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重回青云阁
“你让他用什么身份参加比试？”朱洪照和张晓想到一块去了。
李思忠虽是青云阁掌门的孙子，却拜入鬼谷门下。那鬼谷向来不收外姓弟子的，李思忠也不知是怎生哄了鬼谷谷主才进去的。想来连姓氏都要改掉了吧？要是大大方方报上名字来比试，岂不是打青云阁的脸？
张晓见师傅面带怒意，只得转移话题说道：“师傅，那这次朱师兄是不是可以参加比试了？”
“他还在闭关。”朱洪照无奈的说。
“还在闭关！”张晓惊讶道。“这也太久了，已经有两年多了吧？”
“要是能赶得及在比试开始之前出关的话，也说不定还能报名。反正青云阁年轻一代人虽然多，实在也没几个上得了台面的。”朱洪照闷闷不乐的说。
“呵呵呵呵。”张晓把话题转移到朱洪照最得意的弟子身上，竟然反而惹得师傅更不高兴，只得嘴上干笑。
朱洪照叹了口气，说道：“也罢了，全看他们自己的缘法吧。”说完叮嘱张晓到时一定要早点到承光台来，这才转身回了青云阁。
到了集仙会开始的这天，张晓果然早早的就到了承光台。
只见承光台上很是装点了一番，以前来的时候这里只是一块开阔的所在，此刻却被围了起来。周围设了许多桌椅板凳，很像是观众席的样子。中间搭了六个台子，应该就是比试之地了。
张晓见周围没什么人，便朝着立了青云阁的牌子的席位走了过去。张晓在青云阁没什么熟人，周醉山也被她留在了后山，此刻只见许多面生的人在周围来来去去整理会场。心底不由遗憾怎么没带些花生瓜子过来。
正想着，就见一个略有些眼熟的身影走了过来。正是许久未见的岑子鱼。
见到那张木鱼脸，张晓才想到在青云阁还认识这号人物。嘴上便叫道：“岑师兄，好久不见！”
“吃。”岑子鱼依旧木着一张脸，只伸手递给张晓一个袋子，便寻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张晓有些无趣的打开袋子一看，登时觉得这个岑子鱼虽长的像木鱼，其实却识趣的很。那袋子里装满了她正念叨着的花生瓜子，还另有个小纸包里放了她最熟悉的鸡腿。不由笑道：“还是师兄您想的周到！”
“师傅吩咐的。”岑子鱼只是淡淡说道。
张晓拿出鸡腿边啃边含混不清地说道：“咦，岑师兄，你不结巴啦？”
“我不是结巴！”岑子鱼大声道。
这才总算见他脸上有了点表情，只是张晓也说不出那表情究竟算是生气还是算是高兴。只笑道：“不结巴了就好。其实师兄你长得也满帅的，就是太闷了，老不爱说话。”
岑子鱼无语，其实他自上次在风金镇被张晓笑做结巴之后每日除了修炼以外就是练习说话。在房间里一个人说话，在承光台边练剑边说话，后来被同门以为中了邪之后，就一个人跑到后山去对着大山说话。总算现在能够吐字清楚了，却依旧被张晓唤作结巴。不由觉得其实冷着脸不说话不理人还是有好处的。
张晓却全无知觉，只边啃着鸡腿边一个人自言自语般说道：“其实我在外面这么久，最怀念的就是青云阁的鸡腿。”想到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每日都是朱洪照喂她鸡腿吃，此刻回想起来却觉得似乎也和前世一样遥远了。有时想想只单纯的做一只狐狸，整日里有的吃有的睡就足够，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这却是朱洪照当日对着她说的话了。
正说着，张晓头上却挨了一记，吃痛回头看去，就见朱洪照正板着脸站在身后。忙嗫嚅道：“师傅！”
“你还知道叫我师傅！青云阁值得你怀念的就只有鸡腿而已吗！”朱洪照冷冷的道。想不到在张晓心里他这个师傅竟然还不如鸡腿了！
张晓忙解释道：“那不一样！您看我身上用的东西全都是师傅您送的，再说咱们师徒不是也经常书信往来么。在我心里您就像一直在我身边一样，自然谈不上怀念一说。”
“你是鸡腿吃的太多了，才变得这么油嘴滑舌的吧？”朱洪照斜着眼道。
师徒俩东拉西扯的聊着，周围的人却渐渐多了起来。终于在一阵锣鼓声中，青云阁的掌门宣布此次集仙会就正式开始了。
听到掌门说开始，朱洪照才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看来子明是赶不上这次集仙会了！”
“那也是他的缘法不是？”张晓随口答着，两眼却早就飞到承光台中间的台子上了。
就听到李建瑞站在其中的一个台子上对着周围人说道：“承蒙各位不弃，今年的集仙会由我青云阁来举办。规矩还是按照往年一样，第一轮先抽签，然后找签上对应的人来比试。优胜劣汰。第二轮，就由优胜者之间再抽签比试。至于第三轮，则是抽出一名擂主来，由诸人主动上前挑战。错过报名的人也可以直接上台挑战。规矩诸位可是清楚了？”
“清楚了！”台下青云阁弟子一起哄叫道，很是有些声势。
张晓左顾右盼，道：“看来咱们青云阁人还挺多的嘛！”
“你在山下这一年多，就没多了解一下？”朱洪照恨不得掩住张晓的嘴。“青云阁是修仙门派中弟子最多的一个门派，这次集仙会又是由青云阁举办，自然人多！”
说话间张晓已是吃完了一个鸡腿，随手将骨头往地上一丢，就有那外围的小弟子过来清理干净。张晓吐了吐舌头，也不觉得尴尬，又嗑起瓜子来。那小弟子只得站到她身边来，她丢一粒瓜子壳，就扫起一粒。
最后还是张晓先不耐烦了，收起瓜子向着台上看了去。
此时参加比试的人已经抽完签了，按着天干地支刚好分出两套共一百二十支签，抽到同个数字的两人就要按着甲子、甲戌的顺序依次到台上去比试了。
张晓随意望去，正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正是那年被她拉断颈上珠链的沈亦。此刻看到沈亦张晓仍是有点胆怯，想到吕正肯定就在附近，忙四下张望。果然在写着荣枯洞的席子里见到吕正，此刻正坐在第一排面带微笑的望着沈亦。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张晓此刻就觉得自己眼红了，全身热血都向着头上涌来。然也知道自己虽然结丹了，却根本不够吕正看的。何况那臭老头身边还坐了许多带着长珠链的老头子，想也知道都不是善类！
张晓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吃，还没有含住本真丹，忙左翻右翻把本真丹找出来含在口中不再说话。
集仙会第一天的比试由于人较多，是六场同时比的，此刻抽到甲号的人已是在台上比划了起来。沈亦也在其中。
与沈亦对上的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只三下五下就被沈亦一剑伤在了大腿上无法再比了。沈亦对着周围叫好的同门点点头，便跃下台来回到了吕正身边。
“有什么了不起！”张晓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看其他台子。却见到岑子鱼也在台上，忙伸手指了过去：“师傅你看！岑师兄在那呢！”
朱洪照却不动如山，道：“早看到了！这里人多，别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
张晓只得老老实实坐好观战。
就见岑子鱼舞起剑来像是跳舞一般，张晓不由咋舌，喃喃道：“岑师兄长得可真好看……”
朱洪照侧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的道：“人家看都是夸你岑师兄剑法精妙，你倒好，只顾着看人好不好看！我平日里是如何教你的？”
“那你也没教我什么剑术啊！”张晓吐了吐舌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她这个只学了几个月剑法的大外行，自然只能看出好看不好看来。
第六章 叙旧
就在张晓睁大眼睛看岑子鱼的时候，刚才那扫瓜子壳的小弟子走过来递给张晓一张字条。
张晓纳闷的接过字条打开一看，字条上写着场外一叙。张晓瞥了眼朱洪照，见他正聚精会神的盯着台上的比试，忙蹑手蹑脚的退了出来。
整个承光台今日都被围做集仙会的会场，所谓的场外，不过是从下面上来那条石阶。张晓站在石阶上四下张望，就听到侧旁有人叫自己。
转身看去，竟是李思忠站在石阶边的一棵大树下。
李思忠见了张晓似是十分激动，只咧嘴笑着却说不出话来。
张晓有些没好气，还以为是谁神神秘秘的用字条把她叫出来，原来是李思忠这个混蛋。不由冷冷说道：“你找我什么事？我正忙着看岑师兄比武呢！”
“那个木鱼比武有那么重要吗！”李思忠话一出口就忍不住想抽自己。一年不见，他只想与张晓好好说会话，却不知道为什么冲口就带了些挑衅的味道。
张晓斜睨着李思忠，说道：“那自然是不如你去鬼谷拜师学艺的事重要！”一年了，李思忠身量比以前高了许多，也结实了。只说话还是像初识时那般气人。张晓望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李思忠，有些恍惚的想到。
也不完全对，在自己化成人形之后，李思忠已是好了很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变成原来那样的呢？是了，就是在乌离镇……
李思忠有些尴尬，搓着手道：“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好久不见了，想和你叙叙旧。”
“我们又有什么旧好叙。”张晓低低的道，“当日你和王启璐去了鬼谷，可曾想过念旧情。我一个人对付那白翰，乌离镇上不认识的人都主动来帮我。你却走了……”说着，又是觉得委屈又是觉得酸楚，眼里有些热热的，忙低下了头。
“我……”李思忠盯着张晓的头顶，有些语无伦次道：“我当时……你知道的……我只是一时气话，王启璐哄我说等我法力强了，你自然不会再小瞧我，也不会再把我的心意当成是中了妖术。我……”
“好了！”张晓仍旧低着头，“都过了这么久了，还说这些做什么。”然听到李思忠提起当日之事，心头又怦怦跳了起来。
“我也不知我当日是怎么了……”李思忠挠着头道。
张晓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么说你果然是中了狐妖之惑？”
“你说什么呢！”李思忠又恼了，“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我根本不是中那劳什子狐妖之惑，我就是喜欢你，我从你还是个小狐狸的时候就喜欢你！”
张晓略有些震惊的看住他的眼，只觉得李思忠的眼中都是自己的影子，面上有些发烫。
李思忠也不说话任她看着。
张晓仰头仰的久了，脖子有些酸，退了一步笑道：“你长高了好多！”
话音未落，一个略有些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李思忠！你在这里做什么？”
张晓回头看去，正是王启璐。
只见王启璐身上依旧穿着桃红色的长裙，但发式已是换做妇人的样式。
张晓有些震惊，鬼使神差般的转过头去看李思忠，似乎想求证些什么。
李思忠嗫嚅道：“张晓，那个……我已经和启璐成亲了……”
“那你刚才……你刚才还……”张晓有些不敢置信，只两眼盯着李思忠看。
王启璐冲上前来挡住她的目光，道：“我们已经成亲快一年了！”说罢拿眼打量了张晓两眼，见张晓与当日在乌离镇分别时毫无变化，心中有些暗恨，道：“你这狐狸精不要老是打别人男人的主意。”
“启璐！你别这样！”李思忠听着有些不像，抬手去拉王启璐。
王启璐却挣扎不休，大叫：“我怎样！我怎样了？你与我成亲这么久，还整天惦记着这狐狸精！别以为我不知道！”说着，伸手就要向着张晓脸上抓去。
张晓正在发怔，被王启璐一把抓在脸上，登时四道红印子火辣辣的浮了上来。张晓却似未觉得痛一般，只喃喃问道：“你说，在我还是狐狸的时候就喜欢我？”
“是！在你还是狐狸的时候，我就喜欢你！”李思忠快速答道。
王启璐听了大怒，伸手又要向着张晓脸上抓去。被李思忠一把揪住，怒道：“你闹够了没！”
“我没闹够！”王启璐用力去摔李思忠的手，嘴上哭叫道：“当日人家已经拒绝你了，你还念念不忘！现在既然已与我成了亲，为何又与她约在这里私会？”
李思忠被王启璐问的无话可答，只有些羞愧的样子去看张晓。
张晓仍旧怔怔的，又问道：“你们已经成亲快一年了？”
“是！”李思忠见张晓有些不对劲的样子，只得如实答道。
