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高冷
卿云在屋内沉沉睡去，睡梦中，久违的场景出现在她的梦里。
她的身体依然变得麻木，从绝冷的冰面醒来，她迈着如同回家般熟悉的步伐，穿过那座正在熊熊燃烧的山，来到一个广阔的白色空间。
“你在吗？”这一次，没有看到什么人，与卿云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并未出现在这里。望着空荡荡的一切，卿云反而觉得有些不适应。
她喊了几声，回应她的不过是万籁的寂静。卿云转身望了望四周，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这里的一切是如此让人亲切。
卿云自然知道这是自己的梦境，自从无契上次闯入这个梦境之后，卿云似乎便没有再做过这个梦了。不知今日为何，她再次回到了这里。
“喂！你在吗？”卿云又一次大声叫了起来。声音回荡在这个宽敞的地方，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回声。
然而，依然什么都没有。
卿云不禁有些后悔，之前见过那女子多次，连她的名字也没问出来。如今想招呼她一声，都不知该如何称呼。
今天这梦里，怎么会这么空呢？卿云来来回回地走着，这个地方让她感觉熟悉而陌生。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离开了很久的家，再回去之后，还是那个熟悉的样子，只不过没有了熟悉的人一般。
卿云干脆坐了下来，用手托着腮，无所事事。
她不知自己这次进入梦境，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因为之前每一次做这个梦，似乎都由不得她自己，卿云也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到这里，来到这里又要做什么。
她只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所有的一切。
“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卿云立马转身。当她看到身后那条悬浮于天空，庞大的身躯几乎要遮盖住一切的黑龙时，卿云心里还是微微一惊。
“是你？”这个庞大物的双眼如同天上的日月，眼中能装下一切，也能映照出一切。它的一只眼如冰面蓝白，又如月光清冷皎洁。而另一只，则如同身后燃烧的熊熊山火，红到可以吞噬这世间的所有。
它周身的鳞甲层次分明，但无不透出一种如同深渊一般的黑。那色彩几乎令人绝望，因为那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卿云望着它，油然而生一种熟悉的感觉。她不由得摊开手心，果然，手心里一直存在的龙纹此刻却没有了。
“你就是我手心里的那条龙吗？”卿云倒不觉得害怕，反而看着它，颇感亲切。她知道，这家伙
或许时刻与自己在一起。
“我从未存在于你的手心，你所见到的，不过是一场虚幻。”
卿云嘴巴一憋。又来了，这家伙说话倒和之前梦境中的那女子有几分相似，都爱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
不过卿云并不打算深究这个话题，因为经验告诉她，目前的自己与它确实还存在些沟通上的障碍。
“那日在王都观礼场上，也是你对不对？我记得，全身如此黑的龙，除了你应该没有了。”卿云说话时，不由得微微笑了笑。
“你之前还见过其他的龙？”那黑龙眼神微微一动，它的头也跟着动了动。只不过，这轻微的改变竟让卿云觉得头顶而来的光又被它遮住了一些。
“那倒没有，在我以前的世界里，龙只是个传说。要说真正见到的，除了在梦里，就是观礼场上那日了。”卿云不喜欢太黑的地方，身子便微微动了动，从黑龙遮蔽的地方走了好些步，才觉得眼前明亮了些。
“你在躲我？”黑龙的眼神再次微动。
“没有啊，只是你这身躯太庞大了些，把我的光都挡住了……”卿云抬手，指了指黑龙的头。
那黑龙愣了一下，不一会儿，竟动了动。卿云站立的地方，顿时明亮了许多。
卿云感激地望了它一眼，见这黑龙这次竟迟迟不走，干脆又坐下来。“你说，这六域还真有龙，我从未觉得这世间如此神奇。”
那黑龙悬浮在卿云面前，并未说什么，只静静地看着她。
“这个梦境到底是不是真的？你虽然不说，但是我敢肯定，观礼场上遇到的也定是你吧？既然这六域当真有龙，那我想，世间定然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事。”
卿云抬头看了一眼这庞然大物，见那黑龙依然没有理会自己。卿云觉得有些无趣，她也不知道自己何事才能从梦里醒去，只得坐在冰面上，双手托着腮，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这黑龙聊着天。
“喂！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从哪里来呀？天上？还是龙宫？你还有没有亲戚什么的，你们龙族应该不止你一条龙吧？对了，你是公龙还是母龙啊？有老婆吗？有孩子吗？你们住哪儿的啊？还有，我身体里的天地源力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啊？我想，一定和你有关系，对不对……”
卿云不曾意识到，自己絮絮叨叨，竟说了许久的话，也没有给那黑龙一个接话的机会。待她察觉到头顶变得一片光明时，抬头一看，空荡荡的，也不知那黑龙什么时候竟悄无声息的离去了。
卿云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可真是奇怪，好不容易现个身，就跟我说了三句话。大哥，你这也太高冷了吧！要是想装高冷，你就别现身啊！……”
“快些回来，你回来了，所有的问题都会明白。”
正当卿云抱怨时，那个浑厚的声音再次从四面八方响起，如同来自天际，穿透冰面和山火，直奔卿云耳畔。
忽如其来的言语将她吓了一跳，她抬头望了望，四周依然空荡荡的。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还能偷听呢……
“那你倒是告诉我，我要怎么样才算回来啊？喂！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卿云只觉得身体一凉，脑袋瞬间清醒了许多。她醒来看了看周围，自己正躺在床上。
她摊开掌心，那条黑色龙纹越发清晰可见。
“是你吗？”卿云另一只手抚上掌心，喃喃道。
咚咚咚，外面一阵敲门声响起。“云儿，起床了，王宫有人来找你了。”
是牟氏那熟悉的声音，卿云随即翻身下床，开了门。门口除了牟氏，还站着一男子。
“小高，你怎么来了？”卿云有些诧异。
第244章 毒漫王都
小高面色严肃，神色有些古怪。脖子上挂着一圈黑布，有些像蒙面布被扯下来的造型。他冲卿云投过去一个少见的目光。
卿云顿时会意，“一定是很久没见到我们，来看看我和母亲吧？对了母亲，我有些饿，能帮我们做些吃的吗？”说完，还用手抚了抚肚子。
“好，你们聊。”牟氏高兴地往灶房去了。
见牟氏走远，卿云一把将小高拉到一旁，低声问。“怎么了，王宫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卿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小高自上次被域王安排进了令士所，几乎每日都在王宫苦练，很少会出来，更别说一早便独自一人来到这里。
“不是王宫，是王都！”小高的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焦急。他示意卿云跟着自己来到院门口，两人打开院门往外瞧。这一眼，把卿云吓了一条。
卿云在城东的住处，位于王都的东主街上，这里平日人来人往，喧闹异常。往日这个时候，早已有许多人走动了。
而今天，大街上依然有些人走动，不过奇怪的是，似乎每个人的精气神都有些不一样。他们皆捂住口鼻，面露痛苦之色。
好几支由三四个令士组成的队伍快速从门前跑过，他们抬着一个个的人。不过，被抬者全身蒙了一层黑麻，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大家形色匆匆，每一位经过的令士皆蒙着鼻和嘴，一言不发地往前小跑着。
咳咳，在一个令士咳嗽一声时，小高迅速关上门，将卿云拉了回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卿云诧异地张大嘴，看着小高脖子上的那块如同蒙面罩一样的东西，和刚刚外面令士们戴的是一样的。
“今天一早，王都城内数人中毒，已有不少人死去。这毒厉害非常，可以传人。刚刚你看到的那些被抬者，皆是在昨夜死去的城内生民！”
“什么！”卿云无比震惊。昨天自己从外边回来时，城内都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这么多人就……中了毒？
“王都大部分令士都被派出来清理中毒者了，域王此时也极为头痛，下令闭户封城。我正好在附近受令，便来告知你一声。你要记住，这些天无事万不可出门！不，有事也不能出门！”
“那毒，真这么厉害？”看着小高严肃的神色，卿云泛起阵阵担忧。
“岂止厉害！今早域王派出许多王宫医官为轻微中毒者诊治，不想没有诊治出什么，医官也死了好几个了。”
“传染性这么强！”卿云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懵，她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能碰到如此厉害的传染病！
外面一阵人声鼎沸，小高朝外望了一眼。如今他有事在身，不可久留。他从腰中取出几个黑色罩子递给卿云，“我要走了，这个你留着，在家也戴上。记住，切不可与外人接触！”说完，小高又补充了一句，“照顾好牟氏母亲！”
小高戴上蒙面罩，他没有从门口走，而是飞身上墙，直接翻了出去。
望着小高眨眼之间便消失的身影，卿云只觉得脑子里浮现出许多疑问。一夜之间，怎会如此？！
想必王都早已乱成一团，王宫之内更不必说。要是这毒真如此厉害，王都可就危险了！
怎么办怎么办……卿云在院子里来回走动着。
要不，先到王宫问问域王？
不行，域王此刻肯定忙得不可开交，怎会顾及到她。宣宣呢？她现在可还好？
估计一时半会儿域王不会让王女出王宫，毕竟，宫外太危险了。
可是，卿云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样干等着，她急迫地想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为何一夜之间，王都竟遭逢了这样的灾难？
灾难？……
“丫头，虽然我不希望你身上的这股力量彻底爆发。但若真遇上灾难，我相信，你会成为所有人的救星。”
忽然，一个声音浮现在卿云脑海里，若隐若现，如同世间最令人匪夷所思的预言。
无契？
对，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映蔷。”卿云忽然对着一旁忙碌的女侍者喊道。映蔷走过来，看着卿云。
院子里站着的这些人，不管是令士还是女侍者，知道卿云母女不喜人服侍，平日无事都只自己忙着，待她们有吩咐时再出现。
