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记忆的投影
方田和驱鬼人之间的谈话让林玖头脑发热，她的思路不得不跟着谈话的走势飞速运转着，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能跟上两人的进度。
驱鬼人向他们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却并没有告诉他们问题的答案，或许是觉得双方都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情报，他便直接转身离去了。
这一刻，林玖终于切身体会到了人们之所以讨厌谜语人的原因。
说明白点能少块肉吗？
就不能稍微照顾一下她这种的新人私家侦探么？
不过为了表示自己认真思考过了，林玖还是重新琢磨起了驱鬼人最后抛给他们的问题。
有什么生物的生命周期是人生中某一个时刻之后开始的？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林玖终于想到了答案。
“方田，我知道了！”
她眼前一亮，不禁为自己的机智而感到自豪，“答案是被木棍敲晕的人！”
电视、小说和漫画中都有许多类似的剧情，当一个人后脑勺被木棍重击，从医院苏醒后既想不起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这简直和小镇居民的处境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暮云镇的居民在来到这里之前，全都被人用木棍重击过了后脑勺。
“……不错，这一次你离正确答案已经很接近了。”
方田欲言又止，思考着自己究竟该如何夸奖林玖，虽然她又一次不出意料地给出了毛利小五郎式的答案，但是这至少表明了她还是在认真思考问题的，这是成为名侦探的重要品质。
“但是很遗憾，这世界上没有他所描述的生物，如果你按照问题的方向进行思考，就落入了他的圈套。”
事实上驱鬼人最后提出的问题会让人先入为主地以生物的角度来进行思考，可实际上，他离开的话并不是疑问，而是对暮云镇，抑或是自身存在的自嘲。
原因就是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他所描述的生物。
无论是人类或是自然界的任何动物，他们的生命周期各不相同，但却都有始有终，即便是远港精神病院被院长调换过的灵魂，他们依旧能回忆起关于自己新身份的过去。
他向作为新手侦探的林玖解释起了推理的完整过程，“想要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还要从我们来到暮云镇之后的所见所闻出发。”
最初，他们下意识地以为暮云镇和不夜港一样，是幽灵们在“黑墙”之外建造的小镇，因此生活在镇上的居民理应是幽灵或厉鬼，可是在入住了镇上唯一一家旅店之后，他们却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其实在来到这里的当天，我们不就发现异样了么？”
方田指了指此时还烙印在墙壁上的血迹，可以看得出老板似乎已经尽力对这凶宅般的房间进行过清洁，然而无论他怎么洗刷，都无法将血迹彻底清洁干净。
第一次进入凶宅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如果之前住在这间屋子的房客都是幽灵，那么为什么他们会在被旅店老板杀害的时候溅出这么多血迹？”
一个幽灵的消亡，往往是悄然无声的。
当灵魂走向破灭之时，并不会发出太大的声响，关于灵魂的最后一道印记会消散于这天地之间，换句话说，无论旅店老板在这间屋子里杀死过多少个房客，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才对。
“你还是直接告诉我答案吧。”
林玖不想再继续思考下去了，她决定放空自己，让自己的生活便得轻松愉快一些。
她原本就不是那类喜欢思考推理的人，就算是悬疑向的小说或者漫画，她通常也都只是凑个热闹。
“那是因为，我们所见到的并不是幽灵，而是记忆。”
方田也不为难林玖，倒是林玖为难的模样让他差点忍不住揉一揉对方的脑袋，“起初我也不认为他们是幽灵，而是漫画中的角色，没想到事情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一些。”
事实上，他们昨天在绘画馆里见到的并不是真正的季文来的灵魂，而是关于他记忆的投影。
镇上人的记忆以某种方式封存了起来，只有当夜幕降临时，封印才会松动一些。
“记忆？”
林玖的眼中写满了大大的疑惑，“记忆，也能和我们交谈么？”
“记忆当然无法和我们交谈，可是制造出这些记忆投影的人就不同了。”
这就好比漫画中的角色，他们无法跳出漫画直接和读者进行交流，可是在阅读漫画时，读者却往往能通过某些角色，得知作者在创作这段剧情时想要表达的思绪。
换而言之，无论是与季文来的见面，又或者是方才找上门来的驱鬼人，都是暮云镇的“作者”在和他们交谈。
至于这个小镇是否也是记忆的投影，方田暂时不得而知。
然而，驱鬼人抛给他们的问题却并没有就此终止，在意识到镇上的人都是死者记忆的投影之后，随之而来的新问题才是重点。
无论对于人还是幽灵来说，记忆都是相当私密的部分，就连最优秀的医生也没法打开他们的头颅，将其中一部分记忆剥离并储存下来。
如果镇上所有记忆的投影都是一个人制造出来的，那么对方是如何知晓了关于这么多死者记忆的？
尤其是季文来，以及在季文来死之前来到镇上的剧组，他们死亡的原因就连青空市警方都未能查明。
于是方田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漫画的作者，曾见证了这些人的死亡，或者作者干脆就是杀害这些人的凶手，也只有这样，对方才能记录下这些人死亡的瞬间。
而整个暮云镇，或许就是作者思绪的具象化，他和林玖正处于某人的记忆，或是能力之中。
剥夺记忆，又或者是储存记忆的能力？
也许当他在高铁上睡着之时，对方的能力就已经发动了，可是他却一时间无法想到对方锁定自己的原因。
当时零余市暗杀部门的成员并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只得到了“敌法师”这个模糊的概念，就算他们在列车上安排了暗杀者，为了确定他的身份，应该也会将整个列车上的乘客都牵扯进来才对。
可是对方却跳过了这个步骤。
除非……
“除非在你们来零余市之前，我就知道了你的身份。”
对方似乎聆听到了他内心的声音，除了他和林玖之外再也没有别人房间里，响起了一个女性的声音。
第三百八十六章：访客
“不必怀疑，我比任何人都要更早知道你的身份。”
那声音继续说道。
自从声音出现之时，方田就一直注视着林玖，然而林玖的表情却没有出现太过明显的变化，她既没有追寻声音出现的方向，也没有询问对方的身份。
方田很快便根据林玖反应确定了这是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
“我知道你心中存在着许多疑惑，但是比起向你解释，还是直接让你‘看见’要清晰得多吧……”
话音未落，方田眼前的景象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视线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在顷刻间分崩离析，整个世界仿佛经历了被打碎后重组的过程，而当视线重新恢复清晰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是让他无比熟悉的一幕。
八月末，青空市。
拖着行李的他，正站在青空大学的校园。
这是他来青空大学报道当天的景象，此刻的他正处于旁观者的视角看待着这一切，只是眼前的景象，似乎和他记忆出现了些许的偏差。
除了自己能够回想起的一切之外，记忆中还出现了别的东西。
比如说，他看见了陈璇学姐和丁文学长，在他们的送别下，幽灵学社的学生传过来来来往往的人群，离开青空大的校园。
八月末，既是新生入学的日子，似乎也是幽灵学社的学生离开学校的日子。
紧接着，他看见自己拿起了手机，拨通了郝学姐的电话。
当他叫出郝学姐的名字之时，一个虚无的身影忽然间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用错愕的眼神看着自己。
