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麒麟血
自林夕上次离开之后，还是第一次和张晓联系。张晓甚至连他有没有渡劫成功都不知道！
因此接到信之后，顾不上和云天德打招呼便急忙忙拆开信。没想到林夕在信中对渡劫之事只字未提，只在信中说找到了解除张晓身上封印的办法。
张晓盯着偌大一张纸上稀稀落落的几个字，左看右看，前看后看，都没看到那方法写在哪里，不由看向了将信带回后就坐在一边的云天德。
“怎么，想起我来了？”云天德见张晓望过来，打趣着笑道。
张晓跺了跺脚，不依道：“别逗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这几年一直四下游历，你也是知道的，这次就是在西南边陲的一个小镇上遇到林夕。当时他正被一群狼妖围着。”云天德喝了口水，将在外面遇到林夕的事娓娓道来。
“林夕原本还在与那些狼妖纠缠，后来见了我就将那些狼妖打发走了，问我最近有没有见过你。”云天德说着，略带深意的看了张晓一眼。
张晓被他看的莫名其妙，但急着知道林夕说了些什么，只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他说找到了解除你身上封印的方法，叫我背牢了方法，又给了我两样东西，就走了。”云天德淡淡说道。
“走了？”张晓原本还以为林夕会说些什么，没想到只交代了解除封印的方法就竟然就走了。“你就没问问他渡劫的事怎么样了？”
云天德捊着胡子，笑道：“原来林夕又去渡劫了吗？我也没听人提起过，哪里想得到问他这些。”
张晓这才记起当时林夕说了声去渡劫就走了，云天德由于一直没有回来，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只好嘟着嘴问道：“你说他给你两样东西，那东西呢？”
“其中一样就是这封信了。”云天德指了指那封信，此刻正被张晓紧紧握在手中。
张晓对云天德这种不断卖关子的行为有些不满了，急急问道：“那另一样呢？”
“另一样嘛。”云天德脸上虽带着笑，手上动作却十分慎重。只见他小心翼翼的自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摆到桌上，一层一层的掀开，就见里面一块指甲大的褐色东西，上面像是枯树皮一般布满了裂痕。
张晓凑上来看了看，却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腥气，不由掩住鼻子：“这是什么？”
“这就是麒麟血。”云天德此刻已收了笑容，脸上带了一丝向往，一丝钦佩。
张晓伸出两指捻起那快枯树皮，“这就是麒麟血？”
她虽然不了解麒麟血到底是什么东西，却也在梦中听流芳仙子提起过一次。流芳仙子当时怀疑沈玉指为了抢夺麒麟血而对她下杀手。虽然张晓相信其中是有什么误会，但由此也可看出麒麟血是一种非同一般的东西。
云天德点点头，“虽然我并未真正见过麒麟血，但也久闻其名。林夕既然说这是麒麟血，想来不会拿这个来哄骗你。”
“哄骗我？”张晓原本正思索着当年流芳仙子为何会觉得沈玉指会为了麒麟血而对她下杀手，耳朵却捕捉到云天德的话。
云天德又笑了起来：“你该不会觉得林夕大费周章找到这麒麟血，只是为了将它交给我吧？那自然是送给你的。”
“送我？”张晓只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只会机械的重复着云天德的话。
“自然是送你的。”云天德将麒麟血自张晓手中接过，再次包了起来，嘴上说道：“林夕说要解除你身上的封印，需要很多东西，其中最难得的就是这麒麟血。”
“麒麟血即使是在仙家看来也是至宝，也不知他费了多少周折才寻到。你所需的其他东西虽然也难得，但跟麒麟血一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张晓皱着眉，原来要解除封印这么麻烦，也不知道林夕所说的东西还有什么。心里想着，便问了出来。
“琼浆果三枚，狐狸毛二钱……”云天德总算等到张晓问了，连忙把所记的东西说了出来。
“你等等你等等，”张晓一听他说起来没完，连忙打断他，“我找笔记下来，你这么说我记不住。”
云天德失笑：“你呀！”
待张晓将云天德所说的东西全部记下，吹了吹纸上墨迹，再仔细看去：“琼浆果三枚、狐狸毛二钱、冬虫夏草二钱、麝香五钱、枸杞二钱、太岁六钱……”
“枸杞，冬虫夏草，麝香我知道，狐狸毛是怎么回事？我自己的就行吗？”
“当然是你自己的了。”云天德也看着单子上的字迹说道。
张晓点着头，解她的封印，用她自己身上的毛也说得过去，“那琼浆果和太岁又是什么？”
“琼浆果是南海边的一种树上结的果子，我倒是见过一次，不过当地都是用这个酿酒的。”云天德答道，“至于太岁，其实就是一种灵芝。”
张晓听说是灵芝不由苦了脸：“灵芝我知道的，可是到哪去寻啊？药店能有卖吗？”
“药店？”云天德想了想，“这种东西药店就算有也是直接送到大户人家去了，哪里会摆在店里卖？”
“那怎么办？”张晓两手一摊，看来这解除封印也不是那么容易得事情。不过说起来她自己都没搞懂身上的封印是怎么回事，还是林夕说了她才知道的。
云天德望着张晓一副耍无赖的样子，摇头笑道：“林夕连那麒麟血都给你寻来了，你还怕找不到太岁吗？琼浆果我去给你弄，这太岁，你要自己想办法了。”
其实他也在提点张晓了，林夕既然能拿出麒麟血，自然有办法弄到太岁。之所以一次不拿出来，恐怕也是存了想让张晓自己去找他的心。因此只说叫张晓自己想办法，自家反倒老神在在的端起杯子喝起水来。
然张晓委实驽钝，思量了半天，竟然说道：“那我去找几个有钱人家偷点吧？”
“噗！”云天德一口茶水尚未咽下，就此喷了出来，正喷到张晓手中的纸上。
“你干什么呀！”张晓连忙将单子甩甩用袖子拭去上面的水渍，但字迹毕竟是有些模糊了。只得重新拿出纸笔再抄一次。
又抄到“狐狸毛二钱”，嘴上便问道：“狐狸毛二钱是多少根啊？会不会很多？拔毛的时候痛不痛啊？对了，这个单子上的东西是拿来吃的吗？”想到要吃自己的毛，不由打了个寒颤。
云天德咳了好半天，才觉得胸口舒服了些，又听到张晓问，不由有些想仰天长啸的感觉。林夕上千年的九尾仙狐，怎么就把心思都花在张晓这种驽钝的小妖身上呢？就算不去渡劫成仙，如何吉仙一般在人世作威作福，恐怕也是有大把的妖和人愿意追随的。
想着，便是看着朱洪照的面子，也不愿再多看张晓了，说了句“去寻琼浆果”，便急忙忙走了。丢下张晓坐在原地盯着那清单烦恼。
周醉山虽一直在一旁打坐修炼，其实也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此刻见云天德走了，便对着张晓说道：“师傅，那个太岁，我去帮你找吧。”
“这样能行吗？”张晓也知道周醉山所谓的找就是如她所说的，到那些有钱人家里去偷。但偷东西这回事，一来与张晓的道德观实在不符，二来，以周醉山的性子，叫他去做偷东西这种事，也确实太难为他了。
想着，张晓不由挑了挑眉，斜睨着周醉山坏笑道：“你该不会想去偷吧？”
“那个……事有缓急轻重……”周醉山一张黑脸微微透了红，结结巴巴的说道。
张晓摇摇头，周醉山与她虽名为师徒，但其实都是周醉山照顾她比较多。此刻周醉山为了帮她解除封印，连偷东西这种事都想去做。说不感动是假的，但她也不愿周醉山为了她而破坏自己的原则，因此并不答应，只说道：“偷东西这种事，能不做还是不做为好。原则的问题，破坏了一次，就想做第二次。”
顿了顿见周醉山脸上更红了，这才悟到人家是想帮自己的忙，自己却义正言辞在这教训人，未免太不近情面，忙又笑道：“还是到那些深山去寻一寻吧！”
周醉山闻言面色稍缓，点点头应道：“要是能找到自然最好了。”言下之意若是找不到的话，就要动那偷东西的心思了。
张晓也不去说破，反正解除封印这件事又不急，最紧要的麒麟血林夕已经送过来了，太岁那种药材，虽然听起来珍贵，但再难得，还能难过麒麟血去？
说起来也不知这麒麟血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真的是麒麟的血吗？
张晓虽前世在小说和漫画中也知道麒麟这种东西，但毕竟是神话中的物种，是现实中根本不存在的。
想到这里，张晓不由自己也笑了出来，她都给忘了，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呀！连她自己，都是前世中不存在的狐妖，那么有麒麟的存在又有什么稀奇？想着，不由神往起来，也不知那麒麟到底是长什么样子。
第六章 狐狸毛
这边厢张晓与周醉山商讨到哪里去寻那太岁，那边云天德其实离了晓梦山庄之后并未直接就走，反而写了封书信给林夕。
但信上并未将张晓那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举动写进去，反而问林夕到底有什么想法。但林夕并未回信。云天德等了半晌，只得一路向着南海飞去。
张晓与周醉山对着地图看了半天，也不知该从哪里寻起，只觉得这种药材肯定是在深山老林里才有。张晓凭着前世一点点常识，觉得灵芝应该长在南方潮湿的地方。
周醉山虽然不明白为何灵芝就该在南方，但他以往生活在青云山下的村子，灵芝这么名贵的药材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因此既然张晓说是，他便只有点头。
二人对着地图商量了半天，决定以石爪山为中线，周醉山往东走，张晓往西去寻。
其实张晓看得出周醉山的样子是想往西走的，毕竟戚雪华所在的华离岛便在西南方向。但张晓也有自己的考量。往西虽离华离岛比较近，却也靠近荣枯洞的方向。
荣枯洞那群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脸皮厚的很，自己掌门都成了那副德行了，还有脸说什么斩妖除魔。若是被周醉山撞上，也不知他能否自保。而她自己则不同了。若是对方实力较差，她还能占到点便宜。若是对方比较厉害，她打不过总还跑得过。
商议好半月后无论走到哪里，都立即返程回晓梦山庄碰面之后，张晓也不罗嗦，祭起青云剑便向西飞去。
但半个月转眼即逝，却去哪里寻那不知长成什么样子，也不知在哪里的太岁呢？倒是一路上遇到了几队结伴而行的妖怪，间或也有人类插在其中。听着话里的意思都是要往南边去看什么热闹，不过不知是要到什么地方去。
要是依着张晓往日的性子，说不定就要偷偷跟上去看个究竟，但与周醉山约定的日子又已经到了，若是不回石爪山，他会以为自己出了什么意外。
无奈之下，只得御剑直飞回晓梦山庄。
周醉山却是早就回来了。
“你找到了吗？”张晓有些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问道。总觉得自己在做一件事倍功半的事情。
周醉山摇摇头。
但不待张晓摆出失望的表情，周醉山又憨憨一笑，“不过云前辈带回来了。”
“云前辈？槐树精？”张晓有些不敢置信的坐直了身子：“他不是说让我们自己想办法吗？”
张晓正一连串的抛出问题，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多宝格后面说道：“等你们自己想到办法，黄花菜都凉了！”一个人影随着声音转出来，正是当时去寻琼浆果的云天德。
“你不是去寻琼浆果的吗？哪来的时间去找太岁？”张晓丝毫不知感激一般，重又躺靠在椅背上，凉凉说道。
这回云天德吸取上次的教训，再不对着张晓这头牛弹琴了，直接说道：“林夕给我的。”
“又是林夕给你的？”张晓挑挑眉，似乎很感兴趣的问道。
难道终于是意识到林夕做了很多事吗？云天德听到这句话感觉自己激动的都快哭了。
这年头老人家想管点闲事不容易啊，他不就是看林夕围着一根木头打转太辛苦，想帮他一把么？没想到这事居然这么辛苦！却听到张晓用手扇着风说道：“林夕对你挺好的嘛，你要什么他都给你。”
云天德只觉得自己都快炸开了！
这叫什么话？这叫什么话？！
张晓却在椅子上笑的前仰后合。
云天德这才醒悟到受了捉弄，只得跟着一起苦笑起来。但心中仍不知张晓到底是否知道林夕的意思。
现下解除封印所需的东西是都准备好了。
等到了林夕算好的日子，张晓按着云天德的吩咐沐浴更衣，而周醉山则被云天德吩咐待会去将麒麟血以外的东西熬成汤汁给张晓喝。这才想起那二钱狐狸毛还没有着落。
张晓洗完澡回来听说真的要喝那有自己身上的狐狸毛的药，顿时苦了脸。
云天德堆着笑看着张晓，说道：“你是自己拔，还是我们帮你拔？”张晓只觉得似乎听到了云天德磨牙的声音。
然不等开口说话，张晓只觉得后脑一痛，转身去看，却是周醉山，手里已经抓着几根她的头发。“你……”
“师傅，这可是为了你好！”周醉山不知是不是被谁教过了，今日也格外伶牙俐齿。“您封印解除之后就是九尾狐了，也有能力保护你徒弟我了是吧？”
张晓有些哭笑不得。她也没说不想解除封印呀，只是觉得拔毛这种事自己拔起来比较不疼嘛。没想到云天德和周醉山竟然勾结起来玩了这么一手。心底不由有些忿忿。
“你也别撅着嘴了。”云天德看着她那一副受了好大委屈的模样，又有些想咳嗽。此刻他大概有些理解当年朱洪照的感受了。什么叫又恨又爱啊？
就是身边有一个人有很优厚的条件，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占。问题是，这个人她就是不情愿呀，老是摆出一副“都是你们逼我我才勉为其难这样”的样子！
能得到九尾仙狐的青睐，换做别的妖怪早就感恩戴德的追上去了。她倒好，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全似没发觉一般。
但云天德也知道有些话本不该他多说的。若是惹恼了林夕，可不是闹着玩的。
张晓见云天德不再说话，周醉山也一脸凝重的看着自己，知道不再是开玩笑的时候，面上也认真了起来。问道：“那林夕到底有没有说这封印到底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能有什么危险？”云天德边想边说着，“林夕倒是说过……”
“他怎么说的？”张晓难得听到林夕二字激动起来，抓住云天德的手问道。
云天德对着周醉山点点头，示意他去熬药，这才抽出手来说道：“他也没说什么，就是说这个是古法，不知道会有什么效应。”
“不知道？”张晓瞪大眼，“你是说他也不知道？”
云天德如实的点点头。
“那你呢？”
“我更不知道了。”云天德摇着头说：“不过想来林夕既然敢放心把这方法送过来，必然有一定的把握。”
“一定的把握？”张晓拔高声音叫道：“一定是多少？百分百吗？你们都不知道的东西，就叫我去做，当我是小白鼠啊？”
“什么小白鼠？”云天德被张晓吵得耳朵有些发痛，推开她揉了揉耳朵。虽不明白小白鼠是什么，还是说道：“林夕又不会害你。”
张晓闻言顿了顿，这才怔怔的点点头：“这倒是，林夕不会害我。”说起来，林夕岂止是不会害她？
自相识以来，张晓除了最初的时候把林夕留在晓梦山庄以外，又为林夕做过什么呢？一直是林夕教她幻术，开导她的心事，林夕的朋友还送了礼物给她。
张晓纠结了半天，总算是下定了决心，这才壮士断腕一般接过周醉山递来的汤汁，也不顾有没有什么怪味道了，一股脑全都倒进嘴里，这才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坐了下来。
“你坐下干什么？”云天德急道，两眼便顺着洞口大石的缝隙望向了外面。
外面此刻天空阴沉沉的，似乎随时会下起雨来。
“吃了那么难吃的东西，还不许人坐下歇一会啊？”张晓没好气的道。却见云天德频频往下洞外，也好奇的回过头去张望：“你老往外面看，在看什么啊？”
云天德语噎了一下，说道：“没什么，你是不是还没吃麒麟血？”
“是啊！”张晓懒洋洋将手伸向一旁桌上，原本抱着麒麟血的布包已被揭开，那块红褐色枯木一般的麒麟血正摆在中间。张晓用食指和拇指将麒麟血夹起来，问道：“这麒麟血是吃的吗？怎么个吃法？”
说着，两指夹着麒麟血就要像吃葡萄那样丢入口中。
“不可！”云天德突然厉声叫道。
倒把张晓吓了一哆嗦，手中那块麒麟血差点掉落地上。“怎么了啊？”张晓心有余悸的问道。
“张晓，你可想清楚了，你真要做九尾狐吗？”云天德突然郑重问道。
张晓粲然一笑：“做普通的狐妖，和做九尾狐，有什么不一样吗？”淡淡的望向地面：“我命中就是个妖，我认。”
“你若不吃这麒麟血，就永远只是一只普通的狐妖。”云天德不明白张晓为什么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只犹犹豫豫的劝解道。
只是听张晓的意思，原来她早就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对林夕不理不睬？人家也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云天德问道。他实在想不通。
张晓不再笑了，只凝望着指间的麒麟血说道：“林夕怀疑我是八百年去的九尾狐沈玉指。”说着，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看云天德，却见云天德再不复从前气定神闲的样子，反而膛目结舌的傻在原地。不由微微一笑。
云天德似是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说是谁？”
