对着她微笑。他交叉在袖中的双手握得更紧了，来自堂堂尧帝的目光让她一时有些招架不住。
“你别怕，我别怕，父亲可是知道你的。我也给他说过了，今天要邀你和我一起坐。”一个清亮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
卿云对着旁边的宣宣回应了一个感激的微笑。刚才自己的紧张表现得那么明显么？伊祁宣宣都看出来了？
“看！礼官来了，马上就开始了。”正在卿云想着自己刚才是否有些丢人之时，宣宣再一次碰了碰她的胳膊，小声说道。
卿云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五重衣的官员缓缓从观礼区的一侧走出来。这时候卿云才注意到，在观礼区的另一侧，与祭台相对的还有另一个小小的圆台。
那圆台只有祭台的一小半大，位置比祭台要低。
那个地方，刚才魏俞泓似乎没有介绍过。卿云正准备开口问旁边的宣宣，却只听到礼官已开始念文。她不免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下方的重华，两人目光交汇，微微一笑。
礼官念了许久，卿云听得也不甚懂，索性放空了脑子，静静地注视着空空的祭台。
“司天官至……”
随着礼官拖着长长的嗓子喊出最后一句话，所有人的目光皆移到了祭台。几乎在话音刚落只是，众人便见到一个人影缓缓从祭台正中心升了出来。
没错，墨祥这这样从祭台下方被升了上来。
“这时候就有升降装置了？”卿云看着缓缓而出，犹如站在二十一世纪升降舞台上的墨祥，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你说什么？”宣宣小声问道。
“没事没事，第一次见到这般场景，有些激动。”卿云忙尴尬了笑了笑。
“长见识的还在后面呢！”宣宣轻声道。
卿云目不转睛地望着墨祥，今天的他，虽然身影依旧如往日那边颀长提拔，但此刻的墨祥，有着凝聚所有人目光的魔力。
他身披一件大黑色宽袍，长长的衣摆直拖到祭台下方，宽袍上竟有着一条无比清晰的白龙纹样，它如同实物一般，龙须飘然，眼神犀利，龙爪分明。
那龙案从双肩直到衣摆，如同一条真正的白龙盘旋在高高的祭台，让这个小小的地方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而在场的其他人，皆无一人身上有龙的图案。
这，莫非就是第九重衣么？连域王都不能穿的九重衣，只属于司天人的九重衣？卿云好奇地望着这一幕，心潮竟忽然变得有些澎湃起来。
她想，难怪听魏俞泓说，在祀宇大典上，墨祥是当之无愧地最引人瞩目之人。且不说今天他要施展什么天问之术，单看人家这出场架势，就知道今日的司天官有多耀眼了。
“快看呐，司天官出来了！”
“是啊，是啊，出来了！”
“好威风啊，一看就极有本事。”
“司天官如此威武，今天一定会有天龙出现！”
……
虽然场内的观礼处离外面有些距离，但此刻宫门外早就响起了一阵欢呼之声。而场内坐着的人之中，似乎也有些窃窃私语。
卿云竖起耳朵听了听，一时在心里不免有些发笑。他们应该也不是第一次在祀宇大典上观礼了吧，怎么反应竟和自己差不多大？
卿云缓缓回了个头，不知为何，她此刻竟有些想看看弄知的反应。
她知道弄知历来将司天官视为最敬佩的人，此刻见到偶像如此气魄，不知会兴奋成什么样。
果然，弄知的表情没有让她失望。只见他满脸通红，双手握在胸前，死死地盯着墨祥，似乎那股魂儿都要跑到祭台上去了。
而一旁的重华和小高，也显然注意到了弄知的反应，两人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弄知难得有一次情绪如此激动，且由他去吧。
不过，此时人家司天官只是现了个身，一个动作也没有，一句话都没有说，便让弄知如此沉迷。若是他施展起众人视为神一样的天问之术，不知他的反应又当如何呢？
没想到这个大典还真是有些意思，不止是大典本身。不知道，今天有多少惊喜在等着他们呢？卿云转回头，重新望向了祭台的方向。
第137章 可怕的猜测
如果说此时此刻整个王都陷入了一片沸腾之中，那么引起沸腾的源头便是这方小小祭台上的身影。不知为何，观礼场中许多人都看出来了，今日的司天官与往年相比似乎有些不一样，那双眼神中的坚定与决心明显多出了几分。
域王缓缓转头，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这个位置。这么多年来，这里从未有人坐过。今日，不知他是否正在某个地方看着眼前的一切呢？
