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灾难预警』（完）
开什么玩笑！
竟然仅凭吸烟的习惯和心情的变化就锁定了他的身份！
虽然男人已在内心深处认同了方田的说法，但这种完全被人看穿的感觉唤醒了他许久都没有体验到的恐惧。
在获得了馈赠，拥有了这超越常人的能力之后，他已经许久没有产生过恐惧这种感觉了。
被“公司”看重，即便在暗杀部门中也有了一席之地，每一次委托都给他带来了巨大的财富，他的人生本该如此走上巅峰才对！
“接下来，是关于你能力的细节。”
男人的恐惧却并未就此终止，因为眼前的青年竟然直接提到了他的能力。
“起初我以为你的能力是预言型的能力，被预言了会爆炸的烧水壶，无论期间发生了什么，命运最终都会将它引向预言中的结局……可是，烧水壶却并没有真的爆炸，并且当时就在冯警官身后的我，也没有受到任何波及，唯独冯警官自己受了伤。
“紧急将她送来医院后，医生却检查出了她的身体在找不到任何外伤的情况之下，出现了重度烧伤后的症状，而我也碰巧在医院里遇到了一个学长，得知了冯警官是直接被伤及了灵魂。”
在冯杰为冯夕动手术之时，方田便一直在病房外思考着对方的能力。
毕竟，灵魂这种概念听起来过于虚无缥缈，通过一通电话直接伤及对方灵魂的能力也着实难以理解。
可如果将灵魂的概念予以拆分的话，一切疑问就迎刃而解了。
傅征曾在遗留的手稿里提到了灵魂、幽灵其实便是人类意识的投影，因此在更早的时候，也有驱鬼人将鬼称之为执念，虽然肉体消亡了，但强烈的意识却留了下来，成为了鬼继续留存于人间。
“而你真正的能力，是影响到接通电话者的潜意识。”
在手术结束前，方田就得出了关于对方能力的答案，“你刚才以为那个工作族欺骗了你，因此对他产生了杀意，可是你却没有立刻让公共电话亭里的电话发生爆炸，像对待冯警官那样直接把他炸飞……这并不是恻隐之心使然，而是你根本没有办法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将潜意识灌输给对方，也正因如此，你才需要必须通过某种方式得知我的身份。”
真正让冯夕衰竭并不是烧伤，而是她的潜意识。
在她的潜意识中，自己遭遇了爆炸，这份意识又在男人的能力之下让她的身体发生了相应的变化。
他之所以得出这些结论，是因为当时在接到电话时，对方不仅提到了即将发生爆炸的烧水壶，而且还在电话里明确提到了冯夕的名字。
如果只是为了暗杀冯夕，则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啧啧，真是没想到啊。”
男人放弃了伪装，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眼前之人，在没有和他碰面的情况下便推测出了他能力几乎全部的细节，面对这种情况，继续伪装下去也只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小丑。
“你是第四科的新人么？不过我选择这种地方是有原因的。”
男人环顾四周。
天已经亮了，此刻正是第三医院最为热闹的时刻，来往之人源源不断，“换句话说，无论想要在这里对我做什么，都会被人看见，包括我们此刻的对话，也都被他们看在了眼里。”
他最初的计划，是在看清方田的长相后无声无息的离开第三医院，可现在的情况已经朝着不可预计的方向发展了。
男人不得不庆幸他“活人”的身份，只要路人看得见他，对方就没法当着所有人的面动手。
无声无息地离开是做不到了，但是身为暗杀部门的成员，“公司”一定不会任由他交待在这种地方，在必要时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火线撤离也未尝不可。
只要他能在援军的帮助下离开这里，就能通过方田的长相解决掉对方，到了那时，所有的恐惧和耻辱都会化作泡影！
“我叫方田，今年19岁，是青空大学一年级的新生，住在青空大学的学生宿舍……如果你想要知道这些的话，不需要通过‘公司’的情报部门，我可直接告诉你。”
方田不为所动，他眼神漠然地审视着眼前的男人，对方此刻的心里活动，他已经猜出了大概，“而且你可以放心，我并没有打算当着这些人的面解决掉你，事实上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对你动手，毕竟我和你的身份不同。”
方田……！
这个人，就是方田！
男人心里一紧，他记得自己曾在暗杀部门里见过这个名字！
然而他却并没有因为自己得知了方田的底细而欣喜若狂，对方当着他的面将自己的身份全盘托出绝非好兆头。
难道，他就不怕自己将这些透露给“公司”么？
到时候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杀手去青空大学“登门造访”。
“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的原因，是因为……”
……
……
……
究竟发生了什么？
男人从短暂的意识空白之中惊醒，紧接着他似乎回想起了一些什么。
就在刚才，他的身份暴露，有人通过蛛丝马迹找到了他，可是……
找上门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他们之间又发生过怎样的对话？
种种疑问充斥着男人心头，他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第三医院急诊门前的人来人往。
是对面那个老头吗？
又或者是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护士？
那边的上班族看起来也十分可疑！
还有那个出租车司机……
每一个涌入脑海的念头，都让他心中的恐惧加剧了几分，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人进入了他的大脑，将某他某一段记忆删除了一般。
而此刻所有的恐惧最终都化为了同一个念头——撤退！
没时间想清楚这些问题了，他最先要确保的就是要活着回到暗杀部门，只要能活着回去，到时候关于对方的一切……
手机的推送提示音打断男人的思绪。
他分明看见，此刻医院门前的所有人似乎都在这一刻接到的相同的短信。
『突发事件！今日清晨七点半，第三医院门前一位男子突然猝死，据悉该男子猝死前一直坐在急诊门前的石椅上，是一名重度烟瘾患者……』
第四百零一章：绝不把疲惫留到第二天
时隔仅一天，“公司”的暗杀部门便又接收到了一条噩耗。
被派往前去暗杀冯夕的都临宴死了。
第三医院认为死者的死因似乎是长期吸烟、作息不规律所导致的猝死，在清晨急诊最为热闹的时间段，路过的行人注意到都临宴从石椅上突然起身，紧接着便痛苦的捂住心口，倒在了地上。
闻讯赶来的医生立刻进行了抢救措施，然而他们最终发现在患者从门口被送往抢救室的过程中，心脏便停止了跳动。
但暗杀部门的成员们却知道都临宴的死亡绝不是意外，作为“公司”的王牌杀手之一，他可不是会因为突发的心脏疾病而猝死的人，而更让他们感到胆寒的，是都临宴的死亡方式竟然和他能力的效果如出一辙。
以往被都临宴干掉的目标在被送往医院之后，医生们通常也会给出意外猝死的结果。
这座城市每天都有不少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猝死，当尸体被送往医院后，他们的名字便会和所有的死者埋没在一起，掀不起任何波澜。
暗杀部门又一次笼罩在了低气压之中。
在劫持零余市的高铁未果后，他们又想到了一个能将高木恩克朗或者那个自称“敌法师”的神秘人物引诱出来的方法——根据他们得到的可靠情报，在青空市警局，冯夕一直都是高木恩克朗的“接线员”。
他们认为只要解决掉了冯夕，高木恩克朗在盛怒之下也许就会露出破绽。
而这个任务理所应当地被交给暗杀经验丰富的都临宴来执行，由于冯夕的身份特殊，所以必须将现场伪装得看起来像是一场意外事故。
刚好冯夕近期因为突发的案件在警局频频加班，也给她的突然猝死铺垫好了一个充足的理由。
这场行动绕过了新任部长宁泠，算得上情报部门和他们联合行动，恰好在情报部门里，也有不少人看不惯这位突然空降的新任部长，想要以这种方式证明两个部门的能力。
为了请都临宴出山，情报部门还为他准备了一笔相当丰厚的报酬。
不过现在看起来，那笔报酬的费用可以节省出来了，死人，再也用不上活人的钱了。
他们本以为这会是一场轻松的行动，因为根据情报部门的可靠消息，冯夕虽然能通过一些手段注意到幽灵的存在，但其本身却是一个普通人，任何对普通人来说的致命伤，都足以导致她死亡。
然而现在，他们甚至不知道杀死都临宴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能力者。
就和零余市暗杀部门的处境一样，任由他们费尽心思，也只打听到了“敌法师”这个根本没什么用处的称号。
“现在怎么办？”
终于有人打破了部门里死一般的寂静，当都临宴被确认死亡后，留给他们的只有两条路——承认自己的失败，从此再无二心地听从这位新任部长的指挥；或者，沿着这一条路走到黑。
都临宴虽然死了，但他在死亡前确实重伤了冯夕，并且还极有可能见到对方本人。
“还没有输。”
又有人说道，“不能让老都白死了，他是一个老道的杀手，就算死，他也一定会给我们留下提示！”
这一番话，似乎给一潭死水般的部门注入了些许生气，呈半透明状的人影继续说道，“我要去医院一趟，一定能查出些什么来！”
……………………………………
下午两点，第三医院。
在灵魂的伤势得到治愈后，冯夕终于在悠悠转醒。
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口干舌燥的感觉便涌了上来，而这些残留着的疼痛，以及种种不适感，都挺提着她还活着的事实。
“姐，你醒了。”
睁眼的第一时间，她便看见了病房里的冯杰。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果篮，上面还写上了“祝早日康复”的祝福语，看起来在她陷入昏迷的这段时间，已经有人来医院探望过她了。
“方田人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她急切地问道。
她最后的记忆，是厨房里迸发出的耀眼的火光，那强烈到不可阻挡的冲击波直接将她扫除了厨房，紧接着她的意识就陷入了混沌，等待她的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当时她根本来不及确认方田的情况，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来的医院。
“放心吧，他没事。”
冯杰说道。