“我要出现一趟，你在院里照顾好母亲。记着，让大家今天先不要出门，也不要让我母亲出门！”说完，卿云便要往外走。
“姑娘！”映蔷一声叫住。刚才高令士不少叮嘱了，叫你也不要出门吗？
卿云一愣，刚刚她与小高在院中说话，虽然声音确实压得很低，但院中毕竟还有这许多人。她只顾着不让牟氏听见，却无意去避讳他们。
“无妨，我去去就回来。”说完，卿云学着小高那样戴上面罩，刚要开门，却看到牟氏从屋子出来。
“云儿，吃点东西吧！都是你爱吃的。”见卿云如此打扮准备出门，牟氏忙招手。
“母亲，我很快就回来，你先吃吧。”说完，卿云飞快开了门，又紧紧关上了。
“愣着干什么，赶紧跟上几个啊！”院里几个黑衣令士还没反应过来，映蔷忙大呼了一声。
这些人日夜守在这里，就是为了保护卿云的安全，此刻竟楞住了，映蔷有些无奈。
刚出门几步，卿云赶紧捂上口鼻。即使已经带着面罩，她都觉得城内今日这气味似乎有些不对。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这气味有几分熟悉。
“丫头！”卿云正准备穿过这条街再上后山，不想却听到一个人在叫自己。
她赶紧回过头，只见无契站在那里，眉头紧锁地望着自己。
卿云见状，赶紧从腰间拿出一个面罩递给无契。无契也未拒绝，随即拿过来戴上。
刚刚小高给了她几个，如今已用掉了两个。可是戴上这东西，她也觉得这气味还是直冲口鼻而来。若这就是毒的气味，那这黑面罩也没什么用嘛。
“老先生，我正准备去后山找你！”
“我就知道你待不住，走吧，去见见域王。”
如果此时王都内的情况继续像这般持续下去，王宫也危险了！
卿云想也没想，跟在无契身后，两人朝王宫门的方向快步而去。
第245章 近身查探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王宫门口。今天这里值守的人比往日多出了不少，许多人从宫门口进进出出，面容焦急。
宫门守卫之人见到无契立马躬了躬身，随后立即放行。
他们见到卿云跟在无契身后，并未多说什么。这些日子，青云跟着王女宣宣进进出出多次，对卿云也算得上颇为熟悉了。
忽然，卿云看到一个熟悉的娇小身影，她从人群中一路快步跑出来。
“宣宣！”卿云忙大叫了一声。
宣宣回头一看，只见卿云和无契两人站在那里，立马又回头跑到他们面前。
“你们可是要去找父亲？”
“嗯，眼下是什么形势，你怎么还要出去？”卿云担忧地问道。
“我去一趟城东。”
“我刚从城东住处过来，你去城东做什么？”
“我去找他。”宣宣的声音压得低了一些，虽然她并没有说自己要去找谁，但卿云几乎立马恍然大悟。这丫头，如此危险的时刻还对那启丁念念不忘，这般用心真不知是好是坏……
“现在可不能出去，外面这么危险，你回去待着吧！”卿云自然不愿意看着宣宣此时出去冒险。城内是什么形势，她是知道的。
“不行，我不放心他……我看看就回来。”宣宣并没有听卿云的话，只拍了拍卿云握上来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随后便忙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便见两三个令士急急忙忙地追赶了上来，朝着宣宣的方向一通小跑而去，看样子应是留在王女身旁照顾的。
卿云轻叹了一口气，只得和无契往里走去。
两人走在宫内小道上，今天整个王宫看起来气氛十分怪异。
医官门提着自己的医药匣子鱼贯而出，每个人神色匆匆，眼神肃穆。而从他们身边经过一队队令士，皆带着黑色的面罩，脚步匆匆。此时的整个王宫，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和陌生感。
“看样子，这王宫之内也不太平了。”卿云幽幽道。
“何尝不是呢。”无契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人的脚步并未放慢，反而加快了许多。急步前行的令士和医官不断经过两人身旁，同时卿云还注意到一些其他人也顺着他们走的方向，往王宫内小跑而去。
虽然卿云不认识他们，但见这些人看到无契都或近或远地打着招呼，卿云便知这些人也非什么等闲之辈。
她觉得这里有几个人的面庞似乎还有些熟悉，卿云依稀记得祀宇大典那日观礼场上几个身穿七重衣的人，也在这里。
看来，王都的大人物今天几乎全出动了。啧啧啧，这个响应程度，算起来也是很快速了。
卿云极少来到大殿，平日里被宣宣拉着进王宫，跟着她在宫内玩闹了几次，再者就是直接被带到域王的起居处。至于眼前的这个大殿，无事便很少过来。
这里是域王与官员议事之处，也不是她该随意来的地方。
卿云两人在外面稍待了片刻，等那些议室的官员出来，他们才进去。
原本无契并不需要在外面等着，不管域王议何事，他皆可入内，许是无契考虑到有卿云在一旁，他不愿将这丫头单独扔在这里。
“我已经让魏圃非去查毒源了，此事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进入大殿，看着卿云与无契一道进来，域王倒不觉得意外，看神情反倒十分平常。
“想必域王心里已有一些猜测了。”无契道。
“是，不过一切要等魏圃非的查探结果。先生，你有何想法？”
“我想去看看中毒者。”
“什么？”域王走到无契面前，“这不行，此毒传人极快，与中毒者靠近极有危险，你不可去。”
“我见王宫之中的医官已经出去了许多，听说还有几位也已经中毒了。这种事，总得有人去做。不近身查探，又怎知晓这毒究竟为何物呢？”
放勋思索良久，“不行，还是不行，此举颇为危险。我让旁的医官去查探，不能让你去冒险。”
“域王，此毒来得颇为蹊跷，若普通医者真能探出什么，你觉得施毒者会选择如此简易之毒吗？”
施毒者？卿云虽然这么久都未插话，但她一直在旁静静听着。
听他们的意思，这次王都毒发，是有人故意为之？
细细回想一番，卿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是啊，若真是其他什么意外之毒，怎么说也得有好几日的反应时间，才能达到如今这个毒发全城的效果。
而此毒，仅仅在一夜之间，且传入之快，简直惊人。
“可即便是这样，我也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放勋一时之间有些为难，不过他思虑一番，不免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是啊，偌大的王都，竟没有哪位医者能查出这是什么毒。
“丫头，你在这听了许久，你认为先生可该去？”放勋转而对着卿云问道。
卿云不想域王竟会忽然之间问自己这个问题，不过她几乎没用思考便回道。“老先生此心可表，我认为没什么不可以的，我愿与他同去。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守着他，心也安些。”
“你也要去？”域王只得苦笑，这又不是什么好事，近身查探中毒者这样的差事，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被染上。
“胡闹，你去做什么？”无契自然不愿意。
“去帮你啊！”卿云倒是显得稀松平常。
“我堂堂司天人，还有什么忙需要你一个小丫头来帮……”无契忙说。
“那可不一定，我去帮你看看现场，当个速记员也行啊。”
“当个什么？”无契没有反应过来。
“哦……没什么，反正你带上我，肯定有用处的。”卿云说着，便不再理会无契，又转向放勋。“域王，这王宫内可有树胶？”
“树胶？”放勋一时之间，只觉得听不懂卿云在说些什么。
“可有新砍的树，最好是一天之内砍下的？”卿云有些着急。
“你要这个做什么，我倒是可以给你问问。”
“好！老先生，你若要去查探，先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回来，切记不可先走。”未等无契和放勋说什么，卿云便跑出了大殿。
第246章 偶遇恩人
卿云和无契往宫门的方向走，出了宫门，他们向城西而行。
那里有一片宽阔之地，今天一早，放勋便命人在那里搭建起了一个简易的棚，所有患毒之人皆被送到此处。
而毒情严重丢了性命之人，也就从这里被抬到不远的山下，就地深埋。
如果说此时的王都变成了一座毒城，那城西这片郊地便是毒城之中的地狱。
负责守卫卿云的那几名黑衣令士，从城东住处出来后，一直跟着卿云进了宫门，并在大殿外候着。他们出来时，几人也跟着出来。
此刻，这些人跟在卿云身后，不过只是远远地跟着，并未靠近。
“丫头，你这东西是怎么做的，当真比他们的黑面罩有用？”无契不断鼓捣着卿云给他的奇怪面罩，满心疑惑。
在大殿上，他问域王宫内新砍的树后，隔了许久才回来。回来时，手里就拿着好几个这样的东西。
“那当然，之前那种黑面罩是麻布做的，若真是有毒传人，这面罩压根就没用。”卿云有些得意。
“那你这个就有用了？”无契看了看，似乎卿云给的这东西要比黑面罩薄许多，还小了不少，而且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我看你这不也是用麻布缝的么？”
“当然不一样了，我这里面还加了许多东西。别看它薄，防水性可强了。”
“防……防水性是什么？”
“额……就是说，这个东西戴上就不容易被传上毒。”卿云知道一时之间说清楚有些麻烦，干脆不解释什么了。
“哦……听你这么说，这东西虽然小，可作用倒是挺大啊。”
“虽然不敢保证有多大作用，但至少比之前他们戴的要管用得多。对了，这东西就暂且叫它口罩吧。”卿云道。
“口罩……”无契若有所思。“那你当真认为，他们戴的黑色面罩没用么？若真是没用，问题可就大了！”也不知为何，虽然无契第一次见到这个奇怪的东西，但他相信卿云口中所说的口罩，是有作用的。
“你别担心，我已经让几个女侍者在王宫按照这个的模样加紧缝制了，很快就能做些发给医官们了，他们整日面对中毒之人，才是最需要的。”
无契点了点头，这丫头能想到这份上，也着实不易。
还未到收留中毒之人的医棚，卿云便远远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氛围。
除了令士们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以及医官们偶尔焦急的话语，这里便再无其他声音。
走了好一会儿，他们终于到了这片地方。进入搭好的医棚，卿云忽然有着错觉，这一幕场景，是那么熟悉！
当初还在村中时，他们何尝未经历过如今可怕的场景。如今，换了一个地方，却有了更多中毒的人。
中毒者是安静的，他们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用的人用那双空洞的眼神望着周围的一切，似乎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而更多的人则双眼微闭地躺着，仿佛他们不是中毒，只是寻常睡着一般。但只有医者们才清楚，着看似寻常的睡着，很容易永远失去醒来的机会。
这是医官们迄今为止见过的最柔和的中毒方式，可它也是最恐怖的毒。因为它如同恶魔一般，能在一夜之间覆灭一座城。
人们对于它，知之甚少。可它对于王都，似乎怀着深仇大恨。
喧闹中潜藏着可怕的寂静，这是这个地方留给卿云的第一感觉。或许，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会给人这般奇怪的感触吧。
