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送死？
最后一颗巨石落下，两头三阶妖兽口中渗血，状态几近疯狂。
这山上的岩石质地坚硬，且重量极为恐怖，怀抱大小的巨石便有千斤之重。
两头三阶妖兽自身也不过这个重量，再加上下坠之势，任凭谁被砸到，都会造成不小的伤害。
尤其是搬山猿，这家伙秉性暴烈，最初之时不肯躲避，用一双铁拳硬捍巨石，打碎了不少滚落下来的石头。
可这也使得它被砸的多次吐血。
那黑爪虎显然更加机警，凭借着自己的灵动性不断地躲避，受到的伤害也要轻微得多。
可落石毕竟是死物，而且数量有限，拖了约摸一刻钟的时间，便是消耗一空。
这还是方云有意控制的结果，否则的话，只会消耗得更快。
当然，能拖这么久，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至少远远望去，下面的战斗已经进入了扫尾阶段。
“他们应该能够顺利逃走了吧？”
方云心中暗自想到，将注意力重新拉回眼前。
搬山猿和黑爪虎已经从崖壁上攀爬了上来，稳稳落地，目光死死的锁定了他。
砰！
前者伸出手，捡起地上的碎石，朝着方云扔来。
说是碎石，但实际上有人头大小，且搬山猿力大无穷，这要是被砸中，筋摧骨折是肯定的。
方云丝毫不敢大意，上身一仰，一个铁板桥躲过石块。
还未站稳身形，只听得破风之声响起，一只巨大黑爪拦腰挥来。
剧痛蔓延，方云口中喷出血雾，整个人直接被抛飞，狠狠地砸在了石壁上，而后滚落在地。
黑爪虎的攻势，实在太快了，根本不给方云喘息的机会。
但他根本不敢多做停留，强忍着剧痛，就地一滚。
下一刻，阴影笼罩，搬山猿庞大的身形从天而降。
巨掌将地面踩出两个深坑，裂缝密密麻麻如蛛网一般蔓延开来。
方云倒吸了一口凉气，若非他翻滚得快，就这一下，就得把他活活踩死。
噗！
搬山猿两个鼻孔中喷出白气，张开健硕双臂朝着方云扑来。
这一招方云以前见它用过，无论是妖兽还是人类，只要被这搬山猿捉住，下场只有一种。
那便是被直接撕成两半，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搬山猿已经迈入三阶，力量只会更加恐怖，自己这细胳膊细腿，真不够和对方抗衡。
躲，还是躲。
面对两头三阶妖兽，方云给自己定下的战略只有一个。
打肯定是打不了的，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开溜。
可拖着拖着，方云发现，两头三阶妖兽虽然是第一次配合，但却极具默契。
二兽你一下我一下，呈掎角之势对他发起进攻，攻势绵密，根本不让他有半分松懈的时间。
一时间，方云被弄得险象环生，不说逃跑，连避免受伤都成了奢望。
内力消耗的速度太快了，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死在两头妖兽的手下。
“该死的！”
方云心急如焚，他不怕死，却不想死得太过于随便。
一丝丝懊悔，从心底涌现。
“没有宝物，没有丹药，什么都没有，怎么拖？”
自己的底蕴还是太弱了。
方云不是没有听过那些个天子骄子的故事。
以淬骨炼血境界斩杀三阶妖兽，甚至四阶大妖。
不是有专人在一旁掠阵，辅以强大宝物兵器，便是将珍贵丹药当做糖豆子一般灌进肚中，而后生生将妖兽磨死。
可他呢？
什么都没有！
方云从不认为自己的天赋有多出众，否则的话，他也不至于迟迟无法点亮命门。
但事实上，他忽略了一点。
这副身体的主人资质确实很普通，可他不一样。
灵魂穿越之时，那位老乡，将残余的半数武圣精魄封存在他的体内。
这便是他最强大的底蕴，真要细算，这天下间一百个宗门势力，不灭皇朝加起来，恐怕也没他体内那东西恐怖。
可此刻的方云，心急之下，将这一切忘得一干二净。
而两头妖兽似乎也看出了他已经穷途末路，杀心反而没一开始那般重了。
两头妖兽如同猫捉老鼠一样，戏弄着方云。
后者体中内力越来越少，行动越来越迟缓，被打中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方云的肉身的确很强悍，同境界而言，他防御堪称最强，比之妖兽也不遑多让。
可再怎么强悍，他现在也仅仅是个淬骨境武者。
面对搬山猿和黑爪虎的攻击，能挨上十下，已经是堪称奇迹了。
砰！
伴随着沉闷撞击声传来，方云再一次被抛飞。
此刻的他，浑身鲜血淋漓，意识已经是有些模糊。
身形还未落地，一道黑影蹿来，狠狠地撞在他的身上。
清晰骨裂声传入耳际，方云大口咳血，滚落在地。
他胸膛剧烈起伏，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紧接着，方云被搬山猿捏着脑袋抓了起来。
后者褐色眼眸略带戏谑的望着他，咧开嘴，露出尖利犬齿。
方云很想骂出声，但他知道没有意义，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举起拳头，砸在了搬山猿的鼻头之上。
此刻的他，拳锋无力，自然毫无威胁，但这样的姿态，却令得搬山猿顿时暴怒起来。
它想到了那个月色很美的夜晚，想到了自己被眼前这小家伙砸的满脸鲜血的狼狈时光。
吼……
咆哮声传来，搬山猿伸出另一只手，倒提着方云的右腿。
它要用自己最喜欢的方式，将方云撕成碎片。
这也是它早就打算好的事情。
方云长发着地，鲜血逆流，模糊了视线，他很累，想闭上双眼。
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要艰难。
但就在他双眼快要合上之际，他却蓦然看到，悬崖边上，一柄长剑猛的插入地面。
紧接着，一道身影翻了上来，是李寒烟。
下一刻，更多的人翻了上来。
楚右霖，徐婉，方灵，还有本该护送那批孩子逃离的柳一鸣，王志二人。
除此之外，也有许多方云不认识的武者，他们穿着各门各派的服饰，林林总总，一共有二三十人。
轰！
众人气息齐齐爆发，两道剑意冲天而起，李寒烟与方灵二女，不分先后，朝着搬山猿所在的位置杀了过来。
“这些家伙，真是蠢啊？为什么要来送死？”
方云口中喃喃道，但不知为何，他的鼻头有些微酸。
第七十七章 交给我吧
危机感袭来，即便身为三阶妖兽，搬山猿也不可能无视那两道凌厉剑气。
它咆哮一声，将方云的身体当作武器，扔向两女。
“不好！”
眼见方云就要撞上那两道剑气，方灵面色一变，强自改变力道身形一闪，伸手抓住了方云的手臂，而后猛的一甩。
李寒烟也是立即接手，将方云拦截下来，扶着他退到了一旁。
“先别说话，张嘴！”
李寒烟有些不忍去看方云的面庞，低下头，翻手从戒指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了一枚丹药。
“这是二品回春丹，你运气化开药力，对你的伤势很有作用。”
叮嘱了一句，李寒烟再度起身，目光望向两头三阶妖兽。
楚右霖，徐婉，加上柳一鸣王志，四人与六名宗门势力武者，勉强拖住了那黑爪虎，但也是岌岌可危。
他们的攻击对于一头三阶妖兽来说，跟挠痒痒差不多。
可后者的随意一爪，却能将他们直接拍飞。
双方之间，力量悬殊，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而另外一边，方灵和其他武者，正竭力阻拦着搬山猿，但情况更加不容乐观。
“小心！”
李寒烟惊呼一声，身形一闪，长剑在空中划出道道剑气，斩向搬山猿。
后者伸手一抓，直接将那剑气捏得消散在空气之中，但与此同时，它的手掌也是被划出道道血痕。
搬山猿握紧拳头，任由鲜血落下，径直朝着李寒烟这边冲杀过来。
先前的战斗中，它被巨石砸到，体内本就受了些伤，再加上消耗巨大，行动已经是迟缓了不少。
不过它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谁拦它，谁就要死。
“烟雨如晦！”
方灵手持长剑，剑身幻化出一道道寸许剑光，密密麻麻，将搬山猿的身躯笼罩。
后者不断发出哀嚎，周身上下，有着血点浮现而出。
“可惜，这搬山猿皮糙肉厚，我的武技，根本无法对它造成实质性伤害！”
方灵身形落地，胸膛剧烈起伏。
她和众人一样，先前经历了一场大战，没有经过片刻休整，又来支援方云。
使出这样一记强大剑招之后，体中内力已接近干涸。
“郡主殿下，我们来助你！”
几名武者朗声喝道，提着武器奔杀过来。
然而他们根本不知道搬山猿有多厉害！
只见后者龇牙咧嘴，粗壮的臂膀直接抡圆，一拳砸向一名冲杀至近前的武者。
咔嚓！
一声轻响，那武者手中长刀直接被砸得从中间折断，他自身更是倒飞而出，于空中不断吐血！
一拳，一名淬骨境武者顿时失去了战斗力。
鲜血自其口中喷洒出来，他的神色痛苦到了极点，只感觉全身骨头都要碎裂了。
这一幕看得众人头皮发麻，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涌到后背，连手心之中，也变得滑腻一片，都是冷汗。
“这妖兽，怎么这般厉害？”
“简直太可怕了，张兄好歹也是淬骨中期的武者，居然连它一拳都没能接住！”
“方云究竟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之前方云一个人便支撑了那么久，而且还是独力牵扯住了两头三阶妖兽。
他们还以为搬山猿和黑爪虎的实力不过如此，不见得有多厉害。
此刻真正面对之时，方才知晓它们究竟有多可怕。
仅仅是一拳，便直接将他们当中还算比较厉害的武者打得倒地不起，这真的是淬骨境武者能够战胜的存在么？
一时间，众人有些踌躇不前。
直到一名男子鼓起勇气，朗声喝道：
“大家别怕，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出手，就算拼着重伤，也能够拖上一段时间。”
“之前若不是方兄将这两头妖兽引走，大家伙还能站在这里么？”
“大家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凭什么让方兄一个人抗下这些事情？”
众人一听，神色也顿时变得坚定了许多。
李寒烟和方灵对视一眼，皆是从各自眼眸中看到了一丝惊异。
当今世上，流传着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世人信奉的大多是利己主义，很少有人会如此明辨是非，更别提在这种时候为他人正义执言了。
“敢问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方灵朗声问道。
那男子笑了笑，一挥手中长剑。
“在下风剑门李由，数日之前，曾与方兄有过一面之缘！”
方灵点了点头，拱手道：
“李大哥，我替方云谢谢你。”
李由神色一怔，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说的是什么话，应该说谢谢的人，是我们才对，你们放心好了，在方兄伤势恢复之前，哪怕拼上性命，我们也不会让这妖兽靠近他半步！”