却见张晓咧开嘴无声的笑了笑，反而抬手去挽鬓边的碎发，嘴上却柔声问道：“那你今天找我是要做什么？”
张晓也知道自己此刻很不对劲！自学会如何收起狐妖之惑之后，她从未再使用过这种妖法。今次见了李思忠，听了李思忠的一番话，再见了妇人打扮的王启璐，竟然不知不觉将那妖法用了出来。
“张晓！你别这样……”李思忠已是看了出来，只低声说道。
王启璐却呆呆的望着张晓，不由自主的走到近前，去拉张晓的手。看样子，竟是中了张晓的狐妖之惑。
张晓淡淡一笑，对着李思忠说道：“我要走了，你们夫妻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吧！”说罢，不再看向李思忠，转身沿着石阶走了下去。
听着身后王启璐柔声唤着自己，以及李思忠阻拦王启璐的声音。张晓忍不住苦笑出来，这下算是将鬼谷也得罪了吧？
难怪李思忠会成为鬼谷弟子。她可真傻，鬼谷向来是不收外姓弟子的。听说李思忠拜入鬼谷的时候她就该明白发生了什么。又想到李思忠刚才那番话，说什么在她还是狐狸时就喜欢她，其实都是假的吧。喜欢一个人，怎么还会和另一个人成亲？
重又想到乌离镇外二人亲昵相视的一幕，觉得心中又酸又苦，说不出什么滋味。张晓忍不住心头烦乱，祭起如意就向着后山飞了去。
周醉山见到张晓回来有些吃惊，问道：“不是去看比试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张晓只是不答，抽出长剑就对着一旁的大树劈来砍去。
周醉山这才发现张晓面上有些不对劲，忙问道：“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难道是被人认出来了？”
但想到如若是被人识破妖身，此刻应该飞逃出去，而不是在这拿树出气。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第七章 醉酒
张晓发泄够了，将剑往地上一丢，也坐在地上，发起呆来。
周醉山这才重又凑上前去，小心翼翼的问道：“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张晓甩甩头，这种事怎么能对一只狗妖说呢，因此只是将长剑重又收起来，对着周醉山说道，“我去了这大半日，你都做了些什么？”
“不过是修炼罢了。”周醉山见张晓不欲多谈，只得答道。
张晓又不说话了，只坐在地上望着天发呆，半晌说道：“我遇到李思忠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他已经和王启璐成亲了。”
“这是好事呀！”周醉山哪懂的张晓心中的弯弯绕绕，只笑道：“应该恭喜他们才对。”
张晓长出一口气，也笑道：“你说的没错，咱们应该恭喜他们才对。”心中也不愿再去想李思忠的事了。他爱和谁成亲，是他的自由。就算他喜欢她，也不见得就不能和别人成亲。何况他又不是自己的什么人，自己凭什么去管他和谁成亲？
想着，张晓站了起来，说道：“走，我们去镇上给他们选一件礼物吧！人家成亲也没通知我们，我们总得补上一份贺礼才是。”
周醉山点点头，随着张晓下了山。
到了山下的青源镇，东逛西逛，并没有什么好买的。张晓看看这个也觉得不好，看看那个也觉得不合适，嘴上不由抱怨道：“这青源镇也太小了！”
“你这一年多去了多少地方？和那些地方比起来，青源镇只不过是傍着青云山所以才聚集成的小镇。你拿青源镇和禹州城比，自然觉得青源镇小了！”觑着四下无人，周醉山对着张晓说道。
张晓无言以对，说道：“有些饿了，咱们去醉香楼吧？”
说完也不待周醉山回答就向着醉香楼走去。
到了醉香楼门口，又被伙计拦住了。依旧是上次那个小伙计，对着张晓说道：“这位姑娘，咱们这可不好带狗进来的。”
“为什么？”张晓心里正不爽，眼一瞪就凶巴巴的问道。
小伙计正要说话，突然有食客望了过来叫道：“这不是那年来打酒的黑狗吗？”
周醉山向着话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有些眼熟。
掌柜的迎了过来，笑道：“看起来好像确实是那年来打酒的黑狗。”说罢转头问那食客，“王老三，我记得那次你追着黑狗要去看它主人，当时可看到了？”
“嘿嘿，那自然是跟丢了！”那食客笑了起来，对着张晓举起了杯子：“想不到主人竟然是个小姑娘，果然这雅事都要雅人来做呀！”
张晓有些汗颜。当时不过是因为自己身为狐狸不方便罢了，哪有他们说的那样？嘴上也不说话，只抿着嘴笑。
那王老三对着掌柜叫道：“掌柜的，给这小姑娘打一壶酒，再来个红烧蹄膀，算我账上！”
“那可不行！”张晓忙道：“我自己带了钱的！”说着也不等那掌柜的说话，就掏出银子塞到对方手里，说道，“一壶酒，一份蹄膀，我再买你一个碗吧？我的狗也要喝酒。”
醉香楼内众人顿时哄笑起来，张晓也有些不好意思，忙带着周醉山寻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周醉山不说话跟着张晓坐在桌下。
不一会酒和蹄膀都断了上来，掌柜的还多送了一壶酒，说是送给黑狗喝的。张晓要的碗也没收钱，就放在地上倒满一大碗等着看那黑狗是如何喝酒的。
张晓也不管那么多，与周醉山分吃着蹄膀，你一碗我一碗的喝了起来。然这师徒俩的酒量并不如何好，两壶酒没等喝完已是醉了。万幸周醉山还记着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开口说话，不然岂不是要吓坏了酒楼里的人？
张晓醉醺醺的自醉香楼走了出来，也不管那许多，祭起如意就直向着青云山飞去。周醉山无奈，只得踉跄着随着跑了过去。
醉香楼众人见那带着狗喝酒的小姑娘竟然飞走了，这才知道是青云阁的仙人来了。掌柜的已在心里暗暗盘算是不是要把酒楼的名字改成醉仙楼。
却说张晓直接飞回了栖身的山洞，倒头便睡。睡的也不甚踏实，一会梦到沈玉指与人打斗，一会又梦到自己指着李思忠的鼻子大骂负心。
一觉醒来，已是天色大亮，周醉山正满身酒气的睡在一旁地上。张晓回忆起做过的梦，不由再度笑了起来。觉得这个梦做的很荒谬。她对李思忠根本没有那种想法，何来负心之说？自言自语道：“什么负心不负心，我对他哪来的心！不过是……”终究说不出是为何，只得叹声“人妖殊途”。
这话其实是在说服自己了。张晓就是再迟钝，见到李思忠与王启璐成亲，也明白自己这许久以来心中的莫名滋味是为了哪般了。然此时明白已是太迟。
嘴上又嘟嘟囔囔说道：“什么好东西，这边说着喜欢我，那边就和别人结婚了！”
周醉山已是被张晓自言自语的声音吵醒，看看外面天色，问道：“你今日不去那集仙会了？”
“糟了！你不说我都忘了！”张晓这才想起这次回青云阁乃是为了观看集仙会的比试的！昨日接到那字条就走了，之后就将比试的事抛到脑后，也不知道岑子鱼到底胜了没有？
想着，对周醉山交代了一声就飞去了承光台。
承光台依旧是人山人海，有不少人对张晓这样大模大样的直飞过来有些非议。尤其是吕正，正对着远处飞来的人影皱眉，却嗅到一丝淡淡的妖气，手上就将剑柄握了起来。但毕竟是在青云阁的地盘上，主人家不动，他也不好就直接出手，只装作聚精会神看台上比试的样子。
张晓在朱洪照身后落了地，对着正在皱眉的朱洪照做了个鬼脸，这才偷偷装作喝茶的样子将本真丹含入口中。
朱洪照瞪了瞪眼，说道：“你昨天跑到哪去了？还以为你被人捉了去！”
“我听说李思忠与鬼谷的大小姐成亲了，特意下山去给他买贺礼。”张晓如实说道。
朱洪照转头又去看台上，嘴上却说道：“这也还罢了。贺礼买到了吗？”
“没有……”张晓暗暗吐了吐舌头，昨天光顾着喝酒，喝醉了就回去睡觉了，早把贺礼的事丢到脑后，只得说道：“毕竟是掌门的孙子和鬼谷谷主的女儿成亲，太寒酸了也拿不出手，因此在青源镇并未选到合适的。改日寻到好的再给他们送过去吧！”
朱洪照点点头不再说话，眼睛却一直在看台上没离开过。
第八章 怪物
张晓这才顺着朱洪照的目光往台上看去，不由乐了出来。昨天她走时岑子鱼正在台上与人比试，今天她来的时候岑子鱼仍是在台上与人比试。想来昨日岑子鱼是胜了的！
但今天的比试却有些险了，对方不知道是哪门哪派的，使得是一根长鞭。那鞭子怕不是有一米多长，舞起来虎虎生风，岑子鱼持着长剑只有招架的份，根本近不了对方的身。
张晓不屑道：“仗着武器长算什么本事！”
“你懂什么！这长鞭越长就越是难以驾驭，用力不当就会抽到自己，此人能将这么长的鞭子练到这种境界，想是幼时也吃了不少苦头。”朱洪照沉声说道。
张晓只得住了声，不过是比试罢了。她心里当然也希望自己认识的人都能在比试中优胜，但若是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多时，却见岑子鱼趁着对方的一个破绽将长剑从鞭影中钻了进去，一挑一拽，竟是将对手的长鞭夺了过来。那使长鞭的人也甚有风度，只略微点了点头，就自台上跳了下来。
张晓叫了声好，这才又向着其他的台子看去。但昨日的比试已是淘汰掉了一半人。今天六十人比试，又是六场同时比。张晓来的本就迟，此刻已是只有两个台子上还有人在比试了。
沈亦就在其中一个台子上。张晓凝神看了半晌，虽心里巴不得他马上输掉，却也不得不承认沈亦的剑法十分精妙。再回想起当年在山谷一战，能够逃掉也是占了侥幸了。就算她今日结丹初期的修为，若此刻对上沈亦恐怕也是结果难料。
正想着，台上沈亦似乎是被对手缠的不耐烦了，反倒把长剑收了起来。张晓暗道难道这家伙是要投降了吗？
却见沈亦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咬破指尖在上面画了些什么。一手将符纸一扬，另一手便结起印来。
“这是……”张晓愣了愣，只觉得那手势很是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思量间只见沈亦项上珠链闪闪发亮，逐渐闪成一道五颜六色的彩环，自他头上飘落下来。落到地上，当即就变成一只庞然大物。
场外众人安静了一瞬，登时又吵闹起来。有荣枯洞弟子对着沈亦叫好，也有对手的同门哄叫着沈亦犯规。连朱洪照也忍不住隔着人群望向了荣枯洞的方向。
张晓对周围人事全不知晓，只怔怔的看着沈亦身前的那个怪物。
说是怪物一点不为过。若说是兽，却长着一张人脸，若说是人，却又四肢着地，身后还甩着九条尾巴。
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陆吾！这是陆吾！”
周围喧闹声登时更大了起来。吕正却只坐在远处微笑看着，对周围人的喧哗视若无睹。就有人一溜小跑跑到了青云阁掌门处耳语了一阵，李建瑞也望向了吕正。
荣枯洞的掌门这次没来，弟子都是由吕正带过来的。按照规矩，集仙会上若出了什么意外事故，当由各门派的领头人来裁决。但集仙会的规定上只说各凭本事，并没有说有什么法术是需要避讳的。
何况严格来说沈亦只能算是放出了自己的灵宠。之前也有人放出一只猴子而赢了比试，并没有人说什么，此刻再说沈亦不合规矩就有点不大合适了。
因此除了沈亦的对手所在的一个小门派以外，并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李建瑞只得宣布比试继续。
张晓听了周围人的议论才晓得陆吾是什么东西。再看看台上那人面九尾的怪物，确实就如传说中的陆吾一般。但她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见那怪物一脚就要将台上人踩到脚下，只得低声问朱洪照：“师傅，比试放出这么大的怪物，岂不是要出人命？”
“比试起来，本就是听天由命的。虽然尽可能都会做到点到即止，但毕竟刀剑无眼。”朱洪照沉声说道：“就算真的出了事，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
张晓见台上人堪堪避过陆吾的爪子，急了起来，道：“什么狗屁集仙会，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算个什么仙！”
“不得胡闹！”朱洪照叱道，但脸上却有些很以为然的神色。
然无论周围人说什么，那与沈亦对战的人终是被陆吾的尾巴扫翻在地，倒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沈亦面带得意的将陆吾收了回来，依旧化作一串珠链挂在颈上，向着周围扫了一眼，施施然回了荣枯洞的席位上。