今天早上发生的所有事，恐怕不是一时半会能说完的，虽然醒了，但现在的冯夕需要好好休息，没有必要让她再在重温那些惊心动魄的细节，“关于杀手的事，他也解决了……姐，你还是先休息吧，等你状态好一些了我在和你细说。”
“嗯。”
冯夕见状，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我先出去一下，方田学弟还在外面等我。”
……
转身的同一时间，冯杰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某种决定。
那个曾经杀了他，又盯上了自己姐姐的杀手的确已经被解决掉了，可是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因为他们此刻所面对的并不是某个杀手个体，而是整个部门，不久之后，就会有杀手二号、杀手三号乃至杀手四号闻讯而来。
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就算获得了『寿终正寝』的能力，也无法保证每一次都能护住冯夕的周全，以他对姐姐性格的了解，她绝对不会甘愿隐居起来，等到一切尘埃落定。
“我考虑好了，你们以后的行动算我一个吧。”
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帮手，才是此刻唯一的生存之道。
“欢迎加入。”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冯杰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他可以预见自己未来的生活恐怕将不会那么平稳了。
“接下来的计划是各回各家，然后好好地睡上一觉，不要把疲劳留到第二天。”
方田盯着浓浓的黑眼圈，他此刻也一宿都没合眼了。
长时间处于神经高度紧绷的状态，对体力也是一种莫大的消耗，如果不是冯警官仍然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他早就回寝室睡大觉了。
面对强大的敌人，良好的休息也是必不可少的。
“啥？”
冯杰一愣，他没想到思维缜密的方田，竟然给出了他这么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你没听错，回去休息吧，杰哥。”
第四百零二章：企业进校园
奔波了一整天，又通宵守在医院，与“公司”暗杀部门的能力者斗智斗勇，在回到寝室之后，方田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
再度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同样在寝室里睡了一天一夜的楚伦叫醒了他。
从零余市回来后，楚伦也是精神疲惫，虽然理论上来说，作为青空大学电竞社的替补选手，他到决赛日都没有得到出场的机会，但是他还是感到了精神与身体上的双重疲惫，仔细想来，其实看比赛和为了正选们助威呐喊也是很累的。
在这次的比赛中，楚伦客服了社交恐惧症，在现场呐喊得相当大声，用坐在替补席上的其他人的话来说，就是他当时的嗓门一个顶仨，而且抑扬顿挫的语调极具感染力，甚至还一度带跑了新野大学的啦啦队，害得她们之中不少人为了和楚伦拼嗓门，大脑发生了短路，直接帮青空大学加油了。
如果说替补和啦啦队之间也算得上战斗的话，楚伦恐怕会被评选为“舞台下的mvp”，楚伦的激情呐喊也让他在各大职业战队之间留下了深刻印象。
现在有一大半职业战队经理都知道了青空大学电竞社来了一个嗓门特别大的新人。
在楚伦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已经在业界人士之间获得了“嗓门很大的人”的头衔。
不过他向来不在意不相干之人的看法，零余市之行让他坚定了自己成为青空大学支柱的理想，当正选们夺得冠军在舞台上捧杯的那一刻，他也深受现场气氛的感染，并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身披青空大学电竞社的制服，成为聚光灯和人群的焦点。
正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坚定了理想的楚伦当即就决定今天的专业课就展开特训，利用手机来为自己进行加练。
生活还要继续。
经历了零余市轰轰烈烈的一周之后，一切都要回归日常，大一学年的生活刚刚开始，前方，还有牛顿、爱因斯坦、拉格朗日等众多杰出的学者在守着他们，这些先贤们正试图用他们丰富的知识，给予一年级生们的成绩单以当头一棒。
饶是方田，也不得不在和“公司”斗智斗勇了整整一周之后，拿起了专业书的课本仔细研习了起来。
“公司”要打，成绩也不能落下。
否则万一大一期末就挂了科，寒假回家的时候恐怕将会迎来来自父母的混合双打，其凶险程度恐怕并不在“公司”暗杀部门的杀手之下。
在这看似平静的一天之中，信息技术系的一年级新生们迎来了另一件大事——被隔离了整整一周的白东，终于在今天回归了“战场”。
再度出现在教室里的白东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刻的他眼神锐利，犀利的目光似乎能直接看穿了人们内心的想法，他长长了许多的头发也让他从过去那个和和气气的小胖子，变成了此刻放在人群中就会被人一眼注意到的狠角色。
“哟，方田，楚伦，你们总算来了啊。”
白东比所有人都来的要早，他翘着二郎腿，肆无忌惮撑开的双臂占据了三个人的位置，说话的语气已经凌厉的眼神，仿佛不是准备参加专业课，而是海军本部高层会议，届时，他将以七武海的身份出席会议。
“喂，你这种‘经历了两年修行，在新岛屿和昔日同伴重新聚首’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有那么一刻，他都要产生白东身边会出现一个『赏金3亿5000万贝利』的介绍框了，但事实上，他们从未有过两年后XX群岛相间的约定，这个胖子也并没不是去修行了，而是因为倒霉地在电梯里遇到了传染病患者，被第三医院强制隔离了一段时间。
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经历，因此不止是方田，班上的其他同学们也并不理解这货为什么明明只是被隔离了一周，回来之后坐姿却嚣张得像个赏金过亿的大海贼。
“这你就不懂了吧？”
白东轻笑一声，“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每个男人在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之后，气场都会变得不同么？”
“可是，你只是因为传染病被强制隔离了吧？”
在白东住院期间，方田多次去过第三医院，根据他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传染病没有生命危险，隔离也只是为了为了避免病毒扩散的必要手段。
“不，我可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啊。”白东说道，“医院提供的病号餐可是难吃到‘死’啊！”
对于一个热爱美食的胖子来说，长达一周的粗茶淡饭就如同将他送去了炮火连天的战场，若是在医院再待上一周，他很难想象自己将如何度过那段艰难的时光。
白东很快岔开了话题，说道，“先不说这个了，你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什么日子？”
方田很给面子的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
“今天是‘企业进校园’的日子，根据我掌握的可靠情报，今天下午『品实公司』将会来我们学校进行讲座。”
白东回归的效果立竿见影，作为四人中消息最灵通的人士，他总是能事先了解到一些学校里发生的事件。
方田之前也听说过“企业进校园”的活动，青空大学会定期邀请一些优秀的毕业生或是当地知名的大企业来学校进行讲座，除了为学生们未来的择业提供建议之外，各大公司往往也会通过这种方式来为其物色新人。
不过参加讲座的主力军通常是大三大四的学生，一年级生每年都没有讲座打卡的硬性要求。
而且方田此前也从来没听说过品实公司的名号，他脱口问道，“这公司是什么来头？”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还记得信风科技老总季文来的案子么？”
“当然。”
“这个品实公司，就是在季文来死后，迅速收购了信风科技的公司，在整合了信风科技的资源之后，它已经替代了原本的信风科技，一跃成为了业界大牛，而且我已经拜托了一个可靠的学姐帮我们预留好了四个人位置。”
第四百零三章：朴实的妖怪们
青空大学的学生对于下午的讲座热情高涨，偌大的礼堂中座无虚席，放眼望去，清一色都是信息技术系的学长学姐。
作为一名优秀的大学生，时刻了解业内的前段资讯是非常必要的。
以往，青空大学信息技术系的学生都以能入职信风科技为荣，但在季文来死后，所有人都对此持观望态度，没有人想到被收购了的信风科技会突然开展企业进校园的讲座。
不过现在的信风科技已经改名为品实科技责任有限公司了。
方田自然也没有理由拒绝白东的提议，下午的课一结束，四人便组队去了会堂。
只是他来听讲座的目的和在场的其他人都有所不同，作为“公司”的死对头，他很清楚所谓的品实科技责任有限公司，极有可能就是“公司”放在明面上的部门之一，季文来的死亡就是为了方便他们对信风科技进行收购。
而这次的企业进校园活动恐怕绝不是为“公司”招募人才这么简单，也许是因为他们查到了些蛛丝马迹，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到青空大学的校园内进行调查。
来到礼堂之后，方田很快便知道白东提到的“可靠的学姐”的身份。
“郝学姐好！”
四人识趣地向在礼堂等候他们的郝雪打起了招呼。
按理说作为大一新生，按资排辈本来是没有位置留给他们的，但企业进校园的活动通常都是由学生会进行组织和联络，因此郝雪作为青空大学学生会副主席相当于帮他们走了个后门。
白东今天去学生食堂吃饭的时候碰巧遇到了郝雪，郝雪便向他提到了品实科技来学校进行讲座的事。
“有时间多了解一下业内的消息对你们未来的择业有好处。”
郝雪正经地说道。
在一众学长学姐羡慕的眼神中，方田等人被郝雪带去了第一排。
方田这才想到，学姐她除了身兼大妖怪、学生会副主席等身份之外，还是他们信息技术系的大三学姐。
“学姐，你当时为什么报考信息技术系？”
坐下后，白东开始了没话找话的行动，他当然知道他们仨其实是沾了方田的光才能进来听讲座的，如果没有郝雪帮忙们留位置，他们顶多站在礼堂门口听听讲座的回声。