“老先生，你怎么来了？”这里的医者和令士，没用谁不认识无契的，见他来了，管事之人忙迎上来。
这人医官模样，一脸憔悴，年纪看上去已是一位老者。他虽然带着黑色面罩，但依旧能看清他的面色蜡黄，想是疲惫不已。
“卿云姑娘也来了。”那人见到卿云，又道。
“你认识我？”卿云听着这人说话的语气，似乎与自己很熟一般。可她回想了许久，也不知在哪里见到这位医官。
“不仅认识，我还知道你此前养过一只小狼崽。抱在怀里，这么大。”那医官老者边说，边比划了一番。一想起当晚在牟家小院里，被那几声狼嚎吓得肝颤的模样，这医官老者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这……你……？”卿云有些愣住了。他说的应该是“黑洞”，听他描述的语气，似乎还见过黑洞。可它在上王都的路上就死了，这老者是王都医官，又是如何见过黑洞的？
见卿云实在想不明白，那老者便也不打哑谜了。“我与司天官曾去过你们住的村子，当时卿云姑娘正中雪鳅之毒，整日昏迷不醒。我实在无能为力，便告诉司天官，世间怕是只有无契老先生才知这毒该如何解……”
卿云一听，恍然大悟。原来眼前这位算起来，还是救命恩人呐！当初要不是他说了这句话，墨祥也不会将自己带到王都治病，也就不会有现在所遇到的一切人了。
可以说，这位医官老者的一句话，不仅救了自己的命，还改变了这么多人的命运！
“老先生，多谢你！”卿云忙躬身行礼。
“姑娘不必客气，当初一事也算是缘分，现在又在这里相见了。不过如今这里十分危险，二位来此做什么？”那医官老者身负诸多事宜，自不能与他们一直闲聊下去。
“我们想看看中毒之人的症状。”无契道。
“什么？”那医官老者有些诧异。此种毒，若不是职责所在，他们都避之不及，怎么这两人竟主动来此地查探？
“老先生，这毒可厉害得很呐！不仅厉害，而且还有些玄乎……”医官老者忙道。他们这么多人查探了半日，都未曾破解出半分，就连这是何种毒，都看不出来。他们甚至怀疑，这并不是毒，而是一种奇怪的病。
“它若不玄乎，我来做什么？”无契语气倒是十分自信。能在一帮医官老者面前如此说话的，怕王都之内也只有他一人了。
虽然无契是司天人，可这些年来他云游六域，见多识广，什么毒未见过。上次他治好卿云一事，便是最好的证明。
那老者忽觉自己多事，忙躬身。“有老先生来助我们查探，那便再好不过。我先带你们看看，请跟我来。”
说着，医官便领着二人往几个中毒之人身旁走去。
第247章 症状
医棚被隔为两半，中间则用几块木板隔着。
刚进来时，卿云不明白为何本就不大的地方要如此安排，可当他们被那医官老者带到其中一个空间时，卿云立马就清楚了。
原来，那医官是按照中毒程度来区分的。轻微中毒者，被安置在里面的区域，中毒严重着则在另一块地方。因为两种不同程度的病人，其症状不一，治疗办法也不一样。
严格说起来，医官们如今实施的并不算是治疗办法，只是用最基础的医治法子尽可能压制这毒在他们身体中的情况。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卿云不禁有些感慨。虽然一夜之间王都有这么多人莫名其妙地中毒，可域王在应对这件事上，所做的一切决定又快又稳妥。
一个早上，陆续将所有的中毒之人转到城西，又对病人进行隔离分批治疗。此时此刻，卿云能想到的一个词便是：专业。
“这几人都是轻微中毒者，是不久前才被送来的。”医官老者将他们二人带到那几个人面前，说到。此时，医棚里还有许多人正被陆续送来。
卿云和无契俯身蹲下，看着中毒之人的面容，不禁互相对视了一眼。
只见那人面色一阵淡红，一阵苍白，他微微睁着双眼，不过目光空洞，似乎什么也没有。这些人的脸上身上也无任何痕迹，若不是这时而有些异样的面色，根本无法看出他是一名中毒者。
无契伸出手搭了一脉，奇怪的是，脉象竟颇显沉稳。可无契总觉得，在这看似沉稳的脉象里，许是隐藏着什么。只是此刻，他还发现不了。
“这症状，确实好生奇怪。”无契眉头一皱，喃喃道。
轻微中毒之人症状如此不明显，却依然能被令士们从城中各处找出来送到这里，也是难为他们了。卿云心里这样想着，便拿出一张帕子隔着，伸手去触了一下病人的额头。
“又冷又热！”卿云立即将手伸回来。
他们走向另一区域，据医官老者所说，那些人都是中毒颇深者。
细看这些可怜之人，其实他们与刚刚看到的那几位轻微者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只是他们的面色不再有变化，而是始终如一的冰冷。他们一动不动，安静睡在那里，如同睡着的普通人。与轻微中毒者一样，他们的身上也没有任何其他的痕迹。
卿云抬头望了一眼这个区域内的重病之人，无一例外，每人都沉沉睡着。
“似乎这轻微者和重病者的症状并无太大差异，除了一个醒着一个睡着外。”卿云站起来，若有所思。
“是啊，我为医者这么多年，对于这样的症状，还真是未曾见过。”那医官道。
无契则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似乎在想着什么。
“今早第一个被发现的中毒之人，可在你这里？”无契忽然对那医官老者说道。
老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第一送来不久后便死了，被送到那边深埋。”老者看着医棚外的地方，视线飘得很远。“不过，有几个人只是比他稍晚了一会儿，算是这里面最早送来的，我带你们去。”
毫无疑问，那些人就在这重症病人中。他们躺在最里面的位置，同所有的其他病人一样，面色苍白，身体冰冷，沉沉睡去。
若不是还有鼻息，他们此刻便与没了命的人无异。
无契俯下身去，仔细查探着其中一个人的身体各处，看了一圈后，似乎并没有什么差别。
无契双眼微眯，神色凝重。
卿云知道，无契每当这般模样，定是在思索什么。
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一般，想了想，翻起病人的右臂。
忽然，无契神色一亮。“你们看，这是什么？”
卿云与那医官老者忙看过去，只见那人右臂上有一道细细的伤痕。伤处位于右小臂内侧，手腕往上三寸左右。伤口像是被划伤，只因实在太过细微，容易让人忽视。
无契思索着，往旁边几个人身上看了一眼。卿云与那老者忙会意，立马走过去，翻起他们的手臂细细查探。
结果让两人大吃一惊，在那几人的手上，几乎同一位置，竟有着相似的伤口！
“这……”意外的发现让医官老者大为诧异，今天一直有许多人被不断送来，再加上他们身上并未有什么明显痕迹，医官们便没有做过这么仔细的查探。如果不是此时被无契查出，或许他们还不会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症状。
卿云又去看了看其他病人，他们的身上却并无伤痕。
“奇怪，为何最早被送来的几人手上有划痕，其他人就没有呢？”卿云实在有些诧异。手腕处一致的伤痕，又能说明什么呢？这是否就与他们中毒之因有关？
最早中毒的这几人，究竟因何中毒？
卿云忽然觉得手心有些冷，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不过就是隔着帕子触了一下这几个中毒者的手臂，便能感觉到他们身体这般极致的冰凉。
她不禁搓了搓手，当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腕时，卿云忽然愣在那里。自己的手臂上，也有一处浅浅的短小痕迹，约莫五六寸长。
卿云记得，这痕迹是当初村里发生大疫，自己与重华几人到后山查探水源，被那雪鳅入体时所划伤。
她掀开衣袖看了看，自己的这痕迹竟与他们的如此相似……
这定是一个巧合……卿云心里想。自己当日中的可是雪鳅之毒，中毒之后的症状可不像他们现在这般平静。
一想起当时自己所忍受的忽冷忽热的痛苦，卿云记忆尤新。就算在沉睡中，那种极冷极热也是能够清晰感触到的。
等等！忽冷忽热？沉睡？
卿云的脑子忽然嗡了一下，他看着面前的几名病人，又看了看无契和医官老者一脸皱眉的模样，忽然之间感觉像是抓住了一根真相的稻草。
“医官！”卿云忙走到医官老者面前。“这些人刚被送来时，是否忽冷忽热，一会儿汗流满面，一会儿又全身冰凉？”
医官老者思虑了片刻，“忽冷忽热是有的，不过倒也没有你说的那般程度，就如同刚才的那些轻微中毒之人，你们看过了，就是那般模样。”
“奇怪……”卿云回想起自己当时的症状，虽然有些相似，但又有很大的差别。
第248章 血丸再现
“奇怪什么？”无契看着卿云。
卿云拨开衣袖，露出自己当初的那条小小伤痕。虽然时间过了许久，伤痕也不甚明晰，但若是细细看去，依然能看出这道口子。
“这是……？”医官老者颇为震惊，忙道。
“当时我中雪鳅之毒，想来那雪鳅便是通过这道划痕入了体内。”回想起那时的经历，虽然卿云也未曾想通，那雪鳅是如何从这么细的划痕进入的，但六域之大无奇不有。经历了这么多事，卿云已经不再怀疑任何事不可能发生了。
“你是说……”无契站起来，瞪着眼睛看向卿云，脸上神情复杂。他细细回想刚才所触到的脉象，中毒者虽看起来脉象平稳，可无契总觉得这平稳之中似乎故意隐藏了什么。
他再次伸出手，触到手腕处有伤痕的一位病人脉搏之上。脉象依然如此，平稳中带着些许怪异。不像之前卿云中毒时那般，体内两股力量之间的纠缠如此明显。
“不可能啊……”医官老者也一副思虑模样。“若真是雪鳅之毒，我以前在卿云姑娘身上见识过那等症状，与他们又有不同……”
无契也不敢轻易做出决断。要说他们中的雪鳅之毒，可脉象差异这般大。可现在仔细回想一番卿云当时的症状，确实有些小小的相似。
卿云忽然想到什么，忙向无契问道。“老先生，当日我吃的血丸，若是没有中雪鳅之毒的人吃了，会怎样？”
无契看着卿云，眼中立马闪现出一丝怪异的表情。这丫头，竟然想出要拿青??兽血丸来做尝试！“普通人吃了，身体会变得极热，非常不好受。不过血丸为大烈之物，若是能熬过这一关，之后此人便会身强体壮，不说百毒不侵吧，至少比普通人强壮不少。”
“那……如果没有熬过这关呢？”卿云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就活活被热死咯！”无契淡淡说道。
听到这里，卿云不禁倒吸了一口气。自己当初没有被热死，实乃上天垂怜……
“那可如何是好，本想拿血丸一试……”
“这丫头，那可是青??兽血丸啊！是我的宝贝，你说试就试，问过我了吗！”无契眼中不舍的情绪越发明显。
当时无契用那青??兽角之血淬炼血丸时，给卿云服了三颗，还剩下几颗无契自己好好存着，从不轻易示人。
“现在想试也试不了嘛，要是他们没有中雪鳅毒，这血丸不就把他们害死了。”卿云有些气馁。
那医官老者见两人皆是这般伤神，便示意他们两人随着自己出去，似乎是有话要说。
到了棚外，那医官终于开了口。
“其实，他们几人已是命不长久，按照此前中毒死去之人的毒发时间来推算，他们几个最多也只能撑到今晚。我们再尽力，他们也活不过明天了。”医官叹了口气。虽然见惯了生死，可一时面对这么多人的如此命运，实在不能不感慨。
“医官，你想说什么？”卿云大概猜到了他的心思。
“若真要尝试一番，给他们服一颗血丸，也算不得害他们。按无契老先生所说，血丸极烈，若他们即便不是中雪鳅之毒，服用后或许也能减少一些此刻他们的体寒之苦。”
卿云看着医官，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悲凉。高兴的是可以用血丸做尝试了，可悲凉的是，眼前这几个人活不到明天，他们是在将死之人身上做实验。
可为了查探真相，还有什么办法呢？