“大家伙说对不对？”
众人俱是动容，朗声喝道：
“不错，大不了跟它拼了！”
“就是，跟它拼了！”
“方兄胆色过人，咱们也不是怕死的胆小鬼……”
话音落下，李由第一个便是冲上前去，爆发全部力量，与搬山猿缠斗起来。
身后众人齐齐跟上，也许是他们的一番话振奋了人心和士气，所有人几乎都发挥出了比平常更加强大的实力。
一时间，竟真的将搬山猿拖住了。
自然，这和方灵李寒烟二女全力施为，没有一丝保留脱不了关系。
不过就算如此，搬山猿的实力还是太过厉害了。
到得最后，它甚至施展出了远古血脉的种族天赋，狂暴。
搬山猿的个头极速变大，浑身肌肉虬结，双目通红，力量暴涨，就连气息，也堪比三阶中期的妖兽。
它比众人面对过的任何一头三阶妖兽还要强大。
第一线的李寒烟和方灵直接败下阵来，口吐鲜血，长剑被打落在地。
一名武者双手俱断，躺在血泊之中，生死不知。
还有的人，甚至直接被打到了山崖之下，发出一声惨叫便没了声息。
顷刻间，场中再无一人站立。
只剩下一个还半跪着，是李由。
他以手拄剑，披头散发，鲜血不断从七窍中流淌出来。
搬山猿低头俯视着他，眼中满是不屑。
“少得意忘形，除非杀了我，否则，绝不让你靠近……啊！”
李由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拔出长剑，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早已经没了力气。
“我做不到，做不到……”
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李由的心中充斥着无力感，然而就在这时，他却感到一只手在他的肩膀上按了按。
“已经很厉害了，接下来，便交给我吧！”
第七十八章 降龙伏虎
李由神色一愣，扭过头去，吃惊的说道：
“方兄，你的伤……好了？”
此刻的方云，身上虽然依旧是血淋淋的，可李由明显能够感觉到，前者的精气神极为饱满，体内血气十分强盛，哪有半点受伤的模样？
“差不多……”
方云点了点头，迈步上前。
他的伤势，的确恢复了。
这其中，除了有回春丹的作用之外，最为重要的是武圣体魄的能量。
以前的他，总是被动的去吸收那东西的能量。
直到刚才，方云才突然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居然已经到达了，可以主动吸收武圣精魄能量的地步。
虽然仅仅能够抽取一丝，但那一丝能量，不但直接将他的伤势修复，还直接令得他的境界提升到了淬骨境中期。
这样的效果，堪称是逆天。
在之前，方云还曾心中遗憾，自己底蕴太薄，什么宝物丹药，或者保命的手段都没有。
到得此刻，他才发现，原来天底下最厉害的东西，一直就在自己的体内。
视线流转，方云看到，楚右霖等人不断被黑爪虎击飞，又不断扑身上去，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血迹，每个人的气息都摇摇欲坠，萎靡到了极点。
更有甚者，早已经躺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但饶是如此，也没有一个人放弃。
能够来到这里的人，不管实力如何，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是懦夫。
他们将信义二字，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
深吸了一口气，方云指了指黑爪虎。
“郡主，灵儿姐，你们去对付那头黑爪虎，这家伙，交给我一个人便好！”
两女对视一眼，方灵首先便是反对道：
“你一个人怎么对付这家伙，它方才开启天赋异能，实力又变强了许多。”
李寒烟倒是要镇定一些，只是问了一句：
“你有把握么？”
“相信我！”
方云点了点头，浑身气息骤然爆发，一下子便是吸引了搬山猿的注意力。
后者双目冲血一般通红，原本三米多高的身体直接膨胀了一圈，看起来当真如同一头远古凶兽一般。
但方云知道，搬山猿这种状态持续不了多久。
一旦时间被他拖过，接下来，便是他发起反击的时刻。
但当务之急，是要缓解楚右霖他们的压力，否则的话，就算自己能够解决搬山猿，可其他人身死，那还有什么意义？
他要大家都活下来。
搬山猿目露凶光，猩红双眼居高临的望着方云。
它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刚才这个讨厌的家伙明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为何现在他又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而且气息似乎变得更加强大了！
人类世界中有许多妖兽难以理解的事情，哪怕它们的灵智极高，也没法弄懂人的心理。
就像这些家伙，明明实力差到不行，却仍然要前赴后继的来送死！
兽类世界当中，弱者就应该逃跑，或者死在强者的爪下。
可这些人类，居然妄图战胜它们，实在是不可理喻。
当然，二者之间，本就是天敌。
“吼……”
搬山猿仰天咆哮，偌大的拳头直接砸向方云所在的位置。
后者脚下一蹬，整个人直接跃至半空当中。
搬山猿伸出另外一只手，想要抓住方云，然而却抓了个空。
方云早已经扭转身形，出现在了搬山猿的头顶。
他用双腿夹住搬山猿的脖颈，双拳用力砸在后者的头颅之上。
然后一刻也不敢停留，直接翻身离开。
搬山猿暴怒无比，两条手臂抡动起来，可惜仍旧未能打中方云的身体。
早前的战斗中，方云并不是一无所获，最起码，他已经弄清楚了搬山猿的攻击方式。
只是迫于两头三阶妖兽的夹击，他很难放手施为。
如今黑爪虎被其他人拖住，他自然能够和搬山猿进行周旋。
狂暴化之后的搬山猿力量和防御提升了不少，但相对而言，它的速度和灵敏性也是骤然降低。
以方云的身法，搬山猿根本无法碰到他一下。
不过方云还是十分谨慎。
毕竟二者之间战力相差太多，搬山猿可以被他打到很多次。
但他自己却不能有一次失误，否则的话，也许就会导致整场战斗陷入一败涂地的境况。
想要真正的还击对手，至少也得等到搬山猿的天赋异能过去，陷入虚弱状态再说。
战斗，尤为艰难。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胜利的天平正在一点点的往方云这边倾斜。
搬山猿似乎也预料到了方云的打算，性情也变得极为暴躁起来。
它不断地爆发妖力，地面上被砸出一个又一个深坑。
可惜的是，搬山猿始终没能真正伤到方云。
而后者身上，气息却愈发的强盛。
终于，将近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搬山猿的狂暴化解除了。
它身形恢复到了最初时的大小，气息也萎顿了许多，甚至比起一般的三阶妖兽还要弱。
这便是施展天赋异能的代价，妖兽的天赋异能大多无比恐怖，甚至比人类的武技还要厉害许多。
然而上天是公平的，搬山猿实力暴涨，众人触之非伤即死，可一旦过了时间，它的实力比起一开始还要有所不如。
眼见得搬山猿状态下跌，方云神色一振，口中喃喃：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当得方云话音落下，他体内积蓄已久的力量也是悍然爆发，整个人飞跃至半空当中。
两道虚影在他的双臂之上一隐而沫。
八荒神诀上卷中的第四式。
降龙伏虎！
虎啸龙吟之声响彻天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方云的双臂绽放出淡蓝色光芒，整个人直接冲向搬山猿所在的方位。
轰！
强大的内力爆发开来，碰撞之处，乱石飞舞，方云的面庞被光芒映照成雪白色，一头长发随风乱舞。
搬山猿根本没有来得及阻挡，两道拳锋直接命中它的胸口。
强大的透体之劲瞬间摧毁它的心脉，鲜血自其口鼻之中喷出。
嚎……
搬山猿大张着嘴，双臂砸向方云，作垂死挣扎，可惜后者根本不给他机会，两只拳头再度轰出。
搬山猿的后背之处，两道鲜血飞溅，血肉模糊。
方云口鼻渗血，整个人被反震之力弄得倒飞而出，然而他的眼中却是带着笑意。
“结束了！”
第七十九章 离去
八荒神诀，脱胎于古武八极拳，基础拳法为小架，劈挂掌。
身法为寸步，撤步，虚步结合。
武技则由那位八荒武圣糅合了自身实战经验，与八极拳金刚八式中的八极真意而来。
到得如今，八荒神诀上卷中的七式武技。
方云已经学会了撑锤，劈山碎岳，铁山靠，以及降龙伏虎。
降龙伏虎本该是两种招式，威力刚猛，而且对自身气力消耗极大。
上一世的练家子，一般而言，只能在短时间内施展出其中一招。
而这个世界的武者，身体素质早已脱离凡俗桎梏，是以，降龙伏虎取其真意，被糅合成了一招。
而且这是方云目前为止，真正意义上的，能够将自身强大底蕴，也就是他那一身充沛无比的内力，发挥到极致的一招。
降龙伏虎拳意一出，隐约之间形成两道虚影，劲力直接穿透搬山猿的外皮防御，将它的血脉筋骨，乃至内腑击毁。
这是方云积蓄已久的力量，他十分笃定，搬山猿绝对会被他这一拳轰杀。
事实也正是如此。
方云倒飞而出的同时，搬山猿壮硕的身躯也是轰然倒塌。
前后不过数十息的时间，两者之间的战斗却凶险到了极致。
身后的李由众人，全程目睹，眼前的一幕，也是令得他们瞠目结舌。
“那……搬山猿，居然被方兄一拳打死了！”
“这，怎么可能？”
“对啊，怎么可能，那可是三阶妖兽啊，非炼血境武者不能敌，可却被方兄一拳轰杀！”
李由最先反应过来，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
“人和人之间是不能一概而论的，咱们自己做不到，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
“如今那搬山猿就死在你我眼前，被方兄一拳打死，乃是不争的事实，还会有假么？”
“方兄真是厉害，我看比起那些个真正的天才妖孽也毫不逊色！”
“是啊，方兄威武！”
众人对视一眼，齐齐欢呼着。
方云缓缓起身，摇头道：
“这搬山猿属实厉害，我并非是它的对手，若非大家逼得它使出天赋异能，而后陷入虚弱状态，要杀他，没那么容易。”
“而我恰好又突破到了淬骨境中期，恢复到了巅峰状态，此消彼长之下，这才能够一举将其斩杀。”
“说到底，还是因为你们之前的努力，加上一些运气，咱们才能活下来。”
众人虽然心中清楚，事实上他们做的事情并不多，但毫无疑问，方云这般言论，的确让大家心里舒服得多。
“方兄太谦虚了！”
“是啊，太谦虚了。”
李由等人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这边的欢呼声传了过去，李寒烟和方灵对视一眼，皆是从各自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惊异。
“那家伙，怎么会变得那么厉害？”