事实上，现在礼堂门口就站了不少大一大二年级的学生。
“而且我考试的那年，信息技术系也比较热门，学校里的老师说好找工作。”
郝雪又补充了一句。
即便是强大的大妖怪，也需要考虑到种种现实层面的问题。
毕竟她是打算踏踏实实地在人类社会定居，一份体面而又高薪的职业是少不了的，尤其是在寸土寸金的青空市，有人计算过，一般人如果想在这里买上一套房，得工作个好几十年才能付清房款。
当然，对于寿命漫长的大妖怪来说，好几十年只是弹指一瞬，郝雪过去为自己制定的短期目标，就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在青空市买上一套房。
业内龙头信风科技自然就成了她最理想的去处，只可惜季文来没能撑到她毕业就身死家中，导致她也不得不重新规划起了自己未来的职业生涯。
方田听得一阵唏嘘。
和“公司”斗智斗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都快要脱离现实了，能从学姐口中听到这么接地气的回答，似乎也顺带着让他回归了现实。1
堂堂一个大妖怪，只想成为一名普通的上班族这种事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感。
不过方田转念一想，才忽然间发现自己认识的所有妖怪似乎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山神过去住在山上一件破败的寺庙里，靠帮当地的居民们种地收集信仰为生，后来军训基地建成，寺庙被拆了之后，他就只能转战地下，寄生在几个破雕像之中。
松鼠姑娘在随他们来到青空大学之前，一直过着四处讨食为生的生活。
后来遇到的骨鲨老哥因为没钱，被海鲜餐厅指控吃霸王餐被送进了监狱。
报丧鸟来青空市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归了原始的森林生活。
这么一想，才发现妖怪们的生活真是既简单又质朴，他们似乎特别容易为自己的现状而满足，相比之下，郝学姐在众多妖怪中绝对算得上志向最远大的一个了。
方田猜测这或许也是近年很少发生妖怪袭击人类事件的主要原因，造成超自然案件的主力军，一直都是厉鬼和畸变体。
这两者因为执念和怨气，导致平时思维存在着一些问题。
有时候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袭击人类。
他还注意到郝学姐还带来了笔记本，看来是非常认真地在为自己未来的就业而进行准备。
在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本次企业进校园的主角终于在万众期待的注视下登场了。
让方田颇为失望的是，出席这次讲座的并不是“公司”的老板，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企业高管，看样子应该是“公司”明面产业上的高管之一。
他过去所接触到的研究部门、情报部门和暗杀部门毕竟都是没法拿上台面的，而“公司”放在明面上的产业都是合规合法的，冯警官就提到了在季文来死后，他们和一些相关部门多次调查了收购信风科技的新公司，却并没有发现什么违规的操作。
“很荣幸今天能在这里和大家相遇。”
走到话筒前，企业高管就熟练地说起了场面话，“我是品实科技责任有限公司的部门经理，今天是以青空大学毕业生的身份来向大家分享一些求职经历的。”
第四百零四章：避风港
讲座全程长达两个多小时之久，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结束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凭良心讲，这次讲座和方田想象中存在着极大的出入。
在他的想象中，“公司”会以讲座作为幌子，想方设法地打听高木恩克朗和“敌法师”的身份信息，他甚至都做好了讲座听到一半时突然有杀手从后台跳出来扑向他，并且高喊着“受死吧，高木恩克朗！”的准备。
然而讲座的全过程却意外的平静，甚至只要认真听讲座的话，就会发现对方是认真进行了准备，除了介绍了品实科技责任有限公司的招聘目标和公司在未来的战略之外，还以一位毕业生的身份向他们分享了许多自己曾经面试以及填写简历的经验。
高管似乎这么多郝雪说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高管在讲座的时候用半开玩笑的方式提到了他目前还是单身吧？”
见状，白东和周乾立刻将其划分到了阶级敌人之中——当高管开了玩笑之后，礼堂里还有人直接起哄索要他联系方式。
郝雪作为信息技术系的系花，此刻似乎被这位“黄金单身汉”给盯上了。
而更让他们白东等人始料未及的是，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郝学姐竟然同意了高管的邀请，在众人异样的眼神中，随他一起离开了走廊。
“有猫腻。”
“走，跟上去看看！”
不等方田开口，脑补出了霸道总裁文剧情的白东和周乾便率先说到，并且挽起了袖子，做好了在必要时挺身而出，对高管进行正义的群殴的准备。
坏了。
因为林玖的缘故前段时间吸纳了不少言情小说知识的方田暗道不妙，此刻白东和周乾的架势，简直和小说里那些为了突显霸道总裁黑带实力的龙套一模一样。
他作为四人组的成员，也被迫被划分到了被霸道总裁一拳一个的龙套的行列。
但是思忖片刻之后，方田并没有拒绝两人的提议，事实上他也对高管对于学姐的邀请产生了好奇。
四人便这么大摇大摆地跟在两人身后，公然尾行到了青空大学学生会门口。
反正出于好奇尾随两人的不止他们几个，还有不少抱着看热闹的心思一路跟来这里的学长学姐们，遗憾的是所有尾随过来的学生都被临时加班的风纪委员们学生会门外。
这种时候，就体现了人脉的重要性。
方田趁乱凑到了板着脸的傅远学姐面前，问道，“学姐，这是出什么事了？”
因临时加班导致心情十分不爽的傅远看见来者是方田，顿时缓和了自己的语气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会儿品实科技还要找我们开一场内部会议。”
内部会议？
方田立刻意识到，接下来的这场会议，恐怕才是品实科技参加企业进校园的真正目的。
只可惜他并不是学生会的成员，贸然出现在会议室里未免太过扎眼，几乎相当于摆明了告诉“公司”自己的身份并不简单。
而风纪委员们在这里将所有人拦住，他们并不希望会议的内容被无关人士听到。
上次郝学姐提到过，青空大学的学生会成员基本都是清一色的驱鬼人家族的子弟。
与此同时，高管已经和郝雪走进了二楼的会议室，在他们进门之前，包括学生会长在内的学生会成员们便已经等在了会议室里。
“抱歉，今天可能要占用各位一些时间。”
走进会场的高管和刚才礼堂中温和的知心学长判若两人，他目光如炬，锋芒毕露，“我希望给各位介绍一下我们公司在接下来一年中的战略方针，我们将其称之为『避风港计划』。”
第四百零五章：秩序
“你先慢着，什么避风港计划的，我们之间的关系可还没融洽到这种地步吧？”
最后进门的傅远直接打断了高管。
除了因临时加班而心情不爽之外，这场会议本身也让她觉得有些奇怪，和礼堂那些追捧品实科技的人不同，他们出生自驱鬼人家，因此对于“公司”的存在多少也有些耳闻。
收购了信封科技的品实科技责任有限公司，其实就是“公司”放在明面上的产业之一，这对他们算不上什么秘密。
并且驱鬼人之间流传着不少小道消息，称信风科技老总的死和“公司”脱不了干系。
驱鬼人和“公司”从来都不是一路人，甚至因为“公司”种种见不得光的手段，他们很有可能会在未来成为敌人。
“傅学妹别这么说嘛，虽然我们过去从未合作过，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未来不会成为合作伙伴，毕竟在我看来，我们都有着一项共同的目标。”
“别说些花言巧语。”
千百年来,没有人能逃过这种轮回。
这也是为什么役鬼师在现代几乎绝迹了的原因所在,他们的后代大多都死于非命。
“你们可能误会了，我们理念并不是像那些役鬼师那样给鬼怪们带上项圈来控制他们,我们也没有狂妄到认为凭借我们就能控制住这世间所有的恶鬼，我想说的，是各位对待的鬼怪的理念太过陈旧了。”
为了今天的演讲,高管进行了长达一周的准备，此刻这些驱鬼人的后代向他提出的所有质疑,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各位，你们过去是如何处理超自然事件的？据我所知,一旦哪里发生了鬼怪伤人的事件，便会先由事发地附近的驱鬼人前去调查,如果他们认为有必要,便会向其他驱鬼人求助，换而言之，你们所扮演的角色，就相当于专门处理超自然事件的警察。”
然而警察却从来都不能预防犯罪分子的出现，他们所做的是在犯罪分子出现后对其予以打击。
可是恶鬼就和这世间的罪恶一样，是永远消灭不完的。
因为每时每刻，都会有人包含强烈的怨恨离开人世，他们的怨恨将会孕育出新的罪恶。
“我们理念，是从源头上切断这份罪恶，根据我们长时间的调查研究，当一个饱含怨恨的厉鬼诞生后，它通常会在十到十五天的时间内理解自身的处境，并掌握自己的力量，在此间如果没有外界环境的干扰，他们有九成的几率会向怨恨自己的人复仇。
“普通人在厉鬼面前毫无反抗能力，可是他们的怨恨却并不会因为仇人的死亡而消散，相反，这会成为厉鬼的养分，在复仇后他们几乎无一例外地会继续对其他人出手，在这个过程中，它们便有可能被驱鬼人发现并消灭，而一旦它们的行动没有在第一时间得以阻止，它们就会朝着畸变体化过渡。”
说到此处，高管将资料切换到了下一页，“综上所述，在没有外界环境的影响下，超过九成的厉鬼最终都会走上畸变体化的道路，可是如果我们在这最为关键的十到十五天时间对他们进行人为的干预，就会从极大程度上降低畸变体化的概率。”
“你指的，是怎么样的人为干预？”
高管的演说成功引起了在座一些人的兴趣，有人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
“对于身份的认同感与归属感，以及对于未来的希望，在我看来,厉鬼和人类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旦他们获得了这些,便能尝试着暂时安定下来，《饿了么》的存在并不只是向他们发布委托，更重要的是让他们意识到这世上还有许多和他们相似的存在……厉鬼和人一样，都是适应力极强的存在，这份安心和归属感，能让他们接受自己的新身份，从而关注到别的事物。”2
对于未来的希望……
傅远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