卿云微微点了点头，又看向无契，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在意那老头对于自己宝贝的不舍之意。
她朝着无契摊了摊手，也不问他是否将血丸随身携带。
“你怎么就知道我带着，我……我没带，放山上了。”无契不敢看卿云的眼，吞吞吐吐说道，双手抱在胸前一动不动。
要说是真的救人，无契倒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啰嗦。只是目前还未确定他们是否真的中雪鳅之毒，这丫头是要拿着自己的宝贝做尝试，无契怎能不心痛。
“老先生，你又没中毒，你留着那些血丸作什么？”卿云有些无奈。
无契看了看卿云，依然不为所动。
“你要再不给，下次我便将青??兽召来，让它看看，用它第三角淬炼的血丸，都在你这儿。也不知那兽到时候会作何举动，是先掀你的木屋，还是先扑向你。”卿云边说，边一本正经地思索着，不时往无契的方向看。
听到两人的对话，医官老者有些发愣。能对无契老先生如此威逼利诱之人，他着实还未曾见过，想必就连域王，也对他老人家礼敬三分。他看着无契此刻的模样，医官知道，这血丸今天是拿定了。
至于卿云所说的召来青??兽之类的话，他也不觉诧异，毕竟他见识过这姑娘之前养的小狼崽，而且也听说过祀宇大典那日这丫头所经历的事。在他心里，当初被自己诊治过的这位姑娘，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果然，不出医官所料。无契从腰间口袋里摸索着，许久才拿出一颗拇指大小的药丸，十分不舍。
医官看着这药丸，通体红亮，如同鲜血那般。
这便是能解雪鳅之毒的药丸么？医官从未见过这药，也不由得仔细凝视了一番。
无契将血丸放在手里，缓缓掰了小半颗递给卿云。“喏，拿去……”
“这……这能行吗？”卿云望着手心里那小小的一点，十分迟疑。
“你要不想让那人吃了血丸就被烫死，大可给他吃下整颗。”无契说着，装模作样地将自己手中剩下的大半颗递过去。
“可我听重华说，当日你救我时，我服了整整三颗！”
“你这丫头，怎么还不信我了！”无契凑上去，小声道，“你身体你的那股天地源力，是普通人能比的吗！血丸的极寒在你体内被放到极大，自然要多用点药。”
“哦……”见无契如此模样，卿云算是相信了他。
卿云紧紧握着手心的小半颗药，她只觉得心跳加快，整个人也变得紧张了起来。
若这药当真有用，雪鳅之毒如此厉害，血丸又只有几颗，该怎么救治他们呢？
可若这药没用，他们中的又是何毒呢？
三人慢慢往里走，此刻，每个人心里都悬着一块石头。
第249章 代行天问术
“老先生，你看！”卿云不断拉扯着无契的衣袖，言语说不出的震惊。
当看到躺着的人面色逐渐从苍白转为红润，随之整个身体也渐渐没用了刚刚的冰凉之感，卿云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血丸，似乎起作用了！
无契和那医官老者也早已惊得长大了嘴。此时此刻，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无契才幽幽道出几个字：真是雪鳅之毒……
那医官老者也早已诧异万分，这是他第一次亲眼所见一种奇毒被如此之快地治好。要知道，在他们来之前，众医官都连他们中的是什么毒都不知道。
这姑娘能在偶然间查探出这毒究竟为何，或许是机缘，又或许是一种注定吧。医官老者看着病人逐渐红润的面色，神色愕然。
“王都之中，何来的雪鳅之毒？”无契面色凝重。
其实，在给这病人服用血丸之前，他的心中便泛起一阵担忧。若真是雪鳅毒，那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老先生，你这里还有多少血丸？”卿云看着无契腰间的口袋，忙问。
无契倒也没有迟疑，他将袋中的血丸悉数倒出，数了数。“六颗半。”
当初淬炼时，一共只炼出十颗药丸，卿云服用了三颗，无契将剩下的七颗留着。
卿云看着无契手心的药，叹了口气。就算一颗药丸能救下三人，王都之中越来越多的人染上这毒，血丸也只是杯水车薪。
其他人可怎么办呢！
“老先生，这附近可还有青??兽？”卿云问道。若说这血丸是唯一能解毒的药，那便只能从青??兽下手了。
无契摇了摇头。“你以为这青??兽是山中的虎狼，如此常见么？这兽本就是奇兽，整个六域也没几个，王都附近就更是没有第二只了。”
“啊？那可怎么办……”卿云看着一旁躺着的几人，面色煞白。
“老先生，先用两颗药救救他们。不然，他们便活不过明日了。”卿云这次没有强行拿药，而是用商量的语气。
无契点了点头，分了两颗药交给医官老者，那老者随即给几人服用下去。
卿云又拿了两颗递给医官老者，“医官，你将这些分给已经中毒的医者，你自己也吃下一份，免得不幸被染上。”
那医者忙躬身致谢，他接过药丸，看了许久，眼眶忽然变得湿润。自己为医者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接过别人递给自己的药。
“还有两颗，怎么不拿了？”无契已经将所有血丸都放在手心，他也不管如今这丫头作何分配。毕竟，人命当前，总归是要救的，即使这药再为名贵。
“这两颗留着吧，应该还有用。”卿云道。
无契点了点头。其实，即使卿云要再拿，他也会劝她留下两粒。没想到，她竟然与自己的想法一致。
两人走在回王宫的路上，心事重重。
此行可谓收获巨大，可这个收获又带来了更大的疑问和危机。王都哪里来的雪鳅之毒？再者，其他人该如何得救？
“老先生，这一次，王都是不是遇上了大麻烦？”卿云低声问。从无契凝重的双眸中，她便猜到了许多。
“是啊，这麻烦还在暗处。”无契幽幽道。此次雪鳅之毒能被带到王都，毫无疑问，定是人为。
“老先生，你在想什么？”看着无契沉思的模样，卿云问道。
“我在想那几人手腕处的伤痕。”
“是啊，那一模一样的伤痕着实有些奇怪……”
“看来，我们又有事要麻烦魏督令了，走吧。”无契说着，便与卿云快步往王宫的方向走去。
……
“雪鳅毒？！”
大殿上，放勋沉着双眼，神色越发不安。
他知道这毒的严重性，也意识到王都忽然有这么多人中毒，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他现在心里只有两件事，查出这毒到底是哪里来的，尽快找出解毒之法。
放勋看着无契手里的两颗药丸，神色越发沉重了。
“魏督令，这些人是今日最早发现中毒的其中几人，我想请你去帮忙查探一番，这几人在近些时日到底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事无巨细，需要一一查清。”
无契说着，便看向卿云。卿云从腰间掏出一方帕子递给魏圃非，她刚刚在医棚里，已经将那几人的名字记下。
本来查几个普通之人的行踪，不必让魏督令亲自前去。可此事关系整个王都的生死存亡，事关重大，魏圃非当然知道其严重性。领命之后，什么也没说，径直调了五十精壮令士，随自己出了王宫。
那几人的伤痕究竟是如何弄的，怕是只有等魏督令的消息了。他们相信，这件事魏督令是可以办到的。
只不过眼下最急的还有一事，令所有人担忧。
如若找不出解毒方法，王都终究会成为一座毒城。今天血丸所救下的这几个人的性命，便没有什么用处。
看着域王和无契两人如出一辙的忧虑，卿云心里不禁生出一些感慨。这雪鳅之毒，哪里是毒，明明就是厉害又诡异的传染病嘛。
“莫非，我王都就此要毁于一旦了么！”放勋喃喃道。
对于王都的命运，他竟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忧虑。此时司天官不在，如若他在，恐怕也只能再用天问之术卜一番了。
放勋看着无契，似有话说。可无契已卸任多年，天问之术只有司天官能施，这是司天人一脉传下来的规矩。
无契似乎看出了放勋的意思，淡然道。“若司天官不能回，我倒可替他施一施这天问之术。”
“这，是否会有些影响？”放勋有些担忧。
“无妨，影响不大。”无契道。
“天问之术？是像祀宇大典那般么？”卿云忙道。
虽然她不太明白这天问之术究竟如何施行的，可到底是见识过祀宇大典时的墨祥。那场景，令卿云终身难忘。
“不，我已不再是司天官，不能再像祀宇大典那般。我今晚回后山占卜，明日一早前来告知域王结果。”无契忙道。
墨祥虽在祀宇大典上行过此术，可卿云不知道的是，天问之术未必需要如此大的场面。祀宇大典之所以规模浩大，还有不少庆典的意味在其中。
放勋点点头，如今只有这样了。他看着卿云，“你快些回去吧，近些时日莫要再出来，外面危险。”
第250章 迎风老者
卿云走在前面，像个孩子般各种陪着笑脸，一副哀求的模样。
从出王宫大门到现在，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哀求无契了，可不管她说多少好话，对于卿云的请求，无契始终不为所动。
“老先生，你就让我看看嘛，反正司天人施天问之术又不是什么机密之事……”卿云没有放弃，她实在是好奇。之前已经见识过墨祥的天问之术了，祀宇大典上的情形不时仍会在脑海里浮现出来，那般神奇，仿佛这世间真有人能与天地通灵一般。
真不知道这位已卸职多年的前任司天官，施行起天问之术时，又该是何种做派。
无契没有理会卿云的请求，只管一个劲儿的往前走，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卿云不明白这老头为何如此小气，又连着追了一路。就算自己看了，又不会把这术法学了去。就算自己成心想学，看一遍也学不会呐。
“老先生老先生！”卿云紧紧跟在他后面。“你就当帮个忙，让我见识见识嘛……”她拽着无契的衣袖，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被吵了一路之后，无契终于停下，他看了卿云一眼，也报之以一个微微的笑意。
就在卿云以后心意即将得逞之时，却听到一声残忍的……“不行！”说完，转身便走，跑得比平日里要快上许多。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街上便没了人影。
卿云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望着无契的身影从无到有，她不禁哀叹了一番。“为什么！”可是无契已然听不到她的哀嚎。
“卿云姑娘，该回去了。”待到无契离开，那几个一直跟在卿云身后的令士忙走上前，提醒道。
今日一早，他们便跟着卿云出门，先是去王宫见了域王，又往城西的方向查探一番，随后又回王宫商讨要事。
此时从王宫出来，天已渐黑。可街上还是有来来往往的令士，他们抬着中毒之人，往城西的方向急急走去。
看来，这一天过去了，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遭了。看着眼前的一切，卿云的心情不禁变得沉重许多。
“我们回吧。”卿云点了点头，与那几名黑衣令士一道往前走。
如今王都正处于是非之期，今天又在外面待了一整天，想必母亲也该着急了。
“你们回去后，不可多说外面的情形，特别是在我母亲面前。”卿云叮嘱道。
自从来了这王都，牟氏便不经常出门，只喜欢待在住处，喜欢便做些好吃的，等几个孩子回去吃。近些日子重华和弄知都不在，牟氏便只能等着卿云一人。
若是让她知道如今外面是如此危险的情形，牟氏说什么也不会让卿云出门。
可卿云总觉得，自己不能总待在屋子里，她应该做些什么。
……
暗夜，王都后山笼罩在一片清明的月色之下。
硕大的圆月中藏着几处灰蒙的阴影，几只飞鸟掠过，身影被镶嵌进月中的那一瞬，仿佛成了他们生命的定格。
