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公司之眼
“曾经我们部门迎来过一个主动找上门来的能力者，他自称自己在大病初愈之后，身体发生了不可预知的变化，每当入夜后他一个人躺在床上时，那些不属于他视线范围内的画面，就会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大脑。
“这对他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从那一天起,他几乎每晚都会在不安和动荡中渡过，由于夜晚的特殊性，他往往被迫看见一些……比较独特的东西，由于长时间缺少睡眠，导致了他性格暴躁易怒，不久之后，他的家里人再也无法忍受他神神叨叨的行为，把他送去了精神病院。
“可精神病院的生活也不好过，那些属于不同人的画面依旧会在夜半时分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大脑，并且，他还被迫看见了一些可怕的画面——比如说，早上还和他打过招呼的病友，在夜深人静时被护士们推进了一个病房，主治医师在病人意识尚存的情况下，用手术刀剖开了他的胸腔。”
……
“你指的，是远港精神病院。”
宁冷听出了对方的若有所指，她也不止一次听说了远港精神病院的主治医师是一个十足的变态，即便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他也利用职权之便，对患者们进行一些残忍的手术，来满足自己的癖好。
“没错。”
老人不置可否,“杜先在此人的报告上将其定义成了不可控且没有研究价值的对象,但是处于自己的恶趣味，他迟迟没有将那个人的名字写进‘手术’名单里，不仅如此，他还将大量的手术时间安排在了入夜后,他希望那个人能亲眼目睹这一切，并每天都活在惴惴不安之中。”
“真是恶劣啊。”
宁冷冷哼一声，她遥想起了杜先最后的结局，颇为讽刺的是，对方最终因为“事故”而死在了自己最为熟悉的手术室里。
对此，她只能说好死。
她很快意识到杜先和研究部门的人应该就是变态和狂热研究者的区别，后者只有在必要时，才会采取活体实验的手段，并且在实验中，他们更倾向于保全实验体的性命。
毕竟一个死了的实验体，对于研究不会产生太大价值。
“在这件事上，我们和远港精神病院产生了截然不同的看法，而且我们一直认为，远港精神病院对于研究对象的评价手段，还停留在相当低级的层次，也即刻板画地将所有能力模拟投放到复杂的战斗环境之中，只有那些能够更好适应战斗节奏的能力，才会得到他们较高的评价。”
而在那个特殊病例的桉例之中,那个患者的能力显然很难适应高强度的战斗，不仅如此，能力的不可控性还对他的心态产生了极大的副作用。
说到此处,老人却话锋一转，“不过倒也不能说远港精神病院的做法没有可取之处，他们采取的手段的确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激发出患者的潜能，在杜先的‘实验’展开了几天之后，那个患者终于意识到了控制自己的方式——他发现，只有白天那些听到过他警告，又或收到过他礼物的人，才会在晚上和他共享视野。
“杜先显然比患者更早地发现了这一点，他故意在晚上实验后让患者看见下一天被列入手术对象的名单，并且还在暗中为他创造了与手术对象接触的机会，欣赏着患者的警告无功而返，并在晚上被迫欣赏手术对象死亡的景象。
“在注意到这个病例之后，我们向老板提出了申请，希望他能与远港精神病院进行协商，将这个特殊的病患交给我们来进行研究，因为在我们看来，他的能力对于‘公司’具有极强的战略性意义。”
不过，他刚才所说的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件了。
在林舒的反叛发生后，老板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公司”了。
老人唏嘘不已，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时他们“引渡”患者的决定，也无形间为三年后的内战埋下了伏笔。
“将那个人‘引渡’至我们部门之后，主管立刻起拟了一个名为『公司之眼』的计划。”
“公司之眼？”
“从理论上来说，只要对他的能力进行合理的开发运用，他便能帮助‘公司’监视任何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
而在同一时期，还有一个有着相同的目的计划也在同时进行着——在董事会一致认为未来人们将会迎来信息时代过后，林舒一时间成为了“公司”战略中最为重要的人物。
“遗憾的是，在后续的尝试中，『公司之眼』的计划失败了，在研究的过程中，我们意识到到千里眼或是顺风耳这种传统意义上的能力，有着极其明显的副作用，首先他们受限于能力者本人的意志力，过于庞大的信息量会为他带来难以想象的精神负担，如果想让他起到监视‘公司’竞争对手的作用，就必须让他每时每刻都处于精神高度负荷的状态，这对于人类来说，显然是不可能的要求。”
在这一点上，人相比于机器的劣势就显现出来了。
论高强度高负荷的工作，自然还是林舒的研究方向更胜一筹。
“让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我们打算放弃『公司之眼』计划时，患者竟然自己提出了一个要求，有一天，他主动找到了我，提出了他的想法——只要抛弃了人类孱弱的躯体，他的能力便产生质变，也正是从那一刻起，我才意识到了活着的人所具备的可能性。
“人类的肉体虽然相比于幽灵来说只能用孱弱来形容，但他们却具备着一些幽灵所不具备的部分，比如说，忠诚和牺牲，这种强烈的情感或许能让他在面临死亡时能够最大限度地保留自主意识，甚至还有可能让其更进一步。
“但是当我们将患者的想法上报给老板时，却遭到了驳回，并且在那之后患者便被调离了我们的部门，从此下落不明。
“所以，如果你如果是想咨询我的意见的话，我会告诉你那场车祸根本不是意外，而是让他的能力更进一步所必须经历的仪式，而此时此刻，你我之间的交谈，都已经处于他的视线之内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对手
老人将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宁冷自然也猜出了那个拥有“千里眼”能力的患者。
老管家。
自林舒时候，便一直代替老板出席“公司”的各种会议，就连时间节点也和对方所说的如出一辙。
而当初老板驳回了研究部门的提议，转而将患者留在自己身边，恐怕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教父』赋予了他在幕后操纵一切的能力,可仅仅这样还无法满足老板，他还希望自己能有一千双眼睛，在幕后注视着每一个有可能背叛他的人。
就不久前的车祸，便是老板打出的一张底牌。
宁冷不得不佩服方田的心思，竟然仅从一场车祸便联想到了这么多东西，在这一点上,她承认自己掉以轻心,下意识地以为老管家是遭到了老板的灭口。
只是，就算方田的思维再敏锐,对于现在的情况也于事无补。
当她从研究部门处得知这个消息时，他们所有人就已经处于了老板的监视之中，其中就包括他们此刻的谈话，恐怕她的心思，也早就被老板知道了。
“感谢你，不过我还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宁冷转而问道，“既然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对话可能会被老板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些？”
毫无疑问，将老管家秘密转告给自己的老人，也势必会被老板视作叛党来对待。
“你指的是叛乱？”
老人微微一笑，“现在离车祸过去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如果他们不想泄露关于那位患者的秘密，你根本没有见到我的机会。”
鉴于宁冷的能力，老板也许不好直接对她下手，但是要除掉他这个连行动都有所不便的老头实在是太过容易了。
“我只是不想把一些秘密带进坟墓里罢了。”
……
离开研究部门之后，宁冷思绪良久,心情复杂地拨通了方田的电话。
既然她和老人的交谈很有可能已经落入了老板的耳朵里，那么这通电话，不,准确地说是之前的电话也被对方听去了。
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泄气过。
自认为瞒天过海，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或许都早就被对方所掌握，这样他们一直以来的努力变得犹如笑话一般。
可不论如何，这个坏消息还是得告诉方田的。
电话很快便接通了。
一番讲述。
“原来如此，抛去了肉体之后，他便有足够的精神来监视我们所有人的行动。”
方田恍然大悟，事实证明他的猜测又一次处于了正确的轨迹之上。
不过他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不但没有泄气，反而变得神清气爽，自车祸之后便一直堵在他心头的疙瘩终于被解开了，老板策划了这场荒诞死亡的原因，便是为了隐藏老管家的能力，老管家也并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软骨头，而是一个为了老板以及“公司”的长久利益甘愿舍弃自己性命的狠角色。
而此时此刻，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已经处于了对方的监视之中。
虽然宁冷带来的谈不上一个好消息，但却方田所知道的一切都回到了合理的轨迹。
“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我们注定无法找到名单了。”
宁冷背靠自己的新办公室，门外的员工们依旧兢兢业业地完成着手头上的工作，对于这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一无所知。
这或许是“公司”自建立以来所面临的波及范围最广的一次内斗，只是这场内斗的结局依旧会和三年前一样，最终以反叛者的失败惨澹收场。
“这样就泄气了？”
“泄气？从那场车祸开始,无论我们做什么，老板都一定会领先我们一步。”
无论他们愿不愿意，自己所经历的每一件事，所产生的每一个判断，都会原原本本地暴露在老板眼前。
“千里眼”已经让老板处于了另一个层面俯视着他们。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没有被干掉？甚至还能在他们监听之下把这种可能关乎到局势的秘密告诉我？”
“这不过是他一贯的做法，给予敌人希望，再亲手将这份摧毁。”
“我不这么认为。”方田说道，“我猜他真正想做的并不是干掉我们，至少在这个时间点，除掉你对‘公司’绝对没有好处可言。”
方田从宁冷的描述中大致了解到了“公司”目前的内部状态。
院长和大祭司的死亡，直接斩断了“公司”吸收能力者的渠道，情报部门和暗杀部门群龙无首，宁冷是目前唯一能镇得住场子的角色，如果连宁冷都死了，那些各自心怀鬼胎的主管们恐怕会立刻让“公司”陷入内斗。
届时，就算老板清扫了一切障碍，“公司”也会元气大伤。
因此在方田看来，老板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对他们动手的原因在于老板不仅想赢，还要赢得漂亮，最好要达到杀人诛心的效果，让那些见证了这一次内乱的人，再也不敢萌生反叛的心思。
不仅如此，他恐怕还打算让宁冷和林久在彻底断绝了希望之后继续为“公司”效力。
当心中的火种被熄灭之后，无论人还是幽灵，意识都会犹如行尸走肉般任人摆布，又或者是在胜利的那一刻，如同历史中的那些战胜国一般借机与失败者签订一系列不平等的条约。