她不止一次提到过，方田在军训结束后，作为一年级的级长发言时，便当着庄老师的面说到了这些。
而后来幽灵校舍的重建，以及决斗大师赛的开战，的确改变了幽灵们死气沉沉的氛围。
现在每天还没入夜，她就能在校园各处见到提前出门的幽灵们，有的时候，傅征一度认为那些幽灵和活人之间也没有什么区别。
“既然你们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理论，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们？”
“因为仅凭归属感和安心尚不足以约束所有人，就像人类世界需要法律一样，我们还需要一些能够让他们感受到畏惧的秩序，而我认为，能够建立起这一秩序的，就是在座的各位。”
第四百零六章：幽灵的价值
在一番气势十足的演讲过后，这场会议终于迎来了尾声。
高管提供的资料被留了下来，学生会的成员们并未表态，高管却并不急躁，对方没有立刻拒绝，就意味着他已经成功了一半。
毕竟有些话不太好放在台面上来讲。
比如说在他看来，驱鬼人对于鬼怪的理念陈旧的原因，是源于他们根深蒂固的傲慢与偏见，认为鬼怪是邪祟之物的理念烙印在他们每一代人的内心深处，即便是在面对那些最温驯的鬼怪时，他们为了“妥善起见”，也要为他们戴上项圈。
他们从未思考过和幽灵共存的可能性，也是因为他们一直坚定地认为幽灵是低于他们的残次品。
正因如此，他才不得不跳过驱鬼人家族中目前真正掌权者，把目光着眼于他们的继承者身上——这些身处信息时代的青年人，才有可能改变那些存在于驱鬼人身上长达数个世纪的傲慢与偏见。
也许他们能摒弃那些陈旧的观念，重新审视双方之间的关系。
高管很清楚，倘若这场演讲针对的是这些人的父母，恐怕话刚说到一半，他就被对方赶出去了。
高管离开之后，刚回到寝室不久的方田便接到了来自傅远学姐的“传唤”，他还没来得及和被子融为一体就不得不下床返回学会生所在的大楼。
“《怕了么》的事，你听说了么？”
以傅远直来直去的性格自然是开门见山，在见到方田的第一时间便向其询问道。
高管所描绘的图景听起来很有建设性，但考虑到“公司”在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她不得不怀疑刚才会议上的一切，都是经过了他们美化后的结果。
在考虑高管所提供的建议之前,他们必须要全方位地了解一些《怕了么》软件的内幕,于是傅远立刻就想到了方田,并作为学生会的代表，和方田碰了面。
“听说过,怎么？”
“那是个什么样的软件？”
傅远心里一喜，追问道。
方田同学知识渊博的程度从不令人失望，在她的心目中,方田已经和神奇海螺的地位基本相当了，遇到不明白的问题，似乎都可以从方田那里找到答案。
“嗯……简单地来说，就是一款给幽灵们找些事做的软件吧。”
作为在不夜港混了这么长时间的人物,方田对于《怕了么》自然有了相当深入的了解，这恐怕是唯一一个他知道出自于“公司”之手，却没有极力反对的事物。
虽然《怕了么》中的确存在着许多利用幽灵的特性搬倒竞争对手的灰色交易，但凭良心讲,这些交易大多都属于商业用途，比如说窃取公司情报、制造不利于敌对企业的新闻，而这些甚至还是极少数,更多的时候,那些《怕了么》软件的用户们，反而更喜欢利用幽灵整蛊对手。
如果你去『往生』对面的茶馆坐上一段时间,就会发现那些有头有脸的名流也有着近乎小学生掐架的一面。
通过幽灵的恶作剧吓得自己讨厌的人几天睡不好觉，这就能让他们乐尚好长一段时间，并且甘愿为此支付大价钱。
如果换一种背景来看待这件事,大概和在班上和同学吵了架，回家之后越想越气,于是拿出自己的零花钱请高年级的学长痛扁对方一顿出气——就这一点来看，男人致死是少年这句话诚不欺他。
“……恶作剧、鬼宅、窃取商业机密？”
傅远对于方田提到的业务进行了总结，然而这三点却都在她的意料之外,至少和她对于厉鬼的认知严重不符。
以她过往的经验，厉鬼一旦出现,往往带来都是杀人事件。
而方田提到的这三点,并不属于他们过去用于审判厉鬼罪恶所使用的理由，她也实在不理解当那些人在能够利用厉鬼力量之后，竟然会将其用于如此肤浅的地方。
尤其是那些个高价请厉鬼去死对头家整蛊的，他们是小学生么？
“傅学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杀人类的委托，的确也是存在的并且各个价格不菲，不过据我所知，还没有幽灵接受过这类委托，他们也更倾向于难度比较低整蛊类委托。”
方田提到了自己在不夜港的见闻，事实上现在在不夜港都还有许多依靠《怕了么》上的委托度日的幽灵。
他继续说道，“这也源于你们对他们造成的威慑，驱鬼人是他们最不愿意碰上的人，因此任何有可能涉及到驱鬼人的委托，都会被他们评价为垃圾委托，而那些总是发布垃圾委托的雇主，就会登上他们的黑名单。”
“竟然还有这种事……”
“幽灵之间的消息可是很灵通的，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可要比人好满足多了。”
以不夜港的物价，一个整蛊委托的报酬就足够他们在小镇上挥霍很长一段时间了。
“干上一票”然后吃顿好的，买几件衣服，安逸地生活上几天把报酬全部花光，然后再去茶馆里挑选一个简单的委托。
抛去有色眼镜来看待这件事，《怕了么》为幽灵们提供了一种以正常人的方式生活下去的方式。
“事实上，我觉得幽灵能做的事远不如此，以他们的特性，完全能做到更多的事，如果这款软件不再服务于极少数人，而是面向公众的话，我们就能发现幽灵们更多的价值。”
不夜港的幽灵之于方田，基本都和好哥们没什么区别，镇上谁见了他，不得亲切地喊上一声“高木老弟”？
不过让《怕了么》面向公众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目前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幽灵的存在，而鬼怪对他们来说,属于想一想就觉得非常恐怖的事。
“更多价值么……”
傅远默念一声。
经过了方田的一番解释，她隐约明白了“公司”找上他们的原因。
高管希望他们能够帮助“公司”建立约束鬼怪的秩序,而这个提议的由来似乎是因为方田提到的幽灵们对于驱鬼人的畏惧。
“我希望听听你意见，方田学弟——幽灵对你来说，还有着怎样的价值？”
“比如说吧……”
方田双手环胸，他闭上眼睛，思考着如果以他自己的视角来看待这个问题，第一个想到的会是什么？
几乎同一时间，一个答案就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幽灵，可以是非常好的恋爱对象。”2
第四百零七章：善举
以傅远对“公司”的了解，《怕了么》项目的初衷绝不会像那个高管所说的那样富有人文关怀，他们可不会好心地为幽灵建立起一个避风港。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找到方田询问关于《怕了么》内幕的原因。
然而方田却突然间给出了“幽灵，可以是非常好的恋爱对象”这种回答。
一时间，她甚至很难判断在对待幽灵这个问题上，“公司”和方田究竟是谁更加离谱一些。
自古至今，倒不是没有人尝试过和幽灵建立过恋爱关系，然而他们的结局就和那些经过艺术加工了的故事一般，基本难有善终。
阴阳两隔这种事，可不是嘴上随便说说的。
“真是不同寻常的景象啊。”
方田还未走出几步，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一同而来的，还有一股扑鼻的酒气。
“看来我在军训基地时,的确是低估了你。”
方田循声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隐藏在学生会大楼外阴暗的角落里，他一眼便认出了这个邋遢的中年男人——这人是他在军训低级时，使用拖把战术战胜的驱鬼人。
如非万不得已,方田也不愿意使用“生化武器”。
那味道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为过。
“又是你。”
再次见到这位邋遢的中年驱鬼人,他已今非昔比。
通过傅征的笔迹，他对于驱鬼术和咒术符文已经有了相当深入的研究,他有自信就算不借助“生化武器”的帮助,他也未必会在斗法上输给对方。
“别误会,我这次不是来找麻烦的。”
驱鬼人说道，“我只是碰巧听说‘公司’派人专程来了一趟青空大学，想要瞒着我们这些老古董向我们的后辈们灌输一些思想，为了避免他们上当受骗，我有必要来了解一下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俗话说得好，百闻不如一见。
比起吹嘘得天花乱坠的言语，实际上青空大学此刻的景象已经展现出了其理论的可行性——在此之前，他来过许多次青空大学，而幽灵学社的学生们还从未像今天这般充满了生气。
青空大学的幽灵们，就像是又一次活了过来，并且产生了继续“活”下去的目标。
“赋予希望，这还真是个了不起的想法。”
驱鬼人由衷地说道。
不过比起“公司”所描绘的宏伟图景，他还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亲眼见到了青空大学的“变革”后，他不得不认真思考起了这种理论的可行性。
理论，或许是可行的，它说不定真的如那个高管所说，能在根源上动摇幽灵们踏上畸变体化的念想，可是实践这一理论的一定不能是“公司”。
如果硬要选择的话，他宁愿相信眼前这个毛头小子。
“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我在过去几年和‘公司’打过一些交到，虽然他们的理念从某种程度上和你有些相似，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你们的出发点完全不同。”
驱鬼人说道，“‘公司’的创立者曾经提出过一个理论——他认为，这世间的『恶』是永远消除不了的，而区别在于，我们将以何种方式来看待『恶』。”
没错,“公司”的领导者从未否认过他们的本质。
“即便是『恶』也存在许多不同之处,而他所要做的,就是将那些无序的、不可控的『恶』,逐渐转化为有体制、有秩序的『恶』，《怕了么》就是实现他理念的重要一环。”驱鬼人继续说道,“那个人还认为，制造出秩序化的『恶』的过程本身，对于那些无知者们而言，其实是一项善举。”
第四百零八章：极恶非道
“根据我过往的见闻，在一些区域，偶尔也会出现一些被标榜为邪恶的组织深受当地人尊敬的情形，他们甚至会主动收容那些邪恶组织的成员，为其打掩护，帮助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躲过清剿。”
正是亲眼见到过世间的百态，他才更为直观地认识到了“公司”的可怕地步。