似乎是为了确认什么，她停下了脚步，一直等在自己的身旁，而当时无法觉察到幽灵的自己，自然想不到在他身旁不到半米处，还站在一位暗中打量着自己的学姐。
片刻后，郝学姐出现了。
幽灵学姐在看见郝雪之后，似乎终于确信了什么，方田分明看见当记忆中自己迎向郝学姐之时，幽灵的右手穿过了他的身体，停留在心脏的位置，这个动作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似乎就连郝学姐也没有注意到她的行为。
这一刻，方田终于明白了对方那句“我比任何人都要更早知道你的身份”的含义。
“看来，我当时下对了赌注，没想到连院长也死在了你的手里。”
她又一次听见了那个声音，“你一定已经从幽灵学社的其他人那里听说过我的名字，不过对你来说，这应该是我们头一次见面——我叫宁泠，是幽灵学社前一任四年级的级长。”
“他们说，在上一任图鉴持有者死后，你投靠了‘公司’。”
方田的思绪飞速地运转着，他之前在军训基地里遇到的诅咒者以及控梦者，都是前一任图鉴持有者队伍中的成员，而从他后续了解到的种种信息，不难推断出宁泠才是前一任图鉴持有者队伍中的王牌。
只是这个王牌最终背叛了“队长”，也直接导致了对方的死亡。
可如果真是这样，宁泠为什么不把关于自己的事告诉“公司”？
一个多月前，仓库当晚的究竟发生过什么？
“长话短说，我的时间有限。”
宁泠说道，“虽然这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不同，但是再过不久之后，列车就要到站了，如果列车上突然有人陷入昏迷的话，暗杀部门的成员应该很快就能锁定你的身份了吧。”
“你不是来暗杀我的。”
“暗杀你？”
宁泠轻笑一声，“你刚才所见到的，全部都是属于你自己的回忆，如果我真的想要杀掉你，当时我的右手只要稍稍用力一捏，也就不会有我们此刻的对话了，当然，你也不会遇到林玖，更不会成为‘公司’的心腹之患。”
她之所以要将方田带来这里，除了要和他进行接下来的这场对话之外，同时也是一场对于方田的“试炼”。
如果他无法看穿隐藏于这个小镇的秘密，那么当然也没法看穿关于老板能力的秘密。
那么与其让方田最终死在老板手上，倒不如由她自己来收拾残局。
好在方田甚至要比她想象中更加聪明一些，仅仅在见到了季文来的投影以及提到了驱鬼人的提示之后便想到了这一点。
所以为了避免让他重蹈覆辙，她决定在高铁到站前，亲自见对方一面。
“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林玖，是老板的‘女儿’。”
“嗯。”
方田并不否认。
就连林玖自己，都意识到了父亲和“公司”关系匪浅，只是当心中的猜测得以印证之时，他的心情还是不可避免地沉入了谷底。
“既然如此，那么你应该也想到了老板知道林玖还活着。”
宁泠所说的，都是方田此前已经想到，却没有深究下去的部分。
自从三年前猫语网咖的事件过后，林玖便再也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对方并没有发动自己所有的人脉来找出凶手，而就算在猫语网咖的事件结束后，他没有派任何人去过青空市警局了解情况。
而他也并没有切断林玖的经济来源，按理说他能很轻易地查到林玖的每一笔开销。
“那就好。”
宁泠说道，“出于某种原因，我无法直接向你透露关于他能力的秘密，否则我们此刻的谈话就会立刻被他知道……去青空大学的幽灵学社活动室吧，那里有一些我留下来的东西，还有，不要把希望都寄托在林玖身上，老板之所以对她放任自由是有原因的。”
……
“方田，方田！”
一阵急促的声音将他拽回了现实。
当他睁眼之前，出现在眼前的已不再是旅店里凶杀现场般的房间，而是青空市的高铁站。
苏晓正摇晃着他的肩膀，试图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紧接着，他便对上了林玖的视线。
林玖看起来比他醒的更早，只是脸上满是疑惑。
前一秒，她还在暮云镇的旅店扮演着私人侦探的角色，下一秒就听见了高铁到站的声音。
在苏晓催促声中，方田拖起行李箱，跟上了前方的大部队，透过高铁的车窗，他在站台下的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虚无的人影也向他瞥了一眼，紧接着向隐藏在人群中的几人打了个手势。
那几人见状，悻悻地摇了摇头，随着人流一起朝着高铁站外走去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评定结果
截止目前，宁泠似乎遵守了她承诺，他们一路上与那些酷似疑似暗杀部门的成员们擦肩而过，畅通无阻地回到了青空大学。
宁泠的到来，让方田意识到了另一种可能性的存在。
此前，他因为前代图鉴持有者前队友的一番话，认为是在“最终决战”时，身为前代图鉴持有者最信赖的队友宁泠背叛了他们，从而导致了前代图鉴持有者死亡的结局。
但是在接触到了诸多不同的能力之后，方田意识到就算亲眼所见的，也未必就是真实，尤其是在离别前，她还特意提到了不要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林玖身上。
这句话十分微妙。
宁泠并没有直言林玖会背叛他，可是她似乎又认定了一旦自己过于信任林玖，最终便会步上前任图鉴持有者的后尘。
这种微妙的感觉，似乎便是关于老板能力的提示。
“公司”的老板就是林玖的父亲，而他之所以在猫语网咖的事件过后，明知道女儿还活着却迟迟不来寻找林玖的行为，似乎也和自身的能力有关。
可是……
信息还是太少了。
方田一时间就连老板究竟所拥有的是什么类型的能力都无法确定。
看来，想要破解老板能力的秘密，恐怕还是得找到宁泠留在青空大学“活动室”里的东西才行。
……
另一边，“公司”暗杀部门。
对于目标追杀无果，让整个部门的情绪都陷入了一片阴霾之中，平日里自诩精锐的杀手们脸上无光，他们刚刚嘲笑完零余市暗杀部门办事不利，结果轮到自己上阵时，却连目标的面都没见着。
主管零余市暗杀部门的那个婆娘就算再不济，至少还从对方身上挖出了一些情报。
“我说，部长她到底行不行啊？”
低气压持续了一段时间过后，终于有带着情绪的杀手按捺不住心中的不爽，开始了甩锅行为。
这是自暗杀王死后，接替他职务的新任部长第一次正式行动，为了确保能够消灭目标，暗杀部门的精锐几乎倾巢而出，他们有信心只要找到了目标，就能让他血溅当场。
这句话也道出了其他成员心中的不满。
暗杀王的意外死亡，无疑在暗杀部门中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相比于惊愕于目标的棘手之外，更多的是杀手们对于部长一职的觊觎，然而最终的结果却出乎意料，新任部长的人选并没有在他们之中诞生，老板直接任命了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小丫头片子来担任他们的领导者。
之前碍于老板的任命他们不好说些什么，可第一次正式行动就以失败而告终，难免让他们之前累积的不满表现出来。
“如果换一个人来主导这次的行动，绝对不会放任那个家伙大摇大摆地离开车站！”
最让一部分成员无法接受的，是他们在高铁上待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却什么都没做，就算一时间难以确定对方的身份，他们还可以采取用高铁上的所有乘客作为要挟，逼迫目标现身。
他们之中就有不少人的能力足以覆盖整个列车。
能力的出现，让他们对于暗杀的定义也变得宽泛了许多，只能成功击杀目标，就算是轰轰烈烈的正面战斗也未尝不可。
“依我看，当时还不如推举老都来接替部长的位置呢。”
“就是，我看那个丫头片子年纪没多大，能力说不定还不如我们强呢。”
……
“喂喂喂，你们想找死可别拉上我。”
被称为老都的人本来一边吃着泡面，一边乐呵呵地听着热闹，结果还没来得及乐上几下，就发现自己被这些人拿去当枪使了。
在这个见不得光的肮脏行当，他可不认为提到他名字的人是真的在为他打抱不平。
作为部门资历最老的一批成员，他一眼便看出了这些人心里的小算盘。
对于新任部长的不满是真的，可别看他们叫唤得气势十足，真让他们去宁泠面前找不痛快，他们可没这个胆量。
这些人此刻就希望看到有一个不怕死的愣头青真的一拍脑门去挑战宁泠的权威，好让他们隔岸观火，观察这位新任部长能力的底细。
而他，都临宴就成为了其他人推举出来的冤大头。
暗杀部门是“公司”的重中之重，一旦遇上了那些不愿意配合“公司”完成扩张计划的竞争对手，就要轮到他们出面进行“调停”了，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老板绝不可能把如此重要的部门丢给一个无能者来管理。