李寒烟心中嘀咕着。
一旁的方灵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但方云厉害，她心中只会高兴，并为前者骄傲。
至于楚右霖等人，则是心思复杂，颇有感叹。
“初见之时，方兄还是锻皮境武者，转眼三月过去，他已经是淬骨中境的武者了，学宫弟子果然非同凡响。”
听到楚右霖这般说辞，一旁的柳一鸣与王志有些惭愧。
“学宫弟子也不是个个都是天才，我和王志便不成器得很，不过方云兄弟的确厉害，恐怕放眼整个学宫，这样的修炼天赋，也无人能出其右！”
李寒烟点了点头。
“确实是这样，离京学宫也有一些厉害人物，境界要高一些，但要比修炼速度，方云的确最强。”
“不过你们也别被他打击到，都一鼓作气，将这黑爪虎斩杀吧！”
在场一共六名淬骨境武者，虽然少了方云，但众人也并非普通武者。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长处和底牌。
若迟迟拿不下黑爪虎，就连李寒烟自己也觉得有些丢人。
“郡主说得没错，方大哥厉害，咱们也不能小瞧了自己，先解决这头三阶妖兽再说。”
徐婉娇喝一声，当先爆发内力，朝着黑爪虎攻去。
众人自然也不甘示弱，纷纷施展出武技，一时间，黑爪虎被淹没在攻势浪潮之中，生命气息很快便微弱下去。
眼见形势大好，方云也就放下心来，直接席地而坐，开始调息。
不多时，黑爪虎发出一声哀嚎，彻底倒下，气绝身亡。
战斗告一段落，李寒烟并未急着休息，而是马不停蹄的救助伤员，并让人去寻隐匿起来的那批孩子。
等到众人集合，休整完毕之后，这一清点，所有人神色又是变得哀伤起来。
这一轮兽潮，损失比之前所有的战斗加起来还要严重。
剩余的武者不足三十人，严子敬和刘世宇不知去向。
武卫司的官兵只剩下两名，加上包括方云方灵在内的五六个学宫弟子，剩余的，便是像李由这样的各宗派弟子。
相比最初之时的两百多人的规模，直接缩水了十倍。
“死的死，逃的逃，还有些不知所踪的，根本难以统计身份来历。”
楚右霖摇了摇头，给李寒烟汇报着情况。
后者叹了口气。
“将遇难者安葬，咱们便撤离此处。”
众人皆是点了点头，而方云的话，冲散了不少阴霾。
“翻过这座山崖，便是周家湾，我来时的地方，距离宣城不到四十里地，最迟午夜时分，咱们就能回到城中了。”
“太好了，终于要安全了。”
“该死的妖兽，杀了我们那么多人。”
“呜呜呜……”
一些年龄较轻，又颇为感性的女子，忍不住哽咽起来。
就连方灵等人也是目眶微红。
妖兽暴动，死的人的确太多了，当然，最可怜的，还是那些山村里的孩子。
他们的父母长辈，皆是丧命于妖兽手中，从此以后，孤苦无依，未来命运还不知道会如何艰难。
对于这种情况，方云心中自然是难受的，可他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安慰众人，只能沉默着，带领众人往前走。
“回到宣城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方云冲着李寒烟问道。
后者神色肃穆。
“妖兽之乱已成定数，云州将会陷入战火之中，你们早做打算，如果想去离京，便跟我说。”
第八十章 乌云压城
夜幕快要降临，众人的心情又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因为往往这种时间节点，很容易发生危险。
但好在一切并未发生，翻越山川之后，地平线上，一片密集的建筑隐隐浮现。
那并非是什么海市蜃楼，而是宣城建筑群。
大部分人都是武者，目力极佳，此情此景令得他们不禁无语凝噎。
历经三月，九死一生，终究是平安归来。
云州地界的宗门势力不在少数，虽然剩余的二十多人，除开方云和方灵以及柳一鸣王志四人之外，其他人都并非宣城人氏，但乍然之间看到人类城池，那种心情自然很难为外人道哉！
只是走得近了，众人才发觉情况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
整个宣城一片肃杀之意，城门口没有一名看守的士兵，走得近了，方才发觉，往日热闹繁复的大街上，竟然只有三三两两，形色匆匆的路人。
而突然出现的方云一行，更是引得这为数不多的人驻足观看。
众人对视一眼，神色皆是有些奇怪。
方云走上前去，对方见他浑身鲜血淋漓，身上气息凌厉无比，顿时吓得倒退数步，跌跌撞撞的想要逃离。
方云有些无奈：
“这位兄台，我没有恶意，我叫方云，是方家的人，我想问问，这宣城怎么了？人都到哪里去了？”
宣城的建筑一如离开时的模样，并不像被妖兽凌虐过的样子，数万人的小城，怎么就变得人去楼空了？
那人停下脚步，将信将疑的望着方云，缓声道：
“真的方家的人？不可能，有钱人家，早已跑光了，只剩下些苦命人，还留在这城中。”
“这位公子，你们从何处来，怎么搞得这般模样，我方才见你们，还以为你们是抢粮的灾民呢？”
“这段时间，不少受了兽灾的村民都跑来宣城乞粮，要不到就抢，可是这会儿哪儿有粮？”
那人越说越激动，发觉失言后，赶紧捂了捂自己的胸口，歉意道：
“不好意思，我不是在说你们……”
方云摇了摇头，此人看起来像个儒生，瘦得皮包骨头，想必这段时间的日子并不好过。
反倒是一旁的李寒烟面色极差。
“你的意思是，这宣城的人都跑光了，城里只剩下灾民？官府呢？官府不管么？还有学宫？”
那人一听，脸上浮现出凄惶之色来，冷笑道：
“官府？学宫？”
“官府只管有权有势有钱的人，至于学宫，他们尚且自身难保，几位先生死的死，伤的伤，学宫弟子一个不剩……又怎管得来我们？”
“可怜，都是些年轻人呐！”
“我劝你们，若还能动弹，便赶往云州吧，再过些时日，恐怕这里会和北川一样，变成一片废墟！”
说完，那人头也不回的跑了。
只剩下方云一行人在空荡荡的街道中面色凝重。
“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一鸣喃喃道。
“这个问题，我们也很想知道，先入城再说。”
方云苦笑着回答。
众人点了点头，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
本以为回到宣城，大家能够饱餐一顿，顺便洗个热水澡，彻底脱离苦海，没想到城中竟然是这样的情况。
街道两旁，往日热闹的商铺全都关门抵缝，人去楼空。
一些酒楼饭馆大门被砸开，一眼望去，似乎连一应器具都搬了个干净。
宣城，俨然已经成为了一座死城。
直到徐婉发出一声惊呼。
“郡主，这墙上有一份朝廷的通报。”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不其然，一座茶楼门面之上，贴着一张白底黑字红章的官府批文。
李寒烟凑了过去，仔细一看，柳叶儿眉毛紧紧皱起。
待得她通读全文，俏脸之上已经是寒霜密布。
“混蛋，怎么能做出这种决策！”
身后有些人看不到，急得抓耳挠腮。
“公告上写了什么？郡主为何生气？”
方云一目十行，看完之后，却反而陷入了沉思。
李寒烟虽然是个女子，但说话做事雷厉风行，也直来直去，心思反而没那么细腻。
相较而言，方云可能是这些人中想法最成熟的那一个。
这份通告并非是宣城太守府下发，甚至也并非来源于云州总督府。
而是由离京中书省直接公告全国各地行政。
大体意思是妖兽暴动，各国饱受战乱之苦，其中大夏首当其冲。
西南，北部，东部皆是被妖兽入侵，朝廷多线作战，举国之力反抗，仍旧杯水车薪。
无奈之下，只能放弃西南除云州之外的辖地，保全中原腹地。
拒云州大江以御妖兽之袭，集全力防守更加重要的北部。
这是无奈之下做出的举策，虽然云州地区的人们很无奈，可事已至此，只能依据朝廷发布的举措，领了战时补贴，前往云州首府暂时避难。
可片刻之后，方云又陡然惊醒。
他转身按住了李寒烟的肩膀，沉声道：
“这公告乃一月之前发出，朝廷让云州百姓撤离，显然是打算将这片区域割让给妖兽，拖延北方抗击的时间。”
“可是上面不知道，连云山脉之中妖王彻底暴动，若是不尽早布下防御，别说宣城北川通渭等镇，恐怕连云州都会陷落。”
“到那时，就不是死几万人，而是几十万，甚至几百万！”
方云说得大声，也提醒了李寒烟。
回到宣城向官府发出预警，这本来就是她其中一个目的。
如今看来，事态更加紧迫了，若妖兽真的大举进攻，云州那点薄弱的防守力量，恐怕根本不够。
“你说得对，这城中可还有车马？咱们得赶紧前往云州，一是安顿这些孩子，二我得立即赶回离京，说服陛下，立刻在云州部署防御。”
“你们先去找找，我们得先回方家一躺，到时候一并在太守府外碰头。”
不管方家人走没有，至少得回去看一眼。
“好！”
李寒烟点了点头，方云和方灵转身，朝着方家奔去。
路上，方灵神色不太好看。
“云州之地，就这样被放弃了，大家从此背井离乡，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地界，不知道路上要死多少人！”
“是啊！”
方云点了点头。
方家，近在咫尺。
第八十一章 人去楼空
望着那熟悉的台阶和院门，两人俱是有些沉默。
方云走上前去，叩响了门上的铜环。
半晌过去，无人应答。
方府外门乃实木打造，镶嵌了铜钉铁片，只要扣了门闩，寻常人是无法轻易打开的。
但方云二人自然不会破坏自家的大门，眼下无人应答，只能够另辟蹊径了。
“走吧，进去瞧瞧。”
说完，方云转身朝着一旁的院墙走去。
运气一跃，整个人唰的一下跳上了院墙。
飞檐走壁这等事情，对于武者而言，易如反掌。
两人身影落在院中，几乎是一瞬间，便是齐齐皱紧了眉头。
只见方家大院之中，到处都是车马轮毂碾压的痕迹，院子里名贵的花草树木全被挖走，每一间房的房门都被打开，里面空空荡荡，啥也没有。
“搬得真干净！”
方云撇了撇嘴。
一旁的方灵有些怅然。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和方云就像两个被抛弃的人一般，孤零零的。
“爷爷他们都搬走了，也不留个口信儿。”
“别傻了，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啥时候回来？”
方云迈开腿，朝着屋里走去，两人逛了老半天，几乎什么东西也没找到，连地窖里的东西都被搬空了。
“这是没打算回来了？”
方云吃惊无比。
“以爷爷的性子，一旦做了什么决定，绝不会轻易更改，他这一走，将来肯定不会再回宣城，难道是搬去云州了？”
“或许是吧！”
方云点了点头，心中有些疲累，干脆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
方灵也坐了下来，靠着他，目光失神。
“人和人要打架，人和妖兽也要打架，你说为什么不能够停下来呢？”
“因为人族和妖兽，都太强了，或者说，都不够强。”
“想要停战，初非一方能彻底打败另外一方，统治这个世界，制定新的规则，否则的话，战斗永远不会平息，就算能够安定，那也只是暂时的。”
“你说得有道理。”