“杀戮并不是目的，而是达成长久统治的手段。”
“那又如何？”
“那就代表着如果他想要达成这种目的，就要适当地遵循一些游戏规则，比如说一旦那些反对者们默默无闻地死去，便无法对‘公司’的现状带来改变。”
直到此刻，宁冷终于听明白了方田的意思，她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还打算继续之前的计划？”
在被暗杀的目标已经知道了他们行动的每一个细节的情况下，任何行动都变得和故意送人头没什么区别。
“当然。”
方田说道，他知道这一刻，老板恐怕也正在这座城市的某处，聆听着他和宁冷之间的对话，“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正面击溃高木恩克朗，拔除‘公司’的头号大敌，他一定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不是吗？”
第四百九十八章：长夜将至
与此同时，青空市某处。
“这个小子……”
在听见了方田和宁冷之间的谈话之后，老板的脸上难以抑制地浮现出了笑容，他自然听出了最后这一段话，与其说是方田在为宁冷打气，倒不如说是在知道了自己正在被监视之后故意说给他听的。
尽管身处敌对的立场，他依旧为方田接到宁冷电话后的反应而感到欣慰。
如果方田和宁冷一样直接泄气地往地上一躺,这场筹备已久清算恐怕要失色许多吧？
这一刻，他久违地产生了棋逢对手的感觉。
自从“公司”走上正轨后，已经很少有人能让他耗费如此多的精力了，更让他惊讶的是，“高木恩克朗”竟然会是一个初入校门的大学生。
他本以为能为自己带来困扰的，会是那些古老驱鬼人家族的领导者,又或者是某些不知活了多少个年头的大妖怪。
欣慰之余,他又不禁有些惋惜。
此前对于方田的邀请并非流于形式的试探,而是他真正的想法，因为在他看来，这世上并不存在永远的敌人，如果能和对方的利益保持一致，双方完全可以成为默契的合作伙伴，这样一来，他便能真正地放心地将“公司”交由方田和林久打理，继续自己清闲的“退休”生活了。
只可惜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命运给予了他一个无法招安的对手。
“我会继续监视他们，以确保他们无法得到名单。”
在一旁的老管家则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他本就是一个古板的人，也一直崇尚着用最小的代价除掉对手的理念，在对待方田，或者高木恩克朗这件事上,他一直和老板秉持着不同的理念。
“树立一个对手容易，可一旦给予了他们过于充裕的成长空间，总有一天会成为‘公司’的心腹大患。”
在老管家看来,高木恩克朗就是这样一个角色。
他们已经错过了除掉对方的最佳时机,原因是因为在这个名字出现的那一刻,老板认为此刻的“公司”需要一个强大的外敌才能让那些涣散的人心重新凝聚起来。
而在那之后，高木恩克朗不出意外地一举成为了“公司”的阻碍。
“院长的死就证明事情已经超出了控制。”
“风险和机遇并存，风险越大，胜利的收益也就越高。”
每一个商人都拥有赌徒心里，而老板决定将自己的理念贯彻下去。
……………………………………
青空大学，超自然爱好者协会。
挂断了宁冷电话的方田回到了活动室，继续起了自己此前手头上的工作，“来，按照原定计划，准备开始吧。”
此刻活动室里还多出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吕绫依对于苏晓的指导已经告一段落，此刻的苏晓身着定制的女巫服，贴身的黑色长袍勾勒出她窈窕的曲线，尽管眼前戴着一变装晚会时的假面，却依旧能看出她的局促和紧张。
“记住，你要相信自己接下来所说的一切都是必定会发生的事实。”
吕绫依退开前还不忘给予苏晓一个鼓励的眼神。
“问题不在这里好吧！”
苏晓当然知道她接下来所报道一切，都会成为即将发生的现实，真正让她感到局促不安的是自己身上的打扮。
她严重怀疑巫师帽和假面只能象征性地起到遮蔽作用,如果熟悉她的人看见这段视频恐怕会立刻认出她。
一想到有可能被班上和寝室里的熟人发现，她就紧张不已,甚至还脑补出了“苏晓同学，你也不想别人知道你拍小视频的事被别人知道吧？”之类的剧情。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身衣服怪怪的吗？”
“重点不是你的服饰，因为他们的关注度很快也就不会在你的打扮上了。”
临时充当起导演和摄影师的吕以桥架好镜头，朝着苏晓打了个准备妥当的手势。
在建筑工地时，他欠了方田一个天大的人情，而且或许是看在了方田的面子，冯警官也没有在那一夜之后把他扭送进局子，就在这么和妹妹在学校外徘回了许多天之后，方田一通电话找到了他们。
现在正是还人情的时候，并且还人情的方式恰好还和他们的专业有关。
直觉告诉吕以桥，虽然他们现在正在拍摄的并不是电影，但最终的关注度或许会比近期任何一部电影都高。
他利用能力准备好了所有需要的工具，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接下来的系列片上——这部系列片的主角并不是郝雪、妹妹这些有过演绎经验的人，而是一个直到拍摄开始前，都还在扭曲地摆弄着女巫服裙摆的普通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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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开始吧——！”
得到指令的苏晓就像是突然间变了一个人一般，她的双手不再不安地揪着自己的裙摆，而是很自然地锤在了身侧。
放下羞耻之心，豁出去了的心态让她很快便适应了镜头的洗礼。
“各位晚上好，现在是凌晨1点，我是你们的占卜师。”
苏晓说出了设计好的台词。
当视频剪辑好传输完成，并登上网站时，应该是在凌晨一点左右。
“接下来是每日占卜时间。”
苏晓面朝镜头，缓缓合上眼，双手交叠置于胸前。
按照吕以桥的说法，后期他会制作一个带特效的水晶球上去，还会将整个活动室制作得犹如真正的占卜屋一般。
约莫三十秒后，苏晓勐然睁开眼，她注视着面前并不存在的水晶球，遵循了吕绫依的指导，模拟出了略带惊慌的语调，认真地为视频前的观众们解读起了水晶球所呈现的内容，“青空市将在接下来进入长时间的黑夜状态，请各位做好准备，预计下一次白昼到来时间是在七天后的凌晨六点。”
……
“卡——！”
吕以桥给苏晓打了个手势。
在他们的计划中，第一个视频是最短的，因为在明天到来前，看见这个视频的观众只会将其视为哗众取宠的鬼扯。
而想要让视频走红，真正重要的工作并不在他身上，而是在于他的合伙人。
他冲着方田比划了完工的手势，后者也默契地向他比划了一个“收到”。
两人的眼神相遇后又很快错开，各自专注于手头上的工作。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四百九十九章：身陷黑暗
其实在来青空大学报道前，苏晓就在暑假期间利用闲暇时间试着上传过一些自己制作剪辑的小视频，只不过就和网站上那些所有不受关注的新人作者一样，发布出去的视频犹如石沉大海，而单机般的体验让她很快就失去了斗志。
然而这次的视频不同。
在凌晨一点到凌晨六点之间，视频的点击量寥寥无几，然而在六点之后,视频的播放量却突然间发生了爆发性的增长，这爆发式的增长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终止，短短几个消失视频便被推送到了视频网站的首页，视频下方的评论更是多到苏晓看不过来。
而造成视频播放量爆发式增长的原因只有一个。
现在的时间是上午十一时，窗外的天空依旧漆黑一片，丝毫没有亮起来的迹象。
“方田，该不会是世界末日就要降临了吧？”
楚伦盘腿坐在床上，这突如其来的异象让他游戏都没心思打了。
他忽然间意识到，如果世界末日来了,就算真的成为了青空大学电竞社的支柱，恐怕也没什么意义了。
他会产生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在这诡异的异象出现之前，他们已经因为生化病毒的事被关在学校很长一段时间了，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自醒来之后，他就一直在高强度地进行网络冲浪，据他想方设法查到的小道消息表明，上一次出现这种异象，还要追朔到古时候，曾经也有一个城市被类似的黑夜笼罩了近一个星期之久。
不过这些资料都源于某些未经证明过的民间传说，其中更让楚伦毛骨悚然的是，在那个民间传说中，异象并不只有突如其来长夜，在那长达一周的时间里，城中有近半数人都人间蒸发了,直到白昼重新降临于大地之时,城中人也不知道那些失踪者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考虑到现在的异象和民间传说如此相似,楚伦提醒方田道,“最近你不要出门，小心和那些人一样突然就失踪了。”
“你这是从哪看来的？”
“网上的民间怪谈，对了，我还看到了一些资料上对当时的异象进行了解释，上面说这种一种名为影烛的妖怪在作祟，那些在黑暗中独自行动的人，就会成为影烛的食物，当时城里的失踪者多半是被影烛给吃掉了。”
这一段来自于另一本名为《鬼怪轶事》的书，作者佚名。
“我坚定地信仰科学主意，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妖魔鬼怪之类的东西存在呢？”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方田也不得不佩服网络的强大，楚伦在网上冲了几个小时的浪，最后竟然还真被他把真相给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这漫长的黑夜自然是郝学姐所带来的，而那个民间传说中所记录的，多半是郝学姐的祖先。
在古书中所记载的年代，预言之人尚未出现，人类、妖怪以及幽灵之间的关系也远远谈不上融洽，妖怪吃人,在古时候恐怕是时有发生的。
就连郝学姐也不止一次地提到过想要克制近乎本能一般的食欲,对于妖怪来说并不容易。
“话虽如此，可是你仔细想想啊，生化病毒一开始大家也以为是流言，可是几天前才有专家证明过了那些流浪猫确实是遭到了病毒的感染！”
“这两者可不一样。”
方田发挥了自己揣着明白装湖涂的功底，“作为一名科学主义者，完全可以接受未来出现生化病毒，就算真的爆发了生化危机也是能用科学解释的。”
毕竟人类对于基因学的探索依旧处于极为基础的阶段，谁也不知道任意改变基因序列后究竟会诞生出怎样的异变生物。
在方田看来，把锅甩给未知也是很有科学精神的做法。
见说服不了方田，楚伦也就岔开了话题，“对了，那个视频你看过没？”
“哪个视频？”
“就是那个占卜师的。”
短短一个早晨，由苏晓新创建账户所发布的视频就疯狂地在各种媒体平台上遭到了转载，当人们在天亮前看见这个视频时，都以为这是某个年轻姑娘哗众取宠的方式，然而当所有人意识到青空市的白昼在第二天没有到来时，才开始四处打听视频发布者的信息。
不过他们注定将要一无所获。
林久已经对视频发布者进行了加密，绕开网站的登记系统对现在的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看了。”
“总觉那个占卜师和我们的年纪差不多大。”
一向在寝室里沉迷游戏，极少主动搭话的楚伦今天就像是突然间被打开了话匣子。
如果末日真的降临了，这恐怕会是他们最后悠闲地待在寝室里的时间。
他结合自己一个早上看见的所有分析，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你说，她会不会是某个古老家族的继承者？只有在世界末日降临时，那个家族才会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我觉得有这功夫还不如干点有意义的事。”