“沈玉指，九尾狐沈玉指。”张晓一字一顿的说道。
第七章 横空出世的大妖怪
云天德听到“沈玉指”三个字，立时惊呆了。他虽在妖类中年纪尚轻，也听说过八百年前沈玉指的威名。
“你说的，真的是九尾狐沈玉指？就是八百年前那个引得天界众仙联手围追的九尾狐？”云天德呆愣了半晌，面色凝重的问道。
张晓点点头，“不然还有谁？”嘴上虽这么说，然也对沈玉指其人十分好奇，又问道：“你也知道他？”
“那是自然！”云天德重重的点点头，捊着胡子说道：“你可还记得当年在山谷，你师傅和我说的话？”
张晓歪着头想了想，那天说了那么多话，她哪记得那么清楚？只老老实实答道：“我只记得那些修炼等级的话了。”
“你呀……”云天德也顾不得叹气，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已带了些兴奋，说道：“你师父不是说，八百年前中洲很是混乱，不少妖怪都开始拉帮结伙，就和现在外面的情况差不多？”
张晓点点头表示在听，不明白这和沈玉指有什么关系。
“你师父说的那个，横空出世的大妖怪，便是沈玉指了。”云天德略带激动的说道，一张老脸上两条灰白的眉毛似是要飞起来一般。
这回轮到张晓膛目结舌了。
她自化成人形起便隔三差五的在梦中以沈玉指的身份说话做事，虽从未谋面，但在她心中沈玉指便如一个冷着脸的邻居一般。即便没打过招呼，也知道这人穿了什么衣服，和谁说了什么话。此刻突然挺云天德说沈玉指是个惊天动地的大人物，未免有些觉得没有真实感。
“当日你师父说估计又要有大妖怪出现……”云天德才不管张晓嘴张得够不够塞下个鸡蛋，依旧自顾自的推测道，“难道你便是那大妖怪吗？”
“扑哧！”
此言一出，饶是张晓原本正沉浸在惊异中，也忍不住乐出声来，“横空出世的大妖怪？你看我像吗？”
云天德竟然真个就认认真真把张晓从头到尾打量一番，这才摇摇头道：“不像。”
“那不就结了。”张晓嗤笑道。
云天德却依旧摇头：“可是你马上就要解除封印了。”
“……”张晓张了张嘴，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的确，她马上就要解除林夕口中的“封印”了，以林夕上千年的法力，既然说她是九尾狐。虽然她自身并没有什么感觉，也觉得大概便是八九不离十了。等到封印解除后，就算不如林夕一般已经可以引来天劫，九尾狐的法力也是不可小觑的。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张晓歪着头看向云天德。
云天德被张晓问的愣了一愣，这才明白她是在问关于解除封印的事，一边思索一边答道：“天命不可违。不是我帮你，也是有其他人帮你。更何况若不是你也是旁人。就算你不解除封印，过不了多久也会有别的妖怪成了气候，与其那样，还不如是你。”
张晓自重生为狐狸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关“天命”的说法，大概和别人常说的“缘法”也是同一回事吧。但仔细想想，云天德说的也不无道理。
她是顾不得那许多的，这么些年她早就明白了，在这个世上，没有实力一切都是白搭。荣枯洞当年为什么能在集仙会上为难青云阁？还不就是因为青云阁没什么高手？
若是青云阁都是像朱洪照这样的，怕是吕正也会说青云阁收个狐妖做弟子是“有教无类”。因此对于林夕热心帮自己解除封印一事，虽然她并未明着应承，却也并不排斥。
毕竟，她还是想报仇的。
就算不去找那个何吉仙，她也不会跟荣枯洞的人善罢甘休。
这些年她虽然隐居在这石爪山，但李思忠的死，朱洪照的死，云招的死，甚至朱子明的变节，她都一笔一笔算在荣枯洞头上。
原本她以为自己没什么能力，也只能在心里记恨着，但既然现在有了希望，她是绝对不会放弃报仇的。
想着，张晓微微一笑，看了看天色，问道：“这麒麟血到底该怎么吃？”
“你真的想好了？”云天德并不作答，反而反问道。
张晓重重点点头：“我早就想好了。若是不解除封印，恐怕我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替师傅报仇。甚至可能连他的尸首都找不回来。”
“你这样想，就有些偏激了。”云天德皱了皱眉，担忧的望着张晓：“你知道你师傅死后我为什么从未做过什么吗？”
张晓疑惑的望着云天德，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人世自有人世的法则，生老病死，皆是命定。”云天德看着张晓满是不解的神情说道：“我们成为妖，便已是跳出这个法则了，再仗着自己有点道行去插手人世间的事，一是会有碍自己修行，二来，你想想，若是每个妖怪都不管不顾的，那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张晓低头思索了半天，虽是明白云天德的意思，然叫她放弃报仇，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因此只说道：“现在这个世界已经这样了，何吉仙能做，为何我不能做？何况我并不是要插手人世的法则，我只是想让我自己能够心安理得的走在这世上。”
说着，张晓慢慢捏紧了手中的麒麟血，“别人怎样我不管，我既然活了这一世，便不想亏欠自己的心。我没办法背负着这种仇恨装作若无其事一样生活下去。”
“你……”云天德眉头皱的更紧了，“你这样偏激，最易误入歧途。”
“误入什么歧途？”张晓撇了撇嘴，“你老是说天命天命，那何吉仙和荣枯洞的所作所为，难道老天不管，还不许我去管吗？何况我又不是要干涉他们什么，我只是想做我该做的事情。”
“世上既然出了何吉仙这样的妖，便是自有他的缘法，你还是不要插手为好。”云天德拙于辩论，只不住说道。
张晓嗤之以鼻：“那世上出了我张晓，你又怎知这不是我的缘法？难道看着中洲乱成这样，明明有能力去管，却袖手旁观，就是妖怪的生存之道吗？”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不是这样的妖，我也不要做这样的妖。歧途又是什么？若是我一个人进了歧途，其他人却能好好的活着，那这歧途也有价值。”
一席话说的云天德哑口无言，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从反驳，只长叹了一口气，“你呀！”
张晓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原本她并不是这样想的。原本她只想要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修炼，等到有了法力，再去寻找回到前世的办法。
但此刻越说越激动，这才明白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惘然从何而来。
一席话说完，自己也已是下定了决心。也不等云天德说的什么时辰了，抬手就将麒麟血塞入口中。
云天德犹在叹息，见到张晓一把将指甲大的麒麟血整个塞入口中，不由大惊失色，然那麒麟血入口即化，他想去阻拦，已是来不及了。
“你这么急做什么！那麒麟血性如烈火，是这么容易就吞下去的吗！”
张晓将麒麟血放入口中后便开始暗暗叫苦，她原以为那一块像枯树皮一样的东西总要嚼一嚼再吞下去，想不到放到嘴里就化了，只觉得滚烫滚烫的一股热流沿着喉咙向腹中奔去。喉咙口和胸口内像是烈火灼烧一般，此刻已是痛的说不出话来。只勉强伸出手想喝口水解解胸中的灼痛。
不想手刚抬起来，体内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痛，再看自己的手，已是开始一丝丝的龟裂开来。
张晓再要仔细去看，那裂开的地方又愈合了起来。但眨眼间，却又再度裂开。
张晓只顾看自己的手臂，并不知道她全身都已经处在一种撕裂又愈合，再撕裂再愈合的状态。
云天德在一旁看的分明，不由有些骇然。
原本在一旁默默听二人交谈的周醉山也焦急的凑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麒麟血属火性，原本林夕交代一次只吃一点点，过七个时辰再吃一点点，一共七七四十九个时辰，自然可安全无虞的解除封印。”云天德面色凝重的对着周醉山说道，眼却一霎不霎的盯着张晓裂开又愈合愈合又裂开的脸。
“她一次就全都吃下了，自然要受烈火灼身之苦……”
“那怎么办？会不会有危险？”周醉山见张晓已无力站立，躺倒在地上不住翻滚，有些不忍直视。
云天德苦笑道：“危险肯定是有的，单看她熬不熬得住这烈火灼身的痛楚了。若是承受不住，恐怕就会自燃成灰。”
“我，没事……”张晓虽疼的在地上不住打滚，也将二人的对话听的分明，趁着这一波灼烧之痛过去，另一波还未到来之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但周醉山与云天德看着地上的张晓，只看到她身上撕裂之处红光闪闪，有血丝缓缓流过，然不等血从裂口出流出来，就已愈合如初，重又在另一处地方撕裂开来。
就在张晓强忍着这片片撕裂的痛楚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从洞外传来，正不住叫着她的名字。
第八章 倒塌
张晓已痛的无暇他顾，只躺在地上不住的捂着身上疼痛的地方。但捂住手臂小腹又撕裂开，捂住小腹膝盖又撕裂开，只恨不得多生出几只手来能把全身疼痛的地方都按住。
但即使真的让她生出几十只手来把全身按住，也不过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罢了。麒麟血的烈火在体内燃烧之痛，怎是用手按住便能缓解的？
林夕也是思量了许久才想出那分次吞服的法子，不想却因云天德没有及时解说，而被张晓自身坏了事。大概林夕此刻还不知道吧。
却说云天德与周醉山听到洞外有人在叫张晓名字，相觑一眼，都向着洞外迎去。
张晓破解封印，本就是凶险之时，根本无力自保。但张晓并没有什么仇家，也没多少人知道她躲在石爪山的晓梦山庄，此刻不知是什么人寻了过来？
二人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因此面上虽不显，但周醉山背在身后的手已是化成了利爪，爪尖不住闪着寒光。而云天德身上虽无甚变化，洞口的槐树却已无风自动，发出一阵“哗哗”声响。
待到二人出了山洞一看，却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洞外那人一张白白净净的圆脸，正是许久没有音讯的苗凡梦。
此刻苗凡梦正神情激动的站在洞外，口中不住叫着“张晓”，脚下便要往洞内冲去。
周醉山忙收了利爪，伸手拦住他道：“你又来做什么？”
“我来找张晓，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苗凡梦仍要向洞内跑去，但被周醉山左挡右挡，只得转过头来看向他。“你是周醉山！我记得了！你是张晓那只黑狗徒弟！”
周醉山闻言皱了皱眉：“你在胡乱嚷嚷些什么？”心中也起了疑惑。
苗凡梦原本只知他与张晓是师徒，但从未有人告诉过苗凡梦关于周醉山的真实身份，他怎么可能在此刻叫破自己的原身？
“我是李思忠呀！”苗凡梦见周醉山面带疑惑，大声说道，一边又要避过周醉山向山洞中冲去，一边嘴里再度大声喊叫道：“张晓，我想起来了！我就是李思忠！”
周醉山手上动作不停，再度将苗凡梦拦在洞外，嘴上却迟疑道：“你……你真的想起来了？”
“那还有假？”苗凡梦见实在躲不过周醉山的堵截，只得站住身形，拍拍胸脯道：“我就是如假包换的李思忠！不信你问我，你问我以前咱们一起历练的事，我都记得了！”
周醉山闻言却只是点点头，并不见如何惊讶，却依旧不让苗凡梦去打扰张晓。
“你这是干什么！”苗凡梦咬着唇板起一张圆脸，不明白周醉山为什么要拦着他。
三年前苗凡梦一怒之下回了方旗镇，但左思右想之下，虽然他自己并不相信什么前世，但无论是与不是，总要想个办法证明给张晓看。因此这三年间一边查阅各种书籍一边到处走访，想找回自己前世的记忆。
就在几天前，林夕找到了他。
初见到林夕时，苗凡梦本是有些害怕的，不明白这个妖怪找自己是要做什么。没想到林夕只丢下一颗药丸叫他吃。
苗凡梦当然不敢随便吃林夕给的东西，林夕却告诉他那颗药丸能让他想起前世的事情就走了。
纠结了一番之后，苗凡梦还是将那颗药丸吃下。脑子中顿时如被雷轰过一般疼痛难忍。
但等到疼痛过去之后，苗凡梦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想起来了！他果然就是李思忠！
这才急急忙忙跑回晓梦山庄来找张晓。
没想到这次周醉山竟然拦着不让他进山洞！
苗凡梦瞪着眼，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咔嚓”一声，一道闪电自天上劈了下来，正正好劈到洞口的巨石上，那巨石登时化成一堆碎末飞溅起来。
苗凡梦尚来不及反应，便被周醉山拖着趴倒在地上。
过了好一会，再听不到碎末飞溅的声音，周醉山才拉着苗凡梦站起身来，二人转身向着洞口的方向看去，原本堵在洞口的巨石已经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地狼藉。
云天德也拍着尘土从地上站起身来。
三人相视对望，很有些面面相觑。
苗凡梦抬起头看了看天，刚才他上山时便注意到山上的天气有些昏暗，想是要下雨的样子，没想到雨还未下，竟然就开始闪电了，更没想到的是这闪电竟然会劈到洞口的巨石上。
这时三人才听到头顶轰隆一声，似是雷声滚过。
“没想到这雷竟然来的这样快。”云天德面色凝重的说道。
苗凡梦点点头：“是啊，我还以为过一会才会下雨咧。”
“这雷和我师傅的封印有什么关系吗？”周醉山并不理苗凡梦的话，只转过身去问云天德。
云天德点点头：“你道那封印那么容易就能解开吗？封印一旦解开，这世上就又多了一只九尾狐，自然会引得风云变色。”
“你们在说什么？”苗凡梦不解的问道。“什么封印？什么九尾狐？”
云天德看了看他，对着周醉山点点头，示意周醉山对他解释，自己却向着山洞走去。
“我师傅她本来是九尾狐，因为被封印了，所以才只有一条尾巴。”周醉山也急着去查看张晓的情况，因此只言简意赅的说道。
苗凡梦早猜到张晓身份不一般，却是第一次确认，不由有些目瞪口呆。
周醉山见苗凡梦的样子，也不愿多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转身也奔着洞口走去。
却听又是“轰隆隆”一阵雷声，一道又一道的闪电接二连三的劈在了山洞上。不等三人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阵轰然巨响，晓梦山庄的洞口竟然就塌掉了！
“师傅！”周醉山见状急了，张晓还在里面呢！也顾不得山上依旧有碎石滚落，就要往里面闯。
还是云天德稍微理智些，拉住了他：“先别去，山上还在掉石头，等一会平静些再去找张晓。”
周醉山闻言明白云天德说的有道理，现在硬闯进去，万一受了伤，岂不是又少了一个人帮张晓？只得按捺下来，与云天德一同躲在槐树后，时不时用伸出已化为利爪的手将头顶的碎石击碎。
苗凡梦却是傻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像是突然醒悟一样，疯了一般向着山洞奔去。
周醉山与云天德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不由愣住了。
但山洞洞口早就被堵住了，苗凡梦哪里还进得去？只在洞口不住大声叫着张晓的名字，一边徒手去搬那些碎石。
周醉山见状也急了，从树下跑过去，一边帮着搬碎石，一边将头顶要落下的碎石击飞。
但周醉山毕竟只是才修炼了十几年的小妖，最初不过仗着自身勇猛罢了，不多一会便没多少力气，爪尖利刃一般的指甲也多出破损变形。
云天德实在看不下去，只好跑出躲藏之处过了帮忙。幸而那些碎石也渐渐停了，只偶尔还会有些小石头掉落下来，打到身上虽然疼痛，但也不至于伤人致命，因此周醉山也不再去管它，只专心刨着洞口的石土。
等到三人终于将洞口挖开，就见张晓仍旧躺倒在地上，却是一动不动。
“张晓！”苗凡梦见状忙大声呼喊着跑了过去，但等看清张晓的样子时，却愣在了原地。
周醉山原本已是累的无力，只站在洞口舔着手上被碎石磨破的地方。见到苗凡梦这个样子，不由与云天德一起向着张晓看去。
两人同时惊叫出声！
此刻张晓已如同一件摔碎的瓷器一般，全身布满了蛛丝一样的血红色的纹路。仔细一看，却是一道又一道的裂痕，裂痕中犹自有血液在流动。很是渗人。也不知张晓是死是活。
难怪苗凡梦要吓成那样！周醉山默默想着，就算是李思忠本人在这，恐怕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何况苗凡梦只是李思忠的转世？于是便要去抱张晓。
苗凡梦原本还在发愣，见周醉山要去动张晓，又像突然活过来一般抓住周醉山的手，厉声问道：“你干什么！”
“我把她抱出去！”周醉山耳朵动了动，说道：“这山洞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塌了，难道把她留在这里吗？”
苗凡梦想了想，周醉山说的也有道理，这才放开手，跟着周醉山将张晓抱到外面，寻了处平坦的草地将她平放在地上。