就有人上台将那倒地之人扶了下来，已是出的气多入的气少了！张晓忿然，却也无可奈何。骂吧，人家又没违规，打吧，又打不过。也没心思再看另外一个台子上尚未结束的比试，跟了出去打探那受伤之人的消息。
沈亦回到座位，却是被吕正骂了一顿：“不是说叫你把这个留到第三轮时再用吗？到时大家全无准备，肯定能拿到第一。你倒好，现在就用了出来，明日要如何应对？”
“师傅，您也看到了，来这次集仙会的人根本都不明白这陆吾是怎么回事，您怕什么？”沈亦不以为然的说道。
吕正一甩袖子，怒道：“你怎么就知道没人看得出来？你以为你在集仙会胜了两场就全不知天高地厚了吗？别的不说，就说青云阁的退思楼里，未必就没有对付你这陆吾的记载！”
沈亦这才不再出声，吕正虽怒意难消，但沈亦乃是他最为得意的弟子。也不忍再多加斥责，何况毕竟这第二场是胜了，等到明日守擂成功，沈亦就是这次集仙会公认的最优秀弟子了！
正巧张晓从荣枯洞的席位边路过，听到只字片语，不由定在原地望了一阵。却正与吕正的眼神对上。吕正认出是刚才无视规矩飞上承光台的小姑娘，也没在意，只对着沈亦叮嘱明日比试的事宜。
张晓一阵心虚，忙低了头跑远了，回头见已经看不到吕正的脸，这才拍拍胸脯道：“吓死我了，幸好没被认出来！”回头再看看沈亦身上的珠链，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地方。
当晚，就听说与沈亦对战的那人已是没了气息。张晓有些不大舒服，虽然刀剑无眼，比试起来难免有人受伤。但沈亦放出那么个庞然大物，而且还是上古神话中才有的陆吾，却是有些过分了，偏又无法算他违规！
等等？陆吾？
那可是上古神话中才有的东西！张晓思量着，既然只是神话中的怪物，沈亦又是从何处得来的呢？
第九章 擂台
关于沈亦放出的陆吾，张晓左思右想之下做出了几个猜测：
第一个猜测，是吕正给他弄来的。但这个猜测既合理又不合理。合理的是吕正是沈亦的师傅，师傅给自己最喜欢的徒弟弄点好东西本就是正常的事。不合理的是吕正虽是荣枯洞长老，却也不像是能够弄到陆吾的人。若是一个门派的长老就能弄到陆吾，那这种怪兽岂不是要满街跑？
第二个猜测，则是炼化而来。张晓可没忘记那陆吾是沈亦颈上珠链所化。沈亦珠链上的珠子其实全是各种妖物的内丹，这个是经过张晓亲身验证的。那陆吾与那些内丹有什么关联吗？
想到那珠链闪闪发光的样子，张晓不由点了点头，要说那陆吾与那些内丹没关联，恐怕鬼都不信！但要让她说出到底有何关联，她又说不出来了。
第三个猜测……
唔，还有第三个猜测来的吗？
张晓甩甩头，有些不太确定的疑惑，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些什么。但思来想去没有什么结果，加上掌门已经判定沈亦的行为不算违规，只得将脑中的种种念头丢掉，只等着看第三日的擂台赛。
当天李建瑞已经说的很清楚，集仙会的第三轮比试就是抽签决定谁第一个上台，然后以守擂的方式，众人主动上台挑战。
但这天李建瑞还是站到台上将规则又说了一遍，第一个擂主由抽签决定，之后先由昨日的其他优胜者依次挑战。待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随便什么人只要没有参加过以往的集仙会就都可以上台挑战了。战胜的人就是下一位擂主。
张晓早就听过这些规则了，反正她也不会上台去挑战，只要有人能打败沈亦她就开心了。因此也不耐烦细听，只东张西望的，盼着比试快点开始。
等李建瑞终于啰嗦完，昨日优胜的三十个人已经抽了签。
沈亦手中举着签对着荣枯洞的席位微笑着，张晓心里不由一个激灵。
果然，李建瑞宣布荣枯洞的沈亦就是第一位擂主了。
场内外顿时安静下来。昨天沈亦放出的那个陆吾已是给诸多弟子留下了心理阴影。对上陆吾的那个弟子已是死了，他所在的门派也连夜回去，退出了今年的集仙会。
张晓心里这个着急，很希望快点有人上去将沈亦脸上那得意的笑容打掉。也不知道谁是该第一个上前挑战的。
这时，华离岛方向一个女子飘上了擂台。
真的是用飘的，张晓看的眼都直了，虽隔得太远看不清面貌，但单看这身法，就不是等闲之辈。
那名女子飘到擂台上，对着沈亦盈盈一拜，说道：“华离岛戚雪柳请沈师兄指教。”
“戚雪柳？这名字真好听！”张晓心中暗道，眯着眼睛望着戚雪柳。
华丽岛的弟子都是以绣花针为武器的，因此岛上只有女弟子。这还是张晓第一次见到华离岛的弟子。因此心里十分好奇，不自觉的就将戚雪柳视为自己人，只盼她快快打败那可恶的沈亦。
沈亦见了戚雪柳，面上却并无任何变化，依旧带着点得意的笑意，只点了点头说道：“戚师妹，刀剑无眼，还请小心了。”
说罢挽了个剑花就向着戚雪柳攻来。
张晓不由不屑的呸了一句：“大男人和女人打架，还好意思先动手！”
“比试就是这样。”身后传来冷冷的一声哼。
张晓回头一看，竟是岑子鱼。忙问道：“岑师兄，你今天不是要去打擂台吗？怎么在这里？”
“先看看。”岑子鱼淡淡的道。昨日他战胜之后并未急着离开，因此也见到那陆吾了。今日抽签他排在第三个，因此过来想向师傅请教一下有什么应对之法。
“唔，你过来了？”朱洪照对岑子鱼却不似对张晓热情，只微微点了点头。
“师傅，昨日弟子观察了一下，那陆吾，似是十分难缠。”岑子鱼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朱洪照却并不答话，只两眼专注的望着台上。
张晓却有些不自在起来，很是不愿意看到岑子鱼被晾在一边，忙搭话道：“不知道岑师兄想到什么应对之法了吗？”
“没有。”岑子鱼摇摇头。，要是想到应对之法，他早就到台上去等着了，何必要在这里干坐着？
张晓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她也提不出什么建设性建议，只得学着朱洪照的样子向着台上望去。
这时沈亦和戚雪柳已是不知打了多少个回合。只见戚雪柳真是人如其名，在沈亦连绵不断的剑招中只如雪中蒲柳一般，弯而不断，韧而不折。
张晓不由连连叫好。
“一寸短一寸险。”朱洪照在一旁边看边说道：“华离岛能以绣花针为武器，果然有些门道。”
张晓撇了撇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管华离岛有没有什么门道干嘛，赶紧想办法打败那个沈亦才是真的。”
“集仙会的比试本来就是这样的。无论输赢，能有资格进入第三轮的弟子本身都很优秀了。对于没上台比试的人来说，多看看人家的优点才是真的。要是你有那沈亦一般厉害，我也不用操心了！”朱洪照嘴上对着张晓说，两眼却去看岑子鱼。
岑子鱼面上一红，知道师傅是在说自己。确实，即使单从剑法上比起来，他也不如那沈亦许多。
张晓却不服，忿忿的道：“我又不是没和那沈亦打过，他还不是没能杀掉我？”
这时，台上却起了变化。
戚雪柳原本只守不攻，只在剑影中躲来闪去，此刻却自腰间掏出一把暗器向着沈亦丢去。
沈亦连连挽起几个剑花，才略有些狼狈的将那一把闪着寒光的暗器躲过。待暗器落了地才发现，竟是一把绣花针。
张晓眨了眨眼，原来所谓的以绣花针为武器，就是拿来当暗器啊？这也太没悬念了吧？亏她之前都把华离岛的人当做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一样。
正想着，却见沈亦一剑向着戚雪柳刺了过去。眼见戚雪柳避无可避，心登时提到嗓子眼。
然戚雪柳却不惊慌，只抬起右手向着沈亦的剑弹了过去。只见银光一闪，“叮”的一声，沈亦的剑已是被打歪了半寸。戚雪柳腰如柳枝一般一摇一摆，竟然就从那半寸之中闪了出去。
“好！”张晓兴奋的大叫道：“华离岛果然名不虚传！”
沈亦见戚雪柳闪到擂台一侧，反倒弃了手中长剑，又是一张咒符拈了出来。
张晓大惊失色，看来沈亦又要放出那陆吾了！也不知戚雪柳躲不躲的过！
第十章 陆吾
果不其然，沈亦双手结印，又是一道彩光自项上闪过落到地上。
这次张晓留了个神，果然见那彩光落到地上之时，沈亦颈上珠链已是没了踪影。看来那陆吾果然是由那些内丹炼化而成的了。想着，便将自己的猜想对着朱洪照说了出来。
朱洪照点点头，沉吟半晌道：“你说的没错。的确是有一种方法可以将许多个妖怪的内丹炼化成一种强大的怪兽。但能够炼化出上古神兽的，还是第一次听说。”
说话间，台上戚雪柳已是败了，不但败了，还受了重伤，胸腹间几乎被陆吾的利爪剖成两半。被青云阁的弟子抬到了一旁医治，台上已是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印。
张晓叹了口气：“看来那陆吾竟是不可战胜的吗？”
“那也不一定。”朱洪照低声说道，“既然是用普通妖物的内丹炼化出来的，虽然不知他是如何炼化成神兽的。但想来那么多种妖怪，他们修炼的方法和法术的类型都各不相同，加上每颗内丹所蕴含的法力不同，炼化出的妖兽肯定会有些无法融合的地方。”
“无法融合的地方？”张晓依言向着台上望去。此刻沈亦正带着属于优胜者的微笑望着台下，而陆吾正站在他身侧一动不动。
张晓仔细打量那陆吾，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融洽的地方。
这时第二位挑战者已是跳上了台。
“这是轩辕台的人。”朱洪照见张晓打量，指着那名挑战者对着张晓说道。
张晓胡乱点着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轩辕台的人。”
“你看他身上的衣服，镶着蓝边，这是四品了。”朱洪照边对着张晓介绍边沉吟道：“看他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竟然已经到了四品，实在难得。”
张晓有些疑惑的问道：“四品？”
“轩辕台的弟子是按官职来区分实力的强弱的。”朱洪照随口说道，视线却已经被台上的比试吸了过去。
张晓等了半天见没了下文，只得又看回台上。
轩辕台的弟子用的是长剑，与沈亦的武器一样。但是面对陆吾这样的庞然巨兽，长剑显然没了用处。
轩辕台的那名挑战者见无从下手，左手在剑刃上抹了一把，登时血就顺着剑刃流了下来。
“哎呀！”张晓抬头正撞见这一幕，急急叫道。那人怎么还没打就先把自己割伤了！
这时挑战者左手摆了个手势，右手长剑一挥，原本流下来的鲜血顿时凝在空中不再滴下。并渐渐的向上空浮动，形成了一个血色的长剑，随着挑战者手中的剑来回晃动。
张晓不由掩住口，这是什么法术？
正想着，挑战者将手中长剑指向陆吾，口中念念有词说着什么，那血剑立刻化作一道虹影向着陆吾飞了过去。
然那陆吾只是低头避过要害，虎爪一拨，就将血剑打歪了。再用其中一尾将血剑卷了起来抛在地上。
就见挑战者身子一震，嘴角登时流下一丝血迹。而那血剑也在落地的瞬间重又涣散成一滩鲜血洒落一片。
轩辕台的席位那边登时发出一阵喧哗，张晓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有一个妇人似是想冲上擂台，却被旁边的人拦住了。想是那挑战者的父母亲人吧！张晓略微叹了一声，心里暗暗为那挑战者鼓着劲，只盼他大发神威将那陆吾与沈亦一起打倒在地。
那挑战者果然如张晓所想，并未就此败退。反而抬手抹了抹嘴角血迹，倒提着长剑双手结起印来。
张晓看到他手上动作，知道是要再放什么厉害的法术招式出来了。心中若有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待要仔细去想，却又被台上的动静夺去了注意力。
就见地上那滩血迹重又凝聚起来，反而比刚才更粗大了一些。挑战者指着陆吾硕大的头大叫一声“去”，那血剑就向着陆吾的眼睛刺了过去。
不单血剑刺向陆吾的眼睛，挑战者手中的长剑也似有了灵性一般，剑尖向着陆吾不住晃动。挑战者似是把持不住撒了手，长剑登时也如流星一般向着陆吾飞去。
张晓睁大眼，生怕眨眼间就会错过精彩一幕。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这次双剑齐发，仍没有近到陆吾的身。
沈亦站在陆吾身后双手连连结印，陆吾就随着他的手势东奔西躲，终是将双剑一一拍落在地。
再看那挑战者已无力站立，身子一晃便萎靡在台上。
陆吾并不停歇，见对方倒在台上，又一爪子拍了过去，登时在轩辕台的挑战者身上抓出了五道血痕，正汩汩留着鲜血。