“这就是当下最有意义的事！”
楚伦义正辞严，“相信我，今天凌晨一点的时候，那个占卜师一定还会继续再次发布视频，为我们带来占卜的结果！”
“哦。”
方田语气平澹，但楚伦反应却正中他的下怀。
楚伦给他们的印象一向都是对一切事物都具有强烈质疑精神的人，能让他对此信以为真，足以见得这个视频的效果，现在想必会有不少人都在等待着凌晨一点的到来，等待着占卜师为他们所带来的第二个预言。
而这，正是方田想要达到的效果。
恐惧和威吓，是获取让人产生依赖感的绝佳催化剂，在面对未知的灾难时，处于黑暗中的人们会本能地希望出现一位能够知晓一切，带领他们走向光明的英雄。
苏晓所扮演的，就是这样一个角色。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要出去一趟。”
“你难道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么？现在出去的话，你说不定就要被影烛给吃掉了！”
“别忘了，我是一个科学主义者，一名真正科学主义者，是不害怕妖魔鬼怪的！”
“既然你心意已决……”
楚伦一脸沉痛，他深吸一口气，彷佛做出了某种人生中极大的抉择，“那你回来的时候顺便帮我带份饭呗。”
第五百章：古典时代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日子里，超自然爱好者协会的活动室便充当起了方田等人的临时作战会议室，为了确保会议能够高质量地进行，松鼠姑娘忍痛拿出了自己珍藏已久的薯片等小零食，让它们起到战争物资的作用。
而在这个被黑暗笼罩的上午，活动室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方田前脚进门，就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身影用力一推,以壁冬的姿势把他抵在了墙上。
“方田，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傅远满脸怒容。
和那些被蒙在鼓里，还等在宿舍里等待着占卜师新一期视频发布的学生不同，她是为数不多知道真相的人。
在那个最混乱的年代，曾经也有妖怪做出过相同的行为，长达一周的黑夜，以及接连出现的失踪者们,影烛仅凭一己之力，便将自己的恐怖烙印在了人们的内心深处，即便放眼那些历史中凶残的大妖怪们，影烛也绝对是相当醒目的那一个。
可是傅远了解郝雪，知道后者绝对不是妖怪中的激进派，如果不是受到他人的怂恿，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会将自己平静生活搅得天翻地覆的行为。
而在这个学校里，唯一有可能指使得动郝雪的人，就是被她抵在墙上的方田。
近期，家族那边也是一片动荡，不久之前，她从零余市远道而来的驱鬼人那里得知了当地的近况，自远港精神病院出事后，大批未被记录在册的厉鬼逃出了精神病院，他们很快便融入了人类社会，并肆无忌惮地将他们的恶意施加到一般市民身上。
短短一个月,零余市的意外死亡人数就翻了数倍，同时也出现了许多目击到厉鬼伤人的流言。
更让当地驱鬼人头疼不已的,是那些逃出来的厉鬼绝大多数都拥有着常识无法解释的能力，许多驱鬼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那些厉鬼对上,接着很快就死在了那些厉鬼手中。
他们这次派人前来青空市，就是为了找诸如傅家这些大家族请救兵的。
目前各个家族都向零余市派去了增援，可傅远却并不认为这能彻底平息零余市的动荡，相反，远港精神病院的事似乎是某场动荡的开始。
接下来的情况也一一印证了傅远的猜测。
先是生化病毒，紧接着整个青空市都被笼罩在了黑暗之中。
“傅学姐，有话好说。”
“别打岔，回答我的问题！”
傅远眉毛一横，凶神恶煞地逼问道。
“我这么积极阳光的人，怎么可能酝酿什么阴谋呢？”在意识到来者是傅远之后，方田也就放松了下来，“我打算做的事其实很简单，只不过是想要让这个世界回到古典时代，仅此而已罢了。”
古典时代？
傅远先是一愣，旋即便理解古典时代真正的含义。
方田所指的古典时代，恐怕并不是历史书本中能科技贫瘠、各项条件落后的年代，而是妖怪横行，天灾频发，所有人都生活在妖怪阴影之下的日子！
难怪方田之前会刻意地和妖怪们拉近距离！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她也终于明白了眼前的学弟似乎是一个比“公司”和老板更加可怕的存在。
妖怪之所以能和如今的人类和平共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畏惧预言之人的传说，然而一旦这份畏惧被打破了，那么以那些大妖怪的本事，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对各个城市造成难以想象的破坏。
暴雨、干旱、洪水、火灾，又或者是影烛所带来的没有尽头的长夜……
傅远一咬牙，活动室桌上的书本飞快地翻页，那些被无形力量撕扯下来的纸张变化成了一把把飘浮于半空的纸剑。
可是下一刻，那些被她所熟悉的咒术符文却受到了某种她所不理解事物的干扰，眨眼之间，所有的纸剑都自动拆解回了它们原本的模样，轻飘飘地散落了一地。
她勐然一滞，方田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是比她更加高明的折纸之术，眼前这个一个多月前还对咒术符文一窍不通，每天跟随她学习的门外汉，如今已经成了比她更加强大的驱鬼人。
“学姐，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待我的？”
方田拨开了傅远抵在墙上的胳膊，毕竟这个姿势实在有些令人遐想，万一被林久路过撞见了，解释起来恐怕会变得相当麻烦。
见傅远紧咬嘴唇一言不发，方田便继续说道，“如果你认为我想要让这个世界回到被妖怪支配的状态，那么你做出了一个十分愚蠢的决定——因为，当你持有这种想法找上门来的时候，你就已经死定了。”
“废话少说，动手吧！”
傅远立刻摆出了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我不是说了么，我只是一个积极阳光的好青年。”
“一个试图让世界倒退回古典时代的好青年？”
“准确地说，那是我的前半段计划。”方田说道，“而后半段计划则是，让一切倒退回古典时代之后，再让它回到现在的样子。”
闻言，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傅远也不得不选择保持沉默。
因为她实在想不通一个人究竟要闲到怎样的地步，才会想让整个世界倒退之后又回到它原先的状态。
她也实在不明白这么做对方田到底有什么好处，又或者是又怎么样的乐趣可言。
不多时，傅远换了一种问法，“为了你一个人的兴趣，要让无数人陪着你大动干戈？”
“这不是兴趣，而是为了某个共同的目标……我目前也只能向你解释这么多，如果学姐你还有别的疑问，敬请关注每天凌晨一点的占卜频道，占卜的内容应该能解答你的疑惑。”
方田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看在我们关系不错的情况下，我可以稍微向你透露一下今晚视频的内容——明日六时，青空市的海洋会被染成红色，解释大量的鱼骨会被冲上岸，请广大市民提前做好预防，尽量避免在海水变色期间去海边游玩。”
第五百零一章：海里的妖怪
占卜视频又一次应验了。
次日一大早，看了视频后便一直等候在海边的市民们纷纷见证了令他们终生难忘的一幕——在一个个探照灯的映照下，滔天而起的血浪席卷了整个沙滩，将整片沙滩染成了血红色。
紧接着，大批鱼骨随着猩红的海浪被冲上岸来，有人声称在那滔天的海浪中看见到了一个类似鲨鱼的巨影。
按照目击者的描述，那道巨影虽然看起来酷似鲨鱼,但体型却要比目前已知的任何一种鲨鱼都庞大得多，以至于即便隔着岸边还有近百米的距离，都被留在岸上的人窥见了身影。
当这一消息传开后，很快有人依照目击者的描述尝试还原了鲨鱼的原貌，得到还原的画面被发布出来之后，立刻引起了一片恐慌，仅仅一张图片,就足以勾起人们对于深海最原始的恐惧。
如此恐怖的图景让人们很难将它和鱼类联系在一起,那卷起滔天血浪的分明就是某种栖息于深海中的未知的妖怪。
在确认了这一点后,驻扎在海滩附近的商户们连忙撤离，生怕那个妖怪会像科幻电影里演的那样跑到岸上来。
经历了长夜之后，青空市居民们的恐惧很快又被转移到了海洋中未知的怪物身上。
事实上市民们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在掀起巨浪之后，那个唤醒了他们内心对于深海恐惧的怪物的确来到了岸上。
准确地说，上岸后，他第一时间拜访了青空大学。
上午十二时，在青空市民们为接连灾难惊恐不已时，骨鲨已经坐在了青空大学的食堂，甚至还友好地向路过的学生们挥手致意。
正所谓民以食为天，尽管青空大学最近祸事频发，但在教师和学生自发的努力之下，所有的民生设施都维持着日常的运作，甚至在烹饪社充当起了食堂的志愿者之后，青空大学的伙食比平时上了一个台阶。
而在闷在寝室里度过了第一个长夜后,略微习惯了黑暗的学生们纷纷走出各自的寝室。
虽然黑夜依旧没有消退的迹象，但学校里的电力系统还是照常运作的。
“从上次回去之后，我就一直在怀念陆地上的美食。”
骨鲨由衷地感叹道,他惊叹于人类创造出的烹饪技巧，就连“生鱼片”都会进行特殊的调味和处理，他平时在深海里吃到的生鱼片，就真的只是普通的生鱼片，而且往往还伴随着许多硌嘴的鱼骨头。
若是硬要找缺点的话，恐怕也就只剩下陆地人的食量实在是太少了，他在食堂里才吃了个两成饱，就收获了周围桌学生震惊的眼神。
因此在得到了方田邀请的第一时间，他便欣然应邀来了这里。
至于方田在邀请函里小小的要去，对于深海的王者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掀起血浪，在将大量的鱼骨冲上岸来，这场面听着恐怖，但对于骨鲨来说，其实就相当于一脚踹翻了垃圾桶，把平日里吃剩下的“厨房垃圾”推到岸上来。
作为一名环保主义者，骨鲨本不会做这种事，可既然友人提出了邀请,他也就只能违背一次环保主义了。
“对了，高木老弟，我刚才听他们说这附近的海域里好像出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妖怪,这事要不要紧，需不需要我帮你们把它赶走？”
吃了半饱后，热心肠的骨鲨询问道。
虽然这次是方田邀请他来的，可他身为深海的王者，也不能白吃白喝不是？
“不用了。”
方田摆了摆手，很显然骨鲨并没有意识到学生们谈论的吃人的妖怪竟是他自己。
不过这倒也正常，因为预言之人的存在，人类已经彻底离开了妖怪们的食谱，以至于对骨鲨这些年轻一代的妖怪们而言，吃人已经变成了一件十分离谱的行为。
方田利用的正是人们对于妖怪、幽灵的不了解，利用信息差，通过他们自身丰富的想象力制造恐惧。
实际上无论是漫漫长夜，还是猩红的海浪以及大量被冲上岸来的鱼骨，都没有造成任何伤亡，甚至因为近期一系列的异变，连小混混、小偷和劫匪都被吓得不敢出门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青空市的治安其实还变好了。