方灵点了点头，忽然转过脸来，盯着方云。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厉害了，懂的事情多，实力也这么强？我好像有些不认识你了，你是不是有秘密瞒着我？”
方云挠了挠头。
“懂的多是因为我看的书多，你们出去玩耍，我就待在屋里看书，实力强，那是因为我天赋异禀，又努力刻苦，这不是很正常吗？”
“至于秘密什么的，哪有？”
方灵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什么天赋异禀，你可是咱们几个里最迟点亮命门的？现在都淬骨境中期了！”
“我从点亮命门到成为淬骨境武者，用了两年，你呢？三个月，还说没有秘密瞒着我？”
“所以我天赋异禀嘛！”
方云打着哈哈，不是他不信任方灵，实在是武圣精魄封印体内这种事情，太过于惊世骇俗。
一旦走漏风声，他的处境难以想象。
方灵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有些不满的问道：
“那孙兰姑娘是怎么回事？那夜我见她跟你出去，却只你一人回来。”
这件事其实方灵早就想问，可惜二人一直以来都没有独处的时间。
“孙兰姑娘？”
方云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这是长孙兰若的化名。
而且他也没有想到，方灵居然会问起这件事。
“我和她是在连云山里认识的，当时的情况和认识郡主殿下差不多，只不过是她救了我一命。”
方灵点了点头，内心当中有些不满。
“还有呢？”
“还有什么？没啦，她本就不是夏国人，那夜之后，她因为有事，就回家了。”
一说到长孙兰若，方云便有些担心。
对方要做得事情很危险，可惜现在的他，也没有资格说帮她，除了俗事缠身之外，实力也是最大的限制。
“她不是夏国人？”
方灵有些吃惊，转眼间又恢复平静。
武者行走世间，去远一点的地方历练也并非是什么稀罕事。
她望着方云，以为对方还在为那件事情失意，便安慰道：
“感情这种事情，勉强不来，你年纪这般小，将来还有很多优秀的女子在前面等着你，机会多的是……”
方云有些狐疑。
“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那日你负气离开，我去追你，偶然间听到你和孙兰姑娘的谈话，我先声明，我绝非是故意偷听的……”
“被人拒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跟我你还有什么可掩饰的？”
方灵瞪着美眸，一副长姐为母的样子。
然而方云偏偏就讨厌她这样。
“别瞎猜了，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你翅膀硬了？敢对我大呼小叫？”
方灵伸出手来，掐向了方云的耳朵。
后者自然不肯被她捉弄，站起来就跑。
“你给我站住！”
“没门儿！”
两人便这样，一个跑，一个追，在院子里兜起了圈子。
直到方灵精疲力尽，追到了一处大厅，她才双手撑在膝盖上，累得气喘吁吁。
而这时候，方云早已经不见了身影。
“这家伙……真是能跑啊……”
还记得，小时候方云身子骨弱，家里四个小孩儿，就属他跑得最慢，常常被方文方武兄弟俩逮住欺负。
没想到这一转眼，十年光景过去，方云也长成大人了。
正感叹之中，方云却忽然倒吊着出现在她面前，脸上还戴着妖怪面具。
这一下，直接将方灵吓得朝着后面倒去，脑袋磕在了大厅的门框上，一只脚也扭了。
“啊……”
方云赶紧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取了面具，将方灵拉了起来。
“没事吧？”
他实在没想到，对方胆子这么小，更没想到，连武者也会扭伤脚踝。
方灵怒气冲冲，用手在方云身上打了两下。
“你这家伙，好端端的，吓人作甚？”
“疼死我了！”
她揉了揉后脑，整个人身躯一晃，差点倒在地上。
“我不是故意的……”
方云有些无奈，干脆一把将方灵拦腰抱起。
“谁叫你跟我打闹，还以为我是小孩子，现在知道谁吃亏了吧？”
“你现在开始欺负我了？”
方灵嘟着嘴，满脸怨气。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被方云这样抱着，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后者摇了摇头。
“你能走才怪，这么大个人，居然还会崴脚。”
方灵下意识的望了望四周，而后反应过来，此刻方家中空无一人，这才勉强默认了方云的行为。
只是她心中还是有些紧张，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方云的衣襟。
第八十二章 前往云州
太守府正门，方云与李寒烟等人碰头。
此刻的众人，俱是换了一身崭新面貌。
虽然宣城已经是一座空城，但烧水洗澡，换身新衣服总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少人家逃得匆忙，没带走的米面菜肉也被众人搜刮而来，堆在了门口。
李寒烟用储物戒收起一部分，开口道：
“谁会做饭？做出来能吃就行！”
众人面面相觑。
这里的人除了公侯子弟便是练武之人，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要烧水做饭，实在有些难为他们了。
半晌之后，还是方云举起了手。
“我来吧！”
“不过得有人帮我打下水，这二十多人的伙食，我一个人可搞不定！”
几名孩子鼓起勇气，怯生生的说道：
“方云大哥哥，我们来帮你。”
“好，跟我来吧！”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方灵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但也没多想，便跟着走了上去。
另外一边，李寒烟则是将众人聚拢在一块儿，商讨接下来前往云州的路线。
宣城距离云州，有几百里的路程，快马加鞭，也得一天一夜的时间。
纯靠脚力，还有一帮毫无力量的小孩子，短则三五天，长的话，起码也得七八天去了。
而且还得尽量避免走山路。
不过楚右霖的想法倒是乐观。
“我们走官道大路，一定能碰上其他人，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买到马匹，哪怕贵一些也无所谓，当务之急，是要将消息送到离京。”
“难得你聪明了一回，那咱们就走官道。”
李寒烟赞赏的说道。
太守府后厨之中。
方灵望着手持菜刀的方云，眼眸之中越来越多的疑惑。
后者这样子，根本就不像第一次下厨，那刀功不说和真正的厨子相比，但也比普通人强了太多。
“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你了！”
“时间还长，不必着急，脚怎么样了，还疼么？”
方云头也不回的说道。
一想起这件事，方灵便有些难为情。
虽然对方的技艺的确很好，现在她的脚踝一点儿也不痛了。
可女子的脚，哪能被男子随便揉捏，虽然名义上，方云是她的弟弟。
按理说姐弟之间，这种事情不会让她觉得别扭，可不知为何，这段时日以来，她总觉得方云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管是他的行为方式，还是对自己的态度。
以前的方云，对她是又敬又怕，如今却敢和她大呼小叫的顶嘴，甚至还敢捉弄于她。
“总觉得你落水之后，像换了个人似的，真是奇怪！”
方灵嘟囔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方云停下了手上的活计，抬起头笑道：
“那叫活明白了，你要是不喜欢这样的我，那咱们可以恩断义绝，从此以后各管各的，行不行？”
“讨打是不是？”
方灵举起手，作嗔怒状。
只是手刚刚举起，便悻悻然放下。
她想起，现在的方云，可比她力气大多了，方才被他抱在怀中，她怎么都挣不脱。
“好好做你的饭，要是弄得不好吃，给我丢脸，看我怎么收拾你？”
“嗯……”
方云点了点头，方灵便走到门口，用背抵着墙，呆呆的看着天空。
一名正在洗菜的小家伙偷偷靠了过来。
压低声音问道：
“大哥哥，方灵姐姐到底是你姐，还是你媳妇儿，她怎么处处管着你呢？”
方云看着面前的小不点儿，摇头道：
“小猴子，你多大了，知不知道什么叫媳妇儿？”
这少年正是方灵早前救下的那孩子，属于几个娃当中最大的一个，人活泼，胆子也大。
“我十二岁了，我爷跟我说过，媳妇儿就是天下间除了爹娘对你最好，但也处处管着你的人。”
“你都这么大了，当姐姐的人，不该这么管着你才对？”
小猴子幸灾乐祸的说道。
方云瞥了门外的背影一眼，发现方灵原本白皙的脸蛋儿已经变得通红，一直烧到了耳根子。
他觉得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这小猴子，哪知道武者的洞察力有多强，这么压低声音说话，对于方灵来说，基本上属于当面直言了。
“她不是我姐，也不是我媳妇儿，不过你最好小声点儿，被你方灵姐姐听了去，少不了要训斥你。”
小猴子做了个鬼脸，胆战心惊的看了门口一眼，一溜烟跑到角落去了。
不多时，饭菜弄好，众人就在太守府的大厅里站着吃了。
随意收拾了一番，将锅碗洗了，李寒烟一声令下，众人便迈动脚步，一路向着北面进发。
与此同时，宣城之外，另有一支队伍也在向北而行。
为首两人，正是失踪不见的严子敬和刘世宇。
后者脸色苍白，但眼眸之中，倒是多了几丝生气，想必已经从失败的阴霾中走出。
“走到这里，咱们就安全了，一旦到了云州，到时候我让我爹抽出一只精锐队伍，护送公子回京！”
严子敬小意说道，事到如今，他总算松了一口气，至少刘世宇不像之前那般对他怨恨无比了。
“你说，他们死没死？”
然而刘世宇根本没有考虑自己的问题。
他伤势恢复大半，到了云州，让严子敬找些名贵药材一补，待得恢复实力后，自己也能安然无恙的回京。
真正让刘世宇在意的，是方云等人的情况。
严子敬眨了眨眼，开口道：
“咱们让人引了那么多妖兽，还有两头三阶，他们怎么也活不下来……除非，奇迹发生！”
刘世宇哼了一声。
“别胡说八道，我可没有参与那等事情，不要忘了，那些人里，有郡主，还有楚右霖，徐婉那几个权贵子弟，你这破嘴，迟早惹出祸事！”
严子敬心中一惊，额头上冷汗涟涟。
“公子说得是，不关咱们的事，都是意外，是意外……”
刘世宇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如今的他，自以为看穿了严子敬，待得回到离京，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找机会弄死这小子，再扳倒严家。
当日要不是严子敬煽风点火，他刘世宇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地求饶，被方云折辱。