“我坚决拥护新任部长。”
都临宴当即表态，他可不想在同事们怂恿之下，成了漫画里那种突显新角色强大的垫脚石。
“这可不像你啊，老都，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见一计不成，又有人向他套起了近乎。
“仔细想想吧，这个部门究竟是怎么发展至今的。”
都临宴冷笑道。
自从“公司”成立的那一天起，暗杀部门就已经存在了，只是那个年代，暗杀部门的成员大多是以暗杀王这种厉鬼为代表的老派杀手，老一辈的杀手大多没有获得过“黑墙”的馈赠，只是利用自己身为鬼的特性，来对目标进行暗杀。
而随着“公司”对于“黑墙”研究的展开，以及开起了与远港精神病院的合作，后续的成员，大多都是由远港精神病院输送来的。
都临宴就是其中之一。
时代改变了，如今老一辈的杀手们正在逐渐淡出历史舞台，在如今的暗杀之中，“能力”成为了衡量一个成员强弱的重要指标。
“问题在于，‘公司’究竟如何衡量能力的强弱？”
“我倒是听研究部门的人说过，他们提到了能力的『可塑性』和『开发程度』。”
有人回答了都临宴的问题，“可塑性指的是能力的潜力，而开发程度指的则是能力者对于自身能力的掌控程度，两者都被划分为了低、中、高三个指标。”
虽然研究部门并没有向他们公开评估的数据，可是他们之中还是有不少人通过自己的小手段，从研究人员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都临宴不置可否，“用更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可塑性』代表着的，是你能力巅峰时的水平，而『开发程度』就是你的即战力……不过，有一点你弄错了，用于评定的指标并不是只有低、中、高这三个指标。”
本着让自己的同事们不要赶着去送死的原则，他稍稍透露了一部分关于宁泠的事，“因为一些原因，我碰巧看到了新任部长的能力评定，在『开发程度』那一栏中，研究人员填写的内容是‘已完成’。”
第三百八十八章：青空大学的恋爱物语
回到青空大学的当晚，方田便想到了找到的“活动室”的方法。
得益于《决斗大师2.0》赛事的推行，让他找到了宁泠的追随者们，不过他们的危害程度似乎和传闻中并不相符，自宁泠毕业后，他们便彻底失去了主心骨，虽然口号喊得震天响，行动却成了兴趣小组级别的组织。
作为兴趣小组负责人的瞿薇一定知道“活动室”的所在地。
方田一向是一个行动力极强的人，他立刻将自己的想法付诸于实践，趁奔波了一天的楚伦早睡后，便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寝室。
想要找到作为二年级级长的瞿薇并不困难，随口向幽灵们打听了几句之后，他便找到了瞿薇的行踪。
只是这行踪听起来有些可疑——偏僻的人工湖，违反青空大学宵禁情侣们的热门去处，同时也是风纪委员们的头号彻查区域，据说每年都会出现因违反校规在人工湖附近被抓获的情侣。
轻则口头警告，重则留校察看。
即便惩罚如此沉重，却依旧无法阻止学生们追寻爱情的脚步。
当方田独自一人来到人工湖附近时，他终于知道了瞿薇学姐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映入眼帘的景象不由得让他心头一震，闪身躲进了人工湖外的一棵树后，以免自己的突然出现干扰了正在人工湖附近商讨鬼生大事的两人。
月明星稀，海风徐徐，此情此景正是年轻情侣们私定终身的绝佳氛围。
方田从树后探出脑袋，看着走在前方的瞿薇学姐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在这温婉的月色下转身向身后一位他从未见过的幽灵学生说了些什么，那语气之激动，就与坠入爱河的女生无异。
这一刻，那些解放厉鬼天性、与人类开战之类的中二想法似乎都离她远去了，恋爱能让一个空想主义者停下“远征”的脚步，注意到那些触手可及的事物。
正所谓女追男隔层纱，当躲在树后面的方田在内心中为瞿薇学姐的勇气而鼓掌之时，变故突然发生了。
面对瞿薇学姐的表白，幽灵先是一愣，旋即神色复杂地注视着瞿薇。
伴随着徐徐而来的海风，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虽然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方田听不见双方具体的交谈，但对方多半留下了诸如“你是个好人”之类的话。
借着洁白的月光，方田看见了瞿薇朱唇轻启，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了。
就在她失神之时，幽灵礼貌地向她鞠躬后转身离去，没有带走任何云彩。
……
出大问题！
时隔许久来找瞿薇，却没想到撞见了如此尴尬的一幕。
就连方田都忍不住为了瞿薇而感到揪心，他不禁怀疑现在去找瞿薇询问“活动室”的位置会不会有些残忍。
踌躇再三，方田最终决定还是跟在瞿薇身后静观其变。
直到鼓起勇气表白的对象远去，失魂落魄的瞿薇才终于回过神来，或许是因为表白遭到拒绝给她带来的打击过于强烈，以至于她没有注意到树后伪装得极其拙劣的方田。
方田尾随着她一直来到了校园的一处绿化带之前，见四下无人也无幽灵，瞿薇终于张开双臂，躺进了坡上的草丛中，双眼仰望着星罗棋布的夜空。
“其实，你心里没必要太难受。”
方田调整了一番心情，以“情感大师”的身份出现在了瞿薇身旁，他模仿着瞿薇的模样，平躺在了瞿薇不远处的草坪上。
混合着泥土味的青草味顿时钻进了他的鼻孔。
在他看来，其实瞿薇其实已经很有勇气了——至少她敢于向喜欢的人表白，不像他当年直到毕业也没把心里的想法向暗恋的姑娘表露出来。
不过也多亏了瞿薇，让他意识到了勇敢的弊端。
假如当年的他这么做了，恐怕校园里的草坪上又会多出一个仰望夜空思考人生的倒霉蛋。
谢谢你，瞿薇。
方田在心中感谢了对方一句。
瞿薇学姐用生动形象的行为，证明了在恋爱中勇敢地A了上去的可怕后果。
话虽如此，为了打听到“活动室”的下落，方田还是不遗余力地安慰起了对方，说道，“学姐，不知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下一个更好’，相信我，你值得更好的。”
时常在场上冲浪的网友小方深的鸡汤文学的精髓。
所谓的鸡汤文学，大抵就是通过画大饼的方式，用对于未来不切实际的幻想，暂时麻痹眼前的聆听者，只要学会了这一手，就具备了未来转职成为资本家的重要技能。
然而平躺在草坪上的瞿薇却不为所动，她的双眼只剩下一片黑暗，仿佛已经坠入了无底深渊。
良久之后，她才如行尸走肉一般说道，“这是第11个。”
情感大师方田承认，即便是见过了无数大场面的他，也被11这个数字给吓到了，以至于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了眼前的瞿薇。
如果幽灵身上特有的致命伤的部分，瞿薇竖着单马尾的瞿薇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十一连败的人。
放在正常的大学生活之中，她虽然算不上满分级别的美女，但身边的追求者一定不在少数，尤其是如果遇上他们这种僧多粥少的系，拿下系花的头衔倒也不在话下。
一时间，方田很难想象出瞿薇十一连败的理由。
“方田学弟，你说的没错。”
瞿薇扭头看着方田，惨淡的神情仿佛是崩坏前的预兆，“恋爱果然是一门深奥的学问。”
半个多月前，当她和方田立下赌约之时，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天的到来。
在瞿薇的想象中，找到一个男朋友体验恋爱的滋味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以她的美貌和地位，只要稍稍向男生们有所表示，就能轻而易举地斩获爱情，于是抱着这种想法的瞿薇迎来了她人生中第一次十一连败。
而在这场似乎永无止境的连败中，她的标准也逐渐从丁文学长这个级别一路降低到了路人甲都能凑合的地步，可即便如此，也未能阻止连败的到来。
“不要气馁啊学姐，只要将你的这份勇气保持下去，下一次表白就一定会成功！”
“那么，方田学弟。”
双目无神的瞿薇学姐咧开嘴，露出了瘆人的笑容，“你看学姐我怎么样？”
“不好意思学姐，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情感大师方田