正如那位创立者所言，这世间的『恶』种类万千。
厉鬼所带来的『恶』是一种毫无秩序可言，仅凭它们一时的念想而孕育出的恶意，这种恶意其实就和那些拥有反社会人格的杀人犯没什么区别，难以防备，又令人深恶痛绝。
也正因如此，打击这份邪恶之人，将会被人们冠以“善人”的身份。
可是，真实的情况往往要比人们认知中复杂得多。
就像他曾经在那些小村庄的见闻，当地人之所以主动收容那些邪恶组织的成员，并认为他们是“善人”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并没有阻碍到对方的利益，在利益互不侵犯的情况下，那些组织完全可以在当地维持着“善人”的身份。
甚至他们会在当地修建一些公共设施，救济那些家里揭不开锅的人。
驱鬼人在自己身上摸索了片刻后，取出了一个模型相当老旧的手机,他在已经卡顿得不成样子的系统中操作了些什么之后,调出了一个录像,“这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方田将信将疑地接过手机。
视频里光线昏暗，不过依稀能看出地点似乎是某个公寓。
不多时,一个穿着白衬衫的上班族出现在了视频之中，他面容憔悴整了整领带,坐在自己床上面对着镜头,等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面色苍白的上班族才动了动嘴唇，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叫龚行易，34岁，当你们看见这个视频时，我应该已经死了。”
接下来，似乎是一个自杀者对于现实不满的抱怨。
每天工作都要忙碌到深夜，可这么多年下来却没有攒下多少积蓄，平日里几乎没有什么知心朋友，前女友也劈腿了，这让他感受不到任何对于生活的希望，于是在酒精的作用下，这个叫做龚行易的上班族做出了一个决定。
紧接着，上班族来到镜头之前，将镜头挪向了天花板的位置。
借助窗外的月光，方田依稀看见一根系在房梁上粗绳。
上班族将椅子搬到了粗绳之下，拖下皮鞋站了上去，他双手捏住粗绳编制的圆环，缓缓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正当方田以为他就会像一个对生活失望透顶的自杀一样结束自己生命之时，上班族的眼神中却闪烁出了诡异的光芒，与此同时，屏幕上似乎因为信号干扰而出现了杂音和雪花，上班族已将粗绳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用他那骇人的眼神死死瞪着镜头。
“但是，我会回来的。”
他的语气中参杂着难以抑制的狂热，他此刻所做的一切，犹如一个狂信徒的献身,“等我回来的时候,贱女人,我第一个就会去找你。”
话音未落，上班族便一脚蹬开了椅子。
他瞪大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中爆了出来，双腿因为痛苦和窒息在空中猛烈地晃动着，接下来的过程一直持续了近一分钟之久。
然后，挣扎停止了，视频中的画面仿佛静止了一般。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
方田的心情顿时不好了。
尤其是男人恐怖而又狂热的眼神，以及垂死挣扎的模样，让他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这就是被赋予了不切实际的希望的后果。”
驱鬼人说道，“他的尸体是今天下午被人发现的，因为无故旷班，公司的同事联系不到便去了他租的公寓，没想到却只找到了他的尸体，并且还在卧室里发现了这个视频。”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这就是‘公司’的所作所为，他们不止赋予了幽灵希望，还将这份‘希望’给予了那些对生活失去希望的一般市民，利用他们的心理，诱导他们参加名为‘黑墙’的试炼。”
说到此处，驱鬼人眼神一凝，“这个男人，直到临死前的那一刻都满怀希望，认为自己会通过某种方式回到这里。”
第四百零九章：希望之屋
凡事都有两面性。
在青空市这两年来厉鬼、畸变体伤人事件锐减的同时，自杀率相较以往出现了大幅度的增长。
然而这却并不是一个容易引起人们注意的数字。
人们普遍认为，近年来越来越高的自杀率，是由于越来越内卷的行业竞争，以及当下种种的社会问题造成的，长期处于压抑状态下的上班族们很容易在某一刻突然间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选择了结束自己的人生。
回到寝室后，林玖很轻易地便通过网络查到了近几年来青空市乃至全国自杀率的变化，几乎每一年都较之上一年出现了明显的递增趋势，可即便以林玖的能力，也很难判断其中究竟有多少起自杀事件和“公司”存在着直接关联。
他们所能查到的，只是死者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可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和龚行易不同，在死前并没有拍摄下一段诡异的录像，而放眼这些自杀者们过往的经历，却又能得出十分“合理”的自杀理由。
越来越高的物价，繁忙到令人应接不暇的生活，以及贫瘠的精神世界。
绝大多数自杀者都或多或少的有这些问题，方田觉得这恐怕也是各地警方意识到了越来越高的自杀率，却没有往更深层次想的原因所在。
毕竟他们的主要职责范围是抓捕犯罪分子，而不是预防那些对生活失去了希望的人选择自杀的道路。
更何况就算以林玖的能力，都很难在事先预知到会选择结束自己生命的人群。
但龚行易是一个突破口。
当他们确定了某一个自杀者存在着问题之后，便能通过他过去一段时间的经历，倒推出他究竟是如何受到“公司”蛊惑的。
而这，恐怕也是驱鬼人在学生会大楼前拦下他的原因所在。
“查到了。”
不多时，林玖便带回来了新的进展，“龚行易和他的女朋友是去年9月份分手的，分手原因似乎是他和女朋友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却意外发现女朋友和别的男人好在一起的事实。”
从她找到的消息来看，这的确称得上一段悲伤的故事。
实际上龚行易的年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岁。
在发现女友有外遇之前，他本是一个对生活充满了希望，每天努力工作，目标是在青空市这寸土寸金的城市买下一个属于他们的房子。
努力工作的代价，就是让他们陪伴女朋友的时间越来越少，每天累积的疲劳让他也忽略了女友的变化。
“在和女朋友分手之后，龚行易的人生陷入了低估，从9月中旬起，他开始频繁地出入公司附近一个名为《暮色》的酒吧，并且开始挥霍他过去攒下来的钱，每天晚上都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林玖花了一段时间，查到了龚行易在过去一年间生活的明显变化。
过去辛苦工作攒下来的钱，让他用这种放荡的生活麻痹了自己近半年之久，但是半年后，龚行易就理所应当地遇到了一些现实层面的问题。
比如说，积蓄几乎被他挥霍一空了。
龚行易的工作在青空市处于中下层的位置，每个月的工资根本不足以支持他夜夜笙歌的生活，加上终日酗酒，导致他在工作上也开始频频出现差错，扣奖金和工资成了家常便饭，事实上早在他选择结束自己生命之前，他的同事们就已经隐约预想到了这一点。
这也是龚行易在无辜旷班的当天，他的同事们便赶忙上门查看情况的原因所在。
只是没想到他们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赶到时，龚行易吊死在卧室里的身体都已经发冷了，随后赶来的警察推断死者至少死去了十几个小时。
“从今年7月份开始，将积蓄几乎挥霍一空的龚行易在同事的推荐下，利用下班后的空闲时间，参加了一个名为《希望之屋》的机构，并开始定期参加他们举行的活动。”
“希望之屋？”
“似乎是一个专门针对那些对于生活失去希望的人建立的组织，网上有他们的官网不定期的活动公告，这个机构是由数位当地知名的心理医生联合建立的，目的便是为了帮助像龚行易这样的人走出生活的阴霾，不过从结果来看，他们最终失败了。”
在林玖的指引下，方田浏览了《希望之屋》的官网。
这官网看起来就是一个常见的社会公益机构，他们过去所举办的主要活动，便是将这些对生活失去希望的人们聚集在一起，通过心理疏导的方式，以及让同样经历了人生苦难的人坐在一起交流的方式，让他们重新获得对于人生的希望。
《希望之屋》的存在已经长达数年时间，并且还多次获得过当地相关部门的表彰，自他们成立以来，每年都有许多对于生活失去希望的人在他们的帮助下走出阴霾，官网上还刊登出了许多人给他们写的感谢信。
“在参加《希望之屋》的活动之后，龚行易去夜店和酒吧的生活明显降低了许多，当然，这也和他花光了自己的积蓄有关。”
林玖在一旁补充道。
“也就是说，龚行易在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之前，或许也曾想过要改变自己浑浑噩噩的现状，让自己的生活重新回到正轨。”
方田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可是在这个过程中，似乎又发生了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的状况。
疑问，也就此出现了。
通过林玖的调查，他们已经基本还原出了龚行易在与女朋友分手后，再到昨夜决定结束自己生命之间的大多数经历，可是他依旧看不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究竟在哪里。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林玖将问题抛给了方田——她现在的身份是名侦探的助手，只负责帮助名侦探收集资料。
至于推理和分析的事，自然应该由名侦探来完成。
“你再查查关于他前女友的资料，一定是最近又出现了什么刺激到了他的事。”
方田说道，“而且从视频的情况来看，他的前女友现在处境相当危险。”
第四百一十章：名侦探与小助手
龚行易在留下的最后一段视频中，面露狰狞，明确表示自己“回来”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报复曾经背叛了他的前女友。
而这，恐怕也是“公司”的目的所在。
饱含强烈怨念而死之人，便有极高的概率抵达“黑墙”的另一边，并获得来自那个神秘世界的馈赠。
所以，一旦龚行易真的通过了“试炼”，方田丝毫不怀疑他会在第一时间找到自己的前女友，并残忍的手段将其杀害。