不过好在，那个贱人和知道这件事的人，大概都死得差不多了。
想到这里，刘世宇的心情勉强平静了一些。
第八十三章 讣告
云州府，南门。
两名身穿甲胄，腰挎长刀的士兵正张贴着告示。
城墙之上，一眼望去，贴满了诸多白纸。
除却地方通缉追捕之外，其中一张，分外扎眼。
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
这是一份朝廷颁发的讣告！
西南北方战事频发，死了两名宗师，中三境武者数百，下三境武者无数。
凡叫得出名字的，都是学宫和朝廷的中坚力量。
这份讣告除了祭奠英灵之外，还有着警示夏国之人的意思。
当政者，自然不想民怨四起，张贴告示，目的无非是告诉大家，上面不是没有做事，而是无能为力。
连尊贵至极的武者一样流血牺牲，作为普通人，有什么好抱怨的？
实际上，这种东西对于舆情根本没有半点儿遏制作用。
城外的临时安驻点，早已经人满为患，官府发放的救济粮远远不够。
更何况，即便是如此境地，中饱私囊的官员仍是大有人在。
人群之中，议论声四起。
各种论调层出不穷，有抱怨朝廷不作为的，有说夏国人才凋零，武者难堪大任的。
更有甚者，巴不得城外难民全部死光，省得抬高整个云州府的物价。
诸多话语，听得一名女子连连摇头。
“这样下去，妖兽还未打过来，自己家里已经是一团糟了！”
说话的，是李寒烟。
他们运气不错，楚右霖的假想成为了现实。
在途中，他们果真遇到了商队，花重金买了几匹快马，两辆马车。
只花了三天，便从宣城赶到了云州。
一路上所见所闻，着实让众人大开了眼界。
乱世之下，人心不古。
易子而食者有，截道剪径者有，落草为寇者有！
都是为局势所逼，只求苟全性命罢了。
好在没有不开眼的来找麻烦，毕竟众人皆是淬骨境武者，又历经大战，身上的煞气几乎快要化为实质。
寻常人见了，躲都来不及，又怎会生出异心。
“走吧，先入城再说……”
方云牵着马，指了指内城。
云州比想象中要阔气很多，光是城墙，便有六七丈高，看起来颇为震撼。
内城当中，勾栏瓦肆，人山人海，虽比不得前世的钢铁丛林，但在当今世界，的确是有一州首府的气派。
众人皆是武者，气息强大，守门的官兵简单问了两句，便客气十足的放行。
李寒烟几人身上，最不缺的便是钱财。
她让楚右霖找了家酒楼，将众人安顿好，便自己去总督府了。
方云和方灵没来过云州，便与柳一鸣等人到处闲逛，打听了一番消息，直到夜色渐浓，才回了下榻之处。
吃过晚饭之后，李寒烟回来了。
她让众人集聚一堂，说出接下来的打算。
“事态紧急，我明日一早，便要赶回离京，有些东西，仅凭严总督一人之言，朝廷很难有所作为，楚右霖和婉儿，会一并跟我走。”
“你们大家有什么打算？”
李寒烟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方云方灵的脸上。
方灵想了想，开口道：
“我白天打探过消息，我家里人已经北上去离京本家，和赴京述职的赵太守一路，我打算与郡主同行。”
“我们就不去了，云州有学宫分院，我和王兄留下来，一方面可以妥善安排那些孩子，二来也可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城外的难民，实在太多了！”
“我们也是，准备留下来帮忙，至于离京，人生地不熟，就不去了。”
李由几人也开口说道。
他们知道，李寒烟真正想招揽的，不过方云几人，没必要去给前者添麻烦，省得连这点儿情份都消耗掉。
李寒烟点了点头，正色道：
“你们的想法是极好的，有任何困难，都可以修书告知于我，我一定全力支持。”
“既然这样，身上的钱财和马车，都给你们留下，我们只需要五匹马就够了。”
然而她话音刚落，方云便摇了摇头。
“四匹就够了，我在云州还有些事情，我姐跟你们先走，待得处理完一切之后，我自会来离京寻你们。”
“什么？你要留在云州？”
方灵吃了一惊，这种话，方云并未跟她提过。
李寒烟深深看了方云一眼，点头道：
“那你万事保重，对了，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刘世宇和严子敬，此刻就在云州，他们比我们先到一步。”
方云双眼微眯，点了点头。
接下来，楚右霖让店家又上了酒菜，众人一番畅饮之后，方才分头离去。
方云也是回到了自己房间，没有关门。
片刻之后，不出所料，方灵找上门来了。
“你在云州有什么事？郡主让你小心又是为何？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就别想睡觉了，明日一早我绑也要把你绑走。”
方灵气呼呼的往床榻上一坐，两只眼睛死死的瞪着方云。
“真想知道？”
“废话！”
“那我说了，你保证不干涉我的事，老老实实去离京。”
“看情况！”
方灵皱了皱眉。
见方云笑吟吟的看着她，前者这才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快说，只要你理由充分，我保证不干涉你。”
方云倒了一杯水，递给方灵，然后坐了下来。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连云山脉深处吗？”
“为什么？”
“一是为了找你，二是被逼的，若非运气好，恐怕我早已经身死了！”
“什么？”
方灵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抓紧了床沿。
接下来，方云便将李长根，谢炎带队去周家湾，遇到爻虎，李长根与自己被谢炎下套，前者丧命，自己身受重伤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李长根的临终嘱托和警示。
至于李寒烟为何让他小心刘世宇和严子敬，他也说明了个中缘由。
早前他怀疑搬山猿和黑爪虎被人恶意引来，怀疑对象便是那两人，也和李寒烟通过气。
如今他决定留在云州，李寒烟让他小心，自然无可厚非。
待得方云将所有事情一一交待，甚至也包含了对自己身世的猜测之后，方灵的脸色终于是发生了变化。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方云的身上，居然背负了那么多东西。
第八十四章 谢炎
“你这家伙，为什么不能安生一点？”
方灵有些生气，倒不是生方云的气。
她只是觉得，这世道着实有些荒唐。
十几年的糟烂事情，居然还会影响到十几年后的人。
什么预言，祸乱，派系之争，原本都和小小的宣城方家没有关系的。
“我也想，但没办法，李大哥交待的事，我必须要做，他们的仇，我也必须要报。”
“你总不希望，我方云做个背信弃义之人吧？”
方灵幽幽一叹。
“我只希望你平安。”
两人相视无言，方云看了看屋外，轻声道：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我早就说过，你别把我当小孩子看，有些事情，我懂得不比你少，你安心去离京便是，我保证我会安然无事的来找你。”
“你这样说，我反倒不希望你来，离京比宣城，比云州更加复杂，你真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弄清楚三叔身死的真相，可你知道，你面对的人是谁吗？”
“恭王府，观星阁？或者是那条盘踞在大殿上的金龙？我不在乎……”
方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你就是不让人省心！解决了云州的事，你去离京，恐怕又要惹出乱子。”
“放心，我不会连累方家的……”
方云认真的说道。
方灵抬起头，不知何时，眼中满是泪水。
“你说的什么混蛋话？你果然还是想跟方家割裂，我和爷爷，自始至终，都没把你当外人。”
“还有齐伯，对吗？这些年，家里少了好多乱嚼舌头根子的人，都是他老人家受累处理掉的。”
“爷爷对我很好，你们对我也很好，我不是想要与方家撇清干系，只是明面上，不想要方家难做。”
“毕竟有娘娘那层关系，那些人也不敢为难方家。”
“更何况，如果不割裂开来，将来我们怎么办？”
方云鼓起勇气，终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方灵面色蓦地一红，用掌心擦了擦眼泪，故作镇定的问道：
“什么怎么办？你这小子，是不是喝多了，开始说胡话？”
方云哈哈一笑，拉着方灵起身，将她朝着门外推去。
“爷爷说你早有婚约，将来不是嫁给皇亲国戚，就是嫁给达官贵族，又或者是宗门教派的圣子。”
“但我方云。”
“不同意……”
说完这句话，方云已经关上了门，用背抵住了门缝。
只留下方灵痴痴呆呆的站在门外，整个人恍如失了魂儿一般。
她看着纸窗上的纤长背影，良久之后，方才喃喃道：
“我可没说过，我要嫁给那些家伙……”
“但我们这样，也是不行的呢……”
翌日清晨，于秋日凉风中，方云几人送别了李寒烟一行。
同时告别的，还有柳一鸣，王志，以及李由等人。
“方云，我们将孩子们送到学宫，便要去城外一段时间，你在州府内，一切保重。”
柳一鸣拱了拱手，方云也点头道：
“柳兄，王兄，你们也珍重。”
“方云兄弟，我们也要回宗门了，此去一别，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机会见面，不过我想以后的大夏，乃至整个八荒九州，一定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李由走上前来，朗声道。
“会有机会见面的，大家保重，将来有机会，咱们离京见，到时候一定不醉不归。”
“好……”
众人背着行囊，分头离开。
直到所有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当中，方云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钻进酒楼。
来到自己房间，他翻出一套麻布衣衫，对着铜镜仔细乔装打扮一番之后，心满意足的离开。
一炷香后，方云推着一车泔水桶，来到了云州武卫司后门。
昨日的一番打探，除了方家之人行踪外，他还得到了另外一些消息。
是齐伯留下的线索。
李长根的妹妹，名叫李银荷，在云州一家糖水铺子做工，那铺子是方家的产业。
而赵家已经着手调查李长根的身份，正在做这件事的人，正是谢炎。
方云的行事逻辑也很简单。
既然谢炎如今正在调查李长根，也许会威胁到李银荷的安危。
那么相比自己去和李银荷接触，将她带离险境，还不如直接对谢炎出手，从麻烦的源头上解决问题。
而除了早前得到的信息之外，方云还知道另外一件事情。
谢炎与赵晖，竟是远房表亲，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对自己出手的人，就是赵家。
赵家又和恭王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自己只要顺藤摸瓜，或许会有些意料之外的收获。