伴随着方田毫不犹豫的回答，瞿薇迎来了她鬼生中最为漫长的十二连败。
这一刻，方田也终于回想起了上次分别时，他和瞿薇立下的赌约——如果瞿薇学姐能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找到男朋友，他就答应把关于畸变体的秘密告诉对方。
可是天地良心，当时他和瞿薇立下赌约，真不是为了折磨她，让她的鬼生陷入黑暗的，谁又能想到堂堂的二年级级长，竟然会在恋爱的道路上遭遇如此坎坷？
“啊，是啊，连你都有女朋友了。”
又一次遭到拒绝的瞿薇语气越来越瘆人，“对了，前段时间我在网上看见了一个非常有建设性的组织，他们自称FFF团，看来，那个地方才是我的归宿。”
“不要放弃啊！”
看着自暴自弃的瞿薇，方田提高了语气。
由于十二连败所带来的打击，瞿薇学姐已经打算加入FFF团这个臭名昭著的组织了，这一刻，他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虽然方田人生中还从未有过十二连败如此残酷的经历，可是他上辈子最终交出的答卷是0胜0负。
没错，直到穿越前的那一刻，他都贯彻了只要不出手，就一定不会败北的信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胜率其实和瞿薇学姐是相同的。
“我觉得这之中肯定出现了问题，你先说说，你到底是怎么表白的？”
“你是故意过来的嘲笑我的么？”
瞿薇的眼神空洞极了，此刻积聚于她身上的怨念已经远远超过了一般的厉鬼。
“当然不是，我认为以学姐你的本事，应该不会沦落至此，这其中一定出现了什么问题。”
方田仍然没有放弃劝说。
除了想要从瞿薇那里打听到“活动室”的情报之外，他也是发自内心地为学姐此刻的状态而感到担忧，“有时候，可能只是方法出了一些问题。”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也只是恋爱经验只有一次的菜鸟，但是他前段时间从那本名为《贞子小姐的恋爱物语》的小说中学到了不少理论。
不过他并没有闲心从头到尾阅读一步充斥着狗粮的恋爱题材小说，他之所以知道了那些理论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林玖正不停将她学习到理论和技巧运用到自己的身上。
这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方法？”
瞿薇再度冷笑，“你以为我是那种毫无计划，没有进行任何准备就向人表白的白痴么？听好了，我也是搜集过不少资料，并且在每次表白前都做足了准备的——在确认之后，我会先用三天的时间深入地观察他的生活，从他的生活起居，到喜好偏爱，为此我还准备了一本笔记本。”
她一向是一个认真的人。
尾行对方，并将关于对反的一切都记录在笔记本上。
因为网上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尽可能地了解关于他的一切，作为恋爱新手的瞿薇充分遵循了未知网友的建议。
方田则按照瞿薇的描述，脑补了一下她所说的“深入观察”。
为期三天的尾行，还准备了一本笔记本……
“你这不完全成了跟踪狂行为吗！？”
试想一下，一个连续三天尾行在你的身后，还把关于你的事全部记录进小本本的跟踪狂冷不丁地突然向你表白，这种事任谁都不会答应的吧？
要知道病娇的美好只限定于想象类的作品之中，现实里谁不怕病娇突然因为一些误会就给他们来上一刀？
尤其是瞿薇的身份还是二年级级长。
何为级长？
除了需要协助管理整个年级的大小事务之外，这个职务还代表着一件事——瞿薇就是二年级新生中最能打的那个，尤其是在《决斗大师1.0》的排行榜发布后，幽灵学社的学生们逐渐意识到论战斗力，瞿薇极有可能幽灵学社里的三号人物。
这样一个战斗力比你还强上好几个档次的病娇女友，换谁谁都会感到害怕吧？
表白前就连续跟踪你三天，天知道万一正式成为了情侣，她会采取多么恐怖的管控措施？
也许会像小说剧情里描写的那样，直接把男友锁进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也不是没有可能。
“喂，你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叫跟踪狂？我只是因为缺乏经验，所以才会去事先去记笔记的。”
瞿薇生气地对方田给她按上的莫须有的罪名进行了反驳，“归根结底还不是你非要和我打赌？我本来就不擅长这种事！”
仔细想想，她之所以遭遇了自己一生中最为漫长的连败，方田至少要付99%的责任！
结果始作俑者现在竟然还在她面前高谈阔论，甚至诬陷她是跟踪狂。
“瞿薇学姐，你冷静！”
看着似乎随时准备掐死自己的瞿薇，方田连忙说道，“我找到原因所在了，并不是你缺少魅力，而是采取的方法出现了问题！”
“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才是正确的方法？”
“恋爱这种事，单方面的努力是没有用的，双方的关系从一开始就要循序渐进，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恋人绝大多数都是从普通朋友转变过来的。”
“普通朋友？”
“没错，先从普通朋友开始做起，然后再慢慢成为恋人。”
这一刻，方田拿出了自己身为“情感大师”的专业性，他指向了结队走过，看起来像是准备去参加《决斗大师》练习赛的学生，说道，“成为普通朋友方法非常简单，首先要找到一个共同话题，融入到他们的圈子之中，在必要的时候让他们注意到你的专业性，从而对你刮目相看，接下来发展为恋爱关系也就是水到渠成了。”
尽管瞿薇对于方田的恼火并未就此熄灭，但她还是决定听取方田的建议。
毕竟，方田可是敢在寝室里公然和女朋友接吻的人。
“我姑且试一下，如果你敢骗我……！”
瞿薇留给方田一个具有威胁性的眼神，随即跟上了刚才路过的幽灵们，开启了她人生中的第十三次挑战。
首先，要找到一个共同话题。
在《决斗大师》比赛如此流行的情况下，这倒不算什么难事，她也能算得上决斗高手了。
她牢记方田的提醒，尾随着几名学生来到他们私下里开拓的练习场地。
“瞿薇前辈！”
几名学生见到瞿薇后，纷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们也喜欢人偶决斗啊。”
瞿薇很快便找到了拉近他们的关系的话题。
“是啊，可是我们几个实力不够，预约不到2.0的赛场，只能在这里自娱自乐。”
不错！
暗中观察的方田很是欣慰，在他看来瞿薇找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切入口。
接下来就是展现专业性了。
利用自己排行榜第三的身份，给予几人一些有见地的建议，这样一来就能迅速拉近双方之间的关……
“你们几个。”瞿薇自然也记得这一点，她酝酿了片刻措辞，说道，“实在是太弱了，就连猴子都比你们会打决斗。”
第三百九十章：漫画家与助手
“你你你，你到底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见几个深受打击的幽灵学生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决斗场地，方田终于忍不住从门背后冲了出来，瞿薇这一系列离奇的操作竟让他深切地体会到了高中数学老师那份沉重的心情。
讲课的时候各个都听懂了，结果一到考试就开始各显神通，能让人脑淤血都犯了。
方田现在说话都不利索了。
刚才本来是一个近乎于完美的开局，几个对决斗没有什么信息的菜鸡邂逅了排行榜第三的漂亮学姐，在学姐悉心的指导下，最终掌握了决斗的奥秘，一跃成为青空大学未来决斗大师赛的支柱。
就连方田这种平时不怎么看恋爱题材小说的人，都能轻易地以此作为开头，联想出一篇狗粮文。
然而所有的铺垫，都被“连猴子都比你们会打决斗”这句话给破坏的干干净净。
甜甜的恋爱文，因为这一句话瞬间朝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模板发展而去了。
所以说，有些人在恋爱的道路上迎来十三连败根本怨不得别人，有一句话叫自作孽、不可活。
“你又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我可是完全按照你说的做了。”
瞿薇理直气壮，刚才那句话充分展现出了她的专业性，事实上在排行榜级别的选手眼中，刚才那几个学生确实比猴子强不了多少，连如何操纵人偶这种最基本的方法都没搞明白。