云天德跟过来摸了摸张晓的脉门
“如何？”周醉山满脸焦急，低声问道。
云天德摇摇头：“气息很微弱。”
“那怎么办？”苗凡梦急急问道。
周醉山转头四下打量了一下，说道：“云前辈，我师傅她平时如果法力耗尽就会吃一些药材来补一补，不如我们分头去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她的？”
“也好。”云天德放开张晓的手，“这里就劳烦苗先生了，请不要挪动她。”
苗凡梦连忙点头。见二人分别走远了，这才低下头来打量张晓。
似是感觉到他的注视，张晓的眼睛竟然转了转。苗凡梦立即激动起来：“张晓，你醒了？”
然那眼珠只是转了转，张晓依旧没睁开眼睛。就在苗凡梦正要失望时，又发现张晓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不由把耳朵凑了过去。
“你说，你想起来了？”就听到张晓无力的说道，那声音细细碎碎，几不可闻。
第九章 苗凡梦的记忆
“是的！我想起来了！”苗凡梦开始庆幸自己凑到了张晓嘴边，不然根本听不到张晓说什么。
“我就是李思忠！”苗凡梦大声说着。
张晓躺在地上，全身依旧一阵一阵的疼痛，只得与苗凡梦说着话转移注意力。“你是怎么想起来的？”
“是林夕给了我一颗药丸。”苗凡梦讷讷答道。他当初信誓旦旦说要找回前世的记忆，没想到最后还是林夕帮他想起的，不由有些不好意思。
张晓微微睁开眼，有气无力的看了一眼苗凡梦，但依旧无法将面前这张圆脸与当年的青涩少年联系起来：“那你记得多少呢？”
“我都记得！”苗凡梦似是怕张晓不相信一般，急急说道：“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抽签仪式上，我没能抽出签，你却抽到了，我特别嫉妒，就给你下了毒。”一边回忆一边说着，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下毒这种事情，真的是自己干出来的吗？原来他前世竟然是个心肠狠毒的人，不由问道：“你，你怪我吗？”
张晓轻轻眨着眼睛，“说不怪那是骗人的。”顿了顿，见苗凡梦脸上写满尴尬与歉疚，强笑着说道：“不过我那时候很忙，忙着修炼，忙着适应这个世界，没有很多时间去想怪不怪你的问题。”
其实张晓哪能没在心里责怪过李思忠？
但她确实当时实在太忙了，自己重生为狐狸，又要修炼，又要适应这个与前世完全不同的世界，心中的好奇与惶恐多过了对于李思忠的责怪。
要说她怪李思忠，责怪的最多的，却是在乌离镇上李思忠丢下她跟着王启璐走了。
但是毕竟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她也明白，很多事情原本就是注定的。李思忠不在那时候走，也会在别的时候走。没有王启璐，还会有另外一个人。只因为，李思忠的生命中原本不该跟一只狐妖有如此多的交集的。
正想着，又是一阵痛感袭来，张晓皱着眉闭起了眼睛。虽然吃下麒麟血之后就一只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被撕裂开，但她依然没有习惯这种痛楚，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折磨。
“你怎么了？”苗凡梦见张晓皱眉，急忙问道。
张晓只咬着唇不说话。并非不想说话，实在是说不出来。她怕一张嘴就呻吟出声。
过了半晌，就在苗凡梦急得直打转，正想去把云天德和周醉山找回来的时候，张晓又睁开眼：“那你是怎么成为苗凡梦的？”李思忠死去的时间苗凡梦应该已经出生几年了，这也是张晓为什么一直不愿意相信他就是李思忠转世的原因。即使后来神算子做出过推测，她还是觉得没有真实感。此刻既然苗凡梦已然记起前世，她便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苗凡梦再度蹲在张晓身边，尽可能靠的离她近一些，侧着头边回忆边说道：“我那时被剑刺中之后，一开始觉得很疼，后来就渐渐没什么感觉了，眼前也渐渐发黑，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张晓想点点头，奈何实在没有力气，只得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再后来我就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在一处昏暗的地方，一个黑脸的大胡子很和蔼的跟我说，我原本还有十年的阳寿，却出了意外提前死了，所以给我下辈子增加二十年的寿命。”
“那你怎么又变成苗凡梦了？？”张晓斜着眼睛看他，但其实此刻由于被疼痛折磨了快一个时辰了，眼睛里酸酸涩涩的有些模糊，也看不大清楚。
苗凡梦却不知张晓看不清楚自己，依旧盯着张晓的眼睛，继续讲了下去：“我自然是不肯的，我还不知道你有没有从集仙会上逃出去，所以我就要求他让我活过来。他不肯，我就一直和他吵。后来他没办法了，就说让我借着另一个人的身体活过来。我就答应了。没想到变成苗凡梦之后竟然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了！那大胡子果然不是好人！”
张晓在梦里也到过地府，闻言不由微笑起来，她梦中在地府可没被人这么客客气气的对待过。李思忠还不知足，他也不怕得罪了地府的人，直接不让他转世，或者给他下些什么绊子。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也只有李思忠能干的出来，反正他从小在青云阁就倍受礼让，谁让他身份特殊呢。
二人正说着，周醉山捧着几棵草药回来，用手撕成小块塞入张晓口中。
张晓闭起眼睛，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将草药咽下，也再没多余的力气去炼化了，只有等着身体自己吸收。
周醉山见张晓将药吞下，这才四下张望：“云前辈呢？”
“他不是和你一起走的吗？”苗凡梦讶异的问道。他当时只顾着看顾张晓，完全没注意到云天德与周醉山走的是完全不同的方向。
周醉山摇摇头：“没有，他是从另外个方向走的。他没回来过吗？”
“没有。”苗凡梦也摇摇头，“我一直在和张晓说话。我想起前世的事情了！”
二人正说着，就见云天德从另一个方向走了回来，却是两手空空，只不住对周醉山打着眼色。
周醉山忙装作去迎接的样子，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了他身边，低声问道：“怎么了？”
“我刚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云天德歪头看看张晓那边，见二人全没注意到自己这边，才压低声音对着周醉山说道：“林夕当时和我说，接触封印只是会有点天色的变动，可没说会打雷闪电的。可是你看这情形，就算张晓是一次就将麒麟血吞下，也不应该引来这么多天雷吧？”
“那你是什么意思？”周醉山完全不明白云天德想说什么，只得直接问道。
云天德奇怪的看了周醉山一眼，这才想到周醉山完全没有经过系统的修炼，只是随着张晓东奔西走，可以算是自学成才，只得直说道：“我看这样子，张晓怕是要引来天劫了。”
“天劫？”周醉山张大嘴：“那不是法力到了林夕那样的，才会引来天劫吗？”
云天德点点头，“没错，我认识的人里面，林夕是唯一一个能够引来天劫的。咱们之前觉得只是解除封印而已，但你别忘了，封印一旦被解除，张晓也是九尾狐了。九尾狐有多少法力？林夕能引来天劫，张晓为何不能？”
“你是说……”周醉山嘴长的更大了，结结巴巴的问道：“你是说，我师傅她，她是和林夕一样的大妖怪？”
“你还不知道吗？林夕一直怀疑张晓是沈玉指转世。”云天德再度侧过头去看张晓，嘴上却不停地说道。“沈玉指就是八百年前因为法力太过逆天，而被仙人们联手除掉的！那也是中洲最后一次仙人入世的记载。”
周醉山挠挠头，依旧没有什么真实感，“那我师傅就要渡劫了？”
“不然呢？”云天德指指天上，此刻云层已是越来越低，厚厚的看起来好像马上就要压下来一样，往远看已经看不到石爪山的几个顶峰。
周醉山顺着云天德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有些骇然：“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云天德摊摊手，“之前完全没有想到，也没什么准备。我们在这根本帮不上忙……”
“我要和师傅说一声。”周醉山皱了皱眉，不再和云天德说下去，转身跑到张晓身边弯下身子将云天德的推测讲了一遍。
苗凡梦蹲在张晓身边，听了个一清二楚，不由惊道：“那怎么办？”
张晓却依旧闭着眼睛，周醉山这样一说，她就马上下了决定了，渡劫这种事，她虽然只听林夕提起过，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周醉山三人是不能再留在这了。不然天劫到来，可不会区分到底是针对谁的。她自身封印若是解除了，应该还能应付个一时半刻，但周醉山只是十几年道行的狗妖，云天德也不过才化成人形五六十年，苗凡梦更是凡人一个，半点法力皆无，留在这里不过添乱罢了。
万一她渡劫不成，连这三个人都要随着命丧于此。
因此只犹豫了一下，便坚定地说道：“你们都下山去吧。”
“师傅……”周醉山微嗡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听话。”张晓睁开眼，语气不变的说：“你留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要把自己搭进去。你们三个一起下山去吧。”
云天德也凑了过来，一张老脸微微泛红，说道：“我们的确帮不上什么忙。渡劫成不成，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张晓此刻身上疼痛已有所减缓，撑着身子半坐起来，“云前辈。”
这还是她自相识以来第一次恭恭敬敬的将云天德唤作前辈。
云天德也知道此刻不是纠缠的时候，听了她这一声唤便明白了，一记手刀击在周醉山颈后将其打晕，便把周醉山扛了起来。“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护着他下山去。”
“如此多谢了！”张晓无力的再次闭了闭眼睛，“他拜我为师之后我也没教过他什么，反倒是他一直在照顾我，今后就拜托给你了。”
云天德也不多废话，点了点头，便要叫苗凡梦一起下山。
没想到苗凡梦却不肯走：“我好不容易想起来了，你怎么能赶我走？”
“你留下来能做什么？”张晓略有些头疼的皱了皱眉。
“就算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也要陪着你。”苗凡梦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语气微颤的说道：“那时候我把你自己丢在乌离镇，我自己也一直很自责。现在终于有机会弥补了，这次我无论如何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张晓扫了他一眼，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得对着云天德点了点头。
云天德见状咬了咬牙，道了声“珍重”，便扛着周醉山一路向山下飞去。
第十章 天劫
等到云天德扛着周醉山走的再也看不到了，张晓这才转过头来看苗凡梦。
“你……”张晓皱了皱眉：“我该叫你苗凡梦呢，还是叫你李思忠呢？”
苗凡梦嘴一咧，嘴边一个淡淡的酒窝，说道：“叫什么都行。不过我还是比较习惯叫苗凡梦。”顿了顿，嗫嚅道：“虽然我也想起李思忠的事了，但是总觉得作为苗凡梦的这几年比较真实，我也习惯了。”
张晓点点头表示理解，“不过你刚才说地府只许你十年的寿命？”
“对呀，就是十年。”苗凡梦似乎没有想清楚十年的寿命到底是怎么回事，激动的摆着手说道：“可惜被地府那帮人骗了，早知道会失去记忆的话，我还不如直接转世了呢！搞的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很有些抱怨的意思。
张晓也微笑起来，可不是么，她最开始的时候，面对苗凡梦也有种见到一个“借尸还魂”的人的感觉。但是她更在意的是，李思忠作为苗凡梦存活于这世上，只有十年，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也是因此，她才没有强烈的要求苗凡梦和云天德一起走。
也许她这样算是自私吧，毕竟知道一个人命数已尽，也不代表能要求对方陪着自己送死。不由试探问道：“你成为苗凡梦之后，也有十年了吧？”
苗凡梦愣了一愣，低头想了想，这才答道：“没错，的确有十年了。”又恍然大悟道：“你意思是说我可以帮你挡天劫吗？”说着，拍了拍胸脯，“交给我吧！要怎么做？”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晓哭笑不得，此刻身上也没那么痛了，肉眼看到手上的裂痕也在渐渐愈合，心中不由一喜。只是不知道这次是又一次循环，还是真的结束了。
嘴上却对着苗凡梦说道：“我知道你只有十年寿命，所以我想问你，你认真考虑，不要急着回答。”
说着，坐直了身子，见苗凡梦一个劲点头，这才说道：“你考虑清楚，如果你继续留下来的话，三种可能。”
“第一，是你死了，我活着。”
“第二，是我和你都死了。”
“第三，我死了，你活着。”张晓掰着手指数着可能性。“不过这种可能性很低。最有可能的是咱们俩都死了。”
“就不能咱们俩都活着吗？”苗凡梦眼巴巴的问道。
张晓摇摇头：“我对天劫是完全没有把握……你呢？以前学的法术还记得多少？身上还有法力吗？”
苗凡梦回忆着记忆中调动法力的方法，尝试了一下，不由泄了气，果然全身无半点法力。
张晓不由苦笑：“就算咱们俩都活着，你还有多少寿命呢？最多几个月了吧？”
“那怎么办？”苗凡梦不知道张晓到底是什么意思，呆呆的问道。
“我还是劝你下山去。我现在的情况，实在没什么把握。”张晓认真说着。“与其在这里陪着我送命，不如好好去享受你余下的人生。”
苗凡梦咬了咬唇：“我不去。我多活几个月少活几个月又有什么意思？我死的时候就发过誓再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
二人正说着，就听头顶又是轰隆一声巨响，这次的雷声离的更近了，张晓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天。天色更加昏暗，周围连鸟鸣声都听不到半点，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只听到她和苗凡梦的呼吸声。
侧头看了看苗凡梦，一张圆脸上此刻已是布满了汗水。眼看一颗豆大的汗珠便要掉落到眼睛里了，张晓忍不住抬起手来想帮他把那滴汗擦下去。
就在此时，眼前突然一片大亮，张晓被光亮刺的闭起了眼，原本要去给苗凡梦擦汗的手也收了回来，转而掩住了自己的眼睛。
不一会，那光亮便暗了下去，这才听到一阵轰隆隆的雷鸣声。
前世读书时学过，先看到闪电，后听到雷声，因为光速比声速快。张晓有些走神的想着，边睁开眼边依旧要去拭苗凡梦头上的汗水。
二人第一次捅破那层好感，便是因为李思忠在乌离镇外给她擦汗。这回轮到她给他擦汗了。张晓这样想着。
然伸出去的手却摸了个空！
张晓睁大原本还未完全睁开的眼睛，面前已不见了苗凡梦！
“苗凡梦！”她不由站起身来，大声呼喊着，还以为他是刚才躲了起来。
但叫了几声，除了头顶不住轰鸣的雷声外，全听不见人声。
似是想到了什么，张晓僵硬的低下头，看向了苗凡梦原本坐着的地方。
那里有一个漆黑的印子。
那是什么？
张晓犹豫着，颤巍巍的伸出手想去摸那印子，这时一阵风吹来，地上那一滩漆黑便被风吹走消失无踪了。
那是什么！
张晓手还凝固在要去摸地面的姿势，不住喘着粗气，似乎想到了，又似乎不敢相信。
地上那一滩黑灰，到底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帮你挡天劫吗？”
“我从你还是个小狐狸的时候就喜欢你！”
“这次我无论如何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张晓耳边似乎在回荡着苗凡梦，不，回荡着李思忠说过的话，然言犹在耳，人呢？人呢？
“李思忠——”张晓大声叫道，又想到他说过“我还是比较习惯叫苗凡梦”，又大声呼喊：“苗凡梦——”
“苗凡梦——”
张晓起身四顾，不住的大声呼唤，但回应她的只有阵阵回声，以及头顶上不断轰鸣的雷声，而已。
张晓用视线四处寻找，眼睛却已经模糊了，忙伸手揉揉眼睛，手上却沾满了滚烫的液体。顺手在衣摆上蹭了蹭，眼睛又模糊了，再揉眼，再擦手，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周围。
朦胧中觉得身周似乎又亮了起来，张晓虽然看不清楚，也知道那是又一道闪电劈下来了，却是无法动作，身上麻酥酥的，说不出是疼还是酸，但与刚吃下麒麟血时相比，感觉并不十分明显。