无契负手而立，抬头望着天空的一切，深邃的眸子映照出清冷的圆月。今晚没有星辰，月亮在天上变得明亮许多。
一阵风掠过，他衣袖拂起，纯白的单衣在暗夜中与月色融为一体。
他并不觉得冷，因为每个晚上，无契都会走出自己那方小小的木屋，抬眼看一下这漫天之象。
有时星辰密布，有时连月光都没有，只剩下淡黑的阴云。不管是哪一种天象，无契都会站在这里看上许久，似乎要把有生以来所见到的每个夜晚的天空，都牢牢地印刻在心里。
司天人，司天人，他们这一生，最应该做的，不就是仰头望天么。
可这苍穹无垠，司天之术浩渺难料，天意向来叵测，有谁又能真正司天呢？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天意的传达者罢了。
少时，无契便登上了王都后山的最高处，这里是一块小小的平地，平日里几乎无人前往。
山顶的风要比木屋处大上许多，无契披着那件白色长袍。这外袍，他已有许多年未曾穿过了。
有墨祥在，他便用不上，只不过如今，无契以这种方式再次披上它。
无契的袍子在风中发出沉闷的响声，连同他那苍白的须发，也被吹起。
这一老者迎风而立，逐渐张开双手，似要将这天地的一切拥入怀中。
青筋在无契手背上渐渐凸起，他的掌心不知何时，已聚起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流。手掌翻腾之中，气流正缓缓强大。
无契将两手收回至怀中，左手放置胸前，掌心向上托住。右手的食指与中指竖起，缓缓移至眉心处，狠狠一点，眉心瞬时便多了一处血痕。
他闭上双眼，两手发力，将涌动于身旁的气流再次聚向掌心。
无契的额头已经冒出些许汗珠，他们肆虐地往下流，从须发根部一直滴下。
不知过了多久，无契掌心的气流已然变成一股纯白之光，与那月色一般。
忽然，他将双手抬起，那股白光直冲上天。随着一声忽隐忽现地吼声，一片巨大的光罩覆下，将无契罩于其中。
圆月之中，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道若隐若现的龙纹。
他忙盘腿坐下，双眼紧闭，无契只觉思绪飘然远去，恍惚中一个巨大的空间出现在面前，他在这里寻找着所问之事的点滴线索。
山风搅动着他的衣袍和须发，迎风老者的面色逐渐平稳，继而又从平稳变得疑惑。
良久，他猛地睁开双眼，只觉喉咙腥味浓郁。
噗……他喷出一口鲜血。血滴溅在白色衣袍之上，渲染开来，格外刺眼。
巨大的光罩已然散去，无契抬眼看着月光，那道淡淡的龙纹也缓缓褪去。
他实在不敢置信，自己竟然在司天境界中，望见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她是卿云！
可这司天境界中，出现的不应该是王都的预言么？为何，那丫头会身在其中。
自己今晚这一问，明明问的是王都的生死。
“卿云……”无契喃喃道着这个名字，心里出现了许多种疑问。
她之前中过雪鳅之毒，如今毒发王都。这二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
这一次王都的灾难，又会在她身上发生什么事？
无契只觉得胸口一阵疼痛，他掀开衣袍，胸前已泛起一阵红。
果然，不是司天官，不能轻易施这天问之术。
幸好没让那丫头来看，如若不然，一定会吓她一跳。无契心里暗自庆幸。
第251章 听墙根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王宫门口便徘徊着一个身影。
“这位令官，今早可有看到无契老先生进去？”卿云抓过一名守门令士问道。
一想起昨晚无契独自施行天问之术，卿云便不由得一阵好奇，昨晚几乎没睡个好觉。她知道无契今日一早，定会向域王告知结果，便干脆来这里截他。不过卿云并没有告诉无契，自己在这里等他。
“还没有。卿云姑娘，你今日这么早？”王宫门口的令士们，几乎都认识卿云，也曾见过她与王女，无契等重要人物时常进出，所以每当卿云来这里，他们是不会阻拦的。
卿云微微笑了笑，不时往来时的方向看着。心里暗想，可不得早些嘛，她还想尽快知道昨晚无契到底问出什么来了。若是晚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老先生！”远远地，当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走来，卿云急忙迎了上去。
无契不曾想会在这里碰到她，一脸惊疑后又立马明白了什么。这丫头，果然是不问清楚不死心。不过，昨晚的事，或许还是不告诉她为好。
“你在这里做什么？”无契走上去，故意满脸疑问。
“等你啊！”卿云看着无契，正准备说什么，只见无契摆了摆手。
“好，咱们一会儿再叙，我暂且进王宫去见域王。”无契怕多在这里留一会儿，会抵不过这姑娘的软磨硬泡，还是先遛为好。
说完，便准备先行一步。
“哎……”卿云忙上前一步拦着，“老先生，昨晚你的天问之术施的如何？这次王都能否度过这次危机？”
果然，她还是问出口了，不过无契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此事我要先与域王商量……”
“你就先告诉我一下呗，看在我一大早就守在这里的份上。”卿云也不打算放无契走，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这个问题如此执着。从昨晚到现在，似乎脑海里有一个意识，促使她一定要来查探清楚一样。
无契一双眸子直直注视着卿云，良久一本正经开口道：“丫头，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这天问之术非同小可。域王必须是第一个知晓之人，这是司天人的规矩。”
看着无契认真的样子，卿云终于没有再追问下去。不过，她眼珠一转，又道“那……我跟你一起进宫吧，你告知域王后，再告诉我？”
无契只道自己刚刚的话会对卿云起作用，没料到她竟又追了起来。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拒绝她。
“老先生，你默认了？”看着无契的反应，卿云高兴道。
“谁说我认了，没有没有，不行……不行……”无契忙道。
不过，卿云只当没有听到这句话，忙推着无契往王宫门里走。“咱们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卿云迈着小碎步，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不时传来无契一阵无奈的叹气。
大殿外，几个令士牢牢守在四周，卿云在外面立着，不停踱步，不时往里看看，神色有些焦急。
这个无契，还真是贼得很。刚刚进大殿前一刻，还不忘叮嘱令士看着自己，说是不要让卿云靠近殿门。
莫非还怕我偷听不成……卿云喃喃道。
不过，如果无契没有叮嘱守护在外的令士，或许卿云真的会去听会儿墙根。
时间过了许久，卿云只觉得腿都站麻了，天色也已然大量，可是无契还未出来。
说了这么久，可见他们定是商量着什么大事。莫非，昨晚的天问之术，当真有些不同？
“卿云？你这么早在这里做什么？”
正当卿云眉头紧皱，苦苦思索时，便听到有人叫自己。她抬起头，只见宣宣手里端着什么东西往这边走来。
“我等无契老先生，他在里面和域王谈事。你端的是什么？”卿云往宣宣手中望去。
“父亲昨夜没睡好，今早又起得早，药也忘了喝，我给他端来了。”
看着宣宣一脸担忧，卿云也不禁感慨。虽说这姑娘平日里有些跳脱，但对于自己这个父亲，她还是尽心照料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两日域王真是辛苦，也不知这样费神费力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今天才第二天，怕是要等到雪鳅之毒彻底在王都消散，域王心里的石头才能落地吧。
“哦……这几日可真要好好照料域王，可能又要他费神了。”卿云叹了口气。
“卿云，我听说这毒好像有些麻烦。我问父亲，他又不说，我也只能干着急。”宣宣眼神微沉，看得出来，她很担心自己的父亲。
“是很麻烦，昨夜域王让无契老先生施了天问之术。这不，今天一早他便来见你父亲了。”
“天问之术？”宣宣有些诧异。一般说来，这等司天术定要司天官来施最为妥当。如今，竟然无契出手了。看来，对于王都这次的劫难，父亲心里也没底。这么想着，她心里的担忧不禁多了几分。
“那你可知，老先生昨晚问出什么了？”宣宣又急忙问道。
卿云摇头，她天没亮就在王宫门口等着，谁知道无契不告诉她。“老先生说，这天问之术的结果，第一个知晓的人定是域王，这是他们司天人的规矩嘛。”
宣宣一愣，“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他们有这规矩？”
卿云看着宣宣一脸疑惑的模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这位王女虽然平日不关心域王的大事，但也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莫非，无契是在骗自己？司天人根本就没这个规矩？
回想起昨日无契说什么也不让自己去观摩他的司天之术，今早又这么火急火燎地逃避自己，卿云忽然觉得，事情或许不那么简单。
“想什么呢？”看卿云愁眉不展，宣宣问道。
“我在想无契老先生为何不愿意告诉我，昨晚施了天问之术的结果。”卿云眉头依然紧缩。
“你想知道？”
“嗯。”卿云点了点头。
“这还不简单，给，你先端着。”宣宣将手上的东西递到卿云手里。
“你做什么？”
宣宣狡黠一笑，“我去听听不就行了吗！”说完，便放轻了脚步，一溜烟地小跑几步，边跑还边朝着卿云施了一个得意的神色。
令士见着王女来了，自然不会阻拦。
于是，大殿墙根下，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紧紧贴着，极力想要听清里面说了什么。
第252章 小女孩儿
见宣宣如此偷听的模样，卿云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太好，但终究抵不过心里对那个答案的好奇心。
老先生，你可别怪我，不是我让宣宣偷听的……卿云心里暗暗想着。
“怎么样怎么样？”见宣宣轻手轻脚地往外走，卿云忙迎上去。
宣宣满脸疑惑地走过来，看起来没有任何头绪的样子。她确实听到了里面说的话，可怎么就是不太明白呢？
“我好像听到他们在说你。”宣宣道。
“说我？”卿云有些诧异。“说什么了？”
宣宣清了清嗓子，脸色变得一本正经，她将手背在身后，模仿着无契说话的模样。
——天问之术向来无失，这个请域王放心。
——若按你所说，卿云出现在司天境界里，又当如何解释？
——这件事，我思前想后只有一种可能，那丫头或许是这次王都大难的转机……
宣宣一字一句地将刚刚听到的话复述出来，语气则在域王和无契之间无缝转换，别说还颇有两人神韵。
“他们是这么说的？”卿云也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司天境界，什么转机？她一概不明白。
“我听得清清楚楚！”宣宣立马保证道。
两人正疑惑之时，大殿门被打开，无契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卿云依然好好地站在那里，颇有些满意。
又看到王女端着东西立在一旁，似乎已猜到她的意图。“域王已得空，王女进去吧。”