一阵惊天的鼓声从祭台四周升起，那敲出的节奏与力道竟然不差分毫。卿云不禁想起在来的路上，魏俞泓告诉他们，这鼓声是用来驱散浮云，为神引路之用。
也不知这祀宇大典最初是谁所发明，竟懂得用震天的鼓声冲破云层。当初在村子里接引天雨时，卿云也是用了这样的办法。
其实，这也不算是胡乱就用的方式，它本身便有一定的道理。若说卿云明白这样的道理，倒也无可厚非，毕竟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老祖宗的智慧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呢？
不过这里的人竟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卿云一时有了一种错觉。其实，我们有多少自以为是的新发现，不是很早很早以前，人们便已知晓的呢？
此时，与卿云有着一样想法的，还有重华。自鼓声响起时，他便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熟悉！
当初在村落接引天雨，卿云让宁逍准备了一张虎皮大鼓，那丫头还特意指派自己去击那张鼓。本以为自己只是为她壮个势而已，没想到她告诉自己，这虎皮鼓的声音是能够接引天雨的重要力量。虽然重华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卿云是如何清楚这一切的，但他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卿云所见识过的事，或许并非他们所能及。
此刻，在王都的祀宇大典上，竟然发现了与当初如此相似的一幕，这不禁让重华有些诧异。卿云从未来过王都，也没有人告诉过她这样的做法，为何她却懂得用鼓声驱云？
重华将目光落在前方卿云的身上，隐隐瞧见她认真注视祭台的脸庞。忽然，他心里涌现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司天之术不是人人都可学，占卜问天道、观星辰，除了要学会司天术，还得看这个人是否是通天之人。”
早上魏俞泓在接他们来王宫的路上，无意说出的一句话此刻竟一遍遍地回响在脑海里。司天之术！通天之人！接引天雨！
重华将这些在脑海中连成一片，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难怪当初墨祥第一次下访村落时，单独见了他们几个普通少年。若不是卿云接引过天雨，一个堂堂司天官为何要见他们！
而在墨祥第二次来村子时，恰逢卿云中了雪鳅之毒。从那时起，他对卿云的病情似乎格外上心，甚至还将他们带来王都，让无契亲自将卿云治好。今日，还费尽周章地让他们来这祀宇大典观礼。
还有回天门的人，三番两次来追杀卿云。以前重华只知道她是特别的，但总是想不通她特别在哪里。
还有那日，弄知深更半夜被无契叫上后山询问卿云的身世，重华一直隐隐担忧，怕这之中出了什么岔子。
现在，这一桩桩一件件……他终于明白了。
卿云，或许就是那个魏俞泓口中的通天之人，是迄今为止还未曾在六域出现过的下一任司天人！
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她是天选的司天之人，她会是墨祥的徒弟，带墨祥退去，她将成为新一任的司天官？！
“云儿……”重华口中不禁深情地轻叫了声，一时间，心中说不出的复杂。
重华此刻神情上的微妙变化自然未能引起任何人的察觉。因为，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那个挺拔的身影上，包括卿云自己。
祭台之上，墨祥双手高举，掌心向外，五指张开，双臂随着鼓点的声音舞动着。他的双臂，此刻虽然动作轻柔，但却充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
就在他双臂张开不久，场上的人明显感觉到，身边的鼓声在一阵阵变小，然而击鼓之人的力度和气势却丝毫没有减弱。相反，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变得更为用力。
此时此刻，场上的人皆目不转睛地望着墨祥。就连域王也一脸坚定，连眼神也不曾有丝毫的变化。