只是胸腹间一股压抑的感觉，实在是说不出的难受。
头顶又是一阵轰隆隆的雷鸣声，张晓只觉得胸腹间那种压抑感更甚，忍不住仰天长啸一声。
然啸过之后，胸腹间的压抑感不弱反强，反而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去，身上一阵滚烫的感觉。
张晓觉得自己的身子渐渐矮了下去，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模糊了，反倒是一根根银白色的毛发从模糊的衣衫中长了出来。
等到下一道闪电劈下来时，她已彻底变回了狐狸的样貌。
但还是觉得热，以前从来没觉得身子是这么热，而且越来越沉重。
张晓侧过头去看自己身后，九条尾巴正像一把大伞一样竖在身后，尾上根根长毛舒展着，无风自动，又像一大把羽扇一样。
就在张晓打量自身的时候，又是几道闪电劈过，这才听到一声雷鸣。
她仰头望望天，嘴里却吐出一句自己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的咒语，就见一阵狂风围着自己打起转来。
那风越来越急越来越大，不多时，已是将张晓卷在风眼中，形成了一道龙卷风。张晓处在狂风中心，心念一动，尾巴用力，轻轻跃了起来，竟是被风卷在半空中。
这时又一道闪电迎面砸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她错觉，这次的闪电似乎慢了许多。不等张晓想明白，身子已是不由自主的向左边一歪，便躲过了那道闪电。
张晓咧了咧嘴，原来天劫的雷电是可以躲过去的。
正想着，头顶闪电一道疾过一道的不住劈下，张晓未及多想，身体便像有了意识一般御着风左躲右闪。
渐渐的，张晓似乎找到了窍门，觉得狐狸的身体似乎太宽了，便渐渐直立起来，等到身体完全站直，已是化成了之前的人形，只满头青丝化作了与狐狸毛同样的银白色。
但初化成人形时，立在风头便掌握不好平衡了，差点摔落到地上去。
张晓忙一边躲着闪电，一边试着稳住自己的身子。不消多时，便已能够熟练的以人形控制住风了，依旧左躲右闪避开天上的雷电。
但那雷电竟越来越急越来越多，一道变作两道，两道变作四道，不等张晓意识到，就已经被一团电光罩住，包围了起来。
张晓见状不知从哪里来的灵感，伸手自头上拔下一根银白色的头发，右手两指拈住发根处，左手食指和拇指在发丝上轻轻掠过，原本柔软的发丝竟闪起了寒光。
张晓稳住风向，站在半空中，右手将发丝丢向雷电落下的方向，双手迅速结印，口中大呼一声自己也听不懂的咒语。就见那细细的发丝一头扎入地上，眨眼间便长长了一丈多，另一头刚好接入了那团雷电中。
就听“噼啪”一阵巨响，那团雷电竟顺着发丝落到了地上，只在原地留下一个深坑。
张晓隐隐约约听到高处有人叹气的声音，不由抬头望了过去，却见天上原本乌黑浓厚的云层像快放镜头一样迅速散去，露出蔚蓝纯净的天空来。
甚至不远处未及散去的云层边际还镀上了一层金光，想是太阳便隐在那云层的后面。
张晓见乌云散去，这才缓缓落下，顿时觉得自己全身酸痛，已提不起半点力气，才落到地上，便瘫成一团，再站不起来了。
“这天劫就算过了吗？”张晓自言自语的问道，却听到身后传来稀稀落落的一阵掌声。
第十一章 使者
张晓顺着声音回头看去，就见一对身着白衣的童男童女正漂浮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没错，的确是漂浮着的。
张晓揉揉眼，确定那俩人脚下空荡荡的，没有飞剑，也没有什么法宝，连她刚才用的那种龙卷风都没有。
“恭喜恭喜，小姑娘，你的天劫就算是过了。”那女童笑眯眯的说道。
张晓抬眼望去，就见一个白白净净眉目如画的小姑娘立在半空，手中还捧着一幅明黄色的卷轴，卷轴上流光波转，不知是什么东西。
“你是谁？”张晓问道，这女童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声音娇娇脆脆，却老气横秋的叫自己“小姑娘”，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但她刚刚被雷电劈了半天，身上已提不起半点力气，这俩小孩却在这个时候出现，由不得她不警惕，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原本撑在地上的手也悄悄伸向了腰间从未离身的储物袋，准备稍有不对就把青云剑抽出来。
那女童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反倒侧过头去看身边的男童。
张晓这才发现那男童的长相竟与女童一模一样，只稍微高出半个头。
“咱们是天帝使者，专门负责在天界与人界之间往来，接那些渡劫成功的散仙到天界去，也好接受天帝的嘉奖。”那男童面无表情的说道，扫了眼张晓放在腰间的手，撇了撇嘴道：“你大可不必紧张。”
女童也咯咯笑着，说道：“咱们是专程来接你的，还不快把这丹书接了去？”说着，手上捧着的卷轴往前送了送。
“接我？去哪？”张晓听说是天帝使者，略微放松了些警惕，却又升起了好奇心。以前从未有人跟她讲过渡劫之后的事，想来是那些渡劫成功的人都被这些所谓的使者接到天界去了。
当然也不排除更多的人是压根就没渡过天劫，直接就像刚才的苗凡梦一样化成一摊黑灰，被风一吹，半点痕迹也不留下。
想到苗凡梦刚才的惨状，张晓心中不由一酸，不等自家发觉，眼泪便已落了下来。
“哎呀呀，小姑娘，你哭什么？”那女童见张晓不笑反哭，不由有些慌了神，求助般的望向了身边男童：“哥哥，你看她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男童瞥了张晓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嘴里语气却毫无起伏，说道：“想是要成仙了，太过激动吧。”
“这样嘛？”女童歪着头打量了张晓一会，“她可真是奇怪，见过渡劫之后笑的，甚至有人直接笑成了疯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渡劫之后会哭的。”
男童依旧面无表情，淡淡道：“一日未接受天帝封赏的仪式，便一日还是肉骨凡胎，有些无用的七情六欲，也是正常。你生下来就长在天界，哪里见过这些。”
“七情六欲？”女童眨着眼打量着张晓：“小姑娘，七情六欲是什么？”
张晓只默默感伤，并不答话，但也听出来了，原来这对小孩是兄妹俩，妹妹是在天界出生的，而哥哥似乎对凡间很有些抵触。他那种带着不屑和轻蔑的眼神，又怎么瞒得过张晓？
“好了，”那个哥哥淡淡的打断妹妹的问话，不屑的撇了撇嘴角，对着张晓说道：“要哭呢以后有的是时间，咱们还赶着回去复命呢，赶紧把眼泪收了随咱们去见天帝吧。”
张晓抹抹眼泪，抬起微微泛红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兄妹俩，却问道：“如果渡劫时被天雷劈死了，会怎么样？”
“那自然是死了呀！”女童笑眯眯的答道：“便是已经得道的仙人也能被烧的灰飞烟灭，渡劫时的天雷虽然已经威力有所减弱，可也不是等闲玩意，本事不够的，自然就死了。”
张晓皱了皱眉，有些不满那女童竟然对这种生死之事也能笑着回答，好像本事不够被天雷劈死是理所当然的事，是那些渡劫之人活该一样。但想到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只好吞了口气，又问道：“我是说无辜的凡人。如果渡劫的时候正好有凡人在旁边被天雷劈死了，会怎么样？”
“凡人呀？自然也是死了呀，死法都是一样的。凡人没半点法力，大概会死的更快一些吧？”女童歪着头边想边说，末了转过头去问：“哥哥，是不是这样？”
“啰嗦些什么！”那哥哥也皱起了眉，不知道张晓到底要干什么，只催促道：“你还走不走了？”
张晓抿着嘴：“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凡人死了自然有地府安排他再次转世，至于转世后怎样，要看他自身的造化的。”那少年冷冷答道，脸上已经写满了不耐烦，从妹妹手中拿过卷轴就递向张晓：“我答完了，你就快接了丹书去见天帝吧。”
张晓低头想了想，这么说苗凡梦又到地府去了，地府应该会安排他转世吧？如果真的接了丹书去见天帝，那就是要位列仙班了，以后哪还有机会见到苗凡梦？
何况她当时解除封印只是想有更多的力量去给朱洪照报仇，哪像到会直接引来天劫？现在天劫已过，天界的使者来迎接，倒让她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张晓沉思半晌，就在那兄妹俩忍不住再要催促时，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去。你们回去吧。”
“你不去？”那少年来了这半天，脸上第一次有了意外和惊讶的表情。
女童也瞪大眼：“小姑娘，多少人几辈子都盼不来这样的机会，你怎么能放弃呢？”
“放弃就是放弃了，我还有要在凡间做的事，我不能跟你们走。”张晓一开始只是有些犹豫，但此刻越想越是坚定了念头。“我还有很多事没做。”
“你成了仙一样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呀，而且你会有更大的能力，更多的时间来做。”女童不解的劝说道。
张晓趁着自己还有勇气，急声问道：“成了仙，就是像你们一样，对于别人的生死也能笑着谈论起来吗？成了仙，就是像你们一样，看不起那些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吗？成了仙，就是觉得没本事的人死了只是自己活该吗？”
是了，这才是她真正不想成仙的理由。她原本就是凡人，叫她像他们一样藐视那些凡人的生死，蔑视那些凡人的七情六欲，“我做不到。我也不要成仙。”张晓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大声说道：“我做不到！”
那女童听了知道是针对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了，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有些尴尬的望向了哥哥。
“你这是什么话！”不等接到妹妹的求助眼神，那少年便先发作起来。真是晦气，出来接人成仙还能被人指责！“凡人就是凡人，仙人就是仙人，你们卑微的妖类连凡人都不如，又懂得些什么！”
张晓嗤笑出声，一手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另一手将青云剑抽了出来插在面前的地上，却是悄悄用剑撑住了身体。“我就是个卑微的妖类，但是在我眼里，你们这种仙人连我这个卑微的妖类都不如。”
“妖类和凡人在仙人眼中不过是蝼蚁罢了。”少年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屑，眼中的慌乱却出卖了他。
这对兄妹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仙人，不过是往来仙凡之间的使者罢了，他们自身都没有真正见过天帝长什么样子。只不过每次凡间的人也好，妖也好，甚至那些刚刚渡劫的修行者，都会恭恭敬敬的称他们一声“仙使”，因此心底里便自以为高人一等了。哪里见过张晓这般油盐不进的？
那妹妹却像对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视而不见一般，只睁大着眼睛盯着张晓，眼底里写满茫然，喃喃道：“凡人的七情六欲……到底是什么？值得你连仙都不想做……”
张晓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只另一只手也伸出去握紧了剑柄。
“舒雅！”那少年见女童的样子有些不对，大声叫着她的名字：“快住口，你入了魔了！”
“入魔？”女童不解的望向哥哥：“什么是魔？什么又是仙？哥哥，我不明白……”
少年瞪大眼，怒喝道：“你有了不该有的念头便是入魔！”
“不该有的念头？”女童懵懂的重复着：“那什么才是该有的念头呢？念头该怎么来控制怎样该有，怎样不该有呢？”
张晓有些好笑的看着一脸茫然的女童，以及一旁如临大敌的少年，“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你还是带你妹妹赶快回去吧。”
少年经她提醒，连忙拉住女童，别别扭扭的对着张晓点了点头，便腾空飞去。
张晓眼见着二人渐渐隐在天际，这才跌坐在地上，呼出一口长气。
天晓得，这二人要是再晚走片刻，她自己也要支撑不住了。但看那个被叫做舒雅的女童的样子，不知道以后会是怎生的缘法。
虽她自己不愿成仙，但也不希望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因为听了自己的话而产生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张晓微微苦笑，那少年说的也没错，对于像舒雅那样生在天界的小女孩来说，去思考那些凡间与天界的关系一类的问题，的确是不该有的念头。若是因此而犯了什么忌讳，等待她的就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将来了。
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是有了“不该有的念头”？
一个妖渡了劫，竟然拒绝了来迎接自己去成仙的使者，等待她的将来又是什么呢？
第十二章 打算
张晓坐在地上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催动体内的仅存的法力，好尽快恢复些力气。云天德带着周醉山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还得去把他们寻回来。
正想着，就听到远远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
回过头去一看，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正是周醉山与云天德一前一后的走过来。
“你们怎么回来了？”张晓左看右看，见二人都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云天德上下打量张晓一番，笑道：“我们见山上天晴了，就回来了。”
张晓见云天德目光中带着笑意，赧然道：“天劫已经过了。”
“恭喜恭喜！”云天德听说张晓安然度过天劫，不由拱手恭贺起来。
不过云天德并不知道，渡劫成功之后会有使者来接，也就是说张晓如果真正完成渡劫成仙的过程的话，就不会坐在这里与他说话了。加上云天德自身不过是修成人形几十年的树妖罢了，即使张晓相当于是在他眼皮下长大，他也不自禁的带了些敬仰与艳羡。
张晓并不明白云天德眼中的想法，现在想起自己竟然真的成功渡劫，也不由有些暗喜，但想到李思忠竟然再一次因自己而死，眼中又黯然起来。
“苗凡梦死了。”张晓低声说道。
云天德回来不见了苗凡梦，早猜到此节，因此一直没有问起，没想到张晓竟然自己说了出来。脸上也带了些黯然：“你也不要多想，留下来是他自己的选择。”
张晓点点头，算是收到了云天德的安慰。
云天德原本想多问张晓一些关于渡劫的事情的，但因为苗凡梦之死，此刻倒不好开口，加上周醉山一直在一旁板着脸不出声，此刻他倒觉得有些尴尬起来。
本来么，张晓算是他的小辈，也一直以长辈之礼待他。现在张晓渡过天劫，眼看便是要位列仙班的人，云天德站在她面前很有些不知如何自处了。想来想去，暗暗下了决心，自己也要努力修行了，不能把时间都荒废下来。
但若叫他留在张晓身边，时时请教什么的，他又实在拉不下这张老脸，于是不等张晓多说，便说道：“此刻你的封印已经解除，天劫也已经过了，我也算完成了老朱的遗愿，也该为我自己打算打算了。”
“什么打算？”张晓万没想到云天德会在此刻说出这样的话来，有点不明白他是何意，疑惑的问道。
云天德微微一笑，刚想捊捊胡子，转而想到现下再在张晓面前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有些不太合适，这才局促的放下手，哂然道：“我也该继续我自己的修行了。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也该是我认真的时候了。”
“在这里不能修行吗？”张晓环顾四望，正想指指自己晓梦山庄的山洞，这才发现那山洞已然塌得不能再塌了，整个洞口都被碎石和断木堵得严严实实，不要说在洞中修行了，就算是想进去取些原来的东西出来，恐怕也要大费一番周折。
幸好张晓自有了储物袋以后就养成了把自己的东西随身携带的习惯，只可惜了林夕的那些家具摆设。
此时她也不好再说叫云天德留在这里了，只得点点头。
云天德走的也干脆，连之前移到洞口的老槐树都一起扛走了。
目送着云天德走远，张晓这才叫周醉山扶自己站起来。
“师傅，那你现在就是仙人了吗？”周醉山见四下无人，才嗫嚅问道。