宣宣点点头，端着东西进去了。走到无契身后，她又转过身来冲着卿云使了个眼色。
“丫头，你可想知道我与域王谈了些什么？”
还未等卿云开口，无契倒先说好了。
卿云看着无契一脸认真问询的模样，心里暗暗叫苦。我若是不想知道，何必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在王宫门口守着呢？这不明知故问嘛。
“老先生，我当真十分好奇。不过，你若是不方便说，我也会尊重你的决定。”卿云说得云淡风轻。
反正现在已经知道答案了，接下来无非就是弄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不过，听他刚刚和域王说的话，似乎他们两人也不甚清楚。所以，卿云已经不打算从无契嘴里撬出什么了。
“通常司天官行天问之术，所得结果都是一个准确的预言。可昨晚并非如此，因为昨夜的结果与你有关。”
卿云一愣。不是不打算告诉自己么？怎么忽然又说了？
看着无契一脸认真的模样，卿云倒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本来已经做好了无契拒绝自己的准备了。
如今见无契开口，卿云只得装作诧异的模样。“与我有关？”
“是的，或许昨晚的结果是在告诉我，你便是这次王都之难的转机。可我又想不明白，需要你做什么？”原本无契确实不打算让卿云知道这件事，可就在他与域王交谈的最后时刻，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这件事不管让不让卿云知道，都无疑与她有很大的关系。或许他们就这样开诚布公，还可以商量出什么来。他又有什么理由隐瞒呢？
卿云细想了想，只觉得一头雾水。这天问的结果未免也太不靠谱了些……
“我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对于目前的局势，卿云颇觉头大。自己若是学医的，她倒还真的相信自己可以扭转王都这般局势，可自己不是啊……
对于什么毒什么药的，她一窍不通。如果不是自己之前中过雪鳅之毒，她连雪鳅是什么，都没听过。如今无契却说自己是王都大难的转机，卿云颇感一片混沌。
“丫头，你最近可有发生什么异常之事？见过什么异常之人？”
“没有啊。”卿云将这几日的经历快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无非就在城东住处，后山和王宫这三个地方来回，所见之人也不过是熟悉的人。至于所经历的事……似乎也很平常。
无契的神色缓缓变得沉重。一直以来，他遇事都是一副冷静沉着的模样，即使前些日子长途跋涉去寻找旋门，他也从未有过此时这般迷茫。
从王宫出来，一路之上，无契的脸色都没轻松过。
见他这般思虑，卿云也没说什么，只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卿云原本准备今早打听了消息就回去，可如今得知这事居然与自己有些关系，便也止不住思虑起来，把回去这事儿给忘了。
此时的王都大街，与昨日并无二致。除了来来往往的令士，根本不见有其他人，整座城皆笼罩在一片可怕的寂静之下。
“丫头！”蓦然，卿云听见一阵喊声，几乎是撕心裂肺一般，价夹杂着绝望和恐惧。
两人皆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妇人哭喊着往这边跑来，她穿着凌乱，声音沙哑，步伐却如风一般。
没几步，那妇人便抓住了前方一个令士的大腿。令士们用板子抬着一个小姑娘，那小丫头略微四五岁模样，面色绯红，哭叫不已。
令士似乎对于妇人的哭喊早已不为所动，只一个劲儿地想往前走，不料一直被妇人拖住，挪不开腿。
另一个令士见状，忙喝道：“你这妇人，你的孩子已中毒。若是不带她走，你们一家必有殃灾。还不赶紧回去！”
那妇人只当没听到令士所言，依然紧紧抱着另一人的腿不松开，大声哭喊着。“我求你们把她还给我，你们要是带走了，她就真的活不成了。那里可是死人堆啊，我的孩子不能去……”
随着妇人这声极大的哭喊，旁边那些来来往往的令士们，所抬木板之上的人皆从平静转为躁动，纷纷开始吵闹起来。
妇人的嘶闹，小孩儿的哭喊，还有其他中毒之人的躁动不安，一度让场面变得极其混乱。
刚刚呵斥妇人的令士见状，知道不能再由她继续哭闹下去，如若不然，这些中毒之人会坏了大事。便拔出腰中的佩刀，看向那妇人。
“你若再不走，我便不客气了！”说着，便作势举刀，但并未砍下去。
那妇人见状，一声尖叫，面色顿时变得苍白，而那小孩儿的哭叫声也是越来越厉害。
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卿云只觉得有些心痛。那么小的孩子，却要受这些苦。她哭喊着泪流满面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心疼。
那孩子在木板上对着母亲的方向哭喊着，伸手便要朝母亲爬去。忽然，她的头朝下，半个身子已然离开木板。
第253章 忽然痊愈了？
就在她即将滚落下来之时，卿云什么都没想，一个箭步冲上去，将那孩子牢牢接在怀里。
那妇人见状，急忙爬向卿云，一脸感激地望着她。
“宝贝儿没事没事了，别哭……”卿云忙抱起小女孩，轻声安慰道。
那两令士只顾和妇人周旋，根本未曾顾及这孩子。如今一看，孩子落在卿云怀里，不由也是心里一惊。
就算她中了毒，也不能在送往城西的过程中出了什么岔子。如若不然，就是他们的责任了。
“卿云姑娘，这孩子中毒了，你快些将她放到板子上。”刚刚被妇人抱住腿的那名令士忙道。
“你认识我？”卿云抬头看了那令士一眼，十分诧异。她并不觉得眼前这两个人眼熟，也不知他们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是，之前跟随魏副督令去过姑娘在城西的院子。”那令士道。
原来如此！在他们刚来王都的那段时日，魏俞泓确实常常带人去他们在城西的住处，不是送东西，就是来传话，每次身边都要跟着一些令士。想来，令士们见过自己几面，也不足为奇。只不过，卿云对于魏俞泓身后跟随的人，倒没有精力全部记下来。
后来，治水的队伍临出发前，他们就搬到了城东来住，域王还安排了一些黑衣令士和女侍者。算起来，卿云已经在城东住了许久了，住在城东的时日也就是重华他们离开王都的日子。刚刚那令士说城西的院子时，她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怀中的孩子哭声越来越大，眼角的几滴泪涌到通红的小脸颊上，绯红的眼睛有些肿。卿云心里有些不忍，她定是哭了许久，才会是这幅模样。
“卿云姑娘，快将她放上来吧！”那令士又催促道。这毒十分离奇，她担心卿云就这样抱着，被染上可就麻烦了。况且，眼下这局面，孩子的母亲正万般吵闹，实在也不宜在此多作停留。
卿云看了周围一眼，自然懂得令士的意思。她狠了狠心，准备将孩子放回去，可孩子的双手使劲抓着自己的袖口。
那妇人衣衫不整地爬到卿云身边，将孩子紧紧护在身后，生怕她再被送到那冰凉的板子上。
妇人看着自己的孩子，泪流满面。她伸手准备从卿云手里将孩子夺回去，谁知那双小手依然使劲地抓住卿云的衣衫。即使自己的母亲就在面前，她也哭喊着不愿松开。
忽然，小女孩的身体开始一阵抽搐，面色竟忽红忽白，卿云抱着她，能明显感觉到孩子身体的温度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一会儿如同抱着一团火，霎时又变得冰冷。
卿云看了无契一眼，面色凝重。
无契明白了什么，忙将手搭在小女孩儿脉上。这脉搏，与之前城西的中毒者越发相似了。
如果说刚刚是这小女孩被发现中毒不久的时候，那么此刻，已经有些危险了。
看着孩子如此模样，她正在承受着来自身体里的剧烈痛苦，卿云实在不能袖手旁观。
她的眼神转向了无契腰间。
那里，还有两颗血丸。
无契迟疑了一下，这满街都是中毒之人，若是此时将药丸拿出来，孩子吃了立马见效。那么，其他人定会发疯般地来抢。到时候，局势比这还要混乱。
卿云明白，无契定是懂得了自己想要血丸的意思。可她不知道，为何无契此刻这么踌躇。
孩子哭得越来越厉害，哭声也逐渐变成一种惨叫。
那妇人见孩子不愿被抱走，只得趴在卿云面前啼哭。而两令士见状，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当众人皆无奈时，卿云只觉得虎口一阵疼痛。
“啊！”她下意识尖叫了一声，低头看去，那孩子正奋力咬着自己的手，不止如此，她竟用力地吮吸着！
顷刻之间，卿云便看到一丝淡红的鲜红从孩子嘴角处往下流。而小姑娘咬住的嘴，依然未松开。
卿云一惊，她在做什么？！
即使卿云不曾学医，有现代医学常识的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孩子是中毒之身，如今竟咬破了自己的手。
如此说来，自己势必也会染上这毒！
完了完了，这下不需要心疼别人了，把这份怜悯之心留着好好心疼自己吧……
卿云随即轻轻用力，将手从孩子嘴中抽出来。一看，虎口问题已经留着几个深深的牙印，渗出了不少的血。
而松开嘴的小姑娘并未像刚刚那般癫狂，她长长舒了一口气，似乎颇感满足一般，又缓缓靠在卿云怀中。
少时，她的身体已经不再抽搐，面色竟缓和了许多。卿云抱着她，只感觉这小丫头的体温似乎不那么忽冷忽热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孩子竟在卿云怀中缓缓清醒。她转着头望了望四周，又将目光停留在面前的妇人身上，仿佛刚刚经历的一切，就像一个梦。
“母亲，你怎么哭了？”那孩子将小手轻轻拭到妇人脸上，红红的眼睛中满是单纯的关切。
此刻的她，是那么美好。
这一切看得众人纷纷疑惑不已，无契忙再次伸手搭脉。就在他的手触到孩子脉搏之后，无契的眼眸中蓦然涌动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他看着卿云，说不出话来。
“她……脉象正常，似是体内已无毒！”良久，无契缓缓说出一句话。
“什么？！”那两令士几乎异口同声。
他们立即扔下一直抬着的板子，蹲到孩子身旁，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细细观察了反应。
这也着实奇怪，这小丫头确实不再像中毒之人那般了。
两天以来，他们抬了许多城中的病人到城西，也从未见过有谁像这小女孩儿一般。刚刚还症状严重，如今却正……正常了？
这次的令士们并不懂什么医，只是医官们嘱咐他们，只要查出面色忽红忽白，身体时冷时热之人，都被送到城西，他们也基本按照这样的症状来抬人。可如今，这丫头忽然没有了医官说的两种症状，莫非是他们之前看错了。
不会啊，这小姑娘的模样是两个令士一起确定的，就算有一人眼花，难不成两个令士都不清醒？
“老先生，你……确定？”一人再次问道。
无契搭脉的手还没有松开，他闭眼细细感受着这孩子的脉搏，良久才睁开双目。
“嗯。”他言语肯定，不带着半分疑惑。
第255章 我的血？
见到无契这幅模样，两位令士愣了许久，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们自然知晓，在这王都之中，前任司天官无契老先生虽非从医之人，但无契一向见多识广，那般厉害程度不是他们能企及的。
对于神秘的司天之术，没有谁质疑。
“老先生，当真？”看着两人呆住的模样，卿云又追问了一遍。
她并非不相信无契，只是无法想通眼前的这一切。怀中的孩子，刚刚莫名其妙地咬了自己一口，此刻又莫名其妙地好了？