墨祥在收纳鼓声？！等到卿云反应过来时，她只觉得耳畔的声音越来越小。再定睛一看，墨祥的双掌之上，不知何时已稳稳托住两团白气。它们如烟雾一般，在手掌上方悬空飘动着。而那两团白色的东西逐渐变得越来越大，大到将祭台上的整个人都紧紧包裹住。
墨祥在做什么？卿云看得一脸疑惑。虽然墨祥的样子着实看起来有些厉害，但她实在是摸不透司天官此刻的做法。不过她猜测，这一定是一种了不起的本事。若是日后见到墨祥，定要请教一番。
正当她心里想着什么时，一阵低沉却又具有无比穿透力的声音传来。这声音，盖过了场中所有，直直进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天地正色，取诸乾坤。更张星辰，祀宇诸神。六域生民，福影祸身。愿降祥兆，有是子孙。第一百三十一代司天人，请！天！一！问！”
卿云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包裹着墨祥的白雾已是越围越大，此刻已将祭台包围得十分严密。若不是有一丝清晰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或许无人知道在这之中还有一个人存在。
就在墨祥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时，周遭刚才还微微存在着的鼓声此刻已尽数消失。随着砰的一声巨响，祭台上那团大大的白雾被轰然震开。
墨祥的身影再一次在逐渐消散的雾气中显露出来。然而这一次，祭台上的场景让人更为诧异。此时，墨祥直直站立，仰头闭眼。头顶上，三颗拳头大小的雪白圆球正飞速旋转。霎时，在一阵惊呼声中，圆球如箭一般朝上方飞散而去，直入云霄。
“这……这是怎么回事？”眼前的一切让卿云有些傻眼。此刻的司天官与她以往见到过的墨祥竟完全不同，仿佛真如一位能呼风唤雨，通晓天地的神明一般。
只觉得天色逐渐变黑，卿云抬头望去，观礼场上空，一团团阴云正聚集而来。
“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卿云只听得旁边的宣宣一声低喃，便见她紧张地往一旁望去。而望去的方向，正是祭台正对着的，只有其一半大小的圆台。
随后，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那个方向。
那里……有什么？卿云立马跟着众人看了过去。
第138章 兽群
卿云跟随着众人的目光望去，不知什么时候，那方小小的圆台上，竟多了一样东西。
一块巨大的黑帛罩于圆台之上，随着天色逐渐变得阴沉，黑帛掉垂下的四角被风吹起。看凸起的形状，下方罩着的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方正之物。
“这是什么？！”卿云不禁越来越好奇。
只听得哐当一声响，黑帛之下似乎有些异动。场上众人立马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似乎连大气也不敢出。
“你一会儿见到了可不要害怕呀，我会保护你的。”见卿云的反应有些异常，宣宣忙拉着她的手，似姐姐般体贴地说道。
“开帛……”随着礼官拉长的一声，那块巨大的黑帛被几名侍者重重掀了开来。几乎在黑帛之下的东西映入人们眼帘的同时，一阵令人生畏的声音从帛下传出。
这声音，让在座之人浑身打了个寒战，也让卿云心下一震。
当黑帛完全被撤去之后，卿云终于完完整整见到了黑帛之下那块看起来方方正正的神秘之物。那是一个和圆台一般大小的笼子。笼子上下严实封闭，四面成条状，从透出的缝隙里看进去，卿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是，兽群！
火红的鬣虎，皮光泛着微光的蓝狮，两人高的古猿，张着血盆大口的鹿蜀。在身形庞大之兽的四蹄之间，还有众多如狐狼熊模样的小兽。虽说它们的体型相对小些，但看起来也是极凶之物。不过，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是一头通体雪白，额上两角如烈火般红艳的巨兽。
“这里怎么会有兽群？！”望着眼前的一幕，卿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说这头看起来最瞩目的兽自己没见过，但鬣虎和鹿蜀她是见识过的。看起来，那头白兽要比它们更为凶猛，如此猛兽竟出现在祀宇大典的现场！