张晓闻言失笑：“还不算，要接受了天帝的封赏仪式才算真正成仙的。”不过这点她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想来是渡劫之后的人都成仙去了，凡间对此没有半点记录，像她这样不但不去接受封赏，反而把使者给赶跑的，恐怕也算是万中无一的另类了。
“那你怎么还在这？”果然，周醉山也是第一次听闻有关天帝封赏的事，不由紧张了起来。
张晓垂下眼帘：“我拒绝了。”
“拒绝？”周醉山觉得自己似乎要变成鹦鹉了，只能重复着张晓的话。
张晓微微一笑，借着周醉山的手劲站起身来，另只手依旧将青云剑当拐杖一样拄在地上，微微扬起头来看着天，说道：“成仙有什么好？”
这样一说，依稀觉得自己似乎确实有一些沈玉指当年的狂放了，不由大声笑了起来。
“那你有什么打算……”周醉山问道。
“我现在是渡劫之后的九尾狐了，有什么需要打算的？”张晓侧过头来看他，“天下之大，哪里又是去不得的？”
周醉山低下头避过张晓的目光，只是不说话。
张晓这才发现周醉山自回到山上之后便有些不对劲，正想问他怎么了，就见到一只纸鹤飞落到肩头，伸手一夹，化作一封厚厚的书信。
张晓打开信一看是戚雪华写来的，想到周醉山正有些低迷，让他看看戚雪华的来信，也许会好一些，便随手将信递给了周醉山。
周醉山接过信扫了一眼，又递还给张晓，脸上神色更是郁闷了。
张晓有些疑惑的接过信一看，原来这封信上对周醉山只字未提。怪不得周醉山要郁闷了。但还是照着信将信上所写念了出来。
“见字如晤。
几年不见，世上情形已经大变，荣枯洞公然成为了何吉仙的走狗。何吉仙你知道吗？就是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妖怪，先是集结了一群妖怪，又开始收罗修仙门派，已公然喊出口号，叫修仙门派要么投入他门下，如荣枯洞一般做走狗，要么就自行解散。青云阁现在不过是荣枯洞的附庸罢了。
而鬼谷已经摆了阵法，完全与世隔绝了。轩辕台已经被何吉仙打散。原来的五大门派，现在只剩下华离岛了。在我写这封信的时候，何吉仙已经带人把华离岛团团围住了。
上次我写信给你，并没有收到你的回复，不知是我法术太差还是你太过忙碌不方便回信。但无论这封信你是否能收到，自姐姐死后，我在这世上除了同门以外最亲近的人就是你。现下华离岛逢此大难，只希望你能够知道，我已经抱了与华离岛同生共死的决心。
若是你收到华离岛被破的消息，还请替我和我的同门点上一炷香，不过我想我们华离岛这么多弟子，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罢。
最后请你无论如何要保住自己，最好能够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张晓读到最后，声音忍不住越来越低，自己这几年完全没有与戚雪华联系，对方竟然还把自己认作最亲近的人。想到当日三人一起奔赴荣枯洞的情景，不由有些赧然
此刻戚雪华既然要与华离岛共存亡，张晓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知道了，自然无法袖手旁观。加上何吉仙和荣枯洞的人这次肯定也在华离岛，张晓自身已经解除了封印，法力与当日不可同日而语，也是很想趁着这个机会将前仇旧恨一道清算。
因此张晓竟不顾戚雪华“保住自己”的嘱托，吩咐周醉山准备去华离岛，自家就坐在地上开始打坐恢复体力。
周醉山听张晓读了信之后早就心急如焚，只是看到张晓面如纸灰的样子才不忍催促。得了张晓的吩咐后便跑到山洞的方向准备收拾东西。
及至奔到洞口才记起山洞已经塌成那样，显然不能再入内了，只得悻悻然返回。
再看张晓，已经是双目微闭，入了定了，也不好去打扰，只得在一旁坐下。
等到张晓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周醉山正一脸焦急的守在旁边。张晓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竟然忘记时间了，咱们就走吧。”
说罢，站起身，也不叫周醉山用那个如意了，自己祭起飞剑，拉着周醉山就向着华离岛方向飞去。
“这回你知道我有什么打算了吧？”张晓站在飞剑上笑眯眯的问道。
周醉山点了点头，这才想到自己站在后面，点头张晓也看不到，只得大声叫道：“知道了！”后面的声音都被风吃掉了。
张晓回过头去看周醉山，发出一阵大笑声。虽然自己是为了一个坏消息而赶赴华离岛，但毕竟是她解除封印后第一次飞行，很有些意气风发的样子，随手拈看个法诀指向头顶，不一会，一大片云彩便聚集了起来，将天上月亮都遮得严严实实。
周醉山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要下雨了，问道：“师傅，看这天色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不如咱们找个地方躲躲？”
“放心吧！不会下雨的！”张晓大声回答道，又是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周醉山有些纳闷的盯着张晓的背影，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开心。二人这次是要去救戚雪华，一路不知要遇到多少艰难险阻，就算是张晓已然渡劫成功，那何吉仙手下那么多妖怪和修行者，哪里是那么轻松就能对付的？
二人此行可说是生死不知，何况苗凡梦又是刚刚死去，张晓竟然这样笑，他只觉得有些怪异。
第十三章 火中的华亭镇
解除了封印的张晓已然是一只九尾天狐了，法力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这次飞行自然也比从前快了许多，只一天一夜便到了当日与戚雪华分别得镇子附近。
张晓为了不打草惊蛇，挑了处只能远远望见镇子的地方落了地，正想偷偷摸进镇子探探究竟，却被周醉山拉住。
“怎么了？”张晓回过头疑惑道。
“师傅……”周醉山嗫嚅半天，咬咬牙将自己一路上的不解问了出来。
张晓撇了撇嘴，“你一路上不说话就为了这个？”
周醉山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首先呢，苗凡梦死了，这个已经是事实，我怎么样也不能改变什么。”张晓索性坐到地上，认真看着周醉山。
想不到她这个徒弟竟然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的想法，因此虽摆出一副谈心的样子，其实还是说教的性质多一些。
周醉山歪着头想了想，的确，苗凡梦死了，张晓无论做什么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不希望当我为了一个人牺牲之后，那个人却只会整天闷闷不乐的想如果我没死该有多好。”张晓仰头望着天空，悠然说道。
周醉山闻言皱眉想了半晌，这才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换做是我的话，我也不希望这样。”
“至于华离岛的事，”张晓顿了顿，思索该怎样构思语言，“无论我在路上做什么样的表现，都是要面对何吉仙他们的。如果我失败了，这段时间就是我最后的时光。如果我成功了，那我干嘛要苦着脸去面对成功？”
周醉山听了张晓的话之后，似乎有所感悟，但又像没完全想明白，只皱着眉低头不语。
张晓见状微微叹了口气，也不再多少，率先向着镇子走去。
待得靠近镇子，张晓抬头望去，这才看到城门上写着华亭镇三个字。二人虽然是第二次到这个镇子，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镇子名叫华亭。
但不等张晓再仔细看，视线便已被不远处的火光吸引过去。“快过去看看！”张晓低唤一声，也不等周醉山反应，便急忙冲进镇子。
等到二人一前一后冲进城门，才发现镇子里已经到处是火光，一片残垣断壁，一股焦臭味扑鼻而来。
“怎么这么臭！”张晓忍不住掩住鼻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烧着了才会有这种味道。
周醉山也学着张晓的样子用袖口掩住鼻子，四下张望着，“不知道还有没有活人。”
张晓闻言急忙向着最近的一处火光中冲去，但那座房屋已经烧的不成样子，就算里面还有人，估计也已经烧的不成人形了。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刚才所闻到的臭味，竟然是燃烧尸体的味道！
张晓忍不住退了一步，脚下却踩动了什么东西。低头看去，是一只紧紧抓着一块碎布的手。顺着手腕望去，光裸的手臂上布满烧伤的痕迹，直至肘部，却断裂开来，碎肉与血渍散落一地。
张晓茫然的低头看着，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不记得要抬起脚，依旧踩在那根断臂上。
周醉山也有些不忍心的侧过头，伸出闲着的手来拉扯张晓：“快走吧，别看了。”
“啊……”张晓好似这才回过魂一般，恍恍惚惚的抬起头来看周醉山。
周醉山看着张晓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自己的倒影，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肯定也不好看，不是说何吉仙只是围攻华离岛吗？为什么这个镇子会变成这样？
二人正相视无言，却听到附近一处墙壁后有细碎的声音传来。周醉山忙说道：“那里好像还有人。”
张晓似是突然活过来一般，眼中一喜，便向着那处墙壁奔去，嘴里还大声叫着：“有人吗？什么人……”声音却像被人突然掐住一般停住了。
周醉山慢了一步，就见张晓石化一般呆立在转角处，忙问道：“怎么了？”便伸出头到墙壁后去瞧，登时被眼前一幕震得惊呆了。
那处墙壁后，的确是有人，一个已经无法被称为人的不完整的人。
正对着二人的，就是一双大睁着的眼睛，眼珠此刻已变成青灰色，想是已死去多时了，身上衣服也是残缺不全。
但吸引住张晓与周醉山目光的，却并不是这个“人”，而是在其后的一只似人非人的“东西”。
说它似人，因为它确实如人一般，有人形，有手有脚，有一张像是人一样的脸。说它非人，则是因为它身上覆满了一寸多长的毛发。最可怖的是，它此刻正拿着一只手臂吃的津津有味，不但咬的“咯吱咯吱”响，还时不时舔一下嘴角，似乎是表示很美味的样子。
张晓愣愣的盯了半晌，直到那似人非人的怪物砸吧砸吧嘴，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突然弯下腰干呕起来。
周醉山自己其实也想吐，但是现在并不是吐的时候。
就在张晓发出干呕声的时候，那怪物已然把视线挪了过来，呆呆的望着眼前二人，似是疑惑着什么，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拿着的手臂，手一松，那段手臂就滚落到地上，直滚到张晓的脚边才停住。
再看那怪物，呆呆的张着嘴看着张晓，一条涎水已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周醉山虽不知眼前这是什么怪物，但凭着狗类的本能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边凝神戒备，一边就拖起一旁仍在干呕的张晓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但镇子里似乎到处都是这种怪物，周醉山虽然本能上对这种怪物有种恐惧，但见得多了，也逐渐发现，这些怪物似乎是没有什么思维的。似乎就只是吃人肉，虽然也有怪物盯着二人看，却没有一个主动发起攻击的。
有张晓在，周醉山虽然心底害怕，却也好像有些底气一样，因此渐渐也不跑了，只是在海边码头附近寻了处略微干净的地方休息。
那些怪物似乎有些怕水的样子，虽然有三三两两的怪物在附近打转，也曾盯着二人打量和交头接耳一番，但并没有怪物靠过来。渐渐的，周围的怪物也四散了开来，想是到镇子里去寻找能吃的“东西”了。
想到那能吃的“东西”，虽张晓已不再干呕，而是直勾勾的盯着镇中的火光猛瞧，周醉山自身反倒有了一种想吐的欲望。
听到身边的干呕声，张晓好似这才回过神来一般，转过头来看看他，低声问道：“你怎么样了？”
“没，没事……呕……”周醉山边呕边答道。
张晓有一下没一下的帮他拍着背，皱着眉思索道：“刚才那些东西，你也都看见了？”
周醉山只摆着手不答话，好不容易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强忍着满口的酸意说道：“自然是看到了。”
“那些……是什么东西……”张晓自重生为狐狸后，似是第一次知道惊惧一样，忍不住打了个颤。
周醉山摇摇头，默然道：“不知道……”
说完，两人又是呆呆的看着镇子里的火光发了一阵愣。
张晓突然想到些什么的样子，跳了起来，“华亭镇上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华离岛到底怎么样了！”
周醉山似是被张晓的话惊醒一般，恍然道：“没错，我们要尽快赶到华离岛！”
张晓点点头：“我们怎么过去？”
“找船！”周醉山丢下两个字，立即像是上了发条一般向着不远处的船坞跃去，不多时，已是在大声呼唤张晓的名字。
张晓闻声寻了过去，就见周醉山正站在一艘破破烂烂的小木船上对自己招手。
“这……这船也太破了吧？咱们这是出海，这船能行吗？”张晓迟疑问道。
周醉山摊摊手：“就剩这一艘船了。”
张晓闻言向着四周看去，果然，偌大个船坞中，就只有这一艘小木船。“想是被何吉仙他们开走了。”张晓推断道，忆起刚才所见的惨状，又恨声道：“这何吉仙真是可恶，他要打华离岛就大大方方去好了，为什么要把华亭镇弄成这样？”话音里一带了些颤音。
周醉山自家也是心有余悸，不同于张晓只是觉得那个画面可怖，他作为初级的狗妖，修为尚浅，面对如此多不知是什么的妖物，还有一种来自于兽类本能的惊惧。
因此此刻周醉山也无法再说什么，只转移话题问道：“我们怎么去华离岛？”
“你会划船吗？”张晓已站在船头拎起一根船桨比划着。
周醉山闻言摇摇头：“我哪会这些。我可是在山下长大的。”
“对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张晓歪着头微微笑道：“那怎么办？我也不会划船。”
周醉山只得摊摊手：“要不然我们游过去吧。”
张晓大笑起来，“算了吧，我用法力试试能不能催动船走动。”
不过二人经这么一闹，倒把刚才的惊悚感去了大半。于是周醉山依着张晓说的，出去寻了条还算完整的床单撑在船上，由张晓以法术唤来风力催动船行。
但二人其实并不认识路，因此绕来绕去耽误了很多时间，等赶到华离岛的时候，已经快到天亮了，远远就望见华离岛上空布满了厚重的乌云，岛上也如华亭镇一般处处着着火。
见此情景，张晓二人心不由凉了一半，难道华离岛也如镇上一般，被烧成废墟了吗？
第十四章 仇人见面
好不容易等船靠了岸，周醉山不等船停稳便跃到岸上。
“你等等，咱们别走散了！”张晓见状急忙大声唤道，也顾不得停船了，轻轻一跃便跃到了周醉山身边。
二人也不识得华离岛上路径，只得一路走一路喊着戚雪华的名字。行不多久，便听到前面有呼喝打斗的声音。
周醉山不等张晓发话，便急忙忙冲过去。张晓连忙跟了上去。
二人走近一看，不由松了口气，是一群不认识的人，在被另一群妖怪围攻。想来也是华离岛的弟子了。
周醉山虽见其中没有戚雪华，却也冲入包围圈中，与那群妖怪打斗起来。
“什么人！”一个妖怪刚与周醉山打了个照面，脱口问道，话音未落，便被周醉山一爪抓破了腹部柔软处，只见一段段东西与血一起自伤口处喷了出来。
张晓许久未见这等场面，不由打了个寒颤。想是周醉山心焦于戚雪华的安危，下手比以往也重了许多。
不过她也没打算叫周醉山手下留情，反正这种事情，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那群妖怪既然赶随着何吉仙与天下修仙者为敌，便该想到有这一天。
因此张晓只左顾右盼，确认周围全是生面孔，且那群妖怪也算不得什么气候，这才放下心来，由着周醉山三下五除二的将眼前这几个妖怪一一抓伤。
等到周围除了张晓师徒再没有站立的妖怪，之前被围攻的几个华离岛弟子互相看了看，这才推出一个人来对着二人行礼道：“多谢二位恩人相救。”
大概是不明白这两个妖怪为何要帮自己与其他妖怪为敌，话中便带了些许迟疑。
张晓不由苦笑，想来她们已看出自己师徒的身份也是妖怪了。但此刻也不及与她们多做解释，只叫了周醉山又往下一处浓烟密布的地方奔去。
华离岛几名女弟子见这两个妖怪救了自己之后就跑了，不由有些面面相觑。还是其中一人叫道：“咱们也去找其他同门吧。”几名女弟子这才追随着张晓二人的脚部狂奔起来。
张晓与周醉山寻到几处或被火光或被妖怪围住的地方，都只见一些陌生的年轻女子，虽是一一顺手救下了，但遍寻不到戚雪华与华离岛的长老们，也不由有些心急如焚。
然二人身后追随的华离岛女弟子人数却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多，就在周醉山急不可耐时，面前又出现了一个包围圈。