这次轩辕台那边喧哗声更大，却没有人再去阻拦那妇人了。那妇人哭着冲上台就抱住了地上的挑战者。
“又是一个了……”张晓如自语一般喃喃的说。
这时一旁有弟子走过来悄声对着朱洪照说戚雪柳已是重伤不愈了。
“怎么会这样！”张晓大叫道。“师傅！修行者不是都有法术的吗！快去救她啊？”
朱洪照面色微沉，道：“并不是所有伤都能用法术治的。你道我昨晚没有去看过那个伤者吗？法术对陆吾造成的伤根本毫无作用！”
“难道就这么看着他们死吗？”张晓瞪大眼说。
“比试本来就是这样！”
张晓愣住，比试？难道明知道打不过，还要一个挨一个的上台送死，就叫比试吗？
这时青云阁的弟子发出一阵哄叫声。张晓抬头一看，岑子鱼已是跳到了台上。
“岑师兄……”张晓低低叫道，“师傅，岑师兄比那轩辕台的弟子怎样？”
朱洪照板着脸不说话，只猛盯着台上瞧。
一旁有弟子答道：“岑师兄虽然在咱们青云阁算是较为杰出的弟子，但尚不如轩辕台的四品。”
“这么说，岑师兄上去也是送死吗？”张晓语气已是带了些悲愤。
周围青云阁的弟子都默不出声。
每五年一次的集仙会，难免都有弟子会受伤，甚至会殒命。虽然也可以自认不敌，但作为东道主，作为青云阁第一个排到的挑战者，岑子鱼是无论如何都不可以退的！
有弟子在一边喃喃道：“岑师兄，也未必就不能全身而退吧……”
“什么叫未必！”张晓指着台上大叫。
周围不再有人说话，张晓却仍旧大喊大叫：“放出陆吾那种怪物不算违规！接二连三把对手打死不算违规！集仙会集的是些什么仙？！”
第十一章 出关
“够了！”朱洪照听不下去，只得斥道。
张晓被师傅训斥，只觉满心委屈。再想到去风金镇时与岑子鱼同路的点点滴滴，鼻子不由一酸。
岑子鱼对青云阁这边的动静并非全然不知，但大敌当前，也由不得他分心去看。只默默握紧手中长剑，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才对着沈亦拜了一拜，道：“请沈师兄多多指教。”
沈亦并不答话，只微微一笑，双手结印指挥着陆吾扑上岑子鱼。
张晓这次看清了沈亦的手势，却呆住了。口中喃喃道：“我想到了……我终于想到了……”
“想到什么了？”朱洪照面上虽不动，语气却急得很。
张晓站起身来：“我想到这个陆吾是怎么回事了！”
说着转头去看朱洪照，“是幻术！师傅！那陆吾是幻术！”
“你怎么知道？”朱洪照对幻术并无多少了解，见张晓认出是幻术，忙确认般的问道。
张晓学着沈亦的动作比划了下双手，道：“我梦中见过！”
周围顿时一片嗤笑声传来。
张晓犹似没听到一般，抓住朱洪照衣袖道：“师傅，真的是幻术！”
“既然是幻术，为何那伤口会无法治愈？”朱洪照并未如其他人一般将张晓的话当做呓语，只沉声问道。
张晓摇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是有毒吧？”
“如果真的是毒，那就是沈亦违规了。”朱洪照也站起身子。
他虽然向来不喜岑子鱼，但毕竟是自己的弟子，也不愿看着他吃这种亏。顾不上不准使用飞行法术的规定了，急忙忙就向着掌门所在的方向御剑飞去。
张晓只觉得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这才坐了下来，心中如打鼓一般怦怦乱跳。
但台上形势却是刻不容缓，岑子鱼此刻已被陆吾按倒在地上。
张晓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大声叫着“沈亦违规”就向着台上冲去。
然终究是来不及了，那陆吾已是对着岑子鱼的颈子咬了过去。
张晓眼前一阵模糊，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是落下泪来。
这时又听到周围一阵喧哗声，似是有人叫着“朱师弟”。张晓不知发生何事，忙用力揉揉眼，抬眼望向台上。
竟是朱子明！
张晓又惊又喜，岑子鱼总算是被救了。虽然被陆吾按倒，但只是受了点擦伤。应该不至于致命。
朱子明持剑挡在陆吾身前，对着沈亦说道：“沈师兄，别来无恙。”
“好久不见！”沈亦嘴上客气着，脸上的笑容却有些轻蔑。“听说朱师弟闭关已久，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
朱子明站在原地不说话。
朱洪照已是与李建瑞交涉了一番，师兄弟二人纵身跃到台上。
“怎么？青云阁要以三敌一吗？”沈亦见状笑道。
朱洪照看了看李建瑞，李建瑞说道：“沈师侄，不知你这陆吾灵宠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也需要说出来吗？”沈亦面不改色道：“我荣枯洞自然有炼化的方法，却不足为外人道也。”
朱洪照见他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便直接问道：“沈师侄，我看你这陆吾，倒像是一种幻术。”
“幻术？”这回沈亦脸上是真的惊讶了，却反问道：“集仙会并没有规定不准使用幻术吧？”
朱洪照想想他说的也对，待要说怀疑他用了毒，却苦于没有证据。
沈亦见朱洪照语噎，冷冷笑道：“怎么，青云阁技不如人，就要以势欺人吗？既然这样，我看不如以后集仙会就由你们青云阁自己比试好了！”
朱洪照闻言一愣，不由望向了掌门，想请师兄拿个主意出来。
李建瑞略有些为难的摇摇头，沈亦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青云阁又拿不出他违规的证据，也只能按着原来的规矩来。于是向着台下问道：“第三位挑战者已经输了，不知还有哪位愿意上台挑战？”
台下顿时鸦雀无声。
陆吾的厉害，众人已经见识过了。虽也曾抱着侥幸心理，然华离岛、轩辕台、青云阁的弟子都已一一败下阵来。而且华离岛的戚雪柳重伤不愈的消息已传遍全场，轩辕台那个四品弟子也生死未知，只有青云阁的弟子被人所救。
因此除了荣枯洞以外，其余人只是面带忿忿的望着沈亦，却并无一人敢上台挑战。
鬼谷谷主也在台下望着李建瑞，鬼谷虽与青云阁荣枯洞等几大门派比肩并称五大门派。但鬼谷弟子多是以炼器为主，似沈亦带来的这种神兽，必要提前准备好材料炼化一番才有可能凭着法宝将之打败。因此鬼谷也不打算派出人来送死。
这时一人跪地说道：“掌门师伯，弟子不才，愿意向沈师兄讨教一番。”
张晓在台下望着那跪地之人，正式刚刚出了退思楼的朱子明。
朱洪照望着李建瑞摇了摇头。朱子明虽然闭关两年多，但谁知道他进境到底如何？虽然刚才替岑子鱼挡下了陆吾，终究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
李建瑞却并不看向朱洪照，只对着朱子明微微点了点头。
朱洪照急道：“师兄……”
却被李建瑞抬手拦住后面的话。
李建瑞如何不知这一战的凶险？能打开退思楼封印的人，这世上只有三个了，而朱子明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个，也是唯一能上台迎战的人。为了青云阁的声誉，不管行不行也只能一试了。
朱洪照如何不知李建瑞的想法？只得凝视了朱子明一阵，说道：“子明，如此你就好好领教一番吧！只当心自身安全。”
张晓在台下看着，完全没有朱洪照和李建瑞想的那么多，只是为朱子明担忧。在她心里，朱子明能够打开退思楼的封印，又在楼中闭关两年多，自然与救自己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此刻见朱子明要挑战沈亦，心中大定，只觉得这个朱师兄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朱子明完全不看张晓，见师傅与掌门师伯下了台去，抬手摆了个起剑式，对着沈亦说道：“沈师兄，请。”
沈亦并不答话，指挥着陆吾向着朱子明扑了过去。
朱子明不闪不避，一剑迎向陆吾。
张晓在台下被陆吾的庞然身躯挡住了视线，看不到朱子明如何动作，一颗心只提到了嗓子眼。
待陆吾落到地上之时，周围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喧哗声。只见陆吾的胸口已是被朱子明的长剑划了一道口子。却并不见有血流出。
沈亦笑道：“好剑法！”
朱子明也不答话，只手上长剑一招接着一招的向陆吾攻去。
那陆吾虽受了伤，却并不见行动有何不便，仍旧向着朱子明扑过去。
这次朱子明不在面对陆吾，反而身子一转一闪，竟然到了沈亦身边，一剑就向着沈亦挥去。
第十二章 揭发
这还是沈亦自召唤出陆吾以来第一次被人近身攻击，也是他在这次集仙会上第一次变了脸色。
只见他急急在地上一滚，避开了朱子明的长剑，紧接着双手又要结印。
张晓在台下看的分明，大声叫道：“朱师兄！不要让他结印！”
朱子明似是听到了张晓的话，手上长剑更快，只见连绵剑影将沈亦围在当中。
这时吕正听到话音却望向了张晓。
关于结印，虽然修行者使用法术时手上也会有所动作，但幻术的印是与法术完全不同的。因此即使是比了几场，仍然没有人发现沈亦手上的动作与陆吾有什么关联。眼前这貌不惊人的小丫头是如何发现的？
张晓对吕正的打量全没发现，就算发现了，此刻她也没有心思去理那个臭老头。只是站在擂台边紧张的注视着朱子明。
沈亦忙于应对朱子明的攻势，手上动作就渐渐慢了起来。张晓眼尖的发现那陆吾的动作也不如刚才灵活了，登时大喜。
然若论剑术，朱子明原本习剑的时间就不长，又闭关了两年多没有与人切磋练习，哪里及得上吕正精心调教出来的得意门生？只不多时竟被沈亦夺去了手中长剑。
青云阁众人登时发出一阵惊呼声！
却见朱子明并不如何惊慌，反而将手探入袖中取出一张符纸。
张晓见过这阵势，知道朱子明是要用比较高深的法术了。
青云阁弟子在通过考校之前只能学一些简单的基础法术，需要用到符纸的法术通常都是那些正式弟子才能学的。但朱子明在通过考校之后一直呆在退思楼没出来过，也不知他的法术是从哪学来的。
正思量间，朱子明已是以手代笔在符纸上划了几道。这时沈亦已重又指挥者陆吾扑了过来。
眼见陆吾利爪将将要搭到朱子明身上，张晓紧张的捂住眼睛不敢再看。却发现周围静悄悄的，并未听到意料中的皮肉撕裂之声。抬眼望去，那陆吾胸口贴了一张符纸，已被定在原地，而朱子明则围着陆吾打转，口中还不住念着什么。
张晓这才觉得自己已是一身冷汗！然不等她放下心来，沈亦却是手一甩将朱子明的长剑倒射了回来，直奔着朱子明的腰腹间刺去。
看来他这次是真的着急了！张晓一边祈祷朱子明能够躲过那长剑，一边暗暗想着。
这时，朱子明已是住了口，不但不想办法化解沈亦这一剑，反而停在了原地。右手二指对着陆吾一纸，口中喝道：“着！”
话音未落，那长剑已是刺向了朱子明的腰间。朱子明被剑势带的摔倒在地，剑势仍不止，将朱子明钉了在地上。朱子明却将剑一拔就站了起来，原来那剑只是刺到了衣服上，并未如何伤到皮肉。
朱子明不怒反笑，对着沈亦说道：“沈师兄，我闭关这几年的领悟全在刚才用了出来，不知你看着如何？”
沈亦正要答话，就觉面前一热，竟是地上陆吾自燃了起来！
也不知那火何时从何处烧起，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地上只余一团青灰。不知是哪个心有不忿的使出一个风咒，一阵轻风将那团灰烬一卷，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围众人发出一阵哗声，沈亦的脸色登时灰败了起来。
鬼谷谷主见机对着朱子明鼓起掌来，其余人也从愕然中回过神来，直对着青云阁三人道着恭喜。
那团青灰被吹走后，地上仍有一颗黑亮的珠子在滴溜溜打着转。沈亦自身因幻术被破受到返噬，已无力再做其他。而其余众人只顾围着朱子明这匹黑马打转，张晓趁人不备将那珠子藏了起来。虽然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但能被沈亦放在陆吾身上，又没被朱子明放火烧掉，想来也是个好东西。
沈亦也是个人物，此刻败了竟不急着就走，反而也走上前去对着朱子明道了一声恭喜。
张晓冲上前去对其怒目相视。沈亦愣了愣，道：“这位姑娘是……？”
“她是朱师叔新收的徒弟。”旁边不知是谁答了一句。
这时吕正也从台下走了过来，对着朱洪照拱手道：“朱老哥，恭喜你了！名师出高徒，果然不假！”
“的确是名师出高徒！”一旁一个女声高声叫道：“听说青云阁收了个狐妖做弟子，怎么今天没见上场比试？”