他对于龚行易和其前女友的感情生活没什么兴趣，可是通过龚行易，就能查到“公司”的蛛丝马迹，“黑墙”的试炼无疑是他们事业的重心所在，不难推测出“公司”便是通过这种方式不断壮大他们能力者的队伍。
“查到了。”
万能的助手林玖很快便完成了方田的指示，说道，“自从和龚行易分手后，他的前女友几乎每天都会出没于青空市的夜店和酒吧，最近几个月来，她最常出现的地方，就是《暮色》。”
“《暮色》？”
方田又一次被林玖查找到的信息给震惊到了。
青空市的夜生活极其丰富，夜店和酒吧遍布整个城市，就来他们学校附近都有不少，可龚行易的前女友却偏偏选择了离他公司最近，并且又最常出没的酒吧，这个结果,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巧合。
“走吧，那我们今天就去碰碰运气吧。”
略加思索后,方田开口说道。
作为一名宅男,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出没此类场所的人,对于夜店和酒吧的全部了解基本都来源于网络。
“嗯。”
林玖也做好了跟随方田一同前往的准备，无论是处于方田的人身安全还是其他方面考虑,她都得一起去。
夜店和酒吧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刚刚审视完了龚行易的遭遇，让她对于夜店和酒吧这种地方根本产生不了任何正面的印象。
《暮色》的地址并不难找，只要给出租车的司机报了名字,还未等方田把详细的地址报出来，司机便一脚油门踩了下去，这驾轻就熟的动作，分明是老司机无误。
约莫半个小时的车程，方田便来到了这曾经让龚行易醉生梦死的酒吧门前。
一推门,扑鼻而来的便是扑鼻的酒味,以及某种说不出成分的熏香。
此时此刻,酒吧里热闹非凡,里面几乎座无虚席，放眼望去，皆是穿着露骨的年轻男女们，他们伴随着音乐往我地扭动着身体,这景象和方田在电影片段里看到过的景象如出一辙。
所以,他也就按照电影里所演示的那样，在酒吧门口找了个空位。
“来上一杯……”
他本想用老司机一般的开场白来作为开场白，然而话到嘴边，他却磕巴了起来。
方田此前并没有进过酒吧,所以他根本搞不明白酒水单上那些充满了诗情画意的名字究竟是些什么东西,以他的经济实力,课余时间去学校附近的咖啡店买上一杯咖啡就已经算是相当奢侈了。
幸好他刚才及时悬崖勒马,否则就差点当着酒保的面说出“来上一杯卡布奇诺”这种惊世骇俗之语。
林玖,该你出手了。
在酒保迷惑的注视下,方田将点单这个刁钻的问题抛给了小助手林玖。
你别看我呀！
林玖也被这琳琅满目的酒水列表迷了眼,她虽然很有钱不假，但是在猫语网咖的事件发生之前，她还并没有到能出入酒吧的年龄，而且那时候他们班上的同学也并不流行逛酒吧泡夜店，逃课去网吧，就已经是问题学生们想象力的极限了。
泡吧酗酒这事，无疑是限制级的。
可是，作为名侦探优秀的助手，这些生活化的问题从理论上来说也处于她的工作范围之一。
想到这里，林玖恍惚的视线坚定了几分，她迅速浏览着酒水单，并终于从那密密麻麻的酒水名中找出了破绽。
“来上一杯伏特加，加冰块、青柠汁，还有姜汁啤酒。”
对于酒水并不怎么了解的方田没多想便复述了林玖的建议，然而这句话刚说到一半，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伏特加？
他用怀疑的眼神看向林玖，他虽然不喝酒，但伏特加这玩意在各种影视作品和小说中都是凶名远扬的存在，他怀疑自己这一杯酒下肚，自己恐怕就不用再考虑工作的事了。
你这小助手当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对林玖致以了怀疑的眼神。
然而看不见林玖的酒保却并没有想过那么多，他已经熟练地为方田调制起了这充满不祥色彩的饮品。
“放心吧。”
林玖试图用眼神安慰方田，并猫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这是我从一个游戏里抄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去好吗，你知道伏特加是什么吗？
方田终于意识到了把这件事交给林玖恐怕是他今晚所做出的最糟糕的决定，很显然林玖对于酒的了解和他半径八两，甚至可能还不如他呢。
至少如果是他自己点的话，肯定不会点上这么一杯随时都有可能把自己放倒的饮品。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还能保持清醒的时候，打听到关于龚行易前女友的消息。
电影和游戏里都有过类似的桥段——酒吧里的酒保,往往是消息最为灵通的人士，只要支付上一些小费，就能从他们那里打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于是,在酒保将调制好的酒递给方田之时，方田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准备好的照片，以及100元“小费”推了过去。
“我有个朋友叫我来这里找她,她是这里的常客，你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么？”
酒保并没有立刻回答方田的问题，他先是瞥了照片一眼，旋即仔细地打量起了方田的长相，在确认了他并不是条子之后，才将100元消费收进了裤子口袋，他没有直接回答方田的问题，而是继续晃动着手中的量杯，眼神朝着二楼的方向瞥去。
方田会意，模仿者电影游戏里主角的方式，潇洒地将玻璃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紧接着起身，朝着二楼的方向走去。
“方田。”
作为小助手的林玖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自己心里的疑惑及时告知对方，“你为什么要斜着走路？”
第四百十一章：有的人死了
酒吧里最为盛产的，就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极其兴奋的男男女女们。
方田并不喜欢这里的氛围，一杯烈酒下肚，他只觉得酒吧里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吵得他头都快要裂开了。
事实证明了林玖对于酒水并不了解。
因此如果接下来能有一些“意料之外”的发展，她也并不拒绝。
“你知道龚行易吧？”
可是当赵悠听到了这个名字之后，她那迷蒙而又充满了期待的眼神顿时愣了下来，酒意也因为这个晦气的名字消退了不少。
她听说龚行易在和她分手后精神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好，为此，后者在公司里的那些好哥们还不止一次私下里找了她，有些是劝说她道歉复合，也有些是替龚行易出头，辱骂她一番。
所以她下意识地把方田也归为到了龚行易的朋友之列。
“知道，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赵悠态度冷淡，说罢，她便转过身去，打算返回包间。
可即便如此，今夜的好兴致也彻底没了。
然而从身后传来的话却让她停下了脚步，“龚行易昨天晚上在公寓里自杀了，他的同事今天上门时发现了他的尸体。”
“死了？”
赵悠测过脸来，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直接让她的酒醒了七八分，与此同时还有一种没来由的凉意涌遍了全身，她眉头紧蹙，用依旧有些迟钝的思维仔细地思考起了对方告诉她的消息。
约莫一分钟后，她紧蹙的眉头却舒展开了，赵悠冷哼一声，用不屑的语气说道，“死就死了吧，反正也是个草包……这么说来，你是警察？我事先说明一下，我和他的关系早就断干净了，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的事。”
“他在死前留下了一段视频，我觉得你有必要了解一下。”
说罢，方田便将驱鬼人发送给他的那段“死亡录像”当着赵悠的面打开了。
——“等我回来的时候，贱女人我会去找你的。”
怨毒的语气，以及视频里龚行易因痛苦、窒息而几乎要爆出眼眶的眼珠子让赵悠倒吸一口凉气，作为龚行易的前女友，她自然听出了对方在临死前的狠话是留给她的。
可是……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视频里的龚行易已经死透了，而刚才对方也带来了龚行易的尸体在出租屋里被人发现的消息。
那么，“等我回来的时候”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龚行易在视频里的表现实在不像是对生活失去希望之后的模样，反而开起来像是一个狂热的邪教徒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了某个她不了解的仪式。
这让她很难把这句话和“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化为一类，看着视频中龚行易那变了一个人一般的恐怖眼神，她甚至产生了对方真的有可能回来的念头。
“出于对你人身安全的考虑，我希望你能如实地回答我一些问题。”
“等一下。”
赵悠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头，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龚行易他不是死了吗？”
“的确。”
方田点头，“有些人死了，但他的意识却有可能通过某种方式留存下来。”
第四百十二章：但却还活着
在这个事件里，与其说龚行易是自杀，倒不如说他是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参加了一场试炼。
倘若他能从这场试炼中归来，便能获得常人难以想象的能力。
而到了那时，方田丝毫不怀疑龚行易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利用他所获得的新能力，将赵悠杀害。
也许是今天，也许是几天后，怨恨与憎恶便会将死者的意识重新带回人间。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赵悠攥紧了拳头，一咬牙，反倒是加快了步伐，直奔包间而去。
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意又一次笼罩了她，以至于她现在只想利用酒精将心中的恐惧和不安压制下去。