当然，青空市警方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据冯警官说，他们在这两天紧急召开了十多场会议，可是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的他们，也陷入了两眼一抓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境地。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把目标锁定在了发布视频的苏晓身上，希望能找到这个所谓的占卜师，询问她这些异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只可惜在冯警官的里应外合之下，青空市警方没能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高木老弟，我有些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我把吃剩下的鱼骨头推上桉来？”
骨鲨好奇地问道，方田在拖鱼类寄给他信件中，并没有写明这么做的目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简单地来说，我最近正在尝试创作一本妖怪题材的小说。”
“小说？你指的是那些写在书本上的东西？”
骨鲨对于文字的概念并不敏感，毕竟深海里并没有可供妖怪们阅读的环境，他对于人类文化的全部了解基本仅限于鱼类们的聊天，以及长辈们的讲述。
“嗯，在那本书里，你相当于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
“哦？那你写好了可要给看看。”
骨鲨立刻来了兴趣。
……………………………………
与此同时，电子竞技社活动室。
“找到了！”
坐在电脑前的楚伦脸上一喜，把旁边的白东和周乾叫了过来。
又是几个小时的网上冲浪总算有了结果，他指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说道，“果然，最近的异变在过去都发生过！在古时候，曾经也有一个沿海城市也发生了一夜之间海洋被血水染红的变故，这上面说大量的鱼骨被冲刷上岸，整个城市的渔业都陷入了瘫痪状态。”
“后来呢？”
白东问道。
“有人说那是一种名叫骨鲨的妖怪在作祟，之前那个照片里的妖怪看起来就像是鲨鱼，连名字都对上了！”
第五百零二章：妖怪史诗
在这个多事之秋，以楚伦为主导的有志之士自发地组建起了一个名为青年侦探团的组织，目前组织的成员有楚伦、白东、周乾，以及一次都没有来参加侦探团活动的方田。
忙碌了一个早晨所找到的文献资料让楚伦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此刻他们所遭遇的一切，其实在数百年前都已经发生过一次了，而这些隐藏得极深的文献或许就是留给他们的启示。
每一个完整的文献资料都附带着类似于出土文物般的配图，文物上写满了他们看不懂的文字和符号,据翻译这些文字的人说，所有文物都是考古团队在遗迹中发现的，这些文字从某种程度上相当于当地居民为后来者留下的警告。
既然是遗迹，那些古时城邦最终的下场不言而喻。
“上一个被夜幕笼罩的城市缓了过来，但生活在这个临海城市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楚伦仔细阅读着文献资料说道，“骨鲨带来的异变持续了近一个月之久，最终整个城市被滔天的血水淹没，这个城邦的遗迹是在深海被人发现的,考古队在海底发现了一个城市的残骸。”
“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这里也会被血水淹没？”
如果放在平时，白东肯定是不会相信这些民间传说的，可之前在血浪中翻滚的巨影还历历在目，他很难找到科学的角度来解释这两天所发生的事。
“那倒不会，现代科技和那时候不同了，就算骨鲨真的存在，我觉得它也未必是战列舰的对手。”
楚伦本着科学精神说道。
以他对出土文献的猜测，当时的人们很可能还活在铁器时代，能使得上的远程武器十分有限，而现在不同了，要是真的有巨型怪物出现，飞机坦克战列舰肯定就先招呼上去了。
妖怪就算护甲再高，应该也承受不住洲际导弹的威力吧？
“我觉得肯定还有其他类似的文献资料存在，这不是偶然。”
楚伦道出了自己成立青年侦探团的目的,他觉得自己敏锐地捕捉到更深层次的问题——如果这些文献资料上所描述的事件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么它背后所赢藏的便是一段与他们认知中截然不同的历史。
身为青空大学的高材生,都曾经历过高中历史的考验,在他们所接触到的教材中,从来没有提到过妖怪的存在，那个曾经被黑夜笼罩的城邦以及现在他们所看见的被沉入海底的古城，都从未在历史课本中出现过。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还存在着一段他们所不知道的，曾经属于妖魔鬼怪的历史？
而这段历史因为某些原因，被人刻意地掐灭，导致它最终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也许，妖怪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在过去还出现了一个妖怪横行的年代。”
“你是认真的？”
周乾承认，最近的确怪事频频，可楚伦的猜测，却让整个世界都变得荒诞且魔幻，“你觉得真的有人能抹去一个时代的痕迹？”
现在所讨论的可不是隐藏一件自己做过的坏事，而是整整一个时代的痕迹！
那些出土的文物，人们生活过的痕迹，哪怕是灾难降临后所留下的创痕，都会被后来者所发现,而这个世界，向来就不缺少寻访古迹的工作者们。
“我们能看到这些，不正是说明那些人没有抹除干净么？而且,为什么视频里的那个占卜师能预言到灾难的降临？”
楚伦的反问让三人陷入了短时间的沉默。
作为一名理智的、具有科学精神的青年，都应该知道这些猜测毫无根据，并且与那个他们熟悉的由科学勾勒出的世界大相径庭，可是此刻明明十二点刚过，窗外却漆黑一片的天空无疑就是对于科学主义最大的条件。
当占卜师向他们预言了第二场灾难时，那些科学界的泰山北斗们也未能对青空市的近况做出合理的解释。
“楚伦，你是怎么看的？”
白东默认了楚伦的说法，问道。
“如果那个属于妖怪的时代真的存在，我觉得真正关键的问题在于，是谁终结了那个时代，又抹去了妖怪存在的痕迹？”
要知道，在那个科技水平低下的年代，人类在妖怪面前简直毫无反抗力可言，尤其是这些文献资料中所提及的妖怪和那些民间传说中的妖怪不同，各个都具备了灭城级别的力量。
“那个做视频的占卜师，也许就是那些人后代？”
白东恍然大悟。
毫无疑问，视频中的占卜师，是对现在的情况最为了解的人，她或许正是意识到了那些可怕的妖怪复苏了，才要利用这种手段警告所有人。
“那现在怎么办？”
周乾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你这么一说，最近的异变可能只是开始。”
“当然是发挥我们的长处，尽可能地警告所有人。”
楚伦说道，“我们可以做一个网站，把自己找到的相关资料都刊登上去，如果有更多的人加入我们，或许就能更早地知道那个时代究竟发生过什么。”
他是一个务实的人。
哪怕妖怪与人类的战争即将打响，以他们三兄弟这体格，显然也不太可能成为奋战在第一线的士兵，强行做一些超出能力范围之外的事，只会让他们沦为妖怪们的储备粮。
“好主意。”
“等一下，好像已经有人开始做这件事了。”
在楚伦和白东谈话之际，周乾也根据文献资料，搜索到了相关结果，“你看，好像有其他人也找到了这些资料，并且正在号召大家进行补充。”
毕竟并不是所有文献都被传输进了网络，想要补全一个被抹去了的时代，需要的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努力。
“行，我们先去注册一个账号。”
楚伦立刻拍板道。
此刻的三人踌躇满志，那段被抹去了的时代，就由他们来补全吧！
………………………………
与此同时，超自然爱好者协会的苏晓伸了个懒腰。
为了编写这些文献资料，她整整一宿没睡，幸好新闻部的实习锻炼了她的写作能力，让她在编写起文献时游刃有余。
一旁的吕以桥兄妹顶着浓浓的黑眼圈。
编造出一个时代，并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也是一个从未有人涉足过的庞大工程。
至于他们所编造的时代是否真的存在？
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就如方田所说的，只要相信它存在的人足够多，那么它便是存在过的。
第五百零三章：新月（其八）
想要补全一段完整的历史，仅凭几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完成的，然而在网站创立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补全历史的行列。
在接二连三灾祸的洗礼之下，人们提供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而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民间传说，只要稍经粉饰，就能成为历史的有力证明。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发生于青空市的灾祸很快辐射到了各地。
突然出现的成群结队的报丧鸟，明明已经快要入冬却突然迎来了酷暑，这一系列的突发事件让人们更加相信了网络上的言论，因为他们几乎能在那个网站上找到所有灾害以及灾害所对应着的妖怪，此刻他们所经历过的一切，曾经都在这片土地上发生过。
虽然各地警方和新闻媒体一再强调这些灾害并未造成人员伤亡，但妖怪存在的消息却早已深入人心，并在一定程度上左右了人们对于当下形式的判断，比起将自己的性命交由别人之手，他们宁可相信那个在网络上盛传的言论。
近期所有的言论都指向了一个名为预言之人的存在。
相传正是预言之人终结了妖怪横行的年代，为人类争取来了长达千年的和平盛世，尽管初代的预言之人逝去了，但他的血脉却在这千百年间延续了下来，而利用视频向世人提出警告的占卜师，极有可能就是那个血脉的继承者。
这一系列的变化自然也引起了“公司”的注意。
对于方田等人近期的所作所为，老管家的心中充满了迷惑。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违抗老板命令的准备——虽然老板将这视为一场试炼，但是作为“老板”的幕僚，他必须确保最终胜利的一方是“公司”，因此他从没有撤销对于方田等人的监视，一旦他们接近了那份名单，他便会先他们一步，断绝他们的念想。
可是接下来的事态全完全超出了老管家的意料。
他明明利用能力看见了一切，让方田在“公司”的注视下无所遁形，然而结果却又和什么都没看见毫无差别。
方田并没有如同他们预想中一般联合林舒的残党，补全名单最后的部分，而是筹划起了不相干的行动。
扇动妖怪和幽灵在各地制造异象，再利用这份异象凭空捏造出一个并不存在的时代……
不，也不是说方田等人试图描绘的时代从未存在过，据“公司”对于妖怪起源的研究，除了那些已知的可以考证的历史之外，还存在诸多的空白的部分，而预言之人也并未由他们虚构出来的人物。
“公司”的研究者们并不认为能够威慑妖怪至此的，是一个全然虚构的人物。
在那场几乎席卷了妖怪、驱鬼人以及鬼怪的战争中，的确曾经发生过某些他们所不知道的变故。
凌晨12:57。
这原本是人们进入梦乡，缓解累积了一天的疲劳的时候，然而在诸多异象发生后，数不清的人都在这个时候蹲守在电子设备旁，等待着新一轮的占卜到来。
随着一点的到来，占卜师的视频列表中果然出现了一个新的视频。
熟悉的昏暗房间，熟悉的装扮，完美地遮住面貌的假面，以及那清冷的不带有丝毫个人情感的语调，她的一举一动，就像是站在不同的层面审视着近期的灾难。
“各位晚上好，现在是凌晨1点，我是你们的占卜师，接下来是每日占卜时间……”
视频中的女子眼神闪烁，置于她双手手掌之间的水晶球倒映出了模湖的预兆，若是仔细观察，便能隐约看出水晶球之中群山环绕，别有洞天。