众人闻言顿时愣住，向着那声音来处望去。
张晓顿时大汗，竟然是王启璐！
她怎么这个时候冒出来了？
李思忠也从王启璐身后冒了出来，拉住她道：“你又在胡说些什么？”
“我哪里有胡说！”王启璐摔开李思忠的手，指着张晓大声道：“你这个狐狸精，不是很有本事吗？怎么今天反倒不出声了？”
张晓见王启璐将矛头指向自己，有些怕了。虽然她此刻修为已到了结丹期，遇到落单的修行者也能全身而退，但此刻正是修行者云集，要跑也没地方跑去。只得求助般望向了自己的师傅。
朱洪照干咳一声，正想说话，却被岑子鱼挡在身前。
“这位师妹说话好没道理，我青云阁哪里来的狐妖？”岑子鱼一本正经的对着王启璐说道。
王启璐冲上前来一把将正欲躲在人群中的张晓揪了起来，说道：“就是她！”
见众人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又道：“你们不信？我证明给你们看！”说罢从腕上取下一个小铃铛，对着铃铛说道：“有一只狐妖名叫张晓，她现在何处？”
话音未落，那铃铛已是飞飘到张晓面前不住摇晃起来，只听“叮铃铃”一阵巨响。
张晓不由掩住耳朵，待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毕竟的确是一只狐妖，也的确是青云阁的弟子。
李思忠挡到张晓身前，对着王启璐说：“这里由不得你胡闹，快收了觅……那东西！”他唯恐众人听到觅踪铃三字信了王启璐的话，忙将脱口而出的觅踪铃三字咽了回去。
但觅踪铃名声在外，在座有见多识广的早就认了出来！当即就有人问道：“这可是鬼谷的觅踪铃？”
“的确是觅踪铃！”王启璐冷笑道。“你们青云阁藏污纳垢，当真以为瞒得过天下人吗？”
说完斜着眼去看李思忠的样子，见他仍是挡在张晓身前，不由怒火中烧，指着李思忠的鼻子道：“你以为你到炼丹房偷了一颗本真丹我会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只是为了好玩，想不到你竟然偷我鬼谷的东西来孝敬你的妖怪师叔！”
第十三章 混乱
张晓听了王启璐的话，再回头看看身边众人狐疑的脸色，知道今天是瞒不住了。低头将口中的本真丹吐出，笑道：“没错，我的确是一只狐妖。”
“师傅！”不等众人再开口，朱子明就跪倒在朱洪照身前，磕头说道：“张晓她欺上瞒下，装作凡人混入我青云阁，还蒙骗了师傅将其收为弟子，还请师傅将她逐出师门！”
说完，也不抬头，只将额头贴在地上等着朱洪照回话。
“子明！你……”朱洪照愣住。虽然自王启璐开口他就意识到今天要大事不好，然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跳出来的竟然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
虽然朱子明话里话外指责张晓欺瞒，并将朱洪照的行为掩饰为被蒙骗，都是为了维护朱洪照的声誉。朱洪照心里仍旧不是滋味。
然要论心中震惊，朱洪照如何比得上张晓？
张晓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朱子明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却又不得不承认此刻如朱子明这般所为才是最佳的解决办法。
正犹豫不知该承认是自己蒙骗青云阁诸人，还是该直接想办法逃之夭夭，却听见朱洪照又说道：“弟子愿意为师傅除去这个混入青云阁的妖孽！”
“既是妖孽，便人人得而诛之了，不如由老夫代劳如何？”吕正却在这时开了口。
他已在一旁观察了半晌，张晓吐出那颗本真丹后果然身上妖气弥漫，而且感觉很是熟悉！
张晓只觉得今天已被一个有一个的震惊打的有些晕了，耳中明明听到吕正的话，也听到吕正吩咐沈亦上前除妖。可心神却好似在另一个世界看着此刻的混乱一般，完全无法思考，更无法指挥自己的身体。
等到回过神来时，就见朱洪照已是与吕正斗在了一起。
“师傅！”张晓鼻子一酸，喃喃叫道。
这种时候，也只有这个师傅还会维护自己了！
吕正与朱洪照年岁相差无几，修为法力也是不相上下，不多时已是斗了上百个回合。
偏吕正一边与朱洪照过招，一边嘴上还不停的说着：“朱老弟，有句话叫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虽然被狐妖所蒙骗，也不算是什么大错……”
话刚说道一半，手上已是险象环生，只得住了口，缓了口气才又继续说道：“还有句话要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若知道错了，便由我帮你将那狐妖除掉……”
朱洪照依旧不答，只手上长剑、法术不停地向着吕正攻去。
吕正一边说话一边应付朱洪照层出不穷的招数，登时有些恼了，怒道：“你执迷不悟，难道竟是要与那妖孽为伍吗？”
荣枯洞其他弟子也围了过来，有人起哄道：“堂堂青云阁，竟然藏污纳垢，也配称天下第一大派吗？”
“既然青云阁自甘堕落，咱们也不要讲究什么单打独斗了！”又有人大声呼喊道。
张晓只觉得眼中一片朦胧，已是看不清是谁在说话，只听到面前呼呼风声响起，紧接着几声惨呼，不知发生了何时。
待到将眼中泪水拭去，只见到李思忠倒在自己的面前。身上插着一把长剑，身下已是一片血红。而青云阁的掌门李建瑞正跪坐在地上扶着李思忠。
朱子明依旧跪在地上，对着朱洪照不住磕头叫道：“师傅！”
沈亦则抽出长剑加入战斗，与吕正一起攻向了朱洪照。
场面登时有些混乱了起来。只见一道道彩光闪过，已是有人出手将法术丢向了朱洪照。而青云阁众弟子见自己同门被围攻，也一一抽出武器法宝，加入了战圈。
张晓依旧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完全明白发生了些什么！
正发愣间，面前又是一道寒光闪过，张晓完全来不及应对，就见李思忠自地上一跃而起，身上又是一道血箭喷涌而出。
“思忠……”张晓无力的坐倒在地上，看着李思忠喃喃道。
李思忠拼尽力气抓住张晓的衣角，断断续续说道：“张晓……我、我终于能够……保护你了……”一句话未等说完，已是头一歪，再没了生息。
“思忠！”张晓大叫，不明白李思忠怎么不说话了，伸出手要去拍他的脸，嘴上说道：“别睡，这个时候怎么能睡觉？”
然伸出的手却被另一只手抓住，却是朱子明不知何时靠了过来。
“师妹！”朱子明顿了顿，又改口叫道：“张晓，你还是走吧！”
“走？”张晓重复着，“走去哪？”
朱子明叹了口气，道：“天涯海角都随你，只是青云阁，实在是担不起这个污名。还请你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张晓不怒反笑：“我做了什么了？我哪里对不起青云阁？”
这还是当日救了她的朱子明吗？张晓暗暗想着，忆起当日绑在身上的那个手帕，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
朱子明讷讷着说不出话来，这时只听一声惨呼，一道闪电在身边闪了下来。张晓与朱子明一同侧目望去，同时大呼：“师傅！”
竟是朱洪照被众人围攻许久，终于不敌，中了一剑，又被不知谁放出的闪电击中，已是萎顿在地！
朱子明忙放开张晓向着朱洪照奔去，也没人阻拦他。
朱洪照倒在血泊中，脸色煞白，向来引以为傲的胡须已是被烧焦了一半。
“师傅！你何必如此！”朱子明跪在朱洪照身边哀号道。
朱洪照缓缓抬手摸了摸朱子明的头，低声道：“好孩子，我明白你的心思。但张晓毕竟是我收下的，也确确实实是你的师妹……”
说着，忍不住咳了几声，就有血丝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朱子明连忙用衣袖去擦，口中柔声说道：“师傅，就让张晓走吧！”
朱洪照闻言望向了张晓，对着她招了招手。
张晓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一样，爬到朱洪照身边，哭叫道：“师傅！”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朱洪照抓着张晓的手腕说道。“今天的事，不怪你……”不等说完，手上已是没了力气，自张晓腕上缓缓滑落。
张晓大急，叫道：“师傅！”
“别叫了！”朱子明拦住张晓，低声说道：“你还是快走吧！”
说完，站起身来，向着周围诸人说道：“诸位请听我一言！”
然众人正打的火热，哪里有人肯听他说话！依旧不断呼喝打斗。一群修仙之人，已是打的犹如街上泼皮。
李建瑞看着很不像了，强忍悲痛叫道：“都别打了！青云阁弟子都住手！”
青云阁众人听出是掌门声音，有的就停了手。也有那打的正起劲来不及收手的，也在同门的提醒下停了下来。其余几个门派的人见青云阁弟子停了手，这才都停下手上动作，一起看向李建瑞。不知道青云阁的掌门要说些什么。
第十四章 纷争
“当日我一时意动，就叫我师弟收了个狐妖做徒弟。”李建瑞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听说是青云阁掌门示意朱洪照收个狐妖做徒弟，众人登时纷纷议论起来，就连青云阁一些不知内情的弟子也面面相觑。
李建瑞抬手止住了众人的议论，看看张晓，道：“无论如何，这只狐妖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望诸位放她离去。”
说着，以眼神示意张晓离开。
张晓两眼带泪说不出话，只摇头望着朱洪照。但朱洪照只是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不知伤情到底如何。
朱子明原本在对朱洪照使用治疗术，听了掌门的话也对着张晓说道：“张晓，师傅现在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他也没法再为你做什么。我作为师兄，就代师傅将你逐出师门，以后望你好自为之。”
见掌门发了话，朱子明也开了口，围在一旁的青云阁弟子不约而同都让出一条路来。
然张晓只呆呆的望着朱子明一张一合的嘴，似乎没有听清他的话。
他是说将她逐出师门吗？还说什么好自为之？
什么好自为之？
李建瑞见张晓不出声，看了看地上李思忠的尸体，以及正抱着李思忠痛哭的王启璐，叹了口气，又说道：“张晓，这件事本是由我引起，并不是你的错。但今日情形，恐怕只有请你先离开了。”语气很是郁郁。
张晓咬住唇，半晌才低声说道：“好，我走。”说完转头又对着朱子明说：“朱师兄，等师傅醒了，还请你……”
想说请朱子明将师傅的消息告诉自己的，又想到这次朱子明最先开口要将她逐出师门，那“来信告知”四字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这时有人大喝一声“想走！”便见一道青光向着张晓劈了过来。
张晓只觉一阵剧痛，又带了点触电般的酥麻感觉，全身上下说不出是哪里痛哪里麻。登时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那出招的人这才站了出来，正是荣枯洞的长老吕正。此刻对着李建瑞说道：“青云阁做下这等大事，轻飘飘说一句话就想把这妖孽放走吗？”
“那你还要怎样！”李建瑞连逢大变脸色也有些衰败，只淡淡问道。
吕正刚刚与众人联手将朱洪照击倒在地，此刻哪还把青云阁放在眼里，只说道：“并不是我要怎样。而是青云阁出了这种事，总要给咱们大伙一个交代。”边说还边望向四周众人。
有与他目光相对的荣枯洞弟子顿时了悟了他的意思，在一旁出声道：“先把这狐妖灭了再说其他！”
“没错！先把这狐妖灭了！”有人先出声，登时一群人哄叫了起来。
青云阁人虽多，奈何都觉得自己理亏在先，哪里有人肯率先反驳，只望着掌门不说话。
这时地上一阵白光闪过，原本伏在地上的张晓已经现出了原形。青云阁内也有人站不住了，惊叹道：“原来真的是狐妖！”
有原来见过张晓甚至曾与张晓一同练剑喂招的弟子边搓了搓胳膊，似乎全身上下都一阵别扭。
吕正干咳一声说道：“诸位也看见了，这狐妖已是显露了原形。李掌门，不知你青云阁还有什么话好说？”
李建瑞面如死灰，铁证在前，阁内弟子又是这种表现，他又如何分辨？
不待李建瑞开口，吕正又说道：“既然你也无话可说，我看不如这样！青云阁自今年起每年收入的新弟子由我们其他修仙门派先挑如何？”