这个包围圈却与之前看到的不同。
之前虽然也都是华离岛的弟子被包围，但往往都是几个低等的小妖怪配合着火光将华离岛弟子团团围住。而这处却不见一丝火光，只见到密密麻麻一群妖怪围成一个大圈子。
张晓在圈外看不分明，只听到圈内依稀似是有打斗声。
周醉山听到声音不顾一切便要冲进去，却被张晓拉住。
周醉山自上了华离岛一路遇妖杀妖，已有些杀红了眼，还是第一次被张晓拦住，不由愣了愣，转过头怒道：“你拦我做什么！”
张晓却不答话，只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站在包围圈中的几人。周醉山定睛望去，就见一个形状怪异的怪物带着几个明显是人类的站在其中，皱了皱眉，问道：“那是谁？”
“是荣枯洞的孙老怪物和吕老怪物。”张晓压低声音道，“竟然在这碰上他们，正好试试我现在的法力。”
周醉山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喜道：“师傅，你打算出手了？”之前一路上张晓只是在一旁看他与别的妖怪动手，他还以为张晓不打算管了呢。现下张晓决定自己出手，周醉山自然喜上眉梢。本来么，就算是有是个他，也不是张晓一个的对手呀。
张晓斜睨他一眼，嗔道：“我什么时候说不出手了？不过是看你正在劲头上，让你好好磨练一下罢了。”
说罢，也不等周醉山回答，便纵身跃入了包围圈。
也不说话，直接一道风刃就割向了孙、吕二人。
孙掌门与吕正正带着荣枯洞弟子百无聊赖的看着热闹，何吉仙当初嘴上客客气气的说请他们来帮忙，孙掌门还以为又要做什么大事，就屁颠屁颠的带着荣枯洞众人来了，想不到竟然只是站在这充当人桩。
正无聊着，便听到一阵锐利的破空之声，孙掌门毕竟半妖之身，反应比吕正快了许多，就地一个转身，已是避了开去。
吕正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肩头正被张晓的风刃割了个正着，随着一阵刺痛，一道血箭已自肩头伤口喷射出来。
“什么人！”孙掌门站定之后便立即大声喝道。
张晓第一击算是得手一半，此刻更不答话，直接抽出青云剑斜挑横刺便与吕正斗了起来。吕正原本就受了伤，哪里是此刻的张晓的对手，不由有些左支右拙。
但几招过后，吕正已是认出了张晓，不由狂笑起来：“原来是你这个妖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夫最近正没空去寻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妖孽？”张晓此刻已是解除封印的九尾狐，吕正在她眼中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之所以没有立即杀死他，一是那何吉仙不知在何处，她需要留神提防，二是也不想吕正这么容易便死了，不折磨戏耍他一番，怎么对得起死去的朱洪照？
因此张晓不怒反笑：“我最近也没空去寻你，想不到你这个老匹夫也自己送上门来了！”
吕正不断斥骂张晓“妖孽”，张晓虽没什么感觉，有一个人却不乐意了。这个人就是荣枯洞的孙掌门。
本来么，他也只是一个平凡的修行者，修行了几十年也没少骂出妖孽二字。虽然作为荣枯洞的掌门，但实在没什么特殊之处，直到遇到何吉仙，变成了半妖！
因此此刻听到吕正口口声声骂着妖孽，便有些浑身不自在！犹豫间，就没有即刻冲上来帮忙。
张晓才不管他如何，只一剑又一剑夹着各种法术向吕正攻去。
不多时，吕正已浑身是血瘫软在地上，身上伤口兀自汩汩的冒着鲜血，却犹自在地上叫骂不休。
张晓这才冷冷一笑，手执青云剑看向了一旁的孙掌门。
“孙掌门，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她冷笑着问道。“你看你师弟和我师姐，是不是有许多相像之处？”
孙掌门仍旧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和吕正联手除掉这狐妖，却被张晓一声惊醒，这才发现吕正已是伤重倒地，不由吃了一惊。
想不到短短三年未见，这小小狐妖竟然出落得如此厉害。反观自己，自成了半妖之后，虽然当时法力突破了凡人肉身的瓶颈，却无法再进一步，心中又是恼火又是嫉恨。
但他毕竟是一派之主，面上好不显露，皮笑肉不笑道：“小狐狸，你师兄都拜在何仙人门下了，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你又何苦处处为难？”
“到底是谁要处处为难？”张晓原不是什么有城府的性子，听到他这样一说，立即暴怒。
孙掌门却趁着这个机会一剑刺了过来。
原来他这样说的目的便是想让张晓生气，一个人若是情绪波动，难免就会露出破绽，不得不说，孙掌门才是真真正正的老狐狸。
但他并没想到，张晓解除封印之后又渡过了天劫，早就跨入半仙的水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这点心机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果然，张晓虽情绪激动，却只轻轻一晃就躲了他快若闪电的一剑。
“孙掌门，上次见了你的半妖之身，一直念念不忘，不如今天再让我开开眼界可好？”张晓躲开他那一剑之后，反倒冷静了下来，口中调笑道。
孙掌门闻言心中一动，没错，他用凡人的身体和招式去对付一个狐妖，的确有些不合适。因此也不计较张晓的挑衅，只仰头发出一声怪叫，身体便逐渐发生了变化。
先是胸口发出一道道绿光，接着手脚暴涨，又是变成了一个怪物的样子。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的脸上也长出了一道道绿色的纹路。
张晓见状皱了皱眉，看样子这个孙老头的妖化更进一步了，也不知以后会变成怎眼的怪物。想着，心里便真正动了杀心。也不等对方动作，便双手结印使出了真真正正的幻术来。
孙掌门显出真身后，正要伸手去抓张晓，却觉眼前景象似是湖水一般荡起了一圈圈波纹。不由眨了眨眼，再次定睛看去，哪里还有什么小狐狸，连周围那些荣枯洞弟子以及何吉仙带来的妖怪统统都不见了，只有吕正一人端坐在面前。
“师弟，你的伤好了？”孙掌门左右看看，见吕正身上全不见任何伤口，心中一喜，急急问道。
“哼，托掌门师兄的福，自然是全好了。”吕正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答道。
孙掌门皱了皱眉：“怎么跟师兄说话呢？难道我还会盼你不好吗？”
“你不会盼我不好？”地上吕正瞪着他，怒道：“你这个掌门之位是怎么来的，你最清楚不过。师傅最喜欢的弟子是我，为什么会把掌门之位传给你？”
第十五章 幻境
“你这是什么意思！”孙掌门听到吕征的话立时怒了，原来吕正一直以来是存了这个心思！
想到原来自己这个师弟就对自己不假辞色，直到自己化成半妖之后才开始恭敬起来，但说话也总是阴阳怪气……是了，他以前对吕正忌惮三分的，不过是因为对方是荣枯洞里法力最高强的人罢了，此刻他已经是半妖之体，还留着这个祸患作甚？
若是有天吕正联合其他弟子来反他，他留着吕正，岂不是自寻烦恼？
想着，孙掌门面上神色渐渐变化，直接伸手抓向吕正心口。
在张晓刚刚与吕正打起来的时候，荣枯洞弟子还在一旁摇旗呐喊，待到吕正重伤倒地时，已是有些目瞪口呆，只惊异的看着荣枯洞中最为德高望重的吕长老被打倒。
等到再看到自家掌门用利爪去抓吕长老的心口时，已是有弟子骇然的惊叫出声，完全不知道眼前是什么情况。
张晓只默不作声的冷眼看着孙掌门的一举一动，心底暗暗冷笑，想不到成为九尾狐之后法力竟如此高强，她不过稍作尝试罢了，竟然让孙掌门杀起吕正来了！
原来孙掌门刚才所见所听，不过是张晓施放出的一个小小幻术罢了！也是二人之间向有芥蒂，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快就要杀吕正。
幻术之道，原本就是让人心底隐藏的一点点不确定逐渐放大罢了，孙掌门与吕正若是真如表面那般一致对外，她的幻术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想着，张晓愈发冷笑起来。
再说周醉山趁着张晓与荣枯洞冲突时，早已冲入包围圈找到了戚雪华。
戚雪华见到周醉山显得十分激动，竟然一把抱住周醉山便大哭起来。
“你，你怎么！”周醉山被吓了一跳，急忙推开她上下打量一番，见她身上没什么明显的伤口，这才松了口气，安抚道：“你别哭呀！”
戚雪华最初时的激动过去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微红了脸，低头抽泣道：“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说着，鼻子一酸，又要哭起来：“想不到你们竟然来了……”
周醉山手足无措的哄着她，将张晓解除了封印变成了九尾狐一事低声说了出来。
“真的？”戚雪华喜得大叫出声，却觉得周围一片安静，这才转头四下看看，见同门们都带着惊异的目光盯着自己，脸上便飞起一片绯红。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荣枯洞的孙掌门，口中说道：“这个孙老头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杀起吕长老来了！”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见地上吕正的身体——或许该说是尸体才更恰当一些，此刻已是四分五裂，只余一地残肢碎肉，而孙掌门正站在正中，满脸满身都沾满了碎肉与血迹，想是吕正被他撕裂时留下的。
看着这副惨样，饶是华离岛众人与荣枯洞已经撕破了脸，也有些于心不忍。
张晓却面无表情的持剑立在一边，乘着孙掌门得意大笑之时一剑刺入对方心口。
随着长剑入体，孙掌门似是才醒悟过来，口中呼道：“这是幻……”但他已再也没有机会说出话来了。
张晓右手将剑刺入孙掌门心口，左手捏指成诀，口中念念有词，孙掌门身周便刮起一阵旋风，霎时间又是一阵血肉横飞，等到风停了，地上已不见了孙掌门那半人半妖的身体，只余一地碎肉，不知是吕正的，还是孙掌门的，抑或二人的都有。
这对师兄弟一生互相猜忌，终是命丧于彼此的猜忌中。也不知二人黄泉路上是否还会互相埋怨妒恨。
张晓在一片鸦雀无声的寂静中收住法术，抹了抹脸上沾得血渍，正欲走向周醉山与戚雪华处，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
回头看过去，却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白衣少年，眉间一点朱砂痣似是要滴出血一般。这时的现场已是一片血肉狼藉，那少年身上白衣却一尘不染，在血与火光的映衬下，愈发显得眉目如画。
照理来说，这样强烈的对比下，应该像是一副画一样，但张晓不知为何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迫得她甚至想要后退几步避开对方的锋芒。
“你是谁。”张晓不想在此时示弱，只得率先开口问道，却并不需要对方回答。这人既然在荣枯洞掌门与长老相继被杀之后还敢鼓着掌冒出头来，想来身份并不一般。
果然，那少年微微一笑，略微踱步上前，闲庭信步的好似在赏花作乐一般，及至走到张晓身前，才柔声道：“我是何吉仙。”
张晓强忍住后退的冲动，只皱着眉不答话。
何吉仙不以为意，依旧柔声说道：“你我二人神交已久，想不到初次见面竟然是这种场景，虽是污糟了点，但想来也不负你我二人的身份。”
谁和你神交已久！
张晓暗暗翻了个白眼，依旧不说话，只等着看何吉仙到底要干什么。持剑的右手却略微握紧了些，只待对方露出破绽，便要攻将上去。
何吉仙好似完全没发觉张晓的动作一般，挑起自己鬓边一缕长发绕在指尖，轻声说道：“你最近发生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你对天帝使者说的那些话深得我心，就好似另一个我一样，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不待张晓回答，又放开自己的头发，仰起头看看天说道：“天界那帮食古不化的老头子，整天只讲什么天道，其实这天已然无道，不过是一帮草菅人命的混球罢了，还偏要世人都看着他们的脸色过活。”
“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既然天无道，我就只有破天。打破这天，重新建立起新的世界。”说着，何吉仙再度低下头，凝视着张晓的眼睛，轻声说道：“你呢？可要与我同去？”
由于二人靠的太近，虽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张晓还是觉得一股热气喷到自己脸上。不由皱了皱眉，加之何吉仙虽长篇大论了半天，但她凝神观望，依旧寻不到一丝可进攻的破绽，也便放弃了之前的打算，但手中依旧紧握着青云剑，正色道：“你想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哦？”何吉仙似是不明白张晓的意思，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紧盯着张晓，似是想寻出一些言不由衷的痕迹。
“天有道也好无道也好，我只知道我只是芸芸众生之一，有喜怒也有哀乐。”张晓索性双手抱肩，见青云剑环在胸前。“我不想去做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只求能平平安安，家人和好友都在身边。”顿了顿，张晓环顾四周，视线一一扫过一张张或茫然或愤恨或激动的脸，继续说道：“我想这里的没一个人都和我的想法一样，所以，谁破坏我的梦想，我便要与谁做对到底。”说着，声音渐渐坚定起来。
何吉仙闻言嗤笑出声，不屑道：“幼稚。你这种想法太幼稚了。天若无道，天下又怎会平安？”
说完见张晓依旧板着脸不答话，微微颦了颦眉，眉间的朱砂痣也跟着微微抖动了一下。
张晓说完那番反驳的话之后，已是开始凝神戒备，只等何吉仙一发动，便先护住华离岛众人逃走。
想不到何吉仙竟然挥了挥手，示意围在四周的妖怪与荣枯洞弟子都散开，依旧好声好气的对着张晓说道：“你既然想护住华离岛，我就依你，只盼你好好考虑我的要求。只要你一句话，这天下便是唾手可得，到时你想保谁便保谁，你想杀谁便杀谁，岂不是快事一桩？”
说罢，竟然转身随着那些妖怪一起走了。
张晓一直紧握着青云剑，直到完全看不到何吉仙的白色身影才放松下来，转过头去看向身后众人。
何吉仙就这样撤走了，所有人都很意外，但华离岛终究算是平安了。
只是华离岛的掌门已经战死，戚雪华的师傅也受了重伤。但华离岛毕竟是修仙大派，虽两位长辈都行动不能，依旧不显得慌乱。
一位女子对着戚雪华吩咐道：“雪华，照顾好你的朋友。”便转身去给华离岛的弟子做分工。
张晓在一旁冷眼看着，听到她安排一队人去救火，一队人去安排给受伤的弟子疗伤煎药，另一队人整理尚未被火损毁的建筑，不由暗暗点了点头，这才转向戚雪华，问道：“雪华，这位是……？”
“是我师姐！”戚雪华与有荣焉的答道。说罢，突然醒悟到自己师傅还受着重伤，忙转头去寻师傅。
等戚雪华扶着师傅从地上站起来时，刚才那位师姐已是来报：“师傅，离羽殿已经收拾干净了，不如让雪华扶您到那里去休息，这边的事交给弟子们便是。”
戚雪华的师傅点点头，便被戚雪华扶着进了不远处一座大殿。
张晓二人见也没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只得跟着进了离羽店。
进了大殿，戚雪华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将师傅放倒在地上，这才焦急的转过头来看张晓。
张晓被她看的不明所以，不由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自然是需要你帮忙！”戚雪华似是就等张晓这句话一样，眼睛一亮，说道：“听醉山说你现在已经是九尾狐了，那你一定能救我师傅了？”满眼企盼的望着张晓。
第十六章 残局
张晓犹豫了一下，不知该如何跟对方说自己只是知道简单的治疗术口诀，虽然现在法力在中洲也算数一数二，但对治疗术实在不在行。只是在戚雪华殷殷的目光下，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只得硬着头皮靠到近前，低头看去，就见一个面色惨白的女人正在地上打坐。
也不及细看，便将双手放在对方身前，催动法力，一条筒状的白光就自她掌心放出，将地上女人笼在光中。
张晓一边依靠法力感受着对方的伤势，一边仔细去打量那个女人。她原以为戚雪华的师傅会是个老太太，想不到单看脸的话年纪也并不很大，大概三十左右岁的样子。只是满头发丝已尽数白透，也不知是因为伤势过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过了一阵，女人似乎是缓过了一口气，面色已不再如白纸一般吓人，轻轻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多谢。”