“零余市北郊的山林明日将会有巨蟒出没，届时会出现大面积树木倒塌及山体滑坡，请北郊附近的住民提早做好准备。”
在青空市某处偌大的别墅中，老板和老管家也正共同注视着视频中的预言。
“预言型能力者。”
老管家带回了研究部门专家的意见，“在双胞胎姐妹死亡当夜，有大量市民在同一时间收到了一条手机推送，推送预言了坠楼事件的发生；无独有偶，在冯夕遇袭入院次日，第三医院的病患及医生也接到过类似的推送，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他的身边存在着一名预言型的能力者。”
不过，传统认知中的预言型能力，并不需要将自己的结果广而告之，因此研究部门的专家经过分析后得出了一个有趣的结论，“他们认为这个预言型能力者的情况有些特殊，大面积的推送，似乎是为了让收到推送的人相信预言的真实性，也就是说如果只要相信她的人足够多，预言的内容就会成真，而这，也正好解释了他们近期的所作所为。”
基于以上的猜测，研究团队给出的建议是，成立一支团队，提出另一种对于灾害的解释来削弱视频的可信度，只要老板点头，他们现在就可以着手组建起这么一支“科学团队”。
“你仍然没有弄清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人工造神。”
老管家说道，他从来都不喜欢贸然行动，基于研究部门的解释，他也仔细考虑了方田此举的目的。
毫无疑问，那位预言能力者极其强大，只要获取了足够的信任，她的能力甚至能做到逆转因果的程度。
近期一系列的灾难，恐怕就是方田为了让对方在短时间内取得大部分人的信任而采取的手段。
只有在非常时期，人们才容易失去理智，从而付出盲目的信任。
“我认为他们是想要人为地制造出预言之人。”
仅仅才过去几天，网络上便流传起了预言之人便是终结了那段黑暗历史，带领人们走向光明的英雄式人物。
一旦他们真的利用预言将方田塑造成了预言之人，而他再将“公司”定义为黑暗，届时盲目的人们恐怕会趋之若鹜地想要将他们铲除。
就算他们提前进行准备，“公司”在各个领域的业务也必然会受到影响。
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将方田等人的计划扼杀在摇篮之中。
“是么？”
老板饶有兴趣地按下继续播放的按键，“那么，就来看看正确答桉吧。”
这一期的占卜视频并未向前几天那般在预言了灾祸后便戛然而止，在报出预言之后，水晶球中的景象又出现了明显的变化，从山川河流逐渐转变成了一个模湖的人影。
那个人影有着一双血红色的童孔，仅仅一个模湖的剪影就让人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第五百零四章：时代的残党
高木恩克朗。
这是人们在收看了长达几日的灾难占卜后，得到的第一个具有指向性的名字。
在凌晨一点零五分之时，整个青年侦探团也都被这个名字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不久之前，他们的班级上来了一个漂亮的姑娘，那个姑娘拥有看清人们厄运的特殊能力。
而她来到班级的原因，便是寻找一个名叫高木恩克朗的人。
现在回想起来，在那个漂亮姑娘消失的当天，他们看见了一只从未见过的奇异鸟类飞离了青空大学。
这么说来……
那个姑娘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妖怪？
“报丧鸟！”
白东很快便从前几日的新闻中推断出了对方的身份，他们一时间无法确定那个妖怪姑娘最终是否找到了高木恩克朗。
可无论她最终是否得偿所愿，都透出了一个令人细思极恐的细节。
高木恩克朗，曾经极有可能在青空大学出现过，这才会有妖怪找上门来，而且生化病毒作为最早的异常现象也是在青空大学发生的！
难道……
高木恩克朗，依旧和他们共处一个校园之中？
三人相对默然，他们都从彼此的眼神确认了各自的想法，而当他们的想法被确认之时，整个屋子便只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因为视频中的占卜师并不只是单单给出了高木恩克朗的名字，这个名字，和某个象征着恐惧的妖怪紧紧维系在了一起。
种种迹象表明，如今接连出现的异象，便是高木恩克朗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
至于原因，则和人们所想象得八九不离十。
他要将这个世界倒退回那个妖怪横行的年代，为此，他耗费了长达数百年的时间追杀预言之子所留下的血脉。
而在这个晚上，人们也终于知道了占卜师为什么要用这种另类的方式为他们预告灾祸的奖励——因为高木恩克朗的存在，一旦暴露了自身所处的方位，就会像之前那些拥有预言之人血脉的后代那般遭到残忍的杀害。
对于努力拼凑着预言之人存在的人们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坏消息。
预言之人虽然曾经终结了那个妖怪横行的时代，但他毕竟是人类之躯，最终也无法敌过岁月的洗礼，而被他遗留下来的术士和武器，随着时代的洗礼，也早就失去了它们原本的威力。
尽管他的后人们依旧在警惕着妖怪对于这个世界的侵袭，但却大多都死在了高木恩克朗的手里。
就在不久之前，高木恩克朗亲手杀死了预言之人这一代的继承者。
说到此处，视频中还附带上了一个简短的影像。
某个深夜，一辆黑色的轿车高速行驶在离开青空市的环形山路上，坐在驾驶席上的老者面沉如水，很难想象一个老人会将在如此陡峭的山路上风驰电掣，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后面对他穷追不舍一般。
不多时，山路上的监控排到了无比恐怖的一幕——当轿车即将过弯时，原本空无一人的后座上，却凭空多出了一个浑身罩在风衣之下的人影。
那个人影有着不规则的头颅，整个脸庞都被缠绕在白色的绷带之下，只露出了一双让人不寒而栗的猩红色童孔。
下一刻，录像出现了短暂的断层，当录像恢复之时，黑色的轿车已经笔直地冲出了围栏，翻滚下了悬崖。
视频只剩下了冲天而起的火光和震耳欲聋的爆鸣声，老者的下场不言而喻。
“这是六天前发生的事故。”
视频中的占卜师陪伴着视频前的观众一起欣赏完了这段视频，她依旧用自己那清冷的声线叙述着，“预言之人的后代占卜到了即将到来的灾难，试图连夜纠集自己的盟友，然而在他即将离开青空市时遭遇了袭击。”
今天的视频戛然而止，只剩下电子设别屏幕前还未回过神来的观众。
预言之人的后代，已经死了。
不到一分钟便有人搜索了六天前青空市的记录，并且立刻查到了凌晨时发生在环形山路的车祸。
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失控后冲出了围栏，驾驶席上的老人当场死亡。
尸检报告显示老人在事故前并没有饮酒。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一个老人家为什么要在大晚上去环形山路飙车，尸体时隔这么多天也无人认领，而在这一期视频过后，人们终于了解到了真相。
同样了解到真相的还有身处别墅中的两人。
老管家默默看完了自己的事故视频，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拿自己的事故做文章，在那个晚上，他为了“公司”更长远的利益，亲手杀死了被塑造出的懦弱的自己，而高木恩克朗自始至终都没有在自己的车上出现过。
只要掌握一些特效制作技巧，便能在录像中添加一个从未存在过的角色，这本是一个荒诞且并不会有任何人相信的故事，可是在如今的氛围之下，这个故事反而才是听起来最接近真相的一个。
那些人不但反过来利用了他的死亡，还彻底推翻了他此前的所有判断。
方田不但没有利用预言型能力让自己成为人们眼中的预言之人，而且还将高木恩克朗塑造成了一个恐怖而又阴险的反派角色。
让整个世界倒退回妖怪横行的年代？
这可是要比任何恶人都要邪恶的计划，毫无疑问，在今夜过后，高木恩克朗便会一跃成为全民公敌。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相比于“公司”，他们已经处于了势单力薄的境地，为什么还要费劲千辛万苦污名化自己，让自己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可恶……
老管家捏紧了拳头。
明明身处敌对的立场，也本不应该受到任何来自敌人的干扰，然而此刻他却像所有看到了这段视频的观众一般，恨不得明天的凌晨尽快到来，好让他知道方田究竟想要利用自己死做些什么文章。
……
与此同时，超自然爱好者协会活动室。
一个消失于历史长河中的时代。
一个曾经活跃于那个时代的残党。
以及，预言之人所留下的血脉。
“跟我一起去食堂，来听预言之人后代临死前所制定的详细计划。”
苏晓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抿嘴一笑，朝着同样收工了的方田等人发出了邀请。
第五百零五章：你的妖怪鉴赏图鉴
凌晨两点，完成了各自手头工作的几人齐聚食堂，从表面上来看，这似乎只是一场大学生间普通的聚餐。
长达数日的长夜模湖了青空市人对于黑夜与白昼的认知，看完了占卜师最新一期的视频之后，学生们纷纷离开各自的寝室，就连厨艺研讨会社团的成员也来到了食堂，在学生们强烈的呼声中走进了后厨。
整个食堂内都充斥着对于占卜师新一期视频的讨论声。
预言之人最后的血脉断绝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从那个时代一直存在至今的妖怪。
灾难远没有停止的迹象，或许再过不久，一切就会回归到那个混乱而动荡的年代。
“我怎么觉得，我们就像是大反派一样？”
苏晓在食堂里坐了一会之后，小声问道。
如今坐在青空大学的学生食堂里，她恍如隔世，因为在座的所有人都早已背离了踏入校门时的初衷。
吕以桥兄妹最初的目标是将一部属于自己的作品搬上大银幕，方田最初的目标，是像一个普通学生般度过自己四年充实的大学生活，作为学生会副主席的郝学姐正在进行考研的复习，而她也只是想证明幽灵的存在，仅此而已。
然而在这几天，在各地接连出现的灾难却成为了每个人讨论的话题。
虽然苏晓知道这一切都是妖怪们配合方田的计划，而制造出的“特效”，但是在这些特效的影响下，对于妖怪的恐惧，以及对于那个未知时代的不安却都真实地烙印在了每个人心中。
真正影响着每一个人的，是对于未知的恐惧。
哪怕目前出现在灾难暂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谁也不能保证那些历史文献中的资料会不会成真。
根据文献上的记载，绝大多数妖怪，都会把人类当作食物。
而碍于老管家无处不在的监视，即便他们这些参与到计划中的核心人物，也不知道方田最终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不对，在这个计划中，只有想要复苏那个时代的高木恩克朗才是反派，你则是给人们带来希望的占卜师。”
方田纠正了苏晓的错误。
在从宁冷那里得知了老管家的能力之后，他就意识到了通过常规的方式补全那份名单已经是不可能之事，老管家用自己的死亡封死了林舒和宁冷最后的退路。
因为在两人的认知之中，知晓那份名单的就只有老管家和老板本人。
然而方田却想到了两人之外的第三者。
也即，作为老板的挡箭牌而存在的人们。
而这，也正是方田要将那车祸前的录像发布出来的原因，那段录像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让人们意识到高木恩克朗的存在，而是为了配合林舒和宁冷的行动。
与此同时，青空市某处。
一个上班族在看完了录像后，整个人都陷入了失神的状态。
因为遭遇车祸的人他不仅见过，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个慈祥的老人相当于他的恩人，在他想要彻底脱离驱鬼人的传承，独自一人离开家族之时，正是这位老人为他指明了方向。