话一出口，全场顿时哗然。
青云阁是中洲弟子最多的门派，没有之一。甚至有人说青云阁一个门派就抵得上其他四个门派弟子人数的总和了。至于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加起来可能连青云阁的零头都不到。
而这些弟子即使没什么天份只是在外围做些杂事，每年给青云阁增加的产业也够让众人眼馋。有那不甚入流每年只得小猫两三只的小门派就在一旁哄叫起来。
李建瑞听到这话，才恍然大悟。原来吕正此举是带了这个心思。除妖是假，将青云阁的弟子纳入荣枯洞才是真。
说什么其他门派，鬼谷不收外姓弟子，华离岛只收女弟子。轩辕台自成一国，自然不会将这些新晋弟子放在眼里。至于那些小门派，嘴上虽说大家同为修行中人当平起平坐，其实多是抱着大门派的大腿夹缝生存。
荣枯洞地处偏僻，即使是有心想修仙，也很少有人会大老远的跑到那穷山恶水去。因此借着狐妖的由头，就想将青云阁的弟子强拉过去！
想通其中关节，李建瑞这才微微一笑。
然不等他开口，已是人影闪动，竟有人抱起地上的小狐狸御剑向远处飞走了。
等那人影飞远了，才有人回过神来，叫道：“那狐妖被人救走了！”
但却并没有人追上去！
此刻正是大家瓜分青云阁这块大饼的好时候，哪有人舍得弃了大饼去追一个小小狐妖？
唯有朱子明在一旁看的清楚，救走张晓的正是岑子鱼。正想开口说话，却被掌门已眼神制止住。只得依旧跪坐在地上为朱洪照治疗，但治了许久，却依旧不见朱洪照醒来。
李建瑞见朱子明意会了自己的意思，这才开口说道：“青云阁弟子乃是慕名而来。我青云阁虽谈不上人才辈出，却也不会让阁内弟子任人挑选。”
“这么说你是不承认自己有错了？”吕正冷笑道。
李建瑞也笑了，却是苦笑：“我的确不觉得自己有错。”顿了顿见连自己的弟子都用狐疑的眼神看着自己，只得解释说道：“常言说有教无类。又有古话说万物有灵。我常常想，人可以修仙，妖为什么不能修仙？”
这话在他人听来却有些骇然了。
人妖殊途，自这世上有人有妖以来，人与妖就是对立的两面。妖害人，人除妖，在人们心中就好似太阳每日东升西落一般自然，从未有人想过妖能不能和人一同修仙这种事。
李建瑞对周围的议论声毫不在意，缓缓说道：“妖为什么能从物化为妖，皆是因为有了灵性。既然有了灵性，能化人形，能吐人言，又与人有什么不同？为何只是人能修仙，妖就不能？就该为人所除？”
说罢也不等吕正再开口，一甩袖子说道：“既然诸位不能理解，我也不强求。今年的集仙会比试已经结束了，日后有缘自然会与各位相见，到时再论个谁是谁非吧！”
掌门下了逐客令，青云阁弟子虽仍有些惊疑不定，却下意识的遵照着掌门的吩咐将其他门派的弟子请了出去。
第十五章 苏醒
张晓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
看起来很是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发现自己结丹之后栖身的那座山洞。不远处一个人影正蹲在地上忙碌着什么。
“请问……”张晓望着那陌生人影开了口，声音却粗哑如砾，不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地上人影听到声响转身走了过来，低下头来看看张晓，说道：“师傅，你醒了？”
“师傅？”张晓疑惑的问道。这人是谁？
张晓上下打量那人，只见一个黝黑的方脸，脸上两只眼睛也是黑黑的，很是怪异。她非常确定从未见过此人，为何对着自己喊师傅？带要说不认识对方，却又觉得说不出哪里有些熟悉。
“我是周醉山！”那人咧开嘴哂笑道。
周醉山？张晓盯着那人满口的白牙吞了吞口水，这才觉得口中干渴难耐，不由吐出一个“水”字。
“你等着，我给你拿去！”那自称是周醉山的人转身又走了开去。
张晓这才有心思回忆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是被一道青光打晕了！
打晕之前呢？她为什么会被打晕？又是在何处被打晕的？
甩甩头，张晓觉得脑中好似浆糊一般，很多似乎很重要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时周醉山已是端着一碗水走了回来，一手扶起张晓一手就要将碗端到张晓嘴边。
“你等等。”张晓忙制止道：“我自己来。”
周醉山似是愣了一愣，将碗递给张晓，站起身有些不自在的说道：“这半年里你一直在昏睡，我每天都这样给你喂水喂饭，倒有些习惯了。”
“昏睡？半年？”张晓敏感的捕捉到这些字眼，却觉得拼在一起反而更无法理解。
“是呀！”周醉山小心翼翼的道：“你该不会全不记得了吧？”
“我记得！”张晓脱口道。“他们说我是妖，要杀我。李思忠死了，师傅也为了保护我而被人打伤！”
说着，眼泪却不由自主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是了，她想起来了！
李思忠死了，师傅受了重伤。而青云阁呢？她依稀记得荣枯洞那臭老头又要为难青云阁。忙问道：“师傅他怎么样了？”
“朱师傅他……”周醉山犹犹豫豫的嗫嚅道：“你，你还是先喝口水吧？”
张晓机械般的依言将碗凑到嘴边抿了口水，这才觉得喉咙里似是吞过沙石一般疼痛。却混不在意，只急急重复道：“师傅他到底怎么样了？”
“朱师傅他仙去了……”周醉山低声道。
张晓怔怔的看了他半晌，才道：“仙去……？你是说他……死了？”言下似乎很是不敢置信。
周醉山只默默点了点头。见张晓刚止住的眼泪又是落了下来，手忙脚乱的道：“师傅，你别哭了！”
过了好一会，张晓抹了抹眼泪，依旧带着哭腔问道：“师傅是怎么死的？”
“听朱仙长——就是你那个叫朱子明的师兄说，当天晚上就……”
怎么会这样？张晓努力回想当天发生的事只觉得头痛欲裂，问道：“朱师兄当时不是一直在给师傅治疗吗？怎么会死的？”
“这个我不太清楚……”周醉山窥着张晓神色，吞吞吐吐道：“朱仙长只说救治不回。”
张晓紧紧握了握拳，又问道：“那李思忠呢？葬在何处？”
“听说是葬在朝露洞外面。”周醉山想了想，又补充道：“是王启璐说的。她说李思忠曾经和她说过，要是有天死了，一定要葬在朝露洞。”
提到王启璐，张晓略微苦笑了下，淡淡道：“他连这个也跟她说了。”
“朱仙长留个封信给你，你看看吧！”周醉山似是刚刚想到，自怀中抽出一封信递给张晓。
张晓急忙接了过来打开观看。
朱子明在信中对朱洪照的死因并未交待，只说到青云阁前任掌门李建瑞已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他，并说以后张晓与青云阁两不相干，盼张晓好自为之不要仗着有点道行就危害人间云云。
张晓略有些气愤的将信丢到一边，嘟嘟囔囔道：“他凭什么！”
嘴上说着，心里却再次忆起与朱子明第一次相见的情景，以及二人在退思崖上一同修炼时的事。想到那个在退思楼门口大喊“太笨了”的人，张晓有些心酸。什么时候，朱子明竟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一般？
反倒是李思忠虽曾经向张晓下毒，又一边说着喜欢她一边与王启璐成了亲，但终究是因她而死。想着，张晓不由叹了起来：“果真是世事无常。”
“其实，那位姓岑的仙长经常来这里看望师傅你，你看你现在醒了，是不是要给他去个信？”周醉山期期艾艾的说道，见张晓面有疑色，忙又道：“当时也是他将你救了出来送到后山交给我的。”
竟然是岑子鱼那个木头救了她？张晓只觉得脑袋有些不够用了。她本以为的救命恩人，至交好友，在她被人诟病的时候率先提出将她逐出师门。而她觉得是木头脑袋的岑子鱼却在危急时刻不顾危险将她从吕正的眼皮底下救走。
“是要给岑子鱼去个信。”张晓点点头，接过周醉山递来的纸笔将自己的醒来的消息写成字条放飞出去，这才转过头来再次打量周醉山。说道：“你已经能化成人形了？”
“嘿嘿！”周醉山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昏睡这半年，我除了给你弄吃的喝的，就是一直在修炼，也是一个月前才能化成人形的。”说着还将长衫下摆掀起来给张晓看，“你看，我尾巴到现在都收不起来。”
张晓闻言低头望去，果见一条有些眼熟的狗尾巴拖在地上，不由破涕为笑。
周醉山这才出了一口长气，还能笑出来就好。这才问道：“师傅，咱们以后怎么办？”
“以后？”张晓边胡乱抹着脸上泪痕边漫不经心说道：“以后咱们就住在这吧。”说罢又四下打量了一番，山洞虽还是当时那个山洞，但已是被周醉山布置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也有了一点家的意思。
“以后这就是我的洞府了！嘿嘿。”张晓也不欲周醉山再为自己担心，只干笑道。
周醉山忙凑趣说道：“那敢情好。师傅，你看是不是要给这洞府起个名字？”
“名字？”张晓沉吟道，正想说什么，却见一只燕子自洞外飞了进来，化作一张信笺落在掌间。
第十六章 变故
张晓打开一看，原来是岑子鱼的回信。
岑子鱼说现在已经离开了青云阁，但仍住在青云山上，就是周醉山原本的那个洞穴。张晓看到这里不觉嘿嘿一笑，想不到他竟然搬到哪里去了。那里可算是张晓最熟悉的地方了。
再接着看下去，却是岑子鱼将青云阁发生的一些事一一讲给张晓。
那日张晓昏睡过去后，吕正带人对着青云阁发难，要求青云阁将新弟子分给其他门派，以后再有弟子上门拜师，也要其他门派先挑。
张晓看到这里不禁破口大骂吕正那臭老头，照他这么弄，青云阁岂不是名存实亡，成了其他门派的储备军？
再看下去，岑子鱼又在信中写道，朱洪照当时伤重，但朱子明一直陪在旁边。岑子鱼急着救张晓也没细看，但想来朱洪照修行八十余年，在中洲已是少有敌手，虽以寡敌众，也不应该那么快就不治身亡。
张晓对此原本就有些疑惑，见岑子鱼这样说，忙急着继续看信。但岑子鱼却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反而说道李建瑞见孙子死了，又听孙媳妇说李思忠想葬在朝露洞，当时就同意了。没想到王启璐听了之后反而举剑自刎，虽被人抢下长剑，奈何伤势太重，也是随着李思忠去了。
李建瑞强忍悲痛吩咐将夫妻二人一同葬在朝露洞外，朱子明就送来了朱洪照的死讯。
写到这里，岑子鱼在朱子明的名字后面点了两下，想是对这个人有所想法，却不知为何没有写出来。又转回头去写李建瑞的事。
李建瑞刚刚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接到师弟的死讯，顿时仿佛老了十几岁。只对着朱子明说自己参悟一生觉得万物都有灵性，都可以修行，修仙门派如此针对妖类有违天道。要求门下弟子自行选择。是留在青云阁还是去其他门派，甚至独自下山去修行，都由各个弟子自己决定。
交代完诸事之后，李建瑞又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朱子明，竟然就坐在椅子上，再没了气息。
张晓看完岑子鱼的来信，不由陷入了沉思。
朱子明虽通过了退思楼的考校，又闭关了两年多，更是在比试中将那接二连三伤人的沈亦打败。但论资历论辈分，无论如何这掌门之位也轮不到他来做的。此其一。
其二，朱洪照伤势虽重，但毕竟已经是结丹末期的实力，又有朱子明在一旁救治，无论如何也不该当晚就去世的。
其三，从李建瑞要朱洪照收自己为徒一事来看，他似乎对人妖之分早就有所疑虑。说出那样一番话来也不算出奇，奇就奇在他说完这番话之后竟然就坐化而去！他到底是因何而死？
其四，朱子明原本是被朱洪照夸做生性淳善，张晓第一次见他便是他从吕正剑下将自己救回。为何这一次出关却给人感觉性情大变？
思虑之下张晓只觉得脑中各种念头乱转，狐狸的脑袋大概太小了，实在装不下这许多念头。
不禁甩了甩头，将岑子鱼的信放入储物袋中。
打开储物袋才发现里面还有一颗纯黑色的珠子，张晓用两根指头将珠子夹了出来。
“这是什么？”周醉山眼尖的看到那纯黑的珠子不由凑过来仔细打量。
张晓将珠子放入掌中，见那珠子在掌心兀自打转，说道：“这是沈亦的陆吾死掉之后留下的，被我藏起来了。”
“这应该是个好东西吧？”周醉山问道。
张晓微微一笑：“自然是好东西。那陆吾是沈亦用数十颗妖怪内丹炼化出来的，又施加了幻术。”
顿了顿，似乎想到些什么，又道：“据我观察，那陆吾应该是施加了幻术。”