于是，她便给出了自己作为专业人士的评价。
“专业性是为了让你和他们之间拉近距离，就算他们比猴子强不了多少，你也应该用委婉的语言来表达出来！”
“那你倒说说，怎么样才叫委婉的语言？”
瞿薇很不服气地反问方田，以前还从来没有人对她的行为评头论足。
“嗯……”
方田承认，这的确是一个刁钻的问题。
他刚才猫在门后面的时候，也确实看见了几个学生的决斗水平，被附身的人偶摇摇晃晃，连出拳的动作都充满了喜剧效果。
酝酿片刻后，他才说道，“总之，面对刚入门的新手，要以鼓励为主。”
“怎么鼓励？”
“不要停下，只要不停下脚步，前方的道路就会不断延伸。”
“我怎么觉得这句话听起来这么耳熟？”
瞿薇眯起眼，略加思索之后终于发现了端倪——刚才方田鼓励她的时候，就采取了相似的说法！
也就是说在方田眼中，她比刚才那几个“猴子”强不了多少！
这恋爱，不谈也罢！
作为二年级的级长，同时也是和宁泠学姐关系最好的知心朋友，瞿薇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不论如何，她也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败，她坚定地认为像她这样的角色，绝对是有市场的，在恋爱道路上屡次碰壁，只能说明她身边的幽灵们根本不懂得她这种性格的女孩子的可爱之处。
关于这一点，瞿薇有着充足的信心，“在漫画里，那些给人第一印象很凶，但却意外关心后辈的角色可是很受欢迎的，如果无法忍受恶劣的第一印象，就没法在后来体验到反差的萌点！”
学姐，十三连败的人明明是你，怎么你还给我上期课来了？
方田最终忍住没有把内心深处的想法表达出来，这话极有可能刺激到瞿薇，从而让她的情绪变得更加不稳定。
虽然他上辈子的战绩是0胜0负，但这辈子他遇到了林玖，所以战绩变更为了1胜0负，胜率100%。
不过瞿薇能说出这么一通关于漫画的理论倒是的确出乎了方田的意料，在他的印象里，幽灵学社原本的娱乐方式相当有限，就连把桌上的杯子用意念推到地上摔碎都能成为学生们的娱乐方式，足以见得他们的精神世界究竟有多么的贫瘠。
可学姐她却能一本正经地说出“反差萌”这种在阿宅间流行的术语。
“学姐，你最近迷上漫画了？”
“当然不是。”一提到漫画，瞿薇便高傲地双手环胸，说道，“别把我和你们这些看漫画的人混为一谈，我可是亲自参与过漫画的制作。”
虽然她做的是描线、涂阴影之类的辅助工作，但她在名义上也算得上漫画家的助手，在每一期漫画连载的尾页都是有专栏的。
“你说的那本漫画，作者该不会是宁泠学姐吧？”
其实在暮云镇见到宁泠之后，方田就觉得那本漫画很可能就是宁泠或者前一任图鉴持有者画的，只是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细问，瞿薇便主动把她曾经当过漫画助手的事说了出来。
“怎么，你也看过我们连载的漫画？”
瞿薇脸上的自豪溢于言表，这份自豪并不只是因为她也曾参与到了漫画的连载之中，更因为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和自己崇拜的宁泠学姐共同的作品。
他们的漫画一度登上过网站的热门排行榜，不过最终因为宁泠学姐的毕业以及一些别的问题导致中道崩殂。
“其实，我是你们漫画的忠实粉丝，我在高中的时候就开始追你们的漫画了。”
方田立刻顺着瞿薇的话说道。
从学姐的表情来看，她似乎对方田的恭维十分受用。
方田见状，便趁势说道，“对于追更的人来说，看不见结局实在是太闹心了，瞿薇学姐，你们那里有没有漫画的大纲，或者草稿之类的，稍微透露点结局给我呗。”
“有是有……可是为什么我要把宁泠学姐留下的草稿给你看？”
瞿薇忽然间板起了脸。
她和方田之间的关系可没有融洽到这种地步，更何况那些草稿就连宁泠学姐的其他追随者们都没看过，而方田不但不是宁泠的追随者，并且自从入学起就对宁泠学姐的地位发起了挑战。
现在幽灵学社都认为方田是比宁泠学姐优秀得多的级长，就连最初瞧不上方田的那些老师现在也都对他赞赏有加。
老师们甚至想要邀请方田毕业后以老师的身份留在幽灵学社，继续发挥他那天马行空的创造力。
“如果你给我看的话……”
方田思忖片刻，说道，“我就把我压箱底的恋爱技巧告诉你，只要掌握了这些技巧，无论面对任何类型的异性，你都能从容应对。”
第三百九十一章：驱鬼人的奇妙冒险（完）
经过方田苦口婆心的游说，瞿薇的态度有所松动。
毕竟宁泠已经毕业了，而她在青空大学还有至少两个学年，一直活在宁泠的阴影里并非一件好事。
就算打定了主意想要践行宁泠提出的道路，也少不了自己的想法。
权衡再三后，瞿薇最终还是将方田带去了宁泠追随者们聚会的“活动室”，自从半个多月前最后一个追随者脱离了组织，决定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之后，“活动室”便一直处于了荒废的状态。
瞿薇自己也忙着完成她和方田之间的赌约，也有段时间没来过这里了。
走进“活动室”，方田被眼前巫师协会一般的装修风格给镇住了，桌上有骷髅头的模型，还有水晶灯等占卜用的道具，一个看起来用于进行会议的长桌摆放在“活动室”正中间，乍一看颇像是黑魔法研习社团。
“活动室”位于某个不起眼的道具间，只有通过特地方式打开了通往异常空间的大门，才能目睹这里的阵容。
方田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瞿薇领路，想要找到这个隐秘的空间，不知道要耗费他们多少心血——在此之前，就连将整个青空大学异常空间翻新了一遍的“三地鼠”组合，也未能觉察到“活动室”的存在。
“坐吧。”
重返“活动室”，瞿薇心情复杂。
她曾在这里度过了相当充实的两年时光，尤其是去年一年，当宁泠提出了画漫画的想法，并向她提出了邀请之后，她便会在每天天亮时来到这里给宁泠打下手，尽管描边、涂阴影的工作并不复杂，但却让她一年的校园生活便的相当充实。
然而自从宁泠毕业后，“活动室”便彻底冷清了下来，追随者协会的成员们因各种原因陆续退出，就算她再次回到这里，迎接她的也只剩下空无一人的房间。
瞿薇并不是这种空荡荡的感觉。
待方田入座，她转身走进“活动室”里的隔间，这个隔间被誉为“追随者们的禁区”，平日禁止任何人入内，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个隔间里隐藏着什么。
其实隔间里并没有储藏什么了不得东西，里面只有宁泠学姐留下的手稿。
对于瞿薇来说，这些手稿具有不小的纪念意义，只要看着手稿上的内容，她便能回忆起自己和宁泠度过的时光。
在整理好的手稿中翻找片刻之后，她取出了宁泠毕业前留下的最后一部分草稿。
瞿薇并不知道手稿是何时画完的，当漫长的暑假过完，她重返校园时，这份草稿就留在了这里，宁泠向她传达了漫画停止更新的决定，而这份草稿似乎便是作为了她们一年努力的结局。
或者说，是驱鬼人在暮云镇奇妙冒险的结局。
遗憾的是，作为宁泠的助手，就连她也看不明白漫画“结局”的内容。
“你看吧。”
她将草稿递给方田。
方田立刻翻看起了草稿上的内容，和网上完成度极高的连载内容相比，这份草稿看起来极为潦草，从人物的线条和漫画分镜的方式似乎能看出宁泠在完成这最后一部分内容时，心情似乎正处于极为不稳定的状态。
而驱鬼人的奇妙冒险最后一画的背景似乎已经和暮云镇没有太大关联了。
根据结局的内容，驱鬼人似乎已经破解了暮云镇的秘密，他的身边多出了许多帮手，他们前往的地方，是一个人迹罕至的仓库。
方田一下子便看明白了这段让瞿薇看不明白的剧情。
冯警官之前不止一次提到过，他们在青空市西郊的仓库里找到了特殊雇员的尸体，严格意义上被他们找到的部分已经很难被称之为尸体了，它虽然还具有人类血肉的成分，却被完全转化成了另一种物体。
正是因为西郊仓库的发现，导致当时在场的第四科成员大多在回到警局后不久都申请了调岗，这个由前任图鉴持有者帮助建立起的，针对超自然案件的调查小组最终便以这种不完满的方式分崩离析了。
如果用漫画来衡量后来发生的事，用悲剧结局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这一刻，方田终于意识到了驱鬼人的真实身份。
漫画中的驱鬼人，便是以前一任图鉴持有者作为原型来设计的，暮云镇里的居民们，便是他在各类超自然案件中所遇到过的罹难者。
而这份草稿上，便揭露了“悲剧”酿成的过程。
当时除了前任图鉴持有者的小队之外，还有另一个用线条阴影指代，根本无法辨识出相貌的身影。
方田知道，这个身影，代表着老板。