喝得酩酊大醉，和往日一样将一切烦恼都抛之于脑后，其中，也包括方田那明显不和逻辑的言语。
有些人死了，但他的意识却有可能通过某种方式留存下来……
胡说八道，死了的人，又怎么可能再向她报仇呢？
回到包间里的赵悠脸色苍白，在周围朋友们不解的目光中，她一把拿起桌上的酒瓶，如同喝睡一般将里面的烈酒朝喉咙里灌了进去。
一瓶烈酒下肚，她整个人都像是从内部燃烧了起来。
这种灼热感从某种程度上驱散了寒意,让她觉得好受了一些。
“现在怎么办？”
作为小助手的林玖见状，询问道,“如果是动手的话,我能在一秒之内把包间里的人都打趴下。”
作为一名优秀的助手,在必要时把所有目击者敲晕也属于她的职责范围。
“不着急，慢慢等吧。”
方田倒是并不急着再冲进去把赵悠给叫出来,就算对方秉持着拒不配合的态度，也不会对他的计划造成任何影响——毕竟，现在被龚行易盯上的人是赵悠,又不是他。
他知道龚行易迟早会找到赵悠，因此这种时候只要采取按兵不动的战略即可。
回到包间里的赵悠不停给自己灌酒，她的理智和意识渐渐被酒精瓦解，没过多久,她便侧身往沙发上一靠，沉沉地睡了过去。
虽然包间里的人们并不知道赵悠为什么出去了一趟之后就疯狂地给自己灌起酒来，但这对他们来说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等包间里的人喝得七七八八了，他们的节目也就可以正式进入到下半场了。
事实上他们之中有不少人对昂贵的酒水本身没有兴趣，真正让他们乐此不疲的是醉酒后的活动。
“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
看着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的赵悠被一个男人扶出包间，林玖的脸上浮现出既惊讶又嫌恶的表情。
尽管在帮方田查找资料时，她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真的亲眼见到这种放荡的行为后，她还是深受震撼。
同时,她做出了一项重要的决定——以后一定要让方田远离酒吧这种是非之地。
他们并没有阻止将赵悠扶出包间的男人，因为从他们查到的情况来看,赵悠本人似乎也对这种露水情缘乐此不疲,在和龚行易分手之后,她便更加变本加厉地投入到了这种迷乱的夜生活之中。
“方田，你可不要变成他们那样，要引以为戒才行。”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方田冷哼一声，“我来酒吧和夜店只会有一种原因,那就是来办正事的，走吧，我们跟上去,一旦龚行易通过了试炼，他就会在第一时间找上赵悠，到时候我们或许就能通过龚行易找到引诱他的幕后黑手！”
“你的计划我已经完全明白了。”林玖木然地点了点头，“可是,这里并不是出去的路。”
她眼睁睁地看着方田一把打开了赵悠他们隔壁包间的大门,并当着里面面露惊恐之色的男女们的面，大声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她知道龚行易会找上赵悠将其杀害，顺带着也知道了方田的酒量实在太差，那么一小杯伏特加就彻底把他灌晕了。
“你的计划被这些人听见了，要灭口么？”
“灭口？完全没这个必要，因为再过一秒之后，他们就会彻底忘记今天晚上发生过什么！”
包间的门被用力关上了，留下包间里的人面面相觑。
要不要呼叫酒吧的保安？
他们看出了彼此眼中相同的疑问。
在他们看来，刚才破门而入的青年很明显是喝醉了，虽说在酒吧里遇到醉得说胡话的人算不上什么稀罕事，但是刚才那个青年看起来似乎一直在和某个他们看不见的人对话，仔细回想起来，他们心中还是有些毛毛的。
要不还是……
咦？
包间里的人忽然间又从彼此眼中看见了新的疑问。
刚才的确有一个不速之客推开了包间的门，可是……那究竟是个什么人来着？
……………………………………
赵悠是被一阵冷风吹醒的。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在酒吧里喝醉，她也自然知道了在酒吧里喝得不省人事的后果。
以往醒来的时候，她通常已经躺在附近酒店的床上了，涌上来的会是宿醉导致的头痛，放眼望去也许还能看见已经用过了之后被随意丢在地上的“安全措施”。
可这一次，她似乎要比平时醒来的更早一些。
赵悠很快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一辆高速行驶的出租车上，冷风是从前方虚掩着的窗户吹进来的，坐在前排的男子似乎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通过车窗外不断变化着的街景，她很快猜测出了目的地。
夜色更深了，就算不看手机，赵悠也知道现在至少也是凌晨两点之后了。
短暂的迷糊过去了，紧接着，她便忽然间想起了自己之前在酒吧里遇到的人，以及对方给给她看的龚行易临死前留下的视频。
几乎同一时间，龚行易吊死的身影便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那股没来由的寒意又一次涌上了心头,赵悠使劲晃了晃脑袋,似乎想要将那一副恐怖的画面从自己的脑海中驱赶出去，她强迫自己去想一些愉快的事。
她的努力似乎逐渐有了成效,那些的愉快的记忆，以及一会抵达酒店后所发生的快活的事渐渐将那个晦气的身影赶出了她的脑海。
赵悠出神地凝望着窗外夜景，这座城市最后的灯火也即将熄灭了。
那最后的光晕照在了车窗上，透进了车厢里，也印出了一副隐约出现在了玻璃上的面孔。
那副面孔的脖子上似乎系着一根粗绳。
布满血丝的眼睛也正出神地凝望着她的脸庞。
第四百十三章：『镜中人』（其一）
后排突然间传出的一声尖叫让出租车直接在这平坦的公路上完成了一次小幅度的漂移，幸好此刻公路上空无一人，才没有酿成车祸。
别说出租车司机，就连将赵悠带上车的男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吓得不轻。
以他对赵悠的了解，刚才那几瓶烈酒下肚，足够让她昏睡到第二天了，期间她便会完全处于任人摆布的状态，而对于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也只会留下一些闪回式的模糊片段。
“咋搞的。”
出租车司机稳住方向盘，才通过后视镜朝着车后座瞧了一眼。
出乎意料的是突然尖叫了一声的赵悠竟然又一次陷入了沉睡，她的额头倚在车玻璃上，呼吸逐渐恢复了平稳。
“估计是做噩梦了。”
男人只能为赵悠打起了圆场，“她最近工作上遇上了些事,也没休息好。”
事实上,从那个陌生的青年闯进他们包间之后，他就一直觉得赵悠有些怪怪的,作为混迹酒吧的常客，她可不是那种会一下子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的新手。
司机师傅瞥了隔座的男人一眼，没再说话。
刚才那声嘶力竭的惨叫，可不像是工作上遇到了麻烦事的样子，不过他并不打算多管闲事，现在深更半夜的，以他的经验这点不回家还在外面晃悠的大多都不是什么善茬，他可不想因为一时的好奇心将自己置身于险境。
五分钟后，出租车停靠在了酒店楼下。
已经订好了单间的男人将失去了意识的赵悠扶下了车，在前台暧昧的眼神下，将她扶上了直梯。
这显然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可唯独这次他心中没有兴奋，反倒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突然冲进了包间的陌生青年，以及赵悠方才在后座发出的那声惨叫。
那个青年看起来年纪不大,可浑身上下都散发出阴郁的感觉，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总让人觉得有些恐怖。
将赵悠搀进屋子，男人将她安置在了床上,去没有像往常那般在第一时间宽衣解带，而是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仔细思考起了今天种种不对劲的地方。
理智逐渐占据了上分，兴致也消散了不少。
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把最后的冲动给压制下去。
赵悠一定有什么事没和他們说，而且他敢肯定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还是洗了脸就回去吧。
他打了个哈欠，拧上水龙头，一张嘴，便呼出了一口热气。
嗯？
热气？
男人后知后觉地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现在的青空市温度还维持在25度左右，可刚才那一把凉水却像是让寒意浸透了他的整个身子，当他抬头之时，水池前的镜面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白雾，冰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了整个镜面。
然后，他看见了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诡异人影。
人影的脸上毫无血色，他张着嘴，舌头吐得很长，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中蹦出来了，一个粗绳系在了他的脖子之上，勒进了他的皮肉之中。
男人惊骇欲绝地转身，然而身后却空无一人。
而就在他转身的同时，那个眼神中充满了怨毒的人影突然动了。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卫生间里的灯随之熄灭了。
……
赵悠是被冷醒的。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完好的，身上还盖着酒店里质地有些硬的被子，可即便如此，寒意还是涌遍了全身。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指向了凌晨三点，距离她乘坐出租车来到这里仅仅只过去了半个小时。
距离黎明到来前，还有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
房间里的灯是亮着的，对方似乎离开得十分匆忙，以至于连灯都没来得及关，赵悠几乎下意识地回想起了自己在出租车上看见的异常现象，过量的酒精让她头痛欲裂，也让她分不清自己在出租车上的惊鸿一瞥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的脑海中又不由地浮现出了那个陌生青年的警告，此刻心中只剩下了后悔。