不过在看到这段视频之前，他从未想过老人的真实身份竟然是预言之人的后裔。
出生于驱鬼人家族，他对于妖魔鬼怪多少有些耳闻，小时候也的确从长辈们口中听说过妖怪与人类之间的战争，以及平息了那场战争的预言之人，因此这段视频对他来说，具有极其特殊的意义。
每一个驱鬼人家族，都对于预言之人怀有崇高的敬意。
“为什么在你最为落魄的日子里，预言之人的后裔就碰巧找到了你？”
空荡荡的屋子里忽然间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女性声音。
上班族心头一紧，警惕地从电脑桌前弹了起来，后退几步，死死地盯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卧室门口前的不速之客。
厉鬼。
他一眼就判断出了来者的身份。
只是他早已脱离了驱鬼人的生活，以至于家里没有任何能够用于驱逐厉鬼的道具，而在这个距离之下，只要对方愿意，就能立刻取了他的性命。
“我对你没有恶意。”
宁冷说道，“我来到这里，是为了解答你心中的疑惑——他之所以找到你，并不是巧合，而是一笔对于未来的投资。”
“投资？”
“既然你出生驱鬼人家族，就应该知道人类的寿命在妖怪面前实在是渺小不堪，人类的一生对于那些存活了不知多久的妖怪而言，就如弹指一瞬……就连预言之人，也无法逃离这个轮回。
“尽管预言之人临终前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并为他的后代们留下了指引，但却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活在宿命的阴影之中，以至于到了现在，那些后代们所继承的，都只剩下一些皮毛，想用这些来对付那些妖怪，无异于天方夜谭。”
宁冷复述着方田为这些人精心编造的故事。
对于本就对妖怪和幽灵略知一二的驱鬼人，这些说辞反倒更容易让他们相信，因为在绝大多数驱鬼人的认知中，预言之人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因此他们也理所应当地会相信，预言之人所经历过的，是一个妖怪横行、民不聊生的时代。
迄今为止他们所看见的一切，其实都是存在于他们各自脑海中对于某一个时代的想象。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上班族的心跳越来越剧烈，他实在不喜欢和厉鬼共处一室的感觉。
“作为预言之人的后裔，他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所以他从十几年前就开始为了这一天的到来进行准备，而你，就是他计划中的一员。”
“计划？什么计划？”
“为了避免被妖怪一网打尽，他不得不将这份血脉分散到了各处，而你这里，就封存着其中的某一个部分。”
“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只是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找到了我，为我提供了职业方面的帮助罢了！”
“仔细想想吧，这世上怎么会有不求回报的帮助？”
说着，宁冷在上班族惊恐的注视下上前一步，伸出的食指点在了他的心口。
与此同时，一个不带丝毫情感色彩的机械化女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深处：
『叮——』
『检测到妖怪活动迹象，系统激活』
『欢迎使用《妖怪鉴赏大师》』
『从今天起，你已成为妖怪鉴赏员，请尽快收集你的第一个以获取相应奖励』
『图鉴完成进度可在相应页面查询』
『图鉴激活中……』
『图鉴已激活，目前所处：青空地区』
『图鉴收集进度：0』
『鉴赏家评定：初学者』
－－－－－－题外话－－－－－－
头疼脑热，一觉睡到下午四点，更新迟了一些，见谅！
第五百零六章：另一个故事
“呃啊——！你究竟对我做了些什么！？”
源源不断地浮现在眼前的澹蓝色框架让上班族紧张地大叫起来。
没有获得系统，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喜悦，此刻萦绕在他心头的只有萦绕在他心头的恐惧。
在当前的环境下，“觉醒”系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就连赋予了他“系统”的人，都已经死在了高木恩克朗的手上。
他可从来都没有过在乱世中凭借“系统”大杀四方的想法，更没有成为下一个预言之人的觉悟，他现在的唯一想法，就是把这个莫名其妙的《妖怪鉴赏图鉴》从自己身体里给驱逐出去。
“我没有对你做任何事，这是‘公司’的产物，预言之人的后裔用了数年时间，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记录在了这里，并将它分散到了不同的人之手，你可以把它视作一把钥匙，这个钥匙或许能帮助你们找到阻止高木恩克朗的方法。”
说到此处，宁冷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继续维持着现在的生活，不过你可以猜猜看，一旦高木恩克朗实现了目的，他接下来会做些什么？据我所知，你们这些或多或少继承了预言之人衣钵的人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又取出了一份随身携带的数据硬盘，将其连接上了还开着的电脑。
在一片沉默声中，宁冷播放起了硬盘中的视频片段。
视频中不停变换着的画面很快让上班族眼中的好奇转变成了惊惧——那一段段视频的背景都是黑夜，每一个视频都有着不同的主角，然而这些不同的主角都迎来的同样的结局——如同猫捉耗子一般被厉鬼或妖怪逼入死角，最终让他毛骨悚然的方式残忍杀害。
看着一段段播放着的视频，宁冷的轻笑也有了一分嗜血的味道，“狩猎，已经开始了，既然我能找到你，那么高木恩克朗的爪牙也一定可以，不知道下一个在凌晨三点来拜访你的，又会是什么呢？”
视频也恰好定格在了一个惨死家中的独居女性身上，飞溅的血迹爬满了墙壁，尖叫声足足持续了数十秒才逐渐平息。
硬盘中的全部视频都并非特效，而是林舒通过暗网从零余市得到的视频，视频中的主角绝大多数都是驱鬼人。
在远港精神病院三层的暴动发生后，零余市几乎每天入夜后都会发生相同的事，那些厉鬼在失去了束缚之后，肆无忌惮地发泄着自己的恶意，而他们只需要将厉鬼们取乐的方式搬运过来，就足以让人相信高木恩克朗的爪牙们正在四处狩猎被预言之人后裔选中的人们。
短短几分钟，上班族便从惊恐变得麻木。
当初，他正是见证了驱鬼人这一行的危险才想试图与家族脱离干系，拒绝继承这份沉重的家庭事业，因此，他也比任何人都了解厉鬼与畸变体的恐怖。
他很清楚，一旦被高木恩克朗的爪牙找到，对方可不会听信他脱离家族的说辞，他的下场，会和这些视频中的人们一模一样。
最终，理智战胜了恐惧。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并不是每个同类都支持高木恩克朗，也并不是所有妖怪都希望重现那个时代，不过，不要因此就把我们视作你们的盟友，一旦当我们意识到预言之人的真的气数已尽，我们便会毫不犹豫地站在胜利者的那一方。”
宁冷刹那间的眼神瞪得上班族毛骨悚然，“到了那时，就算你侥幸成为了漏网之鱼，我们也会把你们找出来，斩尽杀绝。”
……………………………………
片刻后，青空市别墅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在监视了宁冷的行动过后，老管家终于想明白了一切。
被宁冷找到的上班族，是那份名单中的一员，想要找到他的具体住址并非难事，然而宁冷在找到对方后，并非痛下杀手，而是以近乎恐吓的方式，告知了他高木恩克朗的计划。
至此，他终于想通了高木恩克朗，或者说方田的真正目的！
接踵而至的灾祸，以及一个试图复苏旧时代的恐怖妖怪，能够让人们迫于压力，迅速团结起来。
其中，也就包括了那些被老板所选中的挡箭牌们。
事实上证明，宁冷的威吓的确起到了作用，在她离开后的第一时间，上班族便迅速收拾起了自己的随身物品，离开了自己的公寓，直奔家族而去，届时，他会将高木恩克朗的阴谋，以及预言之人的传承向家族之人全盘拖出。
以他们对于驱鬼人的了解，即便希望渺茫，他也一定会发动一切力量，找到所有“拥有钥匙”的人。
这件事也许并不困难，为了和『教父』建立起联系，他曾经多次接触过那些挡箭牌们。
老板让他的敌人即使在获取了完整名单后也不敢向那些名单上的人轻易动手的精心布局，却反过来遭到了对方的利用。
在这个动荡的时刻，那些被精心挑选出的“弃子”们，反而成为了挫败高木恩克朗阴谋的唯一希望。
要不了多久，这个消息就会辐射到他们的耳朵里，届时，无论是出于正义感或是自保，他们都会聚集在一起……
“我去阻止他们。”
“强硬的手段，反而会让他们更紧密地维系在一起。”
老板倚在沙发上，出神地盯着头顶上璀璨的水晶吊灯。
自林舒的背叛之后，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产生紧张的感觉了。
不，就连林舒的背叛，也从未让他陷入过此刻的心情。
强烈的未知感。
即便能够通过管家的能力看见一切，却又无法预知事件的走向。
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能称得上命运对于他的考验。
“不要再去理会他们了。”
良久之后，老板说道，“从现在开始，我有一项新的任务要交给你——利用好你的能力，去找到一个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地方，确保那个地方只有你自己知道。”
第五百零七章：另一种人生
时隔几日，傅远又一次在夜深人静时来到了超自然爱好者协会。
只不过和上一次的剑拔弩张相比，她今天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待方田出门，她说道，“现在每个家族都在四处寻找预言之人后裔的选召者，大批的精锐被派去了零余市……这一切，应该都是你希望看见的吧？”
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源于某个脱离了家族的人突然间回到了家中，带来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零余市幽灵肆虐更深层次的原因，是高木恩克朗在号令他的爪牙，大肆追杀那些曾经见过预言之人后裔的人，这让事态直接从暴乱转变成了一场有组织，有目的性的行动。
傅远思量再三，最终没有把自己知道的事透露给家族。
以她对家族的了解，一旦家族知道了此事，不论方田在筹备着怎样的计划，他们都会不遗余力地除掉他。
这未尝不是一场豪赌。
倘若方田的最终目的真的是将这个世界拽入黑暗，那么她现在的沉默便和助纣为虐没有区别。
“你是故意把他们引过去的？”
傅远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的第一时间，还忍不住来找方田探探消息。
“只是举手之劳。”
方田大方地承认道。
让驱鬼人和那些新一任图鉴的持有者们向零余市聚拢，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在得知了那些暴动的厉鬼是高木恩克朗的爪牙后，驱鬼人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理，那些仍然处于观望状态的家族，也势必会倾其全力地剿灭那些厉鬼。
与此同时，那些厉鬼也碰巧能成为那些被选召者们“变强”的踏板。
没有什么比真实的数据更能直观地反应一名鉴赏家变强的过程了，那些曾经被废弃的数据，以及F级到A级的分级，在这种特殊时刻都更能让那些被“选召者”们相信，这是预言之人后裔留给他们的武器。
“我还是不明白，你这么做究竟图什么？”