当然，方云不是傻子。
武卫司中高手如云，去那里杀人，无异于自寻死路，他并没有打算在今日动手。
乔装打扮成收泔水的人，也只是为了进入武卫司，打探一下情况罢了。
很快，后门便是打开，一名身穿黑色武卫司袍服的官兵捂着鼻子，挥手让方云进门。
他赶紧一路跑进去，按照之前收泔水那人的指点，顺利来到了武卫司后厨，提着两桶泔水便外走。
武卫司的泔水很多，每天都要清理。
方云一连跑了数日，时不时给武卫司的人带些新鲜玩意儿，终于是混了个脸熟。
第四天，他成功和一名叫做南同的武卫司武者搭上了话。
“南大哥，小弟有件事想跟您打听打听，不知道方不方便？”
南同嗅着手里的香木，神色一下子变得警惕起来。
“打听什么？武卫司规矩森严，不该说的，老子一个字都不会说。”
方云点了点头，哈哈一笑。
“怎么会？我只是有个老乡，也在武卫司里，他家里人生了病，托我给带句话，咱不是人微言轻，一直没找到人嘛！”
“谁啊？”
南同神色松懈下来，这等小事，倒也用不着紧张。
“是通渭人氏，叫谢炎，就在云州武卫司当差，听说他叔父，是宣城太守大人！”
南同神色一凛，冷笑道：
“你老乡原来是他？”
方云有些茫然的问道：
“是啊，怎么了，南大哥？”
“没什么，那小子的叔父的确是宣城太守，若非如此，他怎么能跑一趟连云山，回来之后直接升了统领？而且这人奸滑得很，你要是想攀上这条门路，老哥劝你死了这条心，那家伙可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第八十五章 探妙音坊
方云笑着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多谢老哥提醒，我就带个话而已，哪能攀上武卫司大人的高枝儿？”
“那他现在在大营中么？”
南同又深吸了一口香木之气，方才不疾不徐的回答道：
“不在，好长时间没见人了，人家是统领，我哪敢过问行踪？”
方云眉头一皱，喃喃道：
“这可如何是好？”
“嘿嘿……我就知道你小子要着急。”
“罢了，念在你这么几天给老哥送了不少稀奇玩意儿的份上，老哥给你指条明路。”
南同老神在在的伸出了手。
方云见状，赶紧从怀中摸出一物，塞到了南同手上。
却是一个精致的蓝色瓷瓶。
“这里面装的，是何物？”
“外域来的神油，房事之前，涂抹于秘处，保管老哥神勇无敌。”
南同听了，面色顿时涨红。
“好东西，不过我怕是没机会用了，你拿回去，消息我白送给你。”
蓝色小瓷瓶被南同还给了方云，然后前者压低声音说道：
“那谢炎在城中养了只金丝雀，是妙音坊的头牌，花名倒是不记得了，只知道是个乐器高手，你找到她，便能找到谢炎。”
“不过你也说了，你这小子就是一收泔水的，哪有钱去妙音坊那种地方消费。”
“那地方连我都不敢去，一进门，就得交二百两银子的押金，消费低于五十两，押金不退！”
寻常武卫司属人的俸禄，方云是知道的。
一月不过二三十两，二百两押金，得攒差不多一年。
若没有雄厚的实力，似妙音坊那等销金窟，的确不是南同这种人能去的。
方云呵呵一笑。
“妙音坊的泔水，我们也收的，想来让那位姑娘带句话，应该不算难事，行，多谢南大哥，我得回去了，晚了挨骂！”
“快走快走，跟你这小子待久了，惹得老子一身都是泔水味儿！”
南同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方云拉着泔水车，往酒楼行去。
而他的脸上，也终于是有了一丝笑意。
一连坚持数日，总算扒出了关于谢炎的线索。
他可不关心谢炎是什么职位，在干些什么。
他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
只要谢炎还是淬骨境的武者，没突破但炼血境，他就必要斩杀对方。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哪怕过程中曲折一些，也无所谓。
方云回房，洗了个澡，将换下来的，充满了泔水味的衣服扔进垃圾堆中，他便直接朝着妙音坊赶去。
这个时代，人人尚武，但除却武者之外，更多的是普通人。
但妙音坊这种地方，无论是普通人还是武者，全都趋之若鹜。
原因很简单，饱暖思那啥。
吃饱喝足之后，总要找点儿事情消遣，尤其是手里有大把银子的爷们。
方云很年轻，长相又十分帅气俊朗。
这样的客人，实际上最受姑娘们的喜爱。
谁又想忍着恶心去服侍那些脑满肠肥的大肚老爷呢？
妙音坊位于云州中心地段，繁华无比，坊内亭台楼阁，喷泉水榭一应俱全。
大院之中，到处都是巡逻的武者，一有闹事者，会立即将人扔出门外。
妙音坊大门口也是站着两名威武霸气的看守，以及一名唱喏的小厮。
远远的，望见方云走来，那小厮便直接走下台阶，迎了上来。
“哟，这位公子，今儿找哪位姑娘玩耍？听曲儿还是看戏呐？”
“咱坊里又进了一批最好的江南酿，要不您尝尝？”
江南酿属于大夏南地的一流好酒，只卖一种款式，一壶酒得小二百两银子。
小厮眼光极好，方云身上虽然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整个人看起来也没有什么贵气可言。
但前者认得出来，方云身上的衣衫，是云州锦衣行定制，头上束发的玉环，是最好的秋田籽料。
更何况，没点儿实力的人，能走出这般嚣张的步伐？
“好酒好菜管上，今儿不看戏，听曲儿。”
方云从怀中抽出一张银票，放到了小厮掌中。
“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天合商行，云放！”
天合商行是方家在云州的产业，只不过如今早已经成为空壳。
因为老爷子将整个方家，都带去了离京。
然而一名妙音坊的小厮，怎会知道这些。
他只晓得的是，面前的年轻人，有钱，很有钱。
有钱到甚至能够买下这一座妙音坊。
当然，妙音坊背后也有通天势力，是怎么也不可能出卖这摇钱树的。
“原来是云公子，里边儿请……”
小厮低头哈腰，故意大声喊了一句。
很快，一名脂粉气极浓的中年女子便迎了上来，伸手挽住了方云的胳膊，整个人好似黏在他身上一般。
“云公子看着面生，莫非是第一次来妙音坊？”
女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方云，见后者又嫩又俊，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方云有些不自在的点了点头。
“不错，以前家里管得严！”
其实何止是管得严，方家后辈弟子，敢拿了钱去勾栏瓦肆那等风花雪月的地方，怕是要被老爷子打断双腿。
“呵呵，一回生，二回熟，多来几次，云公子自然习惯了。”
见方云确实有些别扭，女子不着痕迹的松开了手，指着柱子上的坠扇说道。
“听曲，看戏，喝酒，吟诗作对，投壶对弈，咱妙音坊的项目多，公子想玩儿什么都可以？”
方云无奈的复述了一遍。
“就听曲，最好把你们这儿精通乐器的姑娘都叫出来，让我好好儿挑选一下。”
女子身旁，一名壮汉走来，附耳低语了几声，她看向方云的目光变得更加炽热了。
后方传来消息，天合商行，的确有一位叫云放的公子，据说是老板的私生子，见不得光，所以此前并没有知道。
确认了身份之后，女子再不疑有他，连忙迎了上来，拍了拍手，朗声道：
“唱曲的姑娘们，出来接客啦……”
一瞬之间，东厢之处，十余名头戴面纱，身着轻薄，拿着各种乐器的女子款款走出。
此情此景，看得人目眩神迷。
台下众人也是纷纷起哄，发出欢快声音。
“啧啧，极品，极品……”
第八十六章 逼问月娘
“好家伙！”
看着台上的众多女子，方云心生感叹。
琵琶，筝，琴，葫芦丝，二胡，长笛，埙，箫，十八般乐器，叫得上，叫不上名字的都有。
“这些唱曲的，怎么都蒙着脸？”
中年女子眨了眨眼睛，轻声道：
“姑娘们卖艺不卖身，唱曲自然是靠手艺说话，脸不重要，若是倾心，她们自然会露出庐山真面目。”
方云点了点头，这妙音坊能做到如此地步，确实有一套。
“那她们当中，谁是头牌？”
“头牌可就多了，弹琵琶的思思，拉二胡的珠儿，吹箫的如霜，还有弹琴的月娘，她们都得过云州花魁之名，都是咱们妙音坊的头牌。”
“那就都来给我唱曲儿……”
方云大手一挥，豪气万千的说道。
这番话引得大厅中众人发笑。
中年女子面色有些为难，哭笑不得的回答：
“若是点头牌，最多只能点一位，连次牌也不能多点，公子想清楚了，这是咱坊间的规矩。”
方云面色一滞，随手一指。
“就她吧，找个雅间，好酒好菜上来，少不了你的银子。”
中年女子喜笑颜开。
“上等雅间一位，云公子点牌月娘。”
说完，她便让人领了方云去雅间，是二楼带窗的房间。
推开窗，正对着坊间院内的水榭。
不多时，一道纤纤身影坐在珠帘之后，冲着方云问道：
“公子想听什么曲儿？”
“锁清秋吧！”
方云漫不经心的说道，心情有些低落。
这会乐器的头牌如此众多，难不成他也要一个个的去试探？
在计划之中，自己最多能在妙音坊浪费一天的时间，因为武卫司那里，自己不再去收泔水，时间一长，难免会出变数。
“好！”
女子清冷的声音从珠帘之后传来。
待得酒菜上齐，她便一边弹琴，一边唱起了小调。
琴声婉转悠扬，歌声清冷动人。
方云对戏曲儿涉猎不深，但也能听出，月娘的确技艺高超，无愧头牌之名。
唱完一曲，月娘停了下来，不再开口。
方云正在喝酒，发觉没了琴声，抬起头问道：
“怎么不继续唱了？”
月娘眉头一皱，轻声道：
“看得出来，公子并非深谙曲中之道，既然不喜欢听曲儿，为何要点月娘？”
方云笑得有些尴尬，打着哈哈说道：
“随便点点罢了……”
只是话音刚落，月娘便略带讥讽的回答道：
“若公子是贪图月娘这一身皮囊，便尽早死了这条心，现在退牌还来得及，点其他姐妹去。”
方云摆了摆手：
“那倒不是，你误会了，我就是单纯的找个地儿吃饭，而且身上的钱太多，不花上一些，我心里不安稳。”
月娘闻言，面色一滞，心中却更加不喜了。
似方云这种油嘴滑舌，信口雌黄的男子，她也不知见过多少，一句话也不能相信。
反正过去点她的男人，不管是不是真心想听曲，没有一个不馋她身子的。
好在妙音坊来头极大，负责卖艺的伶人至少能够护得自己一身清白。
只要她不愿意，还没见谁敢在妙音坊用强的，再厉害的人，哪怕是武者中的高手，一有异动，便会有闻讯而来的黑衣人抓住，打得如死狗一般扔出妙音坊。
“公子真会说笑！”
方云想了想，干脆放下筷子，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点你一次，不过一个时辰，需花三百两银子，你能拿到几个钱儿？”
“三十两……”
月娘如实回答，妙音坊价格虽高，但抽成也狠。
不过这样算下来，哪怕姑娘们一次只得十分之一，一月下来，也有不少银钱入账了。
方云对此也不意外，这种地方，自古以来便是腌臜之事聚集处，黑心一些，也是正常。
而进入勾栏瓦肆之处卖艺的女子，大多都是苦命人。
打小便被家里人卖了，或是抵债，让坊里培养成才，成为一辈子的敛财机器。
“这样，我向你打听一件事，答案我若是满意，给你三百两，如何？”
方云自信满怀，这么多钱，抵得上月娘出牌十次的收入了。