宁泠说过，她无法将关于老板的秘密直接向他透露，否则老板就能立刻觉察到他们之间的对话，而即便在漫画中，她也只能采取了这种匿名化的处理方式。
老板是一人到场的，颇有些单刀赴会的意思。
草稿的内容并不多，战斗的细节就显得更加潦草了，而关于他能力的秘密，就隐藏在了这短短几张草稿之中。
根据人物的台词，方田不难推断出他们在面见老板之前，似乎已经完成了打怪升级的过程，驱鬼人提到了他同伴的能力得到了进化，已经彻底开发完全了。
尽管人物线条极为潦草，但在气氛上还是颇有种最终决战的氛围。
可接下来的分镜，方田就看不明白了。
从画面上来看，宁泠的能力似乎和改变记忆有关，她先发制人仅在一个分镜之后便来到了老板的身边，画面上的老板似乎没能反应过来，直接被宁泠的攻击正面击中。
“回想起来吧，你的身份并不是人类，而是棋子。”
这是漫画的原台词，在没头没尾的情况之下，方田只能认为棋子恐怕是针对老板日常某些言论的报复。
而在下一个分镜内，在记忆改变之后，人体陡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线条勾勒出的部分来看有些类似于畸变化的过程，人体构造的改变，就像是将这种过程加速了无数被，当画面来到接下来的分镜时，改变就已经完成了。
在记忆被改变之后，人体也随着记忆被一并改变成了棋盘的样子。
紧接着，便是草稿中的最后一个分镜了。
本来变成了棋盘状的老板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原地，驱鬼人却失去了踪迹。
根据漫画最后提示，以及方田从冯警官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变成棋盘者的身份不言而喻。
可是……
这究竟是什么原理？
第三百九十二章：其名为『教父』
“很难理解吧？”
方田异样的表情被瞿薇看在眼里，事实上当她看见这漫画最后一话的草稿之时，反应和方田一模一样。
就连作为宁泠的助手的她，也完全看不明白这最后一画的内容。
从漫画连载至今，她们一直走的是诡异解密的风格，漫画中几乎没有任何关于战斗的部分，驱鬼人在暮云镇上所遭遇的全部敌人，最终都是通过解密的方式找到了关于敌人失落的记忆，并以此作为突破口，逃脱了对方的追杀。
可是这漫画的最后一话，却莫名其妙的以近乎于能力者战斗的方式进行了收尾。
无论队友还是最终Boss都是从未铺垫过的角色，不仅如此，这最后一话也未能解答瞿薇心中的任何疑惑，反而随着驱鬼人的死亡，让她对于这部漫画的疑惑变得越来越多。
那个处于阴影中的角色究竟是什么来头？
为什么他们的战场从暮云镇转移到了一个从来没在漫画里出现过的仓库？
“我本来想按照最终一话的内容，帮学姐完成这部漫画，就算赚不到钱也没关系。”瞿薇继续说道，“可是我完全看不明白这最终一话的内容，里面的角色和剧情也和之前的部分根本接不起来。”
除了驱鬼人还延续了之前的角色之外，这已经完全变成了其他漫画里的内容。
以至于瞿薇有心代替学姐补全这部漫画，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着手画起。
后来她试着上网搜索了一些关于漫画风格突变的问题，却得到了这是新手漫画家的通病，在没有制定好详细故事大纲的情况之下，到了中后期便开始放飞自我，虽然漫画家本人沉浸在了自我创作的乐趣之中，但是呈现出的内容，却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人物性格的崩坏、战力体系的崩塌十分常见，更有甚至已经变成了别的作品。
网上所说的所有新手漫画家会出现的问题，似乎都在宁泠学姐身上得到了体现，瞿薇不知学姐她是不是因为毕业在即，想要尽快完结漫画，又或者是因为漫画中后期赚不到钱而打算草草收尾，可是这最后一话的内容，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即便她作为宁泠的头号追随者，以及漫画家的助手，也不得不用批判性的眼光来看待这最后一话中呈现出的内容。
“是啊，完全看不明白。”
方田没有抬头，他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视线在最后几个分镜上一刻不离。
漫画的结局，至少解答了棋盘案和季文来案的真相，他们两者最终都是死在了宁泠的能力之下。
根据他粗略的分析以及漫画中所展现出的内容，宁泠的能力在开发完全后，似乎能够通过改变记忆的方式，将人体转化为别的物体，这也是为什么第四科没能在案发现场找到季文来的尸体，因为他的尸体已经转化成了别墅里的某个物体。
也许是墙壁上的血迹，又或者是墙壁上由血液勾勒而成的风景画。
转化的过程，看起来就像是将畸变体化加速了无数倍。
如果他的猜测没错，宁泠拥有着不啻于院长的强大能力，若是她以暗杀者的身份接近，目标恐怕会在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前，就已经她的能力转化成了其他的物体。
从漫画中宁泠动手前靠近老板的行动来判断，能力的发动的条件，似乎和距离有关。
在仓库一战中，她和老板之间应该还保持着五米左右的距离，也就是说只要被她将距离拉近到五米以内的程度，其能力就能顷刻间将目标进行转化。
可是，他仍然没法看明白老板能力的秘密。
从漫画的结局上来看，他的能力似乎类似于将宁泠针对他的攻击转移到了驱鬼人身上，可发动条件究竟是什么？
直觉告诉方田，老板能力的发动条件才是关键。
否则，“将一切攻击转化到对手身上”，这听起来便和强制性的无敌没什么区别。
然而无论他重复多少次，都无法从宁泠留下的草稿中看明白老板是通过什么方法将攻击转移到了驱鬼人身上的。
从草稿呈现出的内容来看，老板既没能对宁泠的突袭做出反应，也没有摆出任何防御的架势，而到了下一个分镜时，驱鬼人就已经死在了宁泠的能力之下。
也难怪前任图鉴持有者的其他队友会认为宁泠是背叛者，在电光火石的交锋之下，他们所看到的，只有“队长”死在了宁泠能力之下的事实，加上宁泠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成为了“公司”的一员，导致他们理所应当地得出了宁泠早就背叛了“队长”，帮助老板完成了背刺。
别说他们，就连根据漫画进行反复复盘的方田，都看不明白老板能力的秘密。
可是，既然宁泠选择在高铁上与他见面，就意味着老板的能力也一定和院长一样存在着某种“漏洞”。
她后来加入“公司”，或许也是为了暗中调查老板秘密的真相。
“是吧，就连作为漫画忠实粉丝的你也看不明白吧？”
瞿薇摊手，面对这样的结局，她实在是做不到将漫画继续连载下去，任凭她如何思考，也想不出一部悬疑风格的漫画，究竟是如何一步步走到这般结局的。
有时候，不继续连载下去也能留给读者想象的空间，倘若真的将漫画的结局画出来发到了网上，她都能想象到评论区的一片骂声。
至少现在，漫画的粉丝们大多对漫画的停更表达了惋惜和理解之情。
“对了，最后一话的标题也很奇怪，学姐把这一话命名为『教父』，可是这最后一话里的内容哪里和『教父』有关了？”
难得找到了漫画的同好，她也忍不住吐槽起了学姐放飞自我式的漫画结局。
“教父……”
方田默默重复了一遍瞿薇给予他的另一个信息。
草稿和标题，都是宁泠留给他，或者别的试图找出老板秘密的提示。
而关于『教父』的秘密，就隐藏在这最后一话之中，只是他暂时还没有看出其中的破绽罢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夜访
目前已知的情报：
老板能够通过某种方式，让其他人代替自己承受攻击，宁泠似乎还在刻意提醒读到这份草稿的人，即便在老板没有意识到攻击降临的情况之下，他的能力也同样能够得以发动。
同时，宁泠还在高铁上警告他不要将希望寄托于林玖身上，加上漫画最终篇章的标题名《教父》，方田猜测其能力发动的条件似乎和老板与孩子之间的关系有关。
很显然，老板的孩子绝不只有林玖一个，他猜测在“公司”中还有许多类似于那对双胞胎姐妹的存在。
所有关于老板能力的线索就到此为止了。
方田将自己的想法写进了图鉴的备忘录之中。
“好了，漫画的草稿你已经看完了，现在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瞿薇小心翼翼地收起宁泠留下的珍贵手稿，即便在漫画的最后宁泠学姐她已经彻底放飞了自我，让漫画的结局看起来莫名其妙，但这依旧是她和学姐心血的结晶。
而现在，她作为宁泠学姐的头号追随者，也不能让别人给看扁了。
区区恋爱，根本不在话下！
“《贞子小姐的恋爱物语》，你需要的技巧，全都藏在这本书里。”