“这么说来，这珠子应该是和幻术有关了？”周醉山追问道。
张晓点点头：“应该是这样。”说着，随手提起笔想写封信打听一下有关这珠子的事。
然而将珠子的来历与疑问写下之后，却不知该寄给谁。想到原本每每为她解惑的师傅已是死了，登时又悲从中来。天下之大，竟无一人可信任依赖。
“不如我们问问神算子吧？”周醉山提议道。
“也好。”张晓心中默念口诀，将信化成鸽子向着禹州城的方向放了出去。
这才站起身来，道：“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了，还要给这山洞取个名字才是。”
“那是自然。”周醉山点头应道：“不知师傅想出什么名字没？”
张晓缓步走出山洞，四下打量一番，这山洞似是被人刻意布置过。洞口槐树犹在，树旁却堆了几块大石。
“你在这放几块石头干嘛？”张晓奇道。
周醉山嘿嘿一笑，道：“我这不是怕有人偷偷进来么。”
张晓默然，周醉山虽然没直说，她也想到了。怕是青云阁和荣枯洞仍在追拿她。
想了想，说道：“这处山洞虽好，但毕竟离青云阁太近了。我看我们还是先去别处避避吧。”
周醉山自然惟命是从，反正住在哪里他向来是不在意的。当时选在这里，实在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能去哪而已。
张晓属于说做就做的那种人，也不等神算子的回信了，收拾了东西便要下山。
周醉山却拦住她。
“怎么了？不是说好要走吗？”张晓问道。
周醉山又露出憨憨的笑容，道：“师傅，我这段时间种了点菜，还养了几只牛羊。现在咱们要走了，总得把这些带上才是。”
“……”张晓顿时无语。种菜和养牛羊，这种事，怎么也无法和一只狗妖联系在一起。
周醉山见张晓不以为然的样子，忙道：“我这不是没钱么……咱们这半年在这里总要吃喝，还有一些生活用品。这附近的山鸡野兔都被我猎光卖掉了，后来实在没办法，菜种和幼崽还是问山下人赊的。”
一只狗妖，猎了山鸡野兔去卖，然后还问人赊了菜种和牛羊幼崽，每日里种菜放羊……张晓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以前的那只黑狗与这些事联想到一起。但周醉山说的也有道理，即使是妖，也需要生计，若是不事生产，哪里来的钱？总不能去偷去抢吧？
“那你攒下多少私房钱了？”张晓笑问道。
周醉山有些赧然道：“除掉日常所需，现在还剩下四十多两。”
“好小子，财主啊！”张晓打趣道。她当年下山时，朱洪照也不过给了她二十两，用了一年多还剩下六七两。周醉山一个人半年就赚了四十多两，比她强多了。
周醉山摸摸头，道：“既然要走，我还是把那些东西都托给山下的人吧。”
张晓点点头，师徒俩正要下山寻人，却见远处一道人影飞来。直飞到张晓身前才落了地。
来人一落地，就对着张晓磕了个头，口中说道：“弟子拜见师傅！”
第十七章 晓梦山庄
张晓定睛看去，竟然是卜卓。心里纳闷卜卓干嘛管自己叫师傅？忙伸手去扶，问道：“你叫我什么？”
“师傅！”卜卓依旧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爹爹说了，你若不收下我，就不许我起来。”
张晓顿时满头黑线，神算子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神算子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知道她的来历出身的，竟然把儿子丢给她做徒弟？口中不由问道：“卜卓，神算子是你亲爹吗？”
“这是什么话？”卜卓最不喜有人说他爹爹坏话，登时眼一瞪，也不管面前是不是师傅了。
张晓看着卜卓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样子不由掩口笑了起来，知道神算子向来神神叨叨的，也不管他到底是为何这样安排了。
只是对于收下这样一个徒弟，她却有些苦恼。
她虽然已经有了一个徒弟，但是周醉山向来勤勉，不需她多做些什么的。说是师徒，不过挂个虚名罢了，两个人更像是朋友多一些。而卜卓却是个真真正正的人类，而且还是个性格顽劣的小孩子。
卜卓跪在地上见张晓不出声，自己站起来拍拍裤子，道：“礼我也行过了，以后你就是我师傅了。”
张晓无奈的点点头。
卜卓见张晓只是点头并不说话，只得问道：“师傅，那我现在该做些什么？”
“额，这是你师兄。”张晓指了指一旁的周醉山，说道：“你以前见过的，就是那只黑狗。”
其实张晓心里并不愿收下卜卓，但毕竟欠着神算子人情，也不好直接开口说不收。何况卜卓还说不收他就不起来！
不过徒弟虽然收下了，但若徒弟自己受不了跑掉了，那可不怪她这个做师傅的。因此首先便将周醉山的真实身份告诉卜卓，希望能把他吓跑。
哪想到卜卓闻言二话不说直接就对着周醉山拜了下去，口中恭恭敬敬叫道：“师兄。”
周醉山哪见过这阵势，从他还是一只看家狗的时候开始，就从未有人向他行过礼。忙避到一边不受卜卓的礼，局促的说道：“不必不必，不必多礼。”
“那可不行！”卜卓白了周醉山一眼，说道：“爹爹说了，以后师傅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周醉山略擦了擦额头的汗，觉得很是尴尬。
张晓也觉得尴尬。行礼就行礼吧，还非得对受礼的人说这是爹爹叫我听师傅的话我才给你行礼的。话里话外不外乎是看着神算子与张晓的面子才搭理周醉山。这个徒弟，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就收下的。
想着，张晓只得佯作板着脸问道：“你可会种菜？”
“种菜？”卜卓张大嘴：“种什么菜？”
张晓看了周醉山一眼，周醉山忙会意答道：“有白菜，萝卜，茄子，还有一些八角。”
“就这些？”卜卓的嘴张的更大了。
张晓挥挥手，“既然这样，醉山在附近开了片菜地，以后就交给你打理了。”
说罢转身就要继续往山下走。
“等等！”卜卓拦了上来，“师傅，我不会种菜！”
“不会种菜？”刚才不是表现的很行的样子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吗？张晓暗暗腹诽着。
卜卓挠了挠头，道：“师傅，仙人哪有像你们这样的，还种菜？”
“那不然难道喝西北风吗？”张晓没好气的道。周醉山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卜卓为难的看着师傅和师兄，道：“仙人自然得过的像神仙一样……像普通农夫一样种菜……那还修仙干嘛？”
“你以为种菜就是件容易事吗？”张晓没好气的道：“人情练达皆文章。种菜怎么就和修仙没关系了？”
“种菜不但能提供生活来源，最主要的是能磨炼你的意志和耐力。”张晓眼珠乱转胡诌着，说完自己还点点头，果然说的有道理。
“那好吧……”卜卓有些为难的道：“师傅我去磨炼意志去了……”
“去吧去吧！”张晓笑眯眯地道，就差没挥着小手帕了。
见着卜卓走远了，张晓这才皱起了眉。
“师傅，真的让他去种菜？”周醉山也为难的问。
张晓皱着眉道：“不然能怎么办？我自己都是个半吊子，根本没教你什么，怎么去教人家？”
“额，其实你也教了我不少了。”周醉山憨憨的笑着。
张晓微微苦笑，“算了吧。我不过是教了你最基础的修炼方法而已。”顿了顿想起储物袋中还有两本册子，忙掏出来丢给周醉山，“这还是我师傅给我的。你自己照着练吧。”
“多谢师傅！”听说是朱洪照给的，周醉山忙郑而重之的捧在手上。
张晓摆摆手，原本之前是想下山去将菜和牛羊都处理掉的。卜卓这一来，倒走不成了。只得就在这山洞暂时住下来。
既然要住，总得给这山洞起个名字才是。张晓对着洞口几块大石想了半天。最后转头问周醉山：“你说叫晓梦山庄怎么样？”
“晓梦山庄？”周醉山望着眼前的一个空荡荡的山洞和几块光秃秃的大石头，以及一棵不甚繁茂的槐树，不明白这些与山庄有何关联。
张晓却自顾自的拍拍手，道：“就叫这个名字了！果然是个好名字！”
说罢抽出长剑在一旁一块大石上刻上了晓梦山庄四个字。不过只留下浅浅的一道道印子。
张晓对着四个字看了半晌，有些不满的道：“为什么紫霞仙子只要挥挥手就有了盘丝洞，我只能拿着把破剑在石头上刻字？”
“师傅，你在说什么？”周醉山完全听不懂张晓的话，迷惑的问道。
张晓略略叹了口气，道：“没什么。我就随便说说。”
卜卓对晓梦山庄这个名字嗤之以鼻，说还不如叫八卦堂。张晓完全不理他的意见，一个狐狸精带着一只狗妖和一个人类徒弟，住的地方叫八卦堂？岂不是笑掉人的大牙？又不是蜘蛛精。
何况晓梦二字正何她的心意，她叫张晓，又总是做梦。在作为狐狸的这一世中经历过的一切于她又何尝不是一场梦？只是不知道何时才会梦醒罢了。
周醉山依旧不明白山洞与堂有何关系，但在他心中张晓说好就是好。
自此张晓师徒三人就在这新出炉的“晓梦山庄”吵吵闹闹的住了下来。
第十八章 清明
张晓整日里也不出门，只与周醉山一起按着朱洪照给的册子学习法术剑术。卜卓每日只是捣鼓那菜田，要么就是搬弄洞口那几块石头。想是家学渊源，倒也给他整出一些气象来。山洞外面被他摆出了个阵法，虽然不大，拦一拦普通人倒也可以。
这日外面下小雨，张晓与周醉山只得在洞中打坐。卜卓气冲冲从外面走进来，拨弄着湿漉漉的头发没好气的道：“这雨下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快清明了，自然是要下一阵子雨的。”周醉山见卜卓回来了，也不打坐了，取了一杯水递给卜卓。
“就快清明了吗？”张晓闻言愣了愣。时间过的可真快。
周醉山点点头：“再过三天就是清明节了。师傅，您看……”
张晓见周醉山欲言又止的样子，已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望了望洞外的小雨，道：“也好，雨一停咱们就走吧。”
“走？走去哪？”卜卓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不知道师傅与师兄在打什么机锋。
张晓实不欲卜卓知道那些往事，因此只淡淡交待他留在晓梦山庄继续种菜养牛。卜卓见外面下雨，也不耐烦外出，竟也乖乖留了下来。
待雨停了，张晓便带着周醉山向着青云山方向飞去。
是夜虽仍打算在野外休息，奈何竟淅沥沥的又下起雨来。张晓只得寻了棵大树躲一躲。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要不要找个山洞躲躲？”周醉山蹲坐在树下问道。
张晓靠在树干上望着外面的雨丝，说道：“不用。清明时的雨就是这样的。不会下大。躲一躲就好了。”
但雨虽小，两人在树下坐了一夜，终究身上衣衫是湿了。潮乎乎的贴在身上很是难受。
张晓抿住嘴不出声，只觉得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周醉山窥着张晓脸色，问道：“师傅，今天就能到青云阁了，咱们是直接就去朝露洞，还是……？”
以张晓现在的身份，直接就冲去青云阁内部，似乎不大方便。
张晓也明白周醉山心中所想，淡淡道：“我们先去后山吧。岑子鱼不是住在原来那个山洞的么。”
于是师徒俩不再多言，到了青源镇买了些香烛纸钱，直奔着后山飞去。
落到地上，张晓轻声唤着岑子鱼的名字，里面无人作答。想是岑子鱼外出不在，便径自走了进去。
山洞里果然空无一人。
洞中依旧整整齐齐的摆着铺盖桌椅，仍是张晓上次来时的样子。这些还是朱洪照当日放进来的，连位置都不曾挪过。想是经常有人打扫，也十分干净。
张晓抚了抚椅子，又摸了摸桌上的烛台，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只喃喃叫道：“师傅……”
然那个常常揪着胡子瞪着眼睛的老者已然不在了！
张晓与朱洪照从认识到拜师，再到张晓化成人形，再到集仙会朱洪照身亡，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但朱洪照却是张晓在这世上唯一一个可以信任可以依赖的长辈。
有师傅在，张晓就总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个家，还有个地方可以回。而如今这唯一的人已经不在了。