赵悠宁愿自己会像平时一样，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出现在宾馆的房间里，身上一丝不挂，但至少那时候会是白天，而不是凌晨三点多的深夜。
她用那质地很粗糙的被子蒙住了脑袋，想要一觉睡到早上。
然而她越是催促自己入睡，反倒是越睡不着了。
当视线被被子里的黑暗所遮蔽时，那些不好的预感便一股脑地蹿了上来。
渐渐地，烦躁和不安让她不掀开了被子，她犹豫了再三翻身下床，理智告诉她，此刻应该找一个人多的地方待着，好在这里是酒店，一楼应该就有在前台值夜班的迎宾小姐，强振精神和她们聊上三个小时，这个难熬的夜晚应该就能安全度过了。
想到这里，她转身进了卫生间，让自己尽可能地看起来体面一些。
赵悠拿出随身携带的化妆盒，拧开水龙头将自己脸上已经有些花了的妆容褪下，凉水一直浸透了她的全身。
紧接着，她皱起了眉头。
这酒店的水里怎么参杂一些古怪的气味？
闻起来就像是铁生锈时所散发出的味道。
她疑惑地抹了一把眼睛，看向镜子，紧接着，她的意识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不知何时结上了一层薄霜的镜子倒映着她的脸上，只是她此刻整张脸都被血液所染红，血液的源头，赫然便是那被她拧开了的水龙头。
镜面世界里的变化并未就此停止，她头顶上的灯光开始疯狂地闪烁起来，在她想要喊出来之前，镜面中的世界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理智告诉赵悠，她现在应该抛开一切，尽快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可她的双腿却仿佛被灌了铅一般，声音也被卡在了喉咙里。
约莫十多秒后，镜中世界的灯被重新点亮了。
只是头顶上的灯光不再是白色，而是换成了血一般的红色。
镜中她的五官被扭曲得不成人形，一个人影在她的身后缓慢地飘荡着。
粗绳系着男人脖子，将他吊在了天花板上。
这一刻，赵悠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自己会孤身一人在酒店里醒来——因为将她送来的人，已经被拽进了镜子里的世界，他还维持着极度惊恐的表情，仿佛临死前受到了无比强烈的惊吓。
然后，电锯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动弹不得的赵悠用余光瞥向卫生间虚掩着的门，门外空无一人，但在镜中那个血红世界之中，高速运转着的电锯已然锯开了卫生间的门。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贱女人，我来找你了。”
第四百十四章：『镜中人』（其二）
“喂，方田，再不过去的话，那个女人就要被干掉了。”
作为小助手的林玖轻轻地晃了晃方田的肩膀，进行了唤醒服务。
遗憾的是和惊慌失措的赵悠等人不同，方田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唤醒服务不但失败了，反而让方田迷迷糊糊地用辈子捂住了脑袋,大有一觉睡到天亮的架势。
可是吧，赵悠并不能支撑到天亮。
一分钟之后，甚至是更短的时间，她就会死在龚行易手上。
并且在此之前，那个将赵悠送来的男人,也被拽进了镜子里的世界。
唤醒无果,林玖只能自己思考起龚行易的能力——再怎么说,她在名侦探方田身边也已经工作了相当一段时间了，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么？
嗯，首先可以确定的是，龚行易从“黑墙”试炼获得的能力和镜子有关。
从两次她观察到的情况来看，镜中的世界和现实全然不同，龚行易并不会出现在现实世界，可他在镜中世界所做的一切，也会折射到现实中的人身上。
其次……
嗯。
其他的应该没什么重要的，只要知道了龚行易大致上的能力，就能顺利成章地解决掉对方，更何况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赵悠随时都有可能被疯狂的龚行易锯成好几段。
对于小助手的要求不能太高。
名侦探方田能通过极其有限的线索推断出对手的全部能力，而她作为方田的小助手,能推测出20%的能力应该就算成功。
思索之间，林玖已经穿过了墙壁,来到了隔壁的房间。
镜中的龚行易已经彻底锯开了卫生间的房门,呆若木鸡的赵悠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任由对方一步步靠近自己,她只是瞪大了眼睛，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龚行易在镜中世界的速度并不算快，也就维持在普通人的程度，观察到了这一点的林玖没有片刻迟疑，眨眼的功夫她便依照镜子给出的方位，出现在了龚行易的身后，并在后者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挥出的右拳便已从身后贯穿了对方的心口。
已畸变体对于她的增幅，这一拳别说是人体，就连钢铁都能轻易洞穿。
可是这挥出的一拳却并没有产生任何实质性的触感，被贯穿的龚行易产生了短暂的僵直，旋即才露出了嘲笑的表情，“你这个笨蛋，镜子外面的攻击怎么可能奏效？”
“你才是笨蛋！”
林玖眉毛一横，针锋相对地回应了一句。
可是，新的谜题出现了。
处于镜子外面的人似乎并不能攻击到位于镜中世界的龚行易，然而后者却能反过来攻击到他们。
觉察到镜中龚行易行动的第一时间，林玖便拉开了自己和对方之间的距离——刚才龚行易在意识到自己遭到了攻击之后，暂时放过了呆立不动的赵悠，直接挥舞着转动着的电锯冲向了她。
这意味着龚行易相信他这么做，能确实伤到位于镜子之外的人！
可是，究竟要如何才能攻击到位于镜子里的龚行易？
攻击落空让林玖有些烦躁，虽然龚行易的攻击并不难躲，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发了疯的外行人挥舞着电锯，但那不时传来的嘲笑以及近乎于无敌一般的防御让她的心情不可避免地焦躁了起来。
躲过了电锯的第一时间，林玖的第二轮攻势便直指镜面而去。
这一拳直接让他镜子的表面出现了数条裂痕，然而镜中传来的声音却并未就此停止，反而变得越来越猖狂，“你的攻击完全没用！多亏了你的到来，让我意识到了我获得了多么强大的能力！”
这近乎于咆哮的叫嚷声仿佛终于唤醒了赵悠，在镜面碎裂的刹那，她终于拼了命地冲出了卫生间，但却终究因用力过猛，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有那么一个刹那，龚行易挥舞着的电锯几乎要触及到了她后背，但那急速转动着的锯刃最终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墙壁阻挡住了一般，在赵悠摔出卫生间房门的同时落了空。
“贱女人，你给我回来！”
镜中的声音气急败坏，随之一并响起的还有摔摔打打的声音。
“哈哈，你这笨蛋，只要离开镜子的范围，你的攻击就没法奏效了！”
闻言，林玖得意地笑出了声。
这似乎并不是一场寻常的战斗，镜子里的龚行易越恼羞成怒，她就越开心。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似乎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居然因为一时的恼怒，直接将自己能力的局限性给暴露了！
谁让龚行易先骂她是笨蛋的呢？
林玖是一个相当记仇的人，谁要是骂了她她能记上好久。
她继续趁势嘲笑对方，“我看你自己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为什么要阻止我，我只是想要把这个贱女人碎尸万段啊！”
攻击落空，赵悠当着自己的面逃离了他的攻击方位，再加上林玖毫不掩饰地嘲讽，让本就怨气缠身的龚行易顿时失去了理智，可似乎极度愤怒的状态从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他的思考速度，他立刻判断出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虽然林玖伤不到他，但是她无论在力量和速度上都要远远凌驾于他之上，在知晓了他的弱点之后，只要林玖铁了心不停搬运赵悠，那么他的复仇将会变成一场无休止的拉锯战。
“你这家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来头，在隔壁房间里，还躺着你的同伴！”
如非万不得已，龚行易并没有打算对方田和林玖出手，因为大祭司说过，在这世上，还存在着许多和他一样通过了“黑墙”试炼的人，而相较于那些早就得到了馈赠的人来说，他现在还处于初学者的状态。
因此他原本打算在完成复仇之后，就去找大祭司的。
可林玖这一系列行为却让他忍无可忍，他已经懒得去思考这两个来势汹汹的人究竟获得了怎样的馈赠，他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只要他待在镜中的世界，便没有人能伤到他！
“你敢！”
林玖一咬牙，便抛下了手足无措的赵悠，直接奔向了方田所在的单间。
然而这一次，龚行易似乎比她要快了一步，当她穿过了墙壁之时，床头柜的镜子已经折射出了龚行易的人影，他此刻就站在床头，凶神恶煞地注视着熟睡中的方田。
见林玖赶来，他没有丝毫迟疑，便挥舞着电锯，斩向了睡熟中的方田。
“没用没用没用！”
在林玖飞身冲向床头柜的镜子之时，镜子里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只是和平时沉着冷静的语调相比，此时方田的语调就像是一个正在发酒疯的酒鬼，几乎与此同时，那快到产生了到了虚影的拳头尽数打在了镜中龚行易的后脑勺上。
这几拳打得结结实实，这突如其来的拳击也直接把龚行易给打懵了，他吃痛地一个趔趄，手中的电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为什么……方田的攻击奏效了？
这个疑问仅仅持续了不到三秒，林玖便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她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指着镜子，“方田，你是怎么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