方田说道。
对于他和林玖来说，这本小说并不只是一本小说，它更是他们在恋爱道路上的指明灯，只要将小说上的技巧一一进行实践，每个人都能成为恋爱领域的专家。
“你等一下。”
瞿薇认真地记下了小说的名字，在“三地鼠”小队翻修了青空大学的幽灵学社之后，幽灵们的寝室也都通网了，待在寝室里上网看小说也逐渐成为了不少幽灵日常消遣的一部分。
虽然她在恋爱道路上遭遇了十三连败，但一个月的时限还没有到，她还有机会在最后期限之前证明自己。
“那就祝你好运了，瞿薇学姐。”
方田由衷地表达祝福，他当然乐于看到每一个幽灵都满怀希望地体验到生活的美好，而不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挑起一些莫名其妙的纷争。
据他了解，宁泠的追随者们名存实亡后，幽灵学社以及其他学校远道而来的幽灵们相处得十分和谐，当然，几个带头挑事的刺头都因为一些“不可抗拒”的因素受到了制裁也是原因之一。
告别了瞿薇之后，方田将电话打给了冯警官。
鉴于这件事十分复杂，并且和前任图鉴持有者的死亡以及“公司”有关，他们约定见上一面。
冯夕思来想去，最终把见面地点顶在了她的住处。
凌晨2点半，当整个青空市都陷入了一片寂静之时，方田搭车来到了离青空市警局相隔不远的一个小区。
方田依照两人在电话里的暗号，轻敲三下门之后又重敲了两下，半晌后，防盗门才悄然无声地打开了一条缝。
公寓的客厅里就亮着一盏小灯，台灯旁炮好了两杯速溶咖啡。
“没有人跟踪你吧？”
“放心吧，没有。”
在他能力的作用下，就连刚才把他送到小区门口的出租车司机都记不清自己究竟拉了什么人。
“喏，这杯是给你泡的。”
冯夕将其中一杯速溶咖啡递给方田，最近局里的案子一个接着一个，她最近每天平均睡眠时间不足三小时，每天几乎就靠着速溶咖啡过活了。
接到方田电话时，冯夕刚躺上床准备小眯一会，但是一听到这件事和特殊雇员以及他们手头的几个案子有关，她便立刻爬了起来，洗了把脸，然后在方田赶来之前先给自己灌了一杯咖啡。
可是吧，作为青空市警局第四科的队长，她不得不为方田的办事效率而感到汗颜。
冯夕实在是搞不明白方田究竟是怎么做到人在外地的同时还顺手把第四科手里的两大案子给侦破了的。
这小子是福尔摩斯在世么？
“不用了。”
方田摆了摆手，作为职业夜猫子，他不需要速溶咖啡也能在大晚上保持精神，论熬夜，他和幽灵们是同一级别的，当然，代价就是早上的课程免不了打瞌睡。
坏消息是青空大学毕竟是全国排名前三的院校，学风严格是出了名的，任课老师上课可不会惯着开小差的学生。
但是，在得到了院长的能力之后，专业课对于方田的制约也得到了解除。
就算他现在白天公然旷课，嚣张待在寝室里睡大觉，待能力发动后，任课老师也不会记得究竟是谁旷了课，如此一来，平时分也就根本扣不到他的头上。
掌握了能力的现实层面应用之后，方田连通宵都变得肆无忌惮了许多。
不过他通宵可不是为了玩，而是在办正经事。
也许青空大学的老师永远也想不到，他们的学生半夜不睡觉还偷偷溜出校园，其实是为了向警察汇报案情的。
“棋盘案和季文来案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她的能力可以大致上总结为通过替换被害人的记忆，让被害人的身体随着被替换的记忆发生改变。”
“前者的记忆被替换成了棋盘和棋子，季文来的记忆被替换成了画？”
饶是见惯了怪事的冯夕，接受方田的话也需要一段时间。
“除此之外，之前富商排队发生的集体中毒事件也是她的能力所致。”
“你说的凶手，现在在什么地方？”
冯夕心情沉重，对于青空市市民们来说，这个凶手的能力实在是太过危险了，只要她原因，随时都能造成数十人的死亡。
一想到一觉醒来之后，可能又会有新的案情出现，冯夕仅存的困意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甚至想连夜展开抓捕行动。
“短时间内想要抓到她恐怕是不可能的。”
方田今天连夜登门，除了告知冯夕案情之外，也是担心她按捺不住脾气去和“公司”硬碰硬。
上次在“毁灭战士”的事件就是前车之鉴，她居然在增援小组赶到前擅自深入了西郊仓库，倘若她运气稍微背一点，结局恐怕就不是摔断一条胳膊那么简单的了。
有时候过于身先士卒未必是一件好事。
冯夕是他在青空市警局里唯一能说得上话，并且能相信的人，他可不希望对方发生什么意外。
宁泠虽然现在立场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她觉得必要，绝对不会对普通人留手。
“根据我的调查，‘公司’之中存在着一个暗杀部门，这个暗杀部门的成员几乎都曾获得过‘黑墙’的馈赠。”
方田说道，“如果你继续调查下去，他们很有可能会盯上你。”
第三百九十四章：团结的力量
方田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单打独斗的人，他贯彻的信念是能群殴绝不单挑，审时度势，联合一切能够联合的力量。
这从小学老师在他学期末的评语就能窥出一二：方田同学是一个团结同学，懂得团队合作的人。
和“公司”斗智斗勇显然不是通过单打独斗能够实现的，前任图鉴持有者的死亡除了为他带来了关于老板能力的提示之外，也证明了仅凭一支小队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公司’的暗杀部门和你们在过去遇到过的任何犯罪分子都不同，决不能以衡量普通杀手的眼光衡量他们。”
“黑墙”的馈赠不但给这些人带来了超越常理的能力，同时也给予了他们无恶不作的勇气。
放在过去，恐怕没有几个犯罪分子敢于和执法机构正面交锋，然而“黑墙”却赋予了他们绕过法律以及现有的侦查手段的可能性，只要通过精心设计，就不会留下任何线索，甚至会让人误以为是意外事故。
正因如此，第四科很有可能成为这伙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平日里所做的工作，便是将那些“意外事故”或者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案件抽丝剥茧，还原出更深层次的真相。
冯夕作为第四科的创立者及指挥官，无疑是“公司”道路上的绊脚石之一，尤其是在特殊雇员死后，她还一直揪着棋盘案和季文来案不放，如果任由她继续追查下去，迟早会追查到“公司”头上。
当方田尝试站在“公司”的角度思考问题时，冯夕和整个第四科无疑成为了相当碍眼的存在。
而对于“公司”来说的一大好消息是，冯夕并非能力者。
以他们安插在警局里的眼线应该很了解这一点，因此针对普通人的暗杀手法，完全可以作用于冯夕身上。
冯夕是一个相当敬业的人，每天的生活两点一线，不是在局里加班，就是回到离警局不远处的公寓里补觉，换句话说，想要掌握冯夕的行踪并不是一件难事。
“你的意思是，他们还会向我动手不成？”
冯夕听出了方田的用意，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杀手、刺客之流的身份在现代社会中已经十分罕见了，在她的认知中，一向都是犯罪分子躲着他们走。
“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仔细想想，你前段时间已经破获了不少案子。”
从一个多月之前，他和冯夕协力在第三医院顶楼阻止了以自己儿子作为人质的洪昌建的女婿开始算起，期间冯夕在“毁灭战士”、画皮鬼、恐怖乐园以及陈健失踪案中，都展现出了不俗的表现。
而这些案子，都或多或少的和“公司”存在着关系。
“你这么一说倒也没错。”
这段时间她忙归忙，在局里受到的表彰倒也不少，局长隔三差五地便叫她去开会，整个第四科在局里的话语权都提高了不少，只要他们申请接手的案件，往往都能通过审批。
“‘公司’应该也知道了你和高木之间的合作关系。”
毕竟这件事方法还是冯夕当初为了帮他掩盖身份，向局里提出来的。
而“公司”可不是什么善茬，在无法锁定他确切身份的情况下，便极有可能对他的盟友动手。
方田也表明了自己的来意，“我最近找到了一些关于老板身份和能力的线索，在查清老板能力的底细之前，我们还是先低调行事为好，我建议你先不要向局里提棋盘案和季文来案的进展。”
“……行。”
冯夕总觉得她和方田之间的对话氛围充满了违和感。
从身份上来说，她是入行了近十年的，几乎每天都在和犯罪分子周旋较量的执法者，而方田则在一个多月前还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可在最近的诸多的案件中，对方却展现出了连她都为之咋舌的行动力，仿佛在这种类型的案件中，方田是她的“前辈”。