“绝无虚假……”无契直直地看着卿云，眼神似有话说。随即，他便转向那两令士，“这孩子体内确实已无毒，你们不用管她了，暂且交还给她母亲吧。”
令士见无契这样吩咐，即便有万般疑虑，此刻也已打消了。他们朝着无契与卿云躬了躬身，随即抬着板子走了。
那孩子也被妇人抱了回去，只不过那妇人似乎还未回过神来，她紧紧搂着自己的女儿，眼泪依然止不住。她看着卿云，目光里满是震惊和疑惑。
卿云将手放在嘴边，微微吹了吹。她从未被咬得这么狠过，还真是有些疼。
无契看着卿云手上的那道牙印，又看了看小女孩儿嘴角的血迹，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无契只觉得额间都冒出了一股冷汗。
“丫头！”无契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卿云耳畔，极为细微，但十分严肃。
卿云抬起头，迎上他怪异又惊慌的目光。她并不理解无契此刻的目光，只立马离无契远了一些，又抬了抬头，言语可怜地说道，“老先生，我怕是要被染上这毒了。”
无契此刻哪能理会这个，他立马走过去，拉起卿云的手腕就往前走，脚步飞快，口中念念有词。“快跟我走，回家去！回家去！”那语气，像是命令，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黑衣令士上前，你们跟近一些！”随即，他又回头冲着一直跟在身后的几名黑衣令士挥了挥袖。那几人便忙飞快跑来，跟在他们身后。
领头之人见无契如此这般着急，忙递给身旁几人一个眼色，示意他们多加小心。
“老先生，你怎么了？哎呀，你离我远一些，我现在是病毒潜伏者！”卿云忙想挣脱，却被无契迎上来的严厉目光喝退了。
卿云很少见到无契这般认真的样子，即使面对域王之时，都不曾是这般情绪。他……这是怎么了？
“我马上送你回去，这两天，你就待在城东住处，哪里也不要去！我会再给你多添些令士过来。”无契道。
“啊？”卿云听得一愣一愣的。好端端的，为何忽然这么紧张，还要添令士。如今王都之中的令士都忙于雪鳅之毒一事，哪里还有空闲之人。
“你这两天暂且什么都别管，不要去见域王，更不要和中毒之人有所接触。”无契几乎不理会卿云，只管自己叮嘱。
无契的反应让卿云越发好奇，她实在不明白，这老头究竟是怎么了。
“不，我不能回去。刚刚被那小丫头咬了，我肯定是要中毒的。你离我远些，你们都离我远些。”说罢，卿云对着身后的几名黑衣令士说道。
只不过那几人似乎也并不在意卿云的话，只稳稳地跟在她身后。另有两人一左一右走在无契与卿云身旁，一言不发。
“那你去后山待几天！”无契的声音不容置疑。
后山？卿云第一反应便是拒绝。虽说她这些时日也没少去后山找无契学功夫，可要让她自己在深山里待上几日，实属有些不愿意。
“不行不行，后山离城东住处太远了，我回去看母亲不方便。”卿云深信自己毒发之时应该很快，这两日自然不可能回去见母亲。但她又不想告诉无契，自己不愿住在后山，只能随便找个理由。
“那你住哪里？”
“城西的院子不是还留着吗？”卿云忽然想起刚刚那令士所说的话。
“不行，那里离医棚太近，容易接触到中毒之人。”
“反正我迟早也是要毒发的，再说毒发之时若在城西，被发现了也能很快送到医棚不是？”说完这话，卿云忽然很佩服自己，竟然连这都考虑到了。明知那城西的医棚对于这中毒之人，并没有什么用。
看着无契一副不理会自己的模样，只顾着拽着她往前走，卿云便一阵疑虑。这老头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害怕的样子，他在怕什么呢？
“老先生，你是怕我被染上这毒？”
无契转过来看着她，一副看傻子的模样。随即，从腰间掏出一粒血丸递给她。“若你真中毒，服下便好，有什么可怕的……”
咦？对啊，怎么忘记还有血丸的存在了！卿云猛地一拍脑门。刚刚看着小女孩中毒时都还记着，这轮到自己，就忘了他们身上还有救命之药！
卿云没有推辞，她立即接过来好好放着，待毒发时再吃。若观察几天，自己侥幸没有毒发，这血丸也不必浪费了，毕竟是一颗药丸可以救好几人的命！
还好当时留了几颗，不然自己的小命也怕是难保。
尽管自己有了这救命之药，可还是得离其他人远一些。这药就这么点儿，可经不起太多人分。唉！看来，自己要‘隔离’几天了。
这也是她想去城西院子住几天的原因，那里没有人，免得回去让母亲和一院子的人都染上，麻烦可就大了！
“老先生，你既不是怕我中毒，那如此慌张做什么？”
无契的脚步并没有放慢，依然是拽着她往前走着，声音却压低了很多：“你可知刚刚那小姑娘，为何忽然体内的毒就没了？”
“为何？”
“看看你的手，你的……血……”无契缓缓道出一句话。
“我的血？”卿云一愣，她回想起刚刚那小女孩儿贪婪地咬住自己的手，拼命吮吸着。
原来那模样，是在喝自己的血？！
“莫非是……我的血……”卿云心里一惊，无数个疑惑涌上心头，满眼震惊。自己的血，能解这毒？！
忽然，一个声音回荡在卿云的脑海里，那是几日前，无契对她说的话。
丫头，虽然我不希望你身上的这股力量彻底爆发。但若真遇上灾难，我相信，你会成为所有人的救星。
司天人果然是司天人，这种话，也能……应验？
第256章 司天佩
自搬到城东住后，卿云已是许久没有回城西的院子了，这里是之前魏俞泓帮他们找的住处。魏俞泓与重华一道去域南之后，这里还没有作他用，也就一直空着。
一直进到院内，无契终于松开了卿云的手臂。
“这几日，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哪也不要去。明白吗？”
卿云有些迟疑，“老先生，若我的血真的能治好他们，我愿意！”这两天以来，看着中毒之人痛苦的模样，特别是刚刚路上所见的小女孩，一想起他们的样子，卿云便于心不忍。
“你可知这王都内有多少中毒之人？如今还在不断增加。怕是把你的血放干，也救不了多少人！”
“能救多少是多少啊，我们已经知道了这毒如何解，难不成要坐视不理么？”卿云自然知道，无契不时见死不救之人。相反，作为王都上一任司天官，无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六域之生民。可如今在面对这件事上，无契之所以如此反对，多半是因为担心自己。
因此，她面对无契时，也是心怀感激的。
“丫头，事情远远不止你想象中简单。”无契叹了一口气。若今天的消息传出去，卿云之血可以解毒，不知她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那个时候的她便如同一块令人垂涎的肉，十里八荒的中毒之人，他们的亲人朋友定会为了救人，如同猛虎饿狼般来取卿云的血。
再者，越是更多的人知道卿云这丫头身体的不同之处，她身上关于天地源力的秘密就越容易守不住。若是传到各门派那里，让他们知道王都中还有一个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女子，怕是立马会引起一些心怀不轨的门派人好奇。到那个时候，卿云会面临的危险不可想象。
自无契发现卿云身上的天地源力至今，无不时时刻刻在考虑这件事。虽然他还不知道为何卿云会拥有这股力量，但他知道卿云的来历。她不是六域之人，而是来自一个奇怪的地方。
可这件事，除了自己，就连重华和域王都不知道。
卿云的这些秘密若是被公开，不知会被当成怎样的异人。那么，在王都，她就别想过上安稳的生活。即使无契明白，卿云或许不会永远这么安稳下去。
“好，我明白了。”卿云见无契越发认真的样子，便也没有再追问什么。无契向来都是思虑周全的，他如此叮嘱，定然不会害自己。
不过，自己的血真的能解毒？卿云始终不相信这件诡异之事，她想彻底证实。
“老先生，刚刚那小女孩喝我的血，会不会是巧合？要不，我们再证实一下？”
“不行！”无契几乎没有思考。这件事一旦被证实，她离危险就近了一步。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只能到此为止。
“今天你们看到的所有事，都不许对人提起。若是有人泄露半分，你们都别想活命！”无契对着一旁的黑衣令士道。
那几人连连点头，面色惶恐。
卿云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无契如此模样。刚刚他说话的厉色神态，近乎冷血，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背着自己徒弟偷偷到水池洗澡的白须老头儿吗？！
无契交代好一切，便准备出门。卿云瞧见无契腰间挂着一个东西，眼珠一转，立马走过去，一把抓起那东西拿在手里。
“咦？这是什么？”卿云一副十分喜爱的样子。
无契察觉到腰间东西不在，忙转过身。“你这丫头，那是我的司天佩，给我！”
司天佩？卿云听着这名字，倒是觉得有些陌生。“这可是你司天的法器？”
“这只是一寻常物件，当年我成司天官之时，域王给的。算是一个司天官的信物，不过很多年没用过了。”
信物？卿云心里暗暗高兴。既然是信任，那就好办了。
她一把将司天佩捏在手中，双手藏在背后。“老先生，我看你这小玩意儿做得极为精巧，我很是喜欢，你借我玩几天嘛。”
“胡说，司天佩哪能随意给你。”
“你看我这两日，要听你的话，独自待在这里。一个人甚是无聊，又没人陪我。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物件，你就借我玩两天嘛。下次见到你，一定还给你。”
见无契愣了愣，似乎有些动摇，卿云又忙道，“我不会给你弄坏的，再说你放在身上又不用，岂不可惜……”
说完，卿云便紧紧盯着他，察觉到无契的脸色逐渐缓和，她便知道，老先生定是已经默许了。
无契没有说答应不答应的话，只不过再没伸手来要走。他看了卿云一眼，摇了摇头，转身出了院门。
卿云将那司天佩握在手里，眼神一动，仿佛计划着什么。立即小跑了几步，进了原先自己住的屋子。
待她出来时，手里拿着两个小罐子，里面似乎装了东西。
“过来三个人！”
几名黑衣令士们原先依照卿云的吩咐站在墙角的位置，尽量离她远一些。听见卿云的吩咐，立马便有三人走了过来。
“卿云姑娘，何事吩咐？”
卿云先对着其中一人说，“你去趟城东院子，告诉我母亲，我被域王留在王宫，帮令士们做些衣物，这几日都不能回院住了，请她不要担心，也不要出门。过了这两天，我就回去看她。记住，你只需说这些话即可，切不可说我一人在城西住，更不能把今日之事告诉她。”
那令士听完，领命而去。
“你去一趟王宫找王女宣宣，让她给你拿些口罩。这几日你们跟我这个潜在中毒者待在一起，必须要好好防护。”卿云又对第二个令士言道。
“口……口罩？”那令士有些发懵，不明口罩为何物。
“哦，就是这个。”卿云从腰间拿出一个自己在王宫中做的给他看。“你只管去找宣宣便是，我给她说过。”卿云那日教王宫中的女侍者做口罩，大概是域王也发现了卿云所发明的这东西着实轻便有用，比宫中原本的黑罩更为严实，便让宣宣带着好些女侍者加紧完成。
那令士听完，也立即出了院门。
卿云看了一眼最后一人，眼中微微闪过一丝狡黠的目光。她将两个小罐子交到那人手里，又给了他司天佩。
见那人一脸愣住的模样，卿云微微一笑。无契老先生不证实，那她就自己去验证咯。反正又没出门，还算是听话吧。
第257章 回忆
“卿云姑娘，这是……”那令士拿着东西，不知要做什么。
卿云一脸严肃，将声音放低了些。“你拿着这两罐东西，去城西医棚找管事的医官老者，就说这是无契老先生刚刚研制的药，让他给中毒之人试试。对了，要让他挑选一个轻微者，一个重症者分开来试。你就在那等着，有了结果再回来。”