而在朱洪照面临死亡的时候，张晓却是躲在安全的地方睡觉！等她醒过来，等她明白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的时候，这个唯一的长辈已经不在了。
她甚至连师傅葬在哪里都不知道！
等张晓觉得脸上痒痒的时候，伸手一摸才发现眼泪已是不由自主的落下来。
这是张晓自重生为狐狸之后第一次觉得恨。
她既然能够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为何这世竟成了一只狐妖？若她全无作为人类的记忆，她就不会想要成人，更不会发生这许多事。若她重生的不是狐妖，而是个真真正正的人类，更是完全不会有这些问题！
张晓正出神间，就听到洞外传来脚步声，想是岑子鱼回来了。忙转过身去打招呼，然那一声“岑师兄”却凝在嘴边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来了。
岑子鱼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还随了一个二十来岁大众脸长睫毛的结实男子，竟是朱子明。
见了朱子明，张晓脸上有些僵硬，也不叫人，就直直的站在桌边不说话。虽然发生这许多事，但张晓毕竟没有亲眼所见，总觉得朱子明依稀还是让日那救狐狸，教狐狸修炼的少年。此刻相见，既想说些什么来叙旧，又觉得发生那么多事之后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朱子明却没有张晓那么多心思。见了她登时面色一变，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朱师兄。”张晓嗫嚅着唤了一声。
朱子明只盯着她，斥道：“不要叫我师兄！你蒙骗师傅，以狐妖之身拜入青云阁，被人揭露出来，我已代师傅将你逐出师门。”
张晓此刻才忆起自己之前对朱子明的怀疑，登时反唇相讥道：“你凭什么将我逐出师门？师傅自己都没说。”
“你还有脸提师傅？”朱子明听张晓提起朱洪照，登时脸上怒色更盛，“若不是你这狐妖，师傅也不会死！”
张晓脸色登时一僵。
朱洪照的死的确与张晓有关，她本就为此难过，被朱子明这么一说，心中更像是被指尖掐住一般，嘴上却不相让，质问道：“要说师傅的死，不知道谁的关系更大一些。师傅的伤势并不见如何重，为何被你治疗了一天当晚就去世了？”
顿了顿，又道：“我听说你现在是青云阁掌门了？还没恭喜你！不过这掌门之位也来的太蹊跷了吧？掌门师伯自己有徒弟有徒孙，你无论法力还是处事比云招师姐差的远了，为何要将掌门之位传给你？”
“更何况掌门师伯当日并未与任何人争斗，传位给你之后竟然也仙去了，你不觉得你自己很可疑吗？”
朱子明被张晓连珠炮一般质问了一通，却不怒反笑：“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拜你所赐？”
“我已经按着李师伯的遗嘱将青云阁大部分弟子解散了，留下来的人里面我的辈分和声望最高，自然就是我来做掌门！”
“说的到轻巧！”张晓早在岑子鱼信中得知这些消息，此刻并不惊讶。但岑子鱼心中说的是李思忠留下遗言直接把掌门之位传给朱子明的。此刻朱子明却强调是先将青云阁弟子散去才接任的掌门之位，这其中未免有些矛盾。
但岑子鱼的信写的也不是很清楚，也许是没有交待明白？
张晓虽心中疑惑，却也不便当着朱子明的面质问岑子鱼。
“无论如何，你也说我现在已经是青云阁掌门了。青云阁以后都不欢迎你。”朱子明望着张晓说道。
张晓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朱子明见张晓面有不忿，说道：“我今日不为难你，已是看了往日的情面。我也不想让你的血污了青云阁的地面。日后在外面再见，必将取你性命！”
“取我性命？”张晓嗤笑出声，“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别忘了你能打开退思楼的封印，还是我帮了你的。”
关于朱子明是如何打开退思楼封印一事，岑子鱼也是第一次听说，见张晓提起，不禁有些面带疑惑。
但朱子明却冷冷一笑：“我当日能打开封印，的确借助了你的点拨。但你也接受了封印的一部分法力，你和我也算两清了。以后再见，就是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张晓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朱子明怎么就变了这么多？
当日他救了张晓，师傅还夸他性子纯善。而今天再见呢？
张晓冷冷一笑，任是谁见了他这副嘴脸，也不会觉得这是个纯善之人吧？
张晓对朱子明的话有些难以接受。但也不耐烦再留下来看他脸色，只得甩袖而去。
身后朱子明犹自扬言道：“不但我见到你会杀你，青云阁弟子都会追杀你！”
张晓脚部顿了一顿，只做没听见一般走出山洞。
洞外依旧飘着雨丝，张晓只觉得心中思绪就如那雨丝一般，剪不断理还乱。
今日相见之后，张晓心中关于朱子明的疑惑反而更多了。
朱洪照收她做徒弟时，他是正在场的，为何今日却将全部过错都推到她身上？
虽然张晓对于朱洪照之死也有自责与内疚，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朱子明的说辞。
张晓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向着朝露洞走去。周醉山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默默跟在身后。
到了朝露洞，只见洞外两座坟头比肩而立。忆起从前在朝露洞种种，张晓不由悲从中来。
却有人在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张晓大惊回身望了过去。
却是云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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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云招师姐
“云招师姐？”张晓惊讶的脱口叫道。
云招点了点头，抚了抚张晓头上发丝，道：“难得你还会来看望思忠。”
“我……”张晓嗫嚅着不知该怎么说，只得问道：“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现在住在朝露洞。”云招淡淡的道。
“住在朝露洞？”张晓讶然之色更甚，就算朱子明做了青云阁的掌门，然云招毕竟是前任掌门的嫡传弟子，为何会住到朝露洞来？
朝露洞可向来是青云阁弟子被罚禁闭的地方！
云招也看出张晓的惊讶，微微一笑道：“说来话长，咱们进去说罢。”
说完率先走进了朝露洞。
张晓与周醉山随着云招进了朝露洞，却见朝露洞中变化甚大。
原本朝露洞中是又黑又潮的，想是云招施了什么法术，此刻竟然亮如白昼。地上青苔也已不见了。
“坐吧。”云招招呼着张晓，便随意在地上一坐。
张晓见状也只得寻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只周醉山依旧站在张晓身后。
不待云招开口，张晓就急急问道：“师姐，你怎么会住在这里？这里不是关禁闭的地方吗？难道朱子明他……”
张晓与朱子明相见之后，已是心如死灰，此刻也不叫他做师兄了。
“说来话长了。”云招见张晓问起，边思索边说道。“师傅将掌门之位传给子明，我也很意外。但他毕竟是打开了退思楼的封印，又在集仙会上打败了那沈亦，声望也十分的高。我想师傅也是希望借助一下他此时的声望吧！”
顿了顿见张晓不出声，苦笑着道：“当日集仙会发生的那些事，你也知道。青云阁此刻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
张晓点点头，青云阁因为她的事被其他门派指责为与妖物为伍，虽然她自身对此十分不忿，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对青云阁的名声影响很大。
见张晓点头，云招继续说道：“但师傅当时只是把子明单独叫入房中，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等朱子明出来时，师傅已是去了……”
说罢长长叹了口气，又道：“师傅生前也经常对我说一些惊世骇俗的话，因此子明向我讲了师傅的遗言之后，我并未有什么别的想法。”
张晓略微一笑，李建瑞的遗言，她已听岑子鱼说过了。对于一个修仙大派的掌门来说，站在妖怪的立场来说话，的确有些惊世骇俗。
云招虽看到张晓的笑容，也并未出言表态，只继续说道：“但就在子明正式成为掌门人的第二天夜里，我回到住处准备休息，却在床上发现一条蛇。”
“蛇？”张晓不解的问道。云招的住处在青云阁中心，怎么会出现蛇？
云招从一旁取过一个盒子，对着张晓打开来，道：“就是这条。”
张晓依言望去，就见盒子一条毛线般粗细的红色小蛇软软的耷拉着。
“这是……？”张晓虽不认识，却也听说过越是颜色鲜艳的蛇越是有毒。
云招将盒子收起，说道：“这便是天下至毒的赤练蛇了。”
张晓疑惑之情更甚，云招的房中怎么会出现这种赤练蛇的？
“这种赤练蛇只有西南密林中才有的。”云招看出张晓的疑惑，解释道：“青云阁虽也地处偏南，山上也有些蛇虫，但却从未出现过这种毒蛇。”
张晓长大了嘴，这么说来，这赤练蛇是有人故意放到云招房中的？
“我也险些被这蛇咬到。”云招想起来也有些后怕。“等我捉住这蛇出了房门，却发现周围悄无声息。”
张晓觉得自己的嘴酸酸的，没法张的更大了。
云招住的地方可是青云阁的中心，周围都是内围女弟子聚居的地方，怎么会没有一点动静？
云招也看出张晓所想，苦笑道：“我去敲几个交好的师妹的房门，发现她们都睡的死死的，我怎么叫也没人出声。”
张晓合上了嘴，有些口干，涩声问道：“然后呢？”
“我心中有些疑惑，但也不敢在青云阁多留，趁着没人注意，就直接搬到了朝露洞中。”云招依旧苦笑道：“幸好这地方平日里就没什么人来。思忠夫妇虽葬在这里，也只有你一个人来探望过。”
说着，又有些慈爱的摸了摸张晓的头。
张晓听到这里已是疑心顿起。
云招也说道：“我总觉得这些事情来的太突然了，有些蹊跷。所以就打算留在朝露洞观望一下。”
“你是说你也觉得朱子明可疑吗？”张晓脱口而出。
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全部都是冲着朱子明去的。
“从集仙会开始就什么都不对劲。朱子明自从在集仙会时出关之后说话做事都和以前变了个人一般。”张晓连珠炮一般说着，只觉得再不快点将心中的疑惑说完，便没有勇气再将质疑朱子明的话说出口。
“整个集仙会上发生的事只有朱子明是唯一受益者，由不得我不怀疑他！”张晓似是想说服自己一般，用力说道。“师傅和掌门师伯死时都只有他一个人在旁边，谁知道他有没有动手脚！”
云招思索道：“虽然我也觉得子明与以前大不相同。但你所说的怀疑，却也不大经得起推敲。”
见张晓不解，云招这才一一分析道：“你说朱子明是唯一受益者，的确不假。但他所谓的受益也不过是当了青云阁的掌门。还是弟子大半被解散的青云阁。”
说到这里云招又开始苦笑：“青云阁这些年只是个空壳子罢了，被称为五大门派之一，不过是因为人多罢了。如果师傅和朱师叔一去，青云阁就算此刻不倒，若年轻一辈没有天赋异禀的，也再难出头。”
张晓听了云招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只得默不作声。
云招只得笑道：“这样吧，我住在这里观察着，要是他有什么不对劲，我就告诉你。”
张晓只觉得云里雾里，云招一会说朱子明不算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受益者，一会有说要观察朱子明有什么不对劲。要她说，朱子明自从闭关出来就没有一个地方对劲的！
除了长相，没有一个地方没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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