谁知道对方听了之后，却是摇头拒绝。
“不管是坊间之事，还是客人之事，我们都不能随意透露。”
方云有些无奈。
这女的还真是油盐不进。
他站起身来，身形一闪，便是来到了月娘身后，后者还未反应过来，一截明晃晃的刀刃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本来不想动粗的，你非得逼我，不许出声，若是惊来别人，你这条命就别想要了！”
月娘面色煞白，强自镇定道：
“公子究竟想做什么？我不过一介伶人，哪里知道公子想知道的事情？”
方云懒得跟她废话，冷声问道：
“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你的性命，便在你一念之间。”
月娘点了点头。
“那公子先把这刀子收起来罢，若不小心划破了我这张脸，那我倒不如死了。”
方云翻了翻白眼，收起匕首，大马金刀的坐在她身边软垫之上。
“你可认识武卫司统领谢炎？”
“认得！”
“他最近可来过妙音坊？”
“来过，昨日便来过。”
月娘忙不迭的回答。
方云眉头一皱。
“昨日便来过？那他何时离开？”
月娘摇了摇头。
“我整日坐在房间之中，他何时离开，我怎么知道？”
方云点了点头，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可知道，他在妙音坊的相好是谁？”
“相好？”
月娘有些疑惑的问道。
“他每次来，点的都是不同的姑娘，绝不与上一次重复，没听说哪位姐妹与他倾心。”
方云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事儿连武卫司的南同都知道，这月娘竟然不知，莫非是对方在说谎。
想到这里，方云翻手取出一颗药丸，直接塞进了月娘口中。
“吞下去，此乃真心丸，吃了之后，你是不是说谎，我一眼便知。”
月娘哪曾被人如此粗暴对待，眼中含泪，乖乖的吞下了方云塞进口中的丹药。
“我再问你一次，谢炎的相好是谁？提醒你一下，她擅长乐器，跟你一样是妙音坊的头牌，你仔细想想，那家伙来妙音坊，点的次数最多的人，大概是谁？”
上架感言
这本书，剧情是精心思考，角色也是精心设定，成绩确实不尽人意，但无论怎样，我还是决定将这个故事写完。
书是偏慢热，希望还看得进去的朋友，支持一下吧，哪怕有一个活人，投张推荐票，发表一下评论，告诉我，我不是在单机。
另外，一号就上架了，上架之后，会尽力爆发。
第八十七章 现身（第一更）
“我真的……不知道。”
月娘摇着头，泪雨带花的模样任由谁见了都会心生可怜。
然而方云却恍若未闻一般，冷笑道：
“你真想不起来？要不我帮你回忆回忆？”
话音落下，方云将匕首放在灯花之上，不断地灼烧。
片刻之后，刀尖便是烧得通红发亮。
炙热气息令得刀刃周遭的空气都是变得扭曲。
“给你三息时间，否则的话，这东西便会挑破你的眼珠！”
“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这样的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月娘面带惊怒，身形往后退着。
“三……”
“你别过来！”
“二……”
“求求你，不要！”
“一……”
方云叹了口气，伸出左手，捏住了月娘柔嫩的脖颈，滚烫的刀刃径直划向后者的双眼。
方云的面色从头到尾都极其冰冷淡然，不管月娘激将也好，哀求也罢，都未让他产生一丝恻隐之心。
然而就在那刀刃距离月娘的双目仅有半寸之时，后者终于是崩溃了。
“我说，我说……”
“早些如此，我又何必浪费口舌！”
方云撇了撇嘴角。
两行清泪从月娘的眼角流出，她面如死灰的说道：
“是思思姐。”
“我知道，你定是那谢炎公子的仇家，但无论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思思姐是无辜的，求你不要伤害她！”
方云点了点头，神色突然和蔼下来。
“我只想打探谢炎的行踪。”
月娘张了张嘴，正待说些什么，房门突然之间被一脚踢开。
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果然是你这家伙，不得不说，你的命，还真是大呢！”
熟悉的声音传来，方云面露惊骇之色，转过头去，整个人顿时呆住了。
来人正是他这几日寻找的对象，武卫司统领，谢炎！
此时的谢炎，双手环抱于胸，一脸狞笑的望着方云。
“当初在周家湾，我本以为你早已经死在了妖兽的爪下，没想到，你居然能活到现在！”
“让我更没想到的是，方家居然在武卫司也有耳目，李长根那家伙，死得不冤。”
“不过除此之外，我更加感兴趣的，是你的身份。”
“一个来历莫名的方家后辈弟子，竟然与武卫司天字号绝密卷宗有牵扯，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天人？”
方云还未发问，谢炎倒是主动说出了不少事情。
“可惜，不管你是谁？你得罪了赵家，就必须死！”
方云面色稍微有些凝重。
他根本没有察觉到，谢炎是什么时候来的。
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一点。
如今的谢炎，修为境界比他更高。
当初后者乃是淬骨境中期，现在恐怕已经突破到淬骨境后期了。
除了自己以外，别人也在进步啊！
不过这样的想法，仅仅在心中一闪而逝。
很快，方云便是恢复了镇定。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谢炎不屑道：
“武卫司耳目众多，似妙音坊这等烟花之地，朝廷自然也安插了人手，那些护院，有不少是我的人。”
“天合商行，乃是方家的产业，那东家无儿无女，哪来的所谓私生子？”
“说实话，你这等把戏，着实有些稚嫩，都是我多年前玩儿剩下的。”
“想必你心中也会有不甘和疑惑，只可惜，你的命运，便到此为止了，今日你插翅难逃。”
谢炎的双眼之中，满是嘲弄。
言罢，他又转头望着月娘。
“还有你这女人，思思平日里待你情同姐妹，想不到你竟然出卖她，你也该死！”
月娘张了张嘴，只觉得胸中似有无尽的委屈。
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难道仅仅是想活下去，也有错？
方云没有说话，直接站起身来。
“你说得很对，我做的这些事情，现在想来，手法的确稚嫩。”
“看来我方云终究不适合玩弄谋术，不过有些事情，你还是想错了！”
“噢？是吗？”
谢炎不置可否。
直到方云体中内力激荡，武者气息毫无保留爆发之时，前者的脸上方才露出一丝诧异。
方云端起桌上的酒杯，将剩余酒水一饮而尽，然后接着说道：
“我从没想过依靠什么手段去扳倒你，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只是找到你，然后杀掉你罢了！”
“所以，不管是我先找到你，还是你先发现我，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而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接下来，就请你……去死吧！”
话音落下，方云脚掌猛的一跺，整个人如鹰隼一般扑向谢炎。
人在半空，右拳已经是朝着谢炎的胸腹要害爆轰而下。
“找死！”
见方云主动出击，谢炎面色一沉，同样内力爆发，一拳轰出。
砰！
沉闷的撞击声传出，鼓荡的劲力搅动空气，朝着四周扩散。
木制的桌椅板凳不堪重负，直接是当场爆裂开来。
方云身形稳稳落地，内力再度爆发，身体前倾，脚步成弓，双臂如龙般探出，直击谢炎脖颈。
后者吃了一惊，完全没有料到方云的内力底蕴如此强大。
而在刚才的对拼之中，他身为淬骨境后期武者，竟然还隐隐落了下风。
“这不可能，你的内力底蕴，怎会这般雄厚？”
方才谢炎感应到方云气息在淬骨境中期，根本就没有在意。
在他看来，方云几个月前还是锻皮境武者，如今却连跨几级，想必一定是用了什么特的法子强行提升修为。
那样修炼出来的境界，根基十分虚浮，绝对不可能与他抗衡。
然而双方之间一接触，他才明白，自己大错特错。
方云的力量强大到不可思议，内力更是无比雄浑。
甚至比起他这个淬骨境后期武者更加淳厚。
尤其是之后那几拳，又快又猛，他施展浑身解数方才勉强挡下。
“撑锤！”
方云爆喝一声，劈挂之后，以一记撑锤收尾。
谢炎躲闪不及，被打中胸口，清晰的骨裂声顿时传来。
血雾自谢炎口中喷出，漫天飞舞。
“不好，这小子有古怪！”
谢炎心中惊呼，仅仅一拳，他便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方云的力量，速度，已经全方位的碾压了他，再打下去，他恐怕真会死在这里。
“得逃……”
念头自谢炎心中生出，他爆发力量，猛的朝着月娘所在的位置掠去。
第八十八章 震慑(第二更)
方云的实力超出了谢炎的预估。
后者实在没有想到，他这番现身，竟成了自投罗网的举动。
二者之间接触片刻，谢炎便知道，他绝非方云的对手。
若不想些法子，恐怕今日真的要栽在这里。
雅间在二楼靠里水榭的深处，即便楼下护院听到动静赶来，恐怕也来不及救他。
眼下他唯一能够做的，便是赌。
赌方云是个好人，赌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月娘死。
“烈火掌！”
谢炎爆喝一声，右掌之上，炙热气息几乎化为实质，猛的朝着月娘身躯轰去。
这一掌若是打实，后者必然身死。
月娘睁大了眼睛，眼底满是绝望之意。
她并不觉得，在这种关头，方云会来救自己。
就算谢炎不是什么好人，可那并不代表着，方云就不是一个坏蛋。
否则的话，刚才对方怎会那样威逼利诱自己？
然而令得月娘没有想到的是，千钧一发之际，方云竟真的挡在了她的身前，硬生生与谢炎对了一掌。
这样匆忙做出的反击，根本无法与真正的武技相提并论。
恐怖的劲力爆发，方云整个人都被轰了出去，连同月娘一起，撞在了墙壁上。
好在过程之中，方云早已换了位置，挡在了月娘的后方，用自己的身躯做了人肉垫子。
但即便如此，月娘仍旧是被冲击力弄得晕了过去。
方云运气，将月娘唤醒，发觉对方并无什么大碍，他这才扭头看向另外一边。
谢炎已经跑出了房间，翻身越过护栏，直接跳入了水池当中。
“该死！”
低骂一声，方云冲着月娘开口道：
“我方才喂你的，并不是什么毒药，而是陈皮丹果，帮你挡了一掌，此前之事，便一笔勾销。”
话音落下，方云脚掌一跺，直接撞破了窗户，朝着谢炎逃走的方向追去。
不能放对方走，那家伙现在是武卫司的统领，若是被他逃回去，再召集人手，事情可就麻烦了。
方云心急如焚，不计代价的爆发着体中内力，也跟着跳入了水池之中。
然而就在这时，院子当中，却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方云扭头一看，数道身穿黑色袍服的身影朝着水池边奔行过来。