“不必客气。”张晓轻声答道，好像生怕一用力说话会将对方吹跑。
不是张晓太过小心翼翼，实在是对方的面色实在太差了。
“不必浪费力气在我身上了。”戚雪华的师傅答道。
张晓黯然，她刚才也已经发现，对方的伤势太重，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了。就算用法力辅以药石疗伤，也不过是稍稍延缓些时间罢了。只是见戚雪华在一旁焦急的神色，实在有些不忍心说出口。想着，面上就带了些不忍。
似是明白二人在打什么机锋，戚雪华在一旁默默落下泪来，叫道：“师傅……”
这时有华离岛弟子来报：“李长老，已经统计过了，这次咱们损伤了四百二十九名普通弟子，三名长老除您之外都已经伤重不治，掌门也已经……”
“不必说了，”李长老摆摆手，轻声说道：“我都知道了。”
张晓这才知道原来戚雪华的师傅就是华离岛的李长老。也对，能教出戚雪柳那样的弟子，想来在华离岛身份也不低。
“雪华，招待好你的朋友，其他人继续自己的工作。”说着，李长老有微闭起眼睛休息。
张晓对着周醉山使了个眼色，示意周醉山照顾李长老，自己则走向了一直守在一边的戚雪华。
这还是登上华离岛之后张晓第一次与戚雪华对话：“雪华，这次事情闹的这样大，你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戚雪华哂道：“反正生是华离岛的人，死是华离岛的鬼，不过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张晓讶然的侧头看她：“这可不像你说过的话，你以前可不是个听天由命的人！”
“不听又怎样呢？”戚雪华反倒更加认真的看向张晓的眼：“我听醉山说过了，你现在是九尾天狐，身份地位与当日完全不同了。”顿了顿，又道：“虽然我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曲折，但你能说，这不是命吗？想来一切不过命定罢了。”
张晓闻言也有些黯然，的确，先不说自己到底是不是沈玉指转世，单是能够解除封印这一项，便不得不说是她的缘法。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若她不是九尾狐，仍旧是一个普通的小狐妖，那何吉仙又怎会三言两语便轻飘飘的撤走了？
张晓虽是第一次正面接触何吉仙，但看他这些年做下的事也知道对方是个胸有城府的人。如果张晓只是一只普通的狐妖，先不说张晓自身是否有勇气直接冲上华离岛，就算二人真正面对面的交起手来，也完全不是何吉仙的对手。何吉仙又怎会因为她的出现就放弃了攻打华离岛的计划呢？
根据何吉仙临走前留下的几句话来看，所谓的撤走，大概就是拉拢自己的手段吧！
想着，张晓不由头疼起来，这么说来，她对与何吉仙来说，应该还算是个威胁的存在吧？她若留在华离岛，就相当于与何吉仙作对了，她在这一天，何吉仙便不会动华离岛。但她若离开了呢？何吉仙恐怕马上就会来把华离岛灭掉吧？
想到这，张晓有些犹豫了，毕竟她现在主要还是想找到能回到前世的办法的。但面对华离岛的惨状，她又有些于心不忍。
想着，便将自身的纠结之处对戚雪华说了出来。
没想到戚雪华只是毫不在意的挥挥手：“天下怎样，华离岛怎样，说白了，与你张晓何干？一切皆有定数，我就不信何吉仙能一手遮天。你只要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事便好。”
张晓闻言只有默然无语。戚雪华嘴上话虽这样说，但张晓也明白，戚雪华是既然已经抱了与华离岛共存亡的心，自己便无法当做若无其事般离开华离岛。
无法，只得带着周醉山在华离岛住了下来，每日不是帮华离岛的弟子修葺房屋，便是与李长老等人一起谈天论道。
说起来，张晓自重生为狐狸以来，因为身份的原因，自己的师傅很少给自己系统的讲什么常识，林夕也只是教她一些幻术而已，其他的东西，都是她自己慢慢摸索的。因此就算此刻成为九尾狐，也是空有法力，根本无法完全发挥出来，这也是她面对何吉仙会感到压力的原因。
但李长老则不同。
李长老每天除了处理一些华离岛的杂事外，便是一直在指点戚雪华修炼上的事。
一开始张晓还会避开，后来李长老却故意总是挑她在的时候讲，渐渐的，张晓也明白了。李长老名义上是要教导戚雪华，其实也是想对自己指点一二。
张晓也是在华离岛住的久了才知道，李长老虽然脸上看起来不过三十上下，其实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也不知是因为法力高强，还是因为驻颜有术。不过吕正死时也不过六十多岁，看起来却完全是一个糟老头子，与李长老完全不能比。看来还是女人在这方面更擅长一些。
因此李长老讲的除了法术上的修炼之外，还有一些练体的术，简单的说，便是把法力更好的发挥出来的办法。
这对张晓来说可算是雪中送炭了，本来么，法力她是不缺的，就是不知道怎么用。现下得了李长老指点，自然是日进千里。
张晓心下不由有些感激，待李长老也恭敬了起来。整天想着要怎么样能报答一下李长老。毕竟非亲非故的，人家却教了自己那么多。
想来想去，也不知怎样报答好。这天张晓在岛上闲逛时，正巧遇到戚雪华在空地上练剑，心念一动间，不由兴致盎然的在一旁观看起来。
等到戚雪华一轮剑法舞了下来，这才笑眯眯的走了过去，“雪华，你的剑法可比三年前杀蛇妖的时候好多了！”
她不提那蛇妖还好，一提蛇妖二字，戚雪华登时想起当年周醉山用利爪将蛇妖开膛破腹，喷了自己一脸的蛇血和一些不知道是肠子还是什么的东西。想着，戚雪华脸上不由有些发绿：“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还不是你自己教出来的好徒弟？”
“那是自然！”张晓好似真的被夸奖了一般，与有荣焉的点点头：“自然是好徒弟。”说着，意味深长的望向了戚雪华。
戚雪华却是两眼直勾勾的望着离羽殿的方向。
周醉山此刻正在离羽殿帮李长老打扫。
张晓见状，脸上笑意更深了，却也不点破，反而自储物袋中拿出青云剑来，说道：“拿着。”
似是感受到张晓心意，青云剑此刻在张晓掌中正微微颤动，一缕青光自剑柄缓缓流出，绕着剑身环绕一周，趁的青云剑似是宝光四射一般。
看样子这青云剑对于能找个人类主人非常激动啊。张晓见状暗暗想着。
戚雪华依言接过剑，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了？”
“送给你。”张晓言简意赅的道。
戚雪华不由瞪大眼：“送我？”
张晓点点头。
没想到戚雪华却反应很大的要将青云剑塞回给张晓，口中不停说道：“那可不行！这是青云阁掌门历代相传的，又是你师傅给你的，我可不能收，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张晓却不肯收回。她虽然只是偶然间动了将青云剑送给戚雪华的想法，但仔细想了想，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毕竟她现在自身法力就已经足够了，根本不需要再接收青云剑中的法力了，再者说她也不擅用剑，这把剑放在她手里，不过暴殄天物罢了。对她来说，拿的是青云剑，还是一把普通的剑，甚至只是拎着一根木棍，根本没有多大区别。
但戚雪华则不同了，华离岛虽然是以绣花针为武器，但每个弟子也都要学习剑术的，戚雪华也学了这么多年，比张晓强多了。
更重要的是，戚雪华比她更需要青云剑中的法力。
因此张晓并不收回青云剑，只趁戚雪华推嚷的时候在她手上割了个口子，几滴血流了出来，不等戚雪华感觉到痛，便渗入青云剑的木质剑柄中不见了。
“哎哟！”戚雪华这才来得及痛叫出声。
第十七章 传承
就在戚雪华呼痛的同时，一道红光自青云剑上闪过，青云剑的剑灵又出现了。
“就是她吗？”剑灵见了张晓，先是没好气的问道。不等张晓点头，就冲到戚雪华面前，几乎贴在戚雪华鼻尖上。
戚雪华还是第一次见到剑灵，被唬的一愣，没等反应过来，拿到红光重又回到了青云剑的剑柄上。
“怎么样？”张晓对着剑灵问道。
“还不错。”剑灵发出一阵砸吧嘴的声音答道。
戚雪华不由有一种待宰羔羊的感受，边按住手上伤口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剑归你了。”张晓笑眯眯的答道，将青云剑递给了戚雪华。
戚雪华急忙推拒：“这太贵重了，我可不能收。”
“你现在说不收已经晚啦！这把剑已经认主了，以后就是你的了。”张晓贼笑着，硬是把青云剑塞到戚雪华手中。
剑身触及到戚雪华手指时，她突然觉得手上一麻，接着全身就热了起来。
张晓在一旁看着，只看到一道青光柔柔的将戚雪华包裹其中，顿时明白剑灵在干什么，心里不由腹诽起来。
当日她向剑灵索要法力，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它还心不甘情不愿的，如今认了戚雪华为主，竟然主动就把法力给了戚雪华！
似是看出张晓的不满，剑灵一边将法力传入戚雪华体内，一边凉凉的笑道：“那怎么能一样，你是个妖孽，她则是个货真价实的修仙人。我若把法力给了你，你拿去做坏事怎么办？”
“切，”张晓不屑的哼道，“好稀罕么？我现在也不差你那点法力。”
“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剑灵立刻反驳道。
戚雪华在一旁听着二人互动，加上体内法力激增，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底里对于张晓的感激更甚，只苦于此刻无法开口说话。
过了小半晌，戚雪华身上的青光才渐渐隐没，剑灵微微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缩回了剑柄中，似是有些疲倦。
“张晓……”戚雪华一能够开口说话，立即百感交集的抓住了张晓的手：“你对我太好了……我，真不知怎么报答好。”
“好了好了！”张晓回握住戚雪华的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再说我现在可是九尾狐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法力到底有多深，还要它那点法力干嘛。”
戚雪华似是这时才有了些真实感，回过神来便侧头去打量张晓身后。
张晓不由纳闷的问道：“你找什么呢？”
“我在找你的九条尾巴。”戚雪华认真的说，但到底没忍住，说道尾巴二字时，已经笑弯了腰。
“你！”张晓不依的跺了跺脚：“不带这样取消人的！九尾狐就一定要有九条尾巴吗？我现在变成人形，自然是没有尾巴的。若是有尾巴那还叫什么人形？”
“是是是，我的九尾狐大人！”戚雪华拖着长音笑道。
听到“大人”二字，张晓却有些感触了。这两个字通常是林夕用来称呼沈玉指的，每次提到沈玉指便是玉指大人前、玉指大人后的，也不知道林夕此刻在做些什么。
戚雪华见张晓若有所思的样子，还以为她又有些舍不得青云剑了，但是那剑已然认了主，加之张晓之前一直强烈要求她收下，她此时再重提，反倒有些矫情。不由暗想，收了就收了，大不了以后再寻些好东西补偿张晓。何况张晓自身又没说要回青云剑，她也不好开口。
想着，便交代张晓自己四处散散心，自家则跑去与师傅商量还礼的事了。
戚雪华找到李长老的时候，她正在离羽殿里一边喝药一边和其他弟子商量着什么事。华离岛的规矩，掌门不在，便由长老做代掌门。现下掌门与其他几位长老都已不在人世，自然是由李长老代行掌门之职。见小徒弟来了，便吩咐其他弟子都退去了。
“师傅。”戚雪华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站到一旁，候着师傅喝过药，这才将青云剑拿出来给师傅看。
“这是……”李长老见多识广，哪能不认识青云剑？有些激动的在剑柄的云纹上摸索起来。“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张晓送我的。”戚雪华恭敬中又带了些窃喜的答道，“已经认了主的。”
听说已经认了主，李长老不由侧过头来打量戚雪华。
戚雪华被自家师傅看的有些发毛，不由问道：“师傅，怎么了？”
“好孩子，”李长老一改之前对其他弟子的严厉，略带慈爱的抚了抚戚雪华头上发丝：“你交了个好朋友。”
戚雪华略有些赧然的低下头：“弟子上次自行离岛时在外面认识的她们。本想回来就禀告师傅的，不过张晓是青云阁通缉的狐妖，周醉山又是一只狗妖，所以……”
“没关系，你做的对。”李长老微笑着点点头：“那时候大家都被表相迷惑了。还是青云阁的李朱二人看的清楚……几大门派难为一只小狐狸……”
戚雪华不等师傅说完便兴高采烈的打断道：“师傅，她已经不是小狐狸啦，她现在是九尾狐，离渡劫成仙已经不远了！”
其实她并不知道，张晓已然渡劫成功，只是拒绝成仙罢了。
李长老闻言不由有些咋舌，“这才多久……这也太快了……”一边惊叹，一边喃喃自语道：“难道以妖身修炼人类的法术，竟然如此进境神速？”
当年的集仙会，李长老也有参加的，虽只是远远一瞥，也知道那不过是一只刚刚成形的小狐妖。当时虽对荣枯洞的小题大做有些不解，却也没有出言干预。毕竟青云阁与荣枯洞的事，关华离岛什么事呢？
没想到等到华离岛逢此大难之时，反倒是当年那只小狐妖来替华离岛解了围……想着，瞥了眼戚雪华，心中暗暗做下一个决定。
戚雪华也不清楚张晓为何突然就成了九尾狐，因此无法解答师傅的问题。突然忆起临进来时师傅正与师姐们商量着什么，便问道：“师傅，我来的时候师姐在和您说什么啊？”
“能说什么，左不过就是那些仪式的事罢了。”李长老毕竟身受重伤，虽经张晓治疗，又用针药调理了数日，表面上虽有所好转，但实际上却已是强弩之末，不过撑着一口气罢了。她自己也是察觉了的，只是华离岛仍然有这许多琐事未完，也由不得她放手。此刻与戚雪华聊了许久，已有些疲倦，有气无力的答道。
戚雪华还以为自己师傅是不愿意搞那些仪式，也劝道：“师傅，您要是不愿意，就直接拿出架子来叫师姐她们不要那么复杂，只简单举行个仪式便好，只是些形式罢了，华离岛此刻也经不起劳民伤财……”
“你真是这么想的？”李长老却打断她的话，目光炯炯的望着她。
戚雪华点点头：“那是当然了，何吉仙他们才走了没几天，岛上大部分建筑都需要修整，哪还有力气办仪式？虽说掌门之事是大事，但也要分个缓急轻重啊。”
李长老闻言略略一笑，并不答话，只倚着椅背有些疲倦的闭起眼来。
戚雪华见师傅似是睡了，也不打招呼，悄声退了出去。
却不知道她这边一走，那边李长老便清醒过来，将之前退下的华离岛几个年长弟子重又唤进离羽殿商议。
原来按着华离岛的规矩，李长老现在只是代掌门，那些弟子整日找她，还是为了劝说她接任掌门一职。但李长老毕竟受伤过重，虽然保住性命，却是法力大损，因此并不想接任掌门。只是年轻一代弟子中，也确实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做掌门。今天戚雪华这一说，倒让她有了个新的想法。
张晓并不知戚雪华与李长老说了什么，更不知李长老与华离岛弟子商议了些什么，只收到消息说三日后将举办掌门接任仪式。这还是戚雪华告诉她的，邀她到时一起去看热闹。
不过戚雪华自己也摸不着头脑：“之前去见师傅时，她好像还不太愿意的样子，怎么突然就要举行接任仪式了？”
“你问我，叫我去问哪个？”张晓失笑道：“说不定是你师傅突然想通了呢。”与周醉山相视一望，实在不忍说出李长老的身体本不应过度操劳的真相。
戚雪华只沉浸在疑惑以及一丝丝的喜悦中，浑没注意二人的互动。
到了掌门接任仪式当日，戚雪华一大早就兴冲冲的敲开了张晓的房门：“张晓，今天是掌门接任仪式，快跟我去看热闹！”
张晓揉着眼睛随戚雪华来到一处距离羽殿不远的广场上，就见广场正中早就架起一座台子，倒有点当年集仙会时的味道。
此时虽时间尚早，但广场上已或站或坐的来了许多人。周醉山早就站在靠近台子的地方。作为此刻华离岛上唯一的男性生物，可以说是万片红中一点绿，倒也好认。
张晓二人穿过人群来到周醉山旁边，戚雪华对着周醉山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周醉山也微微一笑。
二人的互动完全落入张晓眼中，眼珠不由一转，也不困了。来华离岛的日子也不短了，她又没有时刻跟在周醉山或者戚雪华旁边，也不知二人最近是否有了什么新的进展？
正想着，就听到不远处一阵喧哗，三人闻声望过去，却是李长老扶着一个年长些的弟子走向台上。
戚雪华吐了吐舌头：“仪式就快开始了，你们是客人自然可以呆在这里，我可要按着辈分排到后面去了。”
第十八章 掌门继任仪式
张晓闻言点点头，也不推辞，就与周醉山一起呆在原地。戚雪华钻入人群中就不见了。
不一会，随着一阵乐声，周围人声就安静了下来。
原本陪在李长老身边的一名女弟子伴着乐声走到台上，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华离岛遭受劫难，掌门与两位长老都已逝世，议事堂和李长老商议之后，决定推举戚雪华做接任掌门……”
话未说完，台下以是议论纷纷。
有相熟一些的，知道戚雪华是李长老的小徒弟，虽然原本以为会是李长老接任掌门，但既然是李长老决定的，想来也还算合理。但有不了解的，则完全不知道戚雪华是谁，因此便有人嘟囔起来，满场打量看哪个是新掌门。