“可若是那医官不信我的话该如何？”令士问道。自己就这么拿着东西去找人家，医官又怎会拿这不明之物去试药？
“他若是不信，你就把这司天佩给他看。”
“记住了。”令士点了点头。这司天官的随身之物，自然是最好的证明。说完，那人转身就要离开。
卿云又忙叫住，“定要将东西交给管事的医官老者，不要给错了。”她再次叮嘱道。
那人回身点了点头，火速离开。
将这一通事都吩咐出去，卿云才觉得一身轻松，忽然觉得有些饿。
此时已接近中午，她今日自一早出门去堵无契，到现在东西都没吃上一口。刚刚又放了好些血，这会不觉有些头晕。
“这小小的一道口子，还真是疼啊……”卿云吹了吹手指。半天之内，手上就受了两道伤，一道是那小姑娘的咬痕，一道是自己刚刚划的口子。此刻的她，只觉得手都有些要费了。
她自来到这六域，虽说被养在一个普通人家，但牟氏自小便疼她，极少让她做些事。所以对于做吃的，卿云算不得特别顺手。
如今右手又疼，被小姑娘咬的地方已经发红了，想要做饭吃更是不易。
卿云不抱希望地来到外院，望着几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令士。原先院中有八人，刚刚走了三个，如今还有五个。
“你们饿吗？”
那几人看着卿云，又互相看了看，许久，才微微点头。
“正好，我也饿了，咱们出去买些吃的吧。”卿云道。
“姑娘，刚刚无契老先生说了，你不能出门。再说，这两日，城中皆关门闭户，哪能买到东西。”领头令士立马道。
这话倒是提醒了卿云，是啊，现在外面哪里能买吃的。“那怎么办……”她摸了摸自己饿得一直叫的肚子，有些惆怅。刚刚还真是忘了这回事，要不然就让去王宫拿口罩的那位，从宣宣那里顺些吃的回来了。
如今也不能让人回城东院子拿，否则牟氏定会起疑心，王宫连吃的都没有么？指不定会如何乱想呢！
“姑娘，我们去找些菜，回来给你做。”领头令士又道。
“你们会做饭？”卿云有些怀疑。
那人只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过身，低声对着几人吩咐了什么。随即，又有三人出门去了。
“姑娘稍待，他们很快就能回来。”
如今，院内只剩下领头令士与另一人。领头之人倒也是有心，他留下的另一人是几人之中，体魄看起来最强壮的。
院内，卿云无聊地坐在台阶上。这个位置，她许久没坐过了。当初住在这院中时，她总喜欢晚上坐在这里，吹吹风，看看星星。
不知不觉，这段时间竟发生了许多事。重华他们走了这么久，也没什么音讯。自己跟着无契练了些功夫，也莫名其妙地时常引来青??兽光顾。如今王都又大乱，自己的血又变成了解毒之药……
也不知在这王都之内，还会发生什么。坐在这里，卿云只觉得有些恍惚。
时间过得真快，仿佛昨天自己还与母亲生活在村子里。当初离开村子时，村民们正从疫病中慢慢恢复，那场疫病也来得莫名其妙，又好得莫名其妙。
疫病？
卿云的脑子忽然闪过一道光，还真是走到哪儿都能碰到疫病。
她摊开手，看着虎口的位置，回想起小女孩咬自己时，那种贪婪的模样，顿觉有种熟悉之感。
在片刻的沉默之中，卿云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因为，她想起了当时村子发生疫病时可怕的一幕。
她犹记得，当时自己在村头幔帐中照顾一个发病的孩子。外面有几个发病之人疯狂地抢夺着一罐水，后来，她将那个罐子拿到孩子面前，那孩子贪婪喝水的模样，便与今日那小女孩咬手的场景如此相似！
都是孩子，都是发病之人！
仿佛当初在村子里所经历的一切，又要在王都重演？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可卿云明明记得，当时的那灌水被人喝后，场景不忍回想，虽说最初看起来，病情有些好转，但那些人皆很快惨死，死相可怕……
不好！卿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不知这小女孩刚刚莫名其妙的好转症状，会不会如那日情况一样！若真一样，自己这罪过可就大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卿云便坐不住了，刚刚的饿意也顿时没有了。她立马跑到管事令士面前。“越名，有件急事需你帮忙！”
“姑娘何事吩咐？”那领头令士立马走上前。
“麻烦你们去帮我找找今日在路上碰到的那个小女孩儿，看看她如今状况如何，是否真的全然恢复了。”
“姑娘可是让我们现在就去？”
“对，越快越好！”
“不行，此刻院中只有我们二人保护你，万不可留你一人在此。”越名立马道。别人的病情如何，他们不管。他们只听域王安排，保护卿云的安危。再者，刚刚无契老先生走前嘱咐过，要多加小心。此时，更不可离开。
“可这件事很重要，不确定一下，我心不安。”卿云十分害怕，因为刚刚自己吩咐人给城西医棚送去的罐子里，装的是融了几滴自己血的水。若那小女孩真出了差错，岂不是还要害另外两人？更为糟糕的是，自己是打着无契的旗号送药过去，万一把病人给弄没了，这过错岂不是要让无契来承担？！
卿云万般后悔，刚刚真不该一时心急，还没弄清楚就做出这个愚蠢的决定。
“可是……”
“没有可是，你们若不去，我就自己去，难不成你们还要将我绑着？”越名正准备说什么，卿云便止住了他的话。她越想越急，只觉得一刻也不能耽误。否则，就是三条人命！
越名有些无奈，随即，便看了身边另一人一眼，那人会意。“我现在就去。”
望着那一黑衣令士出门的背影，卿云的心也紧张起来。“你要快些回来！我等你消息！……”她朝着门口大喊。
第258章 有人闯入！
院中的卿云并没有心思就这么静静地等着，她不时进屋待着，很快又走出房门朝外面探头。
当院中只有一人守着时，越名也离卿云更近了些。当她在屋内时，越名便守在房门外。当她在院内焦急转悠时，越名便在院内看着。
卿云并顾不上他的存在，也不感觉到饿。只期盼着刚刚出去的人早些回来，她立马就想知道结果。
看着卿云焦急的模样，越名只安静地站着，什么也没问。
这样的氛围持续得并不久，便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打破了。
“回来了！”一听到门外的动静，卿云立马往门口跑去，甚至赶在了越名的前头。
刚刚一共出去了五路人马，也不知到底回来的是谁。不过卿云迫不及待等着的，是最后出门的那一人。
卿云一打开门，还没看清，只觉得胸前被人猛烈地推了一把，随即她便后退了好几步。还好越名站在身后，他快速将卿云扶住。
卿云这才看清，门外竟涌进来一群人。看面色十分陌生，且各个手中持有利器。他们面色泛着红光，见到卿云，便如同饿虎一般。
“就是她，她的血可以解毒，大家快取血！”走在最前头的人指着卿云说了一句，随即一群人便举着手中的利器朝卿云扑去。
“不好！”越名一声低吼，立即将卿云推开，持刀便朝着那群人涌了上去。
看着一群人围着越名开打，卿云忽然反应过来，这是有人来取自己的血了？！
无契老先生的担忧，这么快便应验了，自己的血到底能不能解毒，还未被证实呢！
卿云看着那群人的衣着打扮，皆是普通人模样。而他们出手笨拙，手里虽然拿着利器，确也多为农事所用，不像是打斗的武器。
卿云明白，这些人应该都是中毒之人的家人，不知从哪里听说自己的血能治病，便聚起一群人过来了。
这消息传得也着实太快，不过半日不到的时间，竟然有这么多人知道！
他们都不认识卿云，也未曾亲眼见过卿云的血能解毒，但在家人中毒后，不管听到什么风声，或许都会被当成救命的绳索。
“越名，下手轻些，不要伤害他们！”卿云冲着正在打斗的越名大喊。
虽然涌进来的人有二十多个，但令士出身的越名，对付这些不会功夫，只会使蛮力的人面前，倒不显得吃力，甚至还占一头上风。所以，卿云才会喊出那句话。
正打斗了一会儿，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你们几人去取血，用上带的宝贝。其余人缠住他！”随即，那群人便分成两路，七八人快速朝着卿云奔来。
“姑娘小心！”越名立即朝着卿云大喊。他想朝卿云那边去，可眼前还有十多人将自己围成。虽说伤不了自己，但也无法一招就脱身。
见那几人拿着武器奔向自己，卿云心里一震，她身形一闪，便闪到了别处。还好跟着无契学了些功夫，如若不然，此时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那七八人岂能让卿云如此轻易逃脱，立马换了方位，又朝着卿云急奔过去。
卿云再次跃起，她不愿出手伤人，只想着此刻能躲就躲。可就在她的身体腾在半空时，忽见下方一人朝她洒了一手白沫，随即一阵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当卿云落地，竟觉重心不稳，身子一软，半跪了下去。
怎么回事？卿云心里暗暗着急。她额间冒汗，只觉身体一阵发烫，头晕目眩。
原先那七八个围着自己的人，飞快来到面前。她能感觉到有人拿起她的手，随后手腕处一阵割裂般的疼痛。
“不要……还不知我这血到底是药是毒……”卿云的意识有些模糊。她用尽力气，可发出的也只是微弱的声音。她想将手伸回，但力气全无。
此时，她看见越名从另一旁挣脱，飞身往自己的方向跑来。卿云一阵眩晕，眼前一黑。
“卿云姑娘！”倒下时，她隐约能听到越名急促的叫喊。
……
身体，如冰雪般寒凉，从皮肉浸到骨髓！
卿云睁眼，是那片熟悉的冰面。远处，蔚蓝的冰与天空融为一体。
我入梦了？为何会在此刻入梦？
卿云站起来，她记得自己刚刚正在打斗，被人将手腕隔开取血。
她想也没想，急急忙忙地穿过山火。这一次，就在她刚刚穿过之时，便见眼前一个巨大的黑影，待她视线分明，只见上次在梦境中所见到的那条黑龙，正盘旋在自己面前的空中。
“呀！你吓我一跳！”卿云对着黑龙倒是不客气，仿佛是与自己朋友之间的对话。许是上次与它待过一会儿，她感觉这黑龙除了身形庞大到令人害怕以外，性子似乎并不那么可怕。
黑龙发出了一阵沉重的喘息，它低下头来，空间中响起了沧桑古老的声音。“你受伤了？”
卿云这才察觉到，手腕处依然有些疼痛。只不过刚刚被黑龙一惊吓，倒忘记了这痛感。
她抬起头，好家伙！一条巨大的血痕出现在手腕处，此时还在不停地流血。
“我去，这怕是割了大动脉……”卿云看着自己的伤，忽然一阵惊悚。留了这么多血，还有命可活吗！都怪自己太仁慈，刚刚打斗之时只想着他们是普通人，不能伤人。可没想到那些人下手如此狠毒，一刀下去，只想着取血，全然不顾自己的命。
“是啊，好痛……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卿云嘟囔着，随即，她像是意识到什么问题。“我该不会已经没了吧？这到底是梦境，还是地狱啊？！”她看着黑龙，满面惶恐。
黑龙没有理会卿云的问话，只看着她的手腕，“你为何不还手？”
“那些人也只是为了救自己亲人的命罢了。再说，那么多人，我就算还手了，也不一定打得过……”她此刻十分后悔，当初看重华他们跟着小高学功夫之时，自己就改练些拳脚功夫，也不至于如今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你不还手，他们就会要你的命。”那黑龙看着卿云，目光中忽然闪过一丝柔和的目光。
“我也不知道他们下手这么狠，后面其实我是想还手来着，可也没气力了……”卿云继续嘟囔着，看着自己的伤口，眼神十分委屈。
她看着黑龙，这种感觉很是奇怪，就好像被人欺负后，遇见了救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