得到了方田肯定的答复，傅远松了一口气之余，心中的疑惑反而越来越多。
看起来，方田上一次似乎并没有说谎，他所做的的确将现在倒退回那个妖怪横行年代的同时，又在让那个即将倒退的年代回到正轨。
从逻辑上来讲，这完全是在做无用功。
不止如此，他还让高木恩克朗背负上了恶人之名，在这一系列的事件过后，这名字成为了驱鬼人的头号大敌，每个家族都在打听这个高木恩克朗的下落。
“这一切，当然都是为了那些‘被选召者’。”
在驱鬼人家族以及各行各样名流们的努力之下，那份完整的名单几乎已经要展现在他的眼前了。
“找到他们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傅远在来之前也隐约猜到了方田的目的。
她不确定预言之人后裔的选召者们是否真的存在，但显而易见的是，在各种流言的影响下，所有的“选召者”们都在刻意地向零余市聚集着，并且那些零余市的驱鬼人们还带回来了一些匪夷所思的口信。
那些“选召者”们，自发地离开了庇护圈，踏上了讨伐厉鬼的道路。
要知道那些人绝大多数都曾因为种种原因脱离了驱鬼人的圈子，他们生来便与驱鬼人传承的理念不合，希望过上自己选择的人生。
而另一部分，甚至和驱鬼人八竿子都打不着一撇，他们大多都是些名流的私生子，在此之前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
你很难想象一个跑100米都费劲的公子哥，像一个专业驱鬼人一般武装起了自己，然后只身或是和其他差不多的人一起组队前往零余市那些最危险的区域。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连职业驱鬼人都不敢轻易踏足的地方。
因此，方田所做的绝不是将他们聚集到了零余市，他还通过某种方式操控了那些人的行为，让他们做起了驱鬼人的事——这是连那些家族都不曾做到的。
可是，如果从旁观者的眼光来看，这绝非一件好事。
对于那些基础培训都没有经历过的门外汉来说，这种行为其实和故意送人头没什么本质区别，那些区域之所以连职业驱鬼人都不敢涉足，是有原因的。
既然方田已经掌握了控制他们行为的秘诀，也就意味着只要他原因，就能将所有的“被选召者”聚集在某处，接着一网打尽。
“别紧张，我没打算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方田耸了耸肩，说道，“如果你实在想知道的话……我只是给与了他们一个成为英雄的途径。”
“……成为英雄？”
“这个时代，正在逐渐倒退回那个混乱无序的年代。”
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漫漫长夜，频频发生的自然灾害，以及不断被人目击到的隐藏在灾害之后的妖怪。
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人们已经达成了这样的共识。
他们意识到，这是人力之外，不可被扭转改变的巨变。
“学姐，我们不妨换一个角度，用看待游戏的眼光审视现在所发生的一切——灾祸降临，不停涌现出的鬼怪，许多游戏里都有类似的设定，而那些正在向零余市聚集的人们，就是刚刚进入‘游戏世界’，既没有装备也没有等级的玩家。”
“你这是在让他们打怪练级？”
傅远很快得到了一个荒诞却又能用逻辑解释得通的结论。
她平时也玩过不少游戏，实际上玩家的思维逻辑要简单得多，哪里有任务哪里有奖励，哪里就会有他们的身影。
为了获取一些稀有的奖励，玩家们不洗以身犯险，这也像极了那些带上了一些最基础的驱鬼人道具就敢往危险区域闯的门外汉们。
可是，这里是现实。
难不成那些“选召者”，们被厉鬼生吞活剥了之后，还能像游戏里的角色一样复活不成？
想到这里，傅远忽然一滞。
因为她忽然间想到了另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
那些门外汉在到了零余市之后毫无章法地到处乱闯，然而却并没有传出他们遇袭身亡的消息，按理说，这种莽撞的做法，一天死上个一两百号人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恰恰相反，在他们抵达零余市之后，那些厉鬼的数量每天都在锐减，就像是“玩家”真的完成了游戏发布给他们的任务一般。
“学姐，你觉得如果这是一场游戏的话，让这个世界回归正轨的方式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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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深夜玩家
与此同时，零余市某处。
浓重的血腥味在小巷中蔓延着，墙壁上满是被无辜者溅满了的血迹，自远港精神病院的暴动发生后，这个距离远港精神病院最近的居民区早已沦为了鬼怪肆虐的场所。
闹鬼事件频发，短短一周事件内，便出现了数名居民死亡，在那之后，大多数居民都四散逃离，极少数大胆选择留下的居民，此刻他们已经散落在了居民区里的不同角落。
自那之后，敢于拜访此地的，就只剩下了闻讯而来的驱鬼人。
当然，那些驱鬼人也只敢在白天造访，并且在大致了解了小区的情况之后，便采取了最稳妥的战术——撤离。
撤离前象征性地在门口打上封条，以免有人误入魔窟。
驱鬼人们决定在那些真正的专家赶来之前，暂时采取密切关注的战略。
不过对于厉鬼来说，施一个暂时性的障眼法掩盖小区里的真正模样轻而易举，这是从上古年间就流传下来的技艺。
因此，如果有人在半夜途经此地，大多会遇到一个衣着单薄的柔弱女子，她会站在路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你，一旦你答应了她的邀请，她便会亲手带你走进这个人间炼狱。
『你现在正位于勐鬼街13号』
『勐鬼街13号，已经完全被厉鬼占据了的街道，危险级别：B级』
『检测到该区域对鉴赏家过于危险，请立刻撤离』
从车上下来的第一时间，三条蓝色的提示框就立刻出现在了青年的眼前。
街对面，一个穿着性格火辣的姑娘冲着他妩媚地抛了个媚眼，她就站在小区的门口，背后看起来是某个高档的小区，尽管凌晨已过，小区的楼房却依旧灯火通明，这露骨的邀约足以让任何正处于青春期荷尔蒙旺盛的青年产生无限的遐想。
青年在心中默念一声，旋即选择了某个选项。
刹那间，温馨的灯火便被剥离了这个世界，映入眼帘的只剩下一片荒芜的景象，虽然资料上提到勐鬼街并没有被占据太长时间，但是眼前的小区看起来却像是被荒废了几十年的景象。
青年仔细一看，才注意到小区门口的书上挂着的并非果实，而是一颗颗头颅，那些人似乎已经死了相当长的时间，以至于血液都干涸了。
而向他发出邀请的妩媚少女，也理所应当地回到了原本的模样。
她的两条胳膊长得几乎快要拖到地上，锐利的指甲犹如剃刀一般锋利，干枯得犹如稻草般的头发遮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嘴唇一直被缝到了耳朵处。
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原因在某个晚上与这样一位少女展开一段浪漫史，尤其还是在如此诡异的环境之下。
然而青年却关上了车门，一股反顾地迎了上去。
“是这样的，我一个朋友约我晚上来这里碰头，说是这里最近有些乐子。”
他彷佛没看穿这一切一般，主动开口说道。
“朋友？哦，他叫什么名字，这里大部分人我都认识。”
女子腼腆的一笑，羞赧的模样足以将人吓得连做数日的噩梦。
“钱……树，他叫钱树。”
青年瞥了一眼女子身后渗人的树，随口编了一个名字，他当然不是来这种地方找朋友的，他也知道自己无论报出什么名字，眼前的厉鬼都会装出很熟的样子。
“钱树，我知道他，我们平时总在一起玩。”
虽然她并不知道谁是钱树，但三天前这个时间点足以让她大致猜到青年人的朋友是谁——在那些讨人厌的驱鬼人打上封条并将这里的事广而告之之后，他们能找的乐子越来越少了，以至于他们不时得精心打扮一下自己，接着去附近的酒吧，勾回来几个猎物。
三天前，他们就在某间公寓里和猎物们渡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直到第二天黎明到来之时，那些猎物才彻底咽了气。
她猜测青年所提到的钱树应该就是那些猎物中的一员。
“那太好了，我刚才打电话他不知道为什么不接，你如果认识他的话，能带我去找他么？”
“当然。”
女子微微一笑，这种送上门来的猎物，她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青年却双目一凝，一直藏在袖子里的黄色符咒勐然向前探去。
『定魂符，D级道具，命中时能将具有幽灵属性的鬼怪定身10秒』
图鉴对于这黄色的符咒做出了解释。
只要完成了相应的任务，图鉴便会奖励给他们一些实用的道具，任务的难度越高，奖励的道具也就越强力，这种设定就和游戏一样。
这个符咒是他上一次任务的奖励，作为喜欢追求极限的玩家，图鉴所划分的D级区域已经无法满足他了。
他相信，在这个被评定为B级的勐鬼街13号，一定隐藏着极为丰厚的奖励。
然而他向前探去的右手却忽然间停了下来，干枯而又刺痛的触感爬上了他的手腕，当青年下意识地朝着手腕处看去时，才发现女子那个干枯的长发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的毒蛇一般缠住了他的手腕。
“我想起来了。”
女子虽然没有回到，声音却已变得沙哑而恐怖，“我听他们说最近来了一伙奇怪的门外汉来狩猎我们，想必你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吧？”
说话间，她的头颅以180度的幅度转了过来，充满了怨毒的红色眸子死死盯着青年。
“据说有不少病友都死在了你们的手上……没想到你居然会自己送上门来，你可知道那些驱鬼人为什么不敢接近这里么？”
霎时间，青年只觉得脑海一片刺痛，眼前的小区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那破旧到掉了漆的墙皮彷佛将一起拽回了百年前，他的右手被头发紧紧缠绕着，那个力道似乎是想要将他拽入某个不存在于现实之中的地方。
“那是因为，我们在来到这里的第一时间，就把那些弱小的病患赶了出去，能够留在这里的，都是……”
厉鬼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用无法理解的眼神注视着贯穿自己胸膛的匕首。
“你——”
来者并没有留给她开口的机会，手起刀落，动作干脆利落，用平静的目光审视着在尖啸之中逐渐化为灰尽的厉鬼。
“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突然出现的女子用冷澹的口吻警告青年。
然而青年脸上并没有惶恐，他反倒是兴奋地注视着眼前的陌生少女，“我听说过你！”
独自一人行走于极度危险的区域，在游戏中犹如开荒者一般的存在。
“你的武器，一定也是图鉴的奖励没错吧，我要完成哪些任务，才能变得像你这么强？”
第五百零九章：关底Boss
在别的游戏里，青年早已习惯被其他玩家称之为大老，可是在这个由图鉴模拟的狩猎厉鬼的游戏中，却早已有人将他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眼前年纪似乎比他还要小上许多的少女就是其中之一。
以青年过往的游戏经验，只要具备了两个条件，就能在绝大多数游戏中成为大老——氪金能力，以及一个好肝，在如今的游戏中，占据头筹的永远都是又氪又肝的玩家。
只是预言之人后裔留给他们的馈赠，似乎并没有氪金的通道，想要变强，就只剩下了不停完成任务这一条道路。
而当他们聚集于零余市之前，已经有先行者为他们展现出了一条道路。
青年自认为已经领先于其他初学者一步，然而从刚才的情况就能看出，被图鉴评定于B级以上的区域，依旧要远远超出他们目前的应对范围，倘若不是眼前的少女碰巧路过，他恐怕用尽浑身解数也难以从那个女鬼手中逃脱。