张晓却是愣了一愣，继而微微笑了起来。虽然她也没想到李长老会让戚雪华做掌门，但想来也算是情理之中，毕竟李长老的受伤过重，虽然保住性命，法力已经损耗十之八九。
李长老见众人喧哗，便穿入人群中去寻戚雪华。
众弟子让出一条路来，就见到戚雪华正傻愣愣的站在一边，隔着人群傻看着自己的师傅。
“如果没人有异意的话，掌门接任仪式就要开始了。”台上女弟子高声道。
台下弟子只是互相看看，却没有人出声。毕竟是李长老决定的，就算是出于对华离岛仅存的一名长老的尊重，也不会有人反对。
见没人反对，台上女弟子挥了挥手，便有一队十八个高矮胖瘦都差不多的女弟子手捧着各种法器列成两排，缓步向着戚雪华的方向行去。
张晓饶有兴味的看着那两排女弟子，不知道是不是华离岛的人都喜欢着颜色鲜艳的衣衫，这两排女弟子一边着红裙一边着白衫，远远望去像一红一白两条霞光，煞是好看。想来华离岛也花了一番心思来准备。毕竟被何吉仙那么一闹之后，华离岛也算是元气大伤。
正想着，那两排女弟子已经行至戚雪华身前，李长老让至一边，那两排女弟子便齐齐跪下，异口同声叫道：“恭请戚掌门。”
女子脆生生的声音回响在广场上，十分好听。
戚雪华犹在发愣，被李长老轻轻一推，如木偶一般走了起来，自跪地的两排女弟子中间穿过。李长老则紧随在她身后。
那两排女弟子又齐齐站立转身，发出一阵阵环佩相交的叮当声，在场却没有一个人发笑，只安安静静的看着两排女弟子随着戚雪华和李长老的脚部走向台上。倒也有些肃穆的味道。连周醉山都面色凝重的紧盯着台上动静。
只有张晓左顾右盼的四下打量，她还是第一次参与这么正式的事件，想不到戚雪华就成了华离岛的掌门了。当年在竹海中看到她左支右拙的与蛇妖打斗时，哪想到那个黄衣少女竟然会成为中洲五大修仙门派之一的掌门人呢？
戚雪华依着李长老的示意面向台下弟子跪倒，身后一名着白衣的女弟子上前将手捧的东西抖开。
张晓眯着眼睛望去，原来是一件五色的披风，不由暗暗腹诽，这颜色搭的，还真是难看啊……
正想着，那白衣弟子将衣衫批在戚雪华身上，转到戚雪华身前，面对面跪倒，替戚雪华将披风系好，这才磕了个头，口中说道：“参见戚掌门。”
戚雪华点点头：“吕师妹请起。”
那被称作吕师妹的女弟子这才站起身来，又转身对着台下众弟子行了个礼，这才倒退着回到原位。
又一名着红衣的女弟子走上前，这回张晓一眼就看清楚了，是一个镶着红色羽毛的帽子。这个倒和从前红鸾送她的那把扇子有点像了，张晓兴致勃勃的想着。就见那红衣女弟子自身后将帽子稳稳的扣在戚雪华头上，也与戚雪华面对面跪倒，正了正帽子，又将帽带系好，这才说道：“参见戚掌门。”
戚雪华再度说道：“周师姐请起。”
周师姐也站起身，对着台下行了礼，倒退着回到原位。
又是一名穿白衣的女弟子走上前，这回是直接跪到戚雪华面前，双手平举，手中托着的似乎是个卷轴。
戚雪华道了声“多谢刘师叔”，也平举了手接过卷轴。
后面过程就都差不多了，有些东西大一些，张晓能看的清楚，有些小一些则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了，不由有些无聊，也觉得有些累了。侧过头去打量周醉山，见他紧盯着戚雪华，脸上十分认真的样子，不由撇了撇嘴。
直到第十八位女弟子跪到戚雪华面前，张晓才略微松了口气，戚雪华之前说过这次接任仪式会简单许多，看这样子大概就快结束了。
第十八名女弟子手捧的却是一个盒子，当着戚雪华的面打开盒子后，又扭过身向着台下展示了一番，口中说道：“这是历任掌门代代相传的一盒绣花针，但在上次大难之时被前任掌门用掉了。”
张晓闻言向着盒中看去，果然，盒子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层红色绒布做的衬底。
“把这个空盒子给你第一是希望你希望你在任期间尽职尽责，不但要找到合适的针补进去，”李长老在一旁严肃的说道，“第二，也是希望你明白，华离岛此刻正是百废待兴之时。”
戚雪华闻言点点头，头顶的羽冠也跟着晃了起来，惹得张晓捂住嘴一阵偷笑，不得不说，戚雪华此刻的样子好像一只大火鸡。幸好她自己也明白此刻不是调笑的时候，只强忍着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不由憋出几滴眼泪来。
“多谢师傅，弟子明白。”戚雪华肃声道。
李长老点了点头，自女弟子手中接过盒子，放入戚雪华手中。戚雪华一手捧着卷轴，一手捧着盒子，神情肃穆的跪在地上。
李长老一挥手，率先跪在地上，高声道：“参见戚掌门。”
台下众弟子也“哄”的一声全班跪倒，高声叫道：“参见戚掌门。”
张晓回头望去，满场只余自己和周醉山师徒还站在原地，不由有些尴尬，忙拖着周醉山蹲下身子慢慢退了出去。
“怎么不看了？”周醉山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诧异问道。
张晓见附近已经没有跪着的华离岛弟子，这才低声说道：“人家在拜掌门，咱们在那算怎么回事，拜也不好不拜也不好，不如不要呆在那。”
周醉山一想也是，便不再说话，随着张晓向远处走去。
不过果然如张晓所料，她们才离开没多久，就见被装扮的奇形怪状的戚雪华神不守舍的走过来，不由笑了出来：“哟，这不是戚掌门嘛？”
“别取笑我了。”戚雪华这才突然还了魂一般，抹了把脸道：“快帮我把这些帽子摘了，重死了。”
张晓忙走上前去帮忙，不单把帽子摘了，还把她身上挂的一堆佩饰也摘了下来。也不用找包裹来装，就把帽子翻过来放地上，全部丢到帽子里。好不容易把戚雪华身上的东西摘下来，拿起帽子来掂了掂，一阵叮当乱响：“哟，还挺重的。”
“你可轻点，这些都是老古董了。”戚雪华见状便解着披风边说道。
张晓随手将帽子交给周醉山，应道：“是，戚掌门。”这才将戚雪华上下打量一番，点点头认真的说道：“还是这样看着顺眼多了，你刚才那样子，哈哈哈，活像个火鸡一样！真该给你拍成照片！”说着，自己先笑弯了腰。
戚雪华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半晌，才像想起来一般问道：“照片是什么东西？”
“这个……”张晓愣了愣神，直起身子，不知该如何解释照片是个什么东西，只得嗫嚅道：“在我的家乡，有一种法宝，可以把影像留下，印到纸上。”
戚雪华歪着头想了想：“倒是个挺有趣的东西，不过炼化出这种法宝的人可真有闲心。”
“呃，”张晓不知该如何说，只得点头应道：“是挺有闲心的。”发明相机的人听到这话不知道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对了，你的家乡到底在什么地方？听起来挺好玩的，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咱们也拍个那个什么照片？”戚雪华随口说道，说完自己又跺起脚来：“可惜我现在做了这劳什子掌门，等闲离不了岛上了……”有些惘然的样子。
“嗨，差点忘了，恭喜你了，戚掌门！”张晓不愿看她低落的样子，忙打趣道。
戚雪华斜睨她一眼，“你还笑我！也不知道师傅是怎么想的，她自己接任掌门不是挺好的嘛，怎么突然叫我来接任了，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这个么……”这回轮到张晓黯然了。美人迟暮，英雄白头，原是世上最凄凉的事情之一，李长老可以说两者皆占了，由不得人不唏嘘。看戚雪华一副天真单纯的样子，却实在不忍心将真相说出来，只得侧过头去看周醉山。
周醉山见了张晓眼色立即会意过来，忙捧着沉甸甸的帽子说道：“师傅，再讲讲你家乡的事情吧？我也是第一次听你说起。”
“对对对，多说说你家乡的事情！”戚雪华也凑趣道，“我还从来没听说过照片这种东西！”
张晓诧异的看着周醉山：“我没告诉过你吗？”
“我的家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我今生可能都没办法回去……”张晓在二人期盼的眼光中缓缓说道。
第十九章 信使
“你的家乡竟然如此神奇？”戚雪华在听完张晓随意讲了一些关于“家乡”的事情后，呆愣了半晌后，惊叹道。
张晓默然了一阵，点了点头，叹道：“可惜我今生都回不去了。”
“怎么会呢！”戚雪华睁大眼睛疑惑道：“当年咱们去荣枯洞，一个来回也不过半年多，现在我也能御剑了，咱们一起飞过去好了！”
张晓微微苦笑着摇头，却并不多说什么。
唯有周醉山似是隐隐猜到些什么，毕竟之前张晓与林夕聊天时，他也隐隐听到过几句关于“前世”、“另一个世界”的说法。但张晓自己不说，他也不好开口去问。
第二日起，戚雪华就正式成了华离岛的掌门了，突然变得很忙，也没什么时间与张晓和周醉山来往。
张晓原本打算住些日子就离开的，毕竟她还有许多疑问，关于林夕，关于沈玉指，关于朱洪照和李建瑞的尸体，甚至是她自己。虽然自己也觉得回到前世的世界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总是不肯就放弃希望的。
不过这次周醉山却说想留在华离岛。
张晓也明白他对戚雪华肯定是有好感的，甚至这种好感很可能不是单方面的，所以也不多做纠缠，别过戚雪华就想离开。
戚雪华虽然再三挽留，奈何她自身也是杂事缠身，做了掌门，毕竟不能如普通弟子一般逍遥，尤其华离岛此刻正是百废待兴之时，她又是新任掌门，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因此只挽留了几句，见张晓实在是去意已决，便叮嘱她一定要常来看望自己。
张晓别过戚雪华，正准备祭起飞剑直接飞走，却听到有弟子来报说在华离岛的入口处有两个妖怪在探头探脑。
戚雪华闻言皱了皱眉，下意识的看了张晓一眼。来的两个妖怪不知道是敌是友，她有点心里没底。
张晓也明白戚雪华的意思，主动收起飞剑，说道：“你送送我吧，顺便会会那两个妖怪。”
戚雪华哪里不明白张晓叫她送送是假，替她掌掌眼会会那两个妖怪才是真的。登时大喜，满脸笑意的搀着张晓向外走去。
掌门处理事务的离羽殿离华离岛的入口有点远，一行人走到入口处，还没看到那两个妖怪，就听到一阵不耐烦的声音道：“你们华离岛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么？咱们兄弟走到哪里不是被请到上座好酒好菜的伺候着……”
张晓听着声音耳生，便直接问道：“你们是哪来的？恕我耳拙，没听出二位的来历。”又转过头大声对着周醉山“耳语”道：“你不知道，现在就是有这种人，装作很了不起的样子到别人家骗吃骗喝，偏主人家不好意思直接问对方是谁，竟然真的被他们白吃白喝一阵子。”
周醉山不及反应，便听到外面那妖怪怒道：“死丫头你说谁呢！”
张晓快走了两步，迎到门外，两眼一扫，果然对对方完全没有印象。
对面一个一身花里胡哨的妖怪斜着眼睛打量了一眼张晓，吊儿郎当的说：“咱们兄弟奉何仙人之命送信来给一个叫张晓的九尾狐。”
“信呢？”张晓听说是何吉仙给自己的信，不由纳闷起来，她和他有什么好聊的？还需要特意派了信使来送信？
“你又是谁？”那个花里胡哨的妖怪两眼一瞪，不屑道：“何仙长给九尾狐大人的信，也是你能接的？”
张晓闻言不怒反笑，双手抱胸，笑眯眯地道：“你说的那个叫张晓的九尾狐就是我了，怎么，我不能接何吉仙的信吗？”
就见那花里胡哨的妖怪倒吸了一口气，退了两步转身对另一个妖怪说道：“你听到了吗？她说她就是何仙长要找的九尾狐大人！”
“听到了。”另一个妖怪穿了一身白色长袍，但脸却像黑碳一样黑，此刻正木着一张脸，呆呆的回答道。
花里胡哨的妖怪惊恐道：“怎么办？我好像得罪了何仙长的朋友！”
“那你就死吧。”白衣黑脸的妖怪依旧木然答道，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却飞快的抬起手，不等众人看清楚，就见那花里胡哨的妖怪已经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再看那白衣黑脸的妖怪已是溅了满脸满身的血，沾满鲜血的右手握着一物，看样子大概是地上那妖怪的心脏，此刻正递送到嘴边，正用舌头舔吸着上面的血迹。
戚雪华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忍不住转过身捂住嘴干呕起来。
张晓与周醉山此刻也有些惊愕。
虽然他俩自身也是妖怪，都吃过妖，也见过妖吃人，但这样不由分说便将妖怪的心脏挖出来的，还是第一次见。何况这两个人既然被何吉仙派来送信，应该是一伙的不是吗？
那白衣黑袍的妖怪似是按捺不住，将手上心脏一把丢入口中，胡乱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这才恭恭敬敬对着张晓行了个礼：“九尾狐大人。我这个同伴不懂事得罪了您，我已经替您收拾了他了。”
张晓语塞，难道还要说不必多礼？还是说声多谢？
幸好那妖怪也没等张晓回话，直接从怀中掏出信来，还用白色衣袖抹了抹上面溅到的一滴鲜血。但原本只是一点点大的血迹却被他抹成了一道暗红色的弧形印子。
“糟了，我把信弄脏了，九尾狐大人也要恼我了……”那妖怪嘟囔着，浑不在意自己的满身血污，却苦恼的皱着眉盯着信上的印子看。“惹恼了何仙人的贵客，应该自裁。”说着，空着的另一只手就对着自己心脏的部位举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没怪你！”张晓怕他再上演一次开胸取心的过程，按了按自己胸口心脏的部位，伸手去接信。“信封脏了就脏了，不影响看信的。”
“九尾狐大人没恼我？”那妖怪歪着头，木着脸问道，但语气仍旧没有意思起伏。
张晓点着头：“我没恼你。你真把华离岛的地方都弄脏了，我才会生气。”虽然有些不合时宜，她却有种想笑的冲动。这个穿白袍的妖怪，黑是实在黑了些，却有些天然呆，真不知道何吉仙怎么会派他来送信的。继而想到自家与何吉仙唯一的交集便是彼此算得上是敌对的关系，实在不知对方写信来能说些什么，心底里也不由有些好奇了。
那白袍的妖怪闻言一边把信递了过来，一边喃喃的重复着：“九尾狐大人说弄脏了华离岛的地就会生气。”
张晓接过信，还不等打开信来看，就见那白袍妖怪低头去看地上的妖怪尸体，口中说道：“都是你不好，你不单惹九尾狐大人生气，还弄脏了华离岛的地，罪加一等。”说着，竟然脱下身上白袍抹起地上的血迹来了，抹了一会之后，又用已经脏了的衣服把那具尸体包裹起来抗在肩上。
张晓见他没有再制造什么血腥场面的意思了，这才好奇的拆开信来看。
何吉仙在信上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一些与张晓一见如故有意结交，但后面讲了个故事却引起了张晓的注意。
信上说有一个小镇外有一只小花精，整日只是靠吸食花蜜为生，不单从未起过害人的心思，反而见了人还要躲起来。有时候见到在附近迷了路或是扭了脚的凡人，还会想方设法帮对方一把。
但一来二去的，镇子里就有了关于附近有仙人的传说。一个修仙者从镇上路过听说了这件事，就想去拜访一下。但辅以靠近就感觉到了妖气，二话不说便将那小花精除掉了。
花精原本是自花中化出来的，不似其他妖类自出生就有魂魄，那小花精竟就此灰飞烟灭，好似从未在这世界上存在过一般。再有人在镇外迷路，就没有人来帮忙了。
末了何吉仙点评道，由此可见，这世上的修仙的凡人都只是会排除异己，忘记了众生原本平等，不能容得世上又与自己不同的修行者存在。所以那些修仙门派根本只是徒有虚名，一一被他除掉，也不算冤枉。
张晓对此嗤之以鼻，那个小花精的经历的确很让人唏嘘，但那养的修仙者毕竟还是少数。她遇到的多是像李建瑞、朱洪照那样毫无芥蒂的照顾和帮助她的。连就在身边的戚雪华也从未在意自己是妖怪这一事实。
虽然她也不能说这件事完全怪那个小花精命不好，但为了一两个害群之马而叫这世上的修仙门派要么解散要么随着何吉仙为虎作伥，却实在太过分了。既然众生平等，难道修仙者就不是众生吗？何吉仙所做的事又与那个修行者有何不同？
但这些她也只能想想，才不会去和何吉仙争辩。
因此张晓看完信之后便捻了捻手指，将信烧掉了。
那白袍黑脸的妖怪见状也不多问，扛着那死去的妖怪便走了。
戚雪华好似这时才缓过气来，凑过来问道：“信上说什么了？”
张晓凝望着那白袍妖怪走远的方向，面色凝重，半晌，才侧过头来对着戚雪华说道：“没说什么，左不过是那些废话罢了。”顿了顿，又道：“我还是再在华离岛住一阵子再说吧。”
戚雪华闻言大喜：“那太好了！过段时间我应该就没这么忙了，正好带你四处逛逛。咱们华离岛一到春天百花齐放时就特别漂亮，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到花期了。”边说便抓着张晓的胳膊摇晃起来。
“看你，哪里还像个掌门人的样子！”张晓哭笑不得的甩开她的手。心底里却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并不是她改变主意，而是担心在离开的路上会被那个白袍妖怪看到罢了。那样何吉仙岂不是马上就知道她走了？看何吉仙的意思，显然还没放弃攻打华离岛的想法。张晓也只好暂时在华离岛住了下来。
只没想到这一住就住了五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