卿云见众人表情虽然也有些异样，但不似自己这么诧异，仿佛对于眼前的景象有所见识。莫非，这是祀宇大典上必需的一环？
“这是迎龙兽，一会儿它们叫起来你别害怕。兽笼牢固，它们出不来的。”宣宣瞧见了卿云惊讶的眼神，再一次贴心地提醒道。
迎龙兽？卿云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听着名字，她也猜出了几分这兽群的用途，只不过却越来越觉得糊涂。
这里有一座殿叫迎龙殿，此时又出现了什么迎龙兽。看起来，这所做的一切，都和‘迎龙’有关。
龙……真的有龙吗？
满心疑惑的卿云想拉着宣宣问个清楚，不想还没张口，一阵阵刺耳的咆哮声便传入耳朵。准确说来，这声音弥漫了全场，此起彼伏，如同要将大地震裂一般。
在场许多人不禁捂住了耳朵，宣宣也对卿云示意，让她学着旁人的样子，让耳朵少遭受点苦。
卿云并没有将耳朵捂住，这兽群的咆哮虽然厉害，可在她听来，并不觉得刺耳。她不禁往后望了望，想看看重华几人的反应。
看见重华的反应，卿云一脸不解。他此刻正瞪大眼睛望着那个巨大的兽笼，嘴巴微张，脸上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没想到这家伙的反应竟比自己还要大……卿云只当是重华诧异于大典之上忽然出现的兽群，又怎知此时此刻他内心正如波涛般翻涌。
一见到兽笼中那个通体雪白的巨兽，望着那如烈火般鲜红的双角，再看看其两额之间因拔掉第三角而留下的伤口，一股熟悉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是它！那头青䑴兽！那头被自己亲手拔掉第三角的青䑴兽！
虽然与兽笼之间隔着不近的距离，但青䑴兽的模样，那威力十足的咆哮，甚至是它那沉重的呼吸，都让重华觉得熟悉无比。熟悉中，带着恐惧与不安。
当时，为了救卿云，无契将他们几人带入了绝崖山。虽然不知道为何最后只让自己只身一人前往密林与青䑴兽搏斗，取它第三角，但最终他知道，无契用兽角中的血炼出了血丸，救了卿云的性命。
算起来，无契是卿云的救命恩人，这青䑴兽更是她的救命恩人。
当日自己用无契给的药丸将青䑴兽昏迷，趁此机会拔掉了它的第三角。听无契说，那家伙聪明无比，若是见到昔日仇人，必将寻仇。
如今，自己就在青䑴兽面前，离他们搏斗之日不过区区半月，它额头上的伤口还未曾恢复。在这个时候，它若是发现自己，岂不坏事！
重华不曾想到，这一切竟是如此凑巧！他只觉得喉咙一阵发痒，双眉皱成一团，整个人竟不由得绷了起来。
“你怎么了？”弄知发现了重华的异样。
重华喃喃道：“是它，那个家伙！”
见重华说出一句毫无由头的话，弄知有些迷糊。“什么那个家伙？”
“那天我们在绝崖山，我就是从它那里取来了兽角。笼子里的那头白兽，就是青䑴兽……”重华说着，眼中缓缓放出一团寒光。
“什么？！”一旁的弄知和小高同时惊呼起来。竟有这么凑巧的事，不知道应该说是命运，还是缘分，竟让他们在这大典上又见到了。
因那日在绝崖山，无契只许重华一人进入密林，其余的人皆在林外等候，所以小高并不曾见过这青䑴兽是何模样。不过，林中打斗之时，那青䑴兽所发出的惊天咆哮，就连外面的人也听得毛骨悚然。
弄知再侧耳一听，果然，此时那兽笼中最明显的咆哮声，与当时在绝崖山上所听到的相差无几！
“还真是那个大家伙……”望着那头巨大的青䑴兽，弄知心里直打鼓，同时也对重华多了几分敬意。当日面对一个如此凶猛的东西，重华竟能成功取了它的角。要是自己独自进去，怕早就成了它的腹中之物了。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今日有些不对劲。”重华低下头，轻声对两人说。
小高警觉地望了望四周，此刻，除了兽笼之处咆哮声此起彼伏，场上观礼之人皆无有什么不妥之处。就连祭台上的司天官，此刻也正一脸认真地注视着兽笼，满脸期待。
“那些兽被关在笼子里，想必是被人擒了来。它们能出现在这大典之上，一定不会威胁到我们的。你看，域王都在这呢！”弄知轻声安慰道。他猜测，重华定是与这青䑴**过手，或多或少留下了一些惧意。如今再次见面，哪有不害怕的道理。
真是这样吗？重华将目光扫向兽笼，伴随着惊天的咆哮之声，只觉得耳畔的风异常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