从对方手起刀落的架势来看，似乎B级危险度的厉鬼已经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威胁了。
“先去完成低级任务吧，否则，你会死。”
少女并没有回答青年的问题，而是提醒对方。
青年一时语塞，他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的确有些唐突，虽然他们同样被预言之人后裔的选中，但这并未意味着他们就是队友了，“玩家”之间向来存在着微妙的竞争关系，他以前玩游戏的时候，也不乐意随便地就把攻略或是心得告诉别人。
“我……可以付钱。”
付钱买攻略是游戏中非常常见的手段，只可惜眼前的神秘少女似乎并不缺钱，闻言，她嘴角反而扬起了略带嘲讽的弧度。
而就在两天谈话之际，消散的女鬼散落在了水泥地上，地表之下，一个黑洞洞的眼眶中悄然间燃起了一缕墨绿色的火焰。
如今的零余市绝对有些不正常。
这两个不速之客找上门来，既不是出于正义感，也不是为了复仇，他们的谈话就像是在谈论着某种游戏，而他们则成为了游戏中为玩家提供经验值和奖励的怪物。
这几天已经有不少“病友”都被这些玩家当作任务奖励给消灭了，他们所采取的并不是驱鬼人常规的手段，他们不知从哪里搞到一些具有奇怪作用的道具，这些道具往往会对大意的厉鬼起到初见杀的效果。
只要找对了手段，想要杀死没有实体幽灵也并非难事。
不过，无论来者是驱鬼人还是莫名其妙的玩家，他们都不会轻易地放任这些人离开。
潜藏在地面之下的厉鬼和朝着小区内走去的少女采取了相同的步调，真正能对他们造成威胁的，就只有她一个，只要解决掉了她，那个青年根本不足为虑。
距离，越来越近了。
就在少女即将步入最近的一栋居民楼时，无数倒刺拔地而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厉鬼的尖啸。
它瞪圆了猩红的双目，得意地欣赏着被无数倒刺贯穿的少女。
只是它的狞笑下一刻便凝固在了脸上，那些倒刺的确穿透了少女的身体，却没有在她的身体上留下任何伤口，这一幕看起来，就像是少女和倒刺正处于不同的位面一般。
紧接着，更加令它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了——位于倒刺群中的少女身体忽然间消散了，几乎同一时间，有一股力量超越了物理的法则，搭载了它的肩上。
手的主人随意地一拨，夺路而逃的厉鬼便顷刻间被分解成了散落的数据。
“每个人得到的部分是不同的。”
在分解了尾随两人的厉鬼之后，少女主动对瞠目结舌的青年开口说道。
“这究竟是……”
青年失神地喃喃自语。
刺穿女鬼的匕首还可以看做获得了极品装备的高阶玩家打出了爆击来看待，然而刚才的那一幕，却已经彻底超出了他的认知，甚至他很难用物理世界的法则来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厉鬼会突然间变得像是游戏世界里的怪物一样，直接成了数据？
难不成，在他们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陷入了游戏中的虚拟世界？
“图鉴提供的道具，只是在初期提供的保命手段，他真正留下的，是开发出潜能的手段——将物体数据化，就是我从图鉴中获得的能力。”
女生解释道，“所以就算我把我所完成的任务告诉你，你也没法得到和我相同的奖励，因为你所具备的潜能和我并不相同。”
“你的意思是，我其实也拥有着某种还未觉醒的能力？”
这个消息既在意料之外，却又无比振奋人心。
青年意识到，只要遵循了图鉴的引导，他们每个人都有可能获得与众不同的能力，从而让他们的人生变得独一无二。
少女依旧维持着高冷的形象，她瞥了青年一眼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前方的公寓之中。
……
……
片刻后，远在青空大学社团活动室的方田接到了一条短信，就站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傅远也一并看见了短信的内容：
『勐鬼街13号已肃清完毕』
所谓的勐鬼街13号自然是为了增加游戏的氛围而虚构的名字，那里实际上是距离远港精神病院很近的一个小区，在暴动发生后，小区已经完全被厉鬼所占据了。
发来短信的是林久，她现在的另一个身份，是领先于所有人的开拓者。
“再过不久之后，图鉴能够挖掘出他们潜能的消息就会在‘玩家’之中传开了。”
一切都在按照方田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利用图鉴搭建出游戏的框架还远远不够，在所有“玩家”都对游戏的目标一无所知时，攻略组的身份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一旦有了追赶的目标，以及可以预见的丰厚奖励，“玩家”就会变得盲目。
看见了短信上的内容，傅远似乎也终于找到了方田前一个问题的答桉。
“如果这是一场游戏，那么高木恩克朗就相当于游戏中的关底Boss，无论是升级还是获取装备，都是为了最终能战胜游戏的关底Boss。”
傅远说道，“让整个世界恢复原样的方法，也是如此。”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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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章：最后的邀请函
游戏中的目标和逻辑向来要比现实简单得多。
完成任务提升等级，获取强力装备，接着战胜最终Boss，就能和诸多游戏中的主角一样挫败反派酝酿的阴谋。
傅远似乎终于理解了方田近期一系列行动的最终目的，可是，她还是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为什么你要把自己塑造成反派Boss？”
既然方田的计划是将整个世界倒退后再恢复至原点，那么高木恩克朗作为反派Boss的结局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他耗费了这么多精力，就是为了达成自己最终被作为主角的“玩家”们击败的结局？
“这么做的目的，再过不久之后你应该就能明白了。”
方田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被老板看在眼里。
作为曾经一手创立了“公司”的人，他多半已经猜到了他的用意，再过不久，他或许就会和上一任图鉴持有者一般和老板在青空市西郊仓库约定见面。
这对于此刻获得了图鉴的“玩家们”，或是方田自己，都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关底Boss战。
“是因为‘公司’。”
傅远说道，“我只能假设，‘公司’里存在着一个棘手的敌人，而你现在所做的，都是用于破解他能力的手段。”
事实上，图鉴为“玩家”们提供的信息并非完全虚构的，其中的潜能指的就是“黑墙”试炼所带来的馈赠，这些年来，“黑墙”试炼所带来的非自然死亡也引起了驱鬼人家族的关注，在不断的调查中，他们也触及到了那些通过了“黑墙”试炼的鬼。
那些的鬼的手段和附身、利用恶念杀人完全不同，他们往往都具备了某种超出驱鬼人认知的特殊能力，这些能力之间根本无法找出关联，而他们每认识到一种能力的存在，都需要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甚至还有诸多他们根本无法理解其能力的恶鬼存在着。
就在不久之前，有驱鬼人调查到“黑墙”试炼和“公司”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傅远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公司”的高层极有可能都已经完成了试炼，获得了“黑墙”的馈赠。
见方田没有回应，傅远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而方田所有的古怪行为，似乎都能解释得通了。
“你之所以向我隐瞒，是因为我们之间的谈话有可能落入他们的耳中。”
既然特殊的能力被证明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公司”中出现了千里眼顺风耳之类的能力者也是有可能的。
“……你不用解释了，我已经完全明白了，那么，我这边还有没有能帮到你的地方。”
“事实上，的确有一件事你可以帮得上忙。”
……………………………………
翌日。
青空市的清晨依旧被无尽的黑夜所笼罩，但时隔几日，青空市的人们早已习惯了沐浴在黑暗之中，在灯火的映照下，他们纷纷离开了家门，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除了环境看起来像是在通宵加班之外，实际上这黑夜并不会对他们造成人身威胁。
在这个漆黑的黎明，老板久违地脱下了宽松的居家服饰，换上了得体的西装。
他打开电脑，以“公司”为署名，向方田发送了一封长达数千字的邀请函，在邀请函中，他赞赏了方田的头脑和手段，又一次表达了希望对方能够成为“公司”一员的心情。
当然，最重要的，是和方田约定一次会面。
相同的会面在不久之前也发生过。
几个月前，青空大学也曾出现过一位和方田颇为相似的年轻人，他也是在机缘巧合发现了“公司”的存在，并且不可避免的在一些事件上和“公司”产生了摩擦，而他，原本也是本着和平共处的原则，向那个年轻人发出了邀请。
在西郊仓库见面的提议是有目的性的。
原本按照“公司”的计划，他们将要出资在那块被荒废依旧的地皮上建造一处设施，这个设施表面上可以是食品加工厂、修车店、私人诊所或是别的任何具有正常营业执照，并在手续上符合规定的场所，背地里则可以给那个年轻人所有新奇的实验提供帮助。
对于“公司”来说，类似于远港精神病院或是希望之屋的设施，自然是越多越好。
只可惜，那个年轻人实在是过于傲慢固执，导致原本的建设计划只说到一半，就被迫终止了。
最终的结果既在意料之中，却又令人不甚唏嘘。
他还活着，那个年轻人却再也没有将他的研究继续下去的可能了。
老板面对镜子，打理着自己的头发。
现在，他又面对着相同的局面。
只要方田点头同意，“公司”立刻可以重启过去在西郊仓库的计划，为对方所有的想法提供强而有力的支持，在远港精神病院的暴动以及希望之屋被查封的事件过后，这对“公司”也有着无比重要的意义。
然而，这世上并不总是事事都能如他所愿。
自“公司”成立以来，命运总是会为他带来一些令人扼腕叹息的对手。
可是，在命运在为他带来这样对手的同时，却又最终总是会站在同一个阵营。
如果方田最终和之前的年轻人一样拒绝了他的邀请，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又一次不完美的结局。
不过他必须承认，方田已经要比林舒和那个年轻人都更进了一步，在会面之前，他成为了第一个挖掘出那份完整名单，从而真正触及到了『教父』秘密的人。
这也让他更加好奇，在补全了完整的名单之后，方田究竟会用什么方式来斩断由『教父』构筑起来的枷锁。
不多时，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传来了响动。
一刻钟发出去的邮件得到了回应，回应人是方田，他在邮件中并没有给予明确的答复，不过却改变了会面的时间和地点。
凌晨，海边。
海边……
这两个字立刻让老板想到了那个让研究部门所胆寒的能力。
『气象台』。
毫无疑问，海边的确是最适合这一能力发挥的场所。
高木恩克朗曾经便是用这个能力在海边给“公司”带来了巨大的麻烦，现在用来收尾，似乎也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