是妙音坊的护院们！
“不好，这些家伙中，有谢炎的人。”
心中念头刚刚落下，便听得右前方传来谢炎的高呼声。
“水里有贼人，胆敢行刺朝廷武官，尔等将其抓住，重重有赏！”
谢炎这般说着，他自己却在不要命的朝着岸边游去。
妙音坊的护院们虽然都是些彪形大汉，可实力却差劲得很，有的是锻皮境武者，还有的，甚至连武者都不是。
他知道，这些人根本不是方云的对手。
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七八个人，就算方云三十息之间将人杀光，也足够他跑出这妙音坊了。
而一旦让他脱身到大街上，方云再想找到他，便是难如登天。
“保护谢大人，活捉贼子！”
一名手中提着钢刀的中年男子高声喝着，拦住了方云的去路。
方云自水池里一跃而起，水花飞溅，那持刀男子一刀劈来，被方云轻而易举躲过，而后手臂一振，男子手中钢刀直接被方云夺了过去。
唰！
鲜血飞溅而出，大好头颅在空中旋转着，扑通一声落入水里。
殷红血迹顿时在水面上晕开。
“我乃淬骨境武者，挡我者死！”
方云怒目圆睁，手中钢刀猛的投向另外一边。
噗嗤！
钢刀将一名护院胸腹洞穿，强大的冲击力将其直接钉在了岸边树上。
瞬息之间，两人身死。
再加上方云刻意放出了气息。
几名护院顿时吓破了胆，纷纷朝着一旁退去，不敢再拦路。
“一群废物！”
此情此景，令得谢炎直接怒骂出声。
想法落空，方云再度追了上来，他只能亡命狂奔。
来的时候，天色本就暗了下来。
此刻两人一前一后翻出妙音坊，街道上除了偶有灯火之外，俱是一片阴暗。
但这种环境，显然对两名淬骨境武者造成不了任何阻碍。
“往人多的地方跑！”
妙音坊前方几百米，便是云州夜市，那里甚至比白天还要热闹。
只要混入人群之中，就算方云有通天能耐，也不可能杀得了他。
更重要的是，谢炎知道，武卫司中有一名官兵，最喜夜市售卖的卤菜，每日必在那里饮酒吃肉。
今天也绝不例外，若合二人之力，一定能够抓住那方云。
同样的，一看到谢炎逃跑的方向，方云便是清楚了对方的打算。
“想跑，没那么容易，拿命来！”
低喝一声，方云猛的狂奔起来，手脚并用，从屋檐，货架，墙头抄着近路，力求截下谢炎的步伐。
山中数月，除开实力的提升之外，方云最大的收获，便是他的脚力。
若非如此，他怎么可能跑得过那些凶猛的妖兽，更遑论从兽潮之中脱困了。
任何地形，只要他打眼一看，便能够找到最合适的着力点。
尤其是眼下环境昏暗，此消彼长之下，他与谢炎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缩小着。
“这小子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
谢炎眼角余光已经是看到了方云从侧面包抄过来的身影。
心中惊骇的同时，他也在不断地张望着。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良久之后，就在谢炎体中内力近乎消耗半数之时，他终于在前方的路口处看到那辆熟悉的小推车。
以及那道熟悉的身影。
“楚兄，救我！”
谢炎扯开嗓子，用力高呼。
可惜的是，夜市当中实在嘈杂，他距离那边尚有两三百米，对方似乎根本没有听见。
身后，方云已经是近在咫尺。
“楚远山……”
小推车前，一名浓眉大眼的男子端起酒杯，正要仰头喝下，却皱起了眉头。
“谁在叫我？”
他扭头四下看了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并没有看到任何熟悉的身影。
“一定是太累了，居然产生了幻觉！”
楚远山揉了揉眉心。
而仅仅相隔他百米之处，谢炎已经被方云捏住了脖颈，近乎蛮狠的拽进了一处小院当中。
第八十九章 杀
砰！
谢炎的身躯狠狠的撞在墙壁之上，发出沉闷声响。
下一瞬，他猛的弹起，手掌一抖，磅礴劲力涌来，直接轰向近处。
那里，站着方云的身影。
然而这样的倾力一击，却被方云稳稳接住，后者的身形岿然不动，反而是先行发起攻势的谢炎，被震的倒退。
甩了甩手，方云脸上满是冷意。
“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你我之间，差距已经太大了么？”
谢炎面色阴翳，不断后退。
“你可知道，杀死一位武卫司统领，会给你带来多大的麻烦？”
“武卫司不会放过你，赵家也不会放过你。”
“妙音坊背后站着恭王府，很多人看到了你的恶行，顺藤摸瓜，连方家也会被揪出来，你现在转身离去，我可以当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哈哈哈哈……”
方云仰天大笑，下一刻，他的神色陡然变得阴冷。
“你当我三岁孩子不成，在你做出那种事情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
“若非我自有际遇，恐怕早已死在了深山之中，我的命运，只有我自己能够主宰，不管今后要面对何种境况，我早已经想好了一切后果，安心上路吧！”
话音落下，方云身形如电，直接压至谢炎近前，两条手臂疯狂轰出。
谢炎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胸前便是如遭雷击，庞大的力量瞬间将他的护体内力摧毁，实打实的击打在他的肉身之上。
“这一拳，是替李大哥打的。”
“这一拳，为了高俊海那小子。”
“这一拳，为了我自己……”
撑锤，劈挂，铁山靠。
方云的动作行云流水，全身各处皆化为利器，给予谢炎重创。
后者的身躯如同风中飘絮一般，不由自主得朝着后方退去。
大口大口的鲜血自谢炎口中喷出，沾满了方云的面颊。
但后者的攻击仍未停下。
一套招式下来，谢炎作为淬骨境武者的强大生机已经完全被摧毁，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命。
视线被鲜血染红，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有些茫然，又有些后悔。
他不明白，一个小小的方家后辈子弟，初见之时，对方不过是锻皮境武者而已。
为何仅仅三个多月，居然变得如此厉害。
自己可是淬骨境后期武者，可面对这个叫方云的家伙，却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这并非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甚至可以用摧枯拉朽来形容。
只是可惜，他是弱势的一方。
轰！
最后一击落下，方云直接一拳轰在了谢炎的面颊之上，后者那张俊朗面庞，被打得抽搐变形，连头骨都是完全碎裂。
从头到尾，不过数十息时间，一名淬骨境武者，便死在了方云的手中。
看着地上那有些不成人形的尸体，方云身体晃了晃，面色一白，躬下身体，开始呕吐起来。
前世今生，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杀人。
好半晌过去，方云这才勉强压了心中的不适感，转身遁入黑暗当中。
事到如今，谢炎的尸体处不处理，都没有任何必要了。
谢炎方才的话虽然说得很对，但实际上，除了他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方云的真正身份。
至于妙音坊，也仅仅知道方云的假名罢了。
而天合商会，早已经和方家完全剥离开来，并且从云州撤出。
就算能调查出来，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
类似这种凶杀案，整个大夏不知发生过多少起，而局势混乱之下，真要彻查，得花多少人力物力？
等到真相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方云相信，自己早就有了足以自保的能力。
武者杀人，实乃稀松平常，就连当初的方三少，那个将自己背在身上，送到宣城的男人，不也是死得不明不白么？
说到底，谢炎根本没有想过，相较于整个大夏而言，他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而已。
趁着夜色，方云将身上的血迹擦除，衣袍直接扔到了河里，然后便朝着栖身的酒楼行去。
换了套衣裳，乔装打扮了一番，他又重新翻墙回到了妙音坊。
然而奇怪的是，坊间后院死了两名护院，妙音坊竟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厅堂之中依旧载歌载舞。
方云虽然心中疑惑，但并未深究，直接偷摸着跑到了二楼。
雅间之中，月娘惊魂未定，之前方云和谢炎入水，后者杀死两名护院的画面，被她看在眼中。
闻讯而来的老妈子只是问了两句，什么也没说，便让她好生休息，不要将今日的事情透露出去。
这也让月娘心中十分不安，总觉今天发生的事情怪异到了极点。
然而更让她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先前杀人的那个云公子，竟然去而复返，出现在了房间之中，正面色平静的望着她。
“别喊！”
听到方云的声音，月娘突然冷静了下来。
“你是来灭口的吗？”
她的语气虽然十分淡然，但眼角却不争气的落下了眼泪。
“为什么这么说？”
方云觉得有些奇怪，这女人是不是太过于杞人忧天了？
“话本里的故事，不都是这样写的？我亲眼见你杀人，又知道你的真面目，你此时返回，不是杀我灭口，难道是像与我谈天说地？”
“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那谢炎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些护院，为虎作伥，平日里恐怕也少不得欺压坊间女子，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无辜之人。”
“这倒也是，那我呢？我也该死？可我又做错了什么？也许只怪我自己命不好！”
月娘心如死灰的说道。
方云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是唯一看见我与谢炎打斗之人，你留在这里，会有无尽的麻烦，我可以带你走，你不必担心我杀你，否则的话，先前我就不会替你挡下那一掌。”
月娘目光一亮，觉得方云的话不无道理。
可下一刻，她又摇了摇头，苦笑道：
“走，能走去哪里？”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
“你不明白，妙音坊给我们喂了毒药，每隔一段时间，便给些许解药，只要离开超过半月，必定毒发身亡，你能带我到哪里去？”
方云笑了，笑得很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