虽然这么做不符合她一贯的行事风格，但如果是为了查清“公司”的真面目，她愿意听从方田的建议。
“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我争取尽快查出关于老板能力的秘密。”
“嗯，保持联络。”
……
“叮铃铃、叮铃铃。”
轻快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谈话，也让原本准备告别的方田心生警惕，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来找冯夕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他在冯夕家里待了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现在已是凌晨四点多了，这种是时候居然还会有人给冯夕打来电话？
“可能是又有案子了。”
冯夕倒是没细想，她习惯性地解锁了手机屏幕。
警察和医生这类具有特殊性质的职业就是这样，因为一些突发事件，他们往往会在大半夜被人叫醒，然后急急忙忙地赶回去工作，她的那些医生朋友们也总是向她抱怨自己大半夜被叫去医院值班的经历。
犯罪分子或病魔可不会等你睡上一觉之后再有所行动。
紧接着，解锁了手机屏幕的冯夕却微微一愣。
打来电话的并不是局长或者第四科的同事，而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号码，并且来电号码还不是手机，而是一串相当不常见的数字。
以她多年的刑侦经验来看，对方似乎是通过公共电话给她打来的。
凌晨四点多，在公共电话亭给她打来电话？
这怎么想都有些不合常理。
然而短暂的迟疑之后，冯夕还是决定接通了电话。
“喂，你是？”
她故意没有自报姓名，在电话中询问起了对方的身份。
“冯夕警官你好。”
电话另一端传来了一个陌生男性的声音，冯夕依照经验推断出对方的年纪应该介于30-40岁之间，很可能有重度烟瘾。
然而对方的回答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他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报出了她的身份信息。
“找我什么事？”
“只是一些善意的提醒。”
陌生男人依旧回避在电话中提及他的身份信息，而是说道，“在你的厨房有一个烧水壶，再过不久，它会爆炸并引发事故，请务必小心。”
第三百九十五章：『灾难预警』（其一）
“你是谁？目的是什么？”
冯夕逐渐急躁的语气让方田心里一沉。
这说明，给她打来电话的并不是局里的同事或者领导。
陌生男人并没有回答她的追问，在留下了那一段没头没脑的警告之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怎么回事？”
见冯夕挂断电话，方田立刻问道。
“他没有表明身份。”
这一刻，冯夕竟也产生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的厨房的确有一个烧水壶，在方田来之前，她还用烧水壶烧了热水，并为自己和方田泡了速溶咖啡，可由于她工作的性质，除了信得过的朋友之外，平日里她绝对不会带任何人来她的出租屋。
一时间，她无法判断对方究竟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的知道她家厨房的构造。
毕竟厨房里有烧水壶这件事也算不上稀奇。
“他说什么？”
“他说我厨房里的烧水壶再过不久会发生爆炸，引发事故。”
这个警告听起来充满了荒诞意味，通常来说，家用电器的事故，往往是短路所引发的断电，又或者漏电导致的触电事故，而电器发生爆炸则往往都是那些想象类作品中夸张化的描写。
“你家厨房在什么地方？”
“那边。”
冯夕指了指身后的方向。
方田不疑有他，率先冲进了厨房。
短短数秒时间之内，方田脑海中已经涌现出了无数种猜测。
在经历了双胞胎姐妹的事件后，他眼中已经没有了“荒诞”这种概念，在预言型能力的影响之下，命运会通过任何意想不到的方式来促成预言的实现。
餐厅里突然间飞过他们头顶的野猫、隔壁桌由于用力过猛自己磕断了鼻梁的客人……这些事可要比突然爆炸了的烧水壶不可思议得多。
眼下，他必须尽快判断出刚才电话中的那一段警告，究竟是不是预言型能力。
如果是，阻止烧水壶爆炸是没用的，他们能做的只有在烧水壶爆炸前从公寓里尽快逃出去，然后立刻拨打消防热线。
冯夕紧随其后，但是当她看见烧水壶的位置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没事，没插电源。”
使用电器后关闭电源，是她养成的良好的习惯，这不禁能省点，还能避免由于一时粗心而导致的事故。
她的工作忙起来的时候，连续通宵几天都是正常的，回到家里经常一不小心就坐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可能是骚扰电话。”冯夕说道，“或者，也有可能是你刚才提到的暗杀部门对我的警告。”
“不要掉以轻心。”
方田的眼神一刻不离地桌上的电烧水壶，为了确保安全，他将烧水壶从加热的底座上取了下来，放在瓷质厨台上，并与其他所有的电器都保持了相当的安全距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他和冯夕就这么站在厨房的门口一动不动，直到厨房的窗外泛起了鱼肚白，困意重新洗卷上来的冯夕才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明天白天还有一场会议，她总觉得自己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就一直站在这里实在有些愚蠢。
看起来，他们像是被刚才那一通电话给耍了。
“时候不早了，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
为了让方田放心，冯夕引用了自己过去的经验进行说明，“恐吓通常是犯罪分子的管用手段之一，之前局里经手的一桩案子里，有一个明星收到了来自跟踪狂威胁信和恐吓电话，那个跟踪狂也是扬言要使用残忍的手段将其杀害。”
由于明星身份特殊，她的经纪人报案后便立刻引起了局里的高度重视，他们层层布控，几乎将明星武装到了牙齿。
“结果我们抓到跟踪狂的时候，却发现他只是一个口嗨的宅男，而且认错态度好到连我们都难以想象的程度。”
宅男不但在被捕的第一时间，就对自己威胁、恐吓等行为供认不讳，甚至就连自己在自己的社交账号在网上骂人，以及浏览有色网站等行为都一并交代清楚了。
冯夕至今记得那几个局里临时请来的犯罪心理学专家的表情，他们根据恐吓信和电话里的内容，将犯罪分子一度定义成了一个拥有重度反社会倾向，以及强烈暴力倾向的危险分子。
每当她想起这件事，就忍不住想笑。
冯夕语气轻松，不过她在心里知道这未尝不是她让自己放松下来的方式，“恐吓往往只是为了让当事人处于不安状态的手段，再用通俗一点的说法，就是利用想象力，让当事人处于自己吓自己的境地，你看，这个烧水壶现在已经被放到了绝对安全的地方。”
不但烧水壶的底座没有充电，而且烧水壶也被安放到了远离任何电器的位置。
冯夕根本想不出任何会导致烧水壶爆炸的原因。
方田没有接话，他也不禁对此产生了怀疑。
难道是他最近一直在和能力者接触，导致神经过于紧绷了？
距离陌生电话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小时之久，在此期间，他的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厨台上的烧水壶，到了现在，他的腿已经开始有些酸了。
“保险起见，我建议你今天还是去警局里休息吧。”
良久之后，方田提出了折中的建议。
那个陌生人只是在电话里提到了烧水壶会爆炸，却没笃定冯夕会因此受伤，就算他真的是预言型的能力者，只要让冯夕远离“必定会爆炸”的烧水壶，那么便至少不会因为预言而受伤。
“好吧，你还真是谨慎。”
冯夕无奈地点了点头，反正距离天亮已经没剩多长时间了，现在去局里小眯一会，醒来之后就可以直接去参加会议了，“那你在客厅里坐一会，我去把制服换上，等一下顺道把你送回学校。”
“嗯。”
说罢，冯夕便去了卫生间洗漱完毕，接着又去房间里换上了警服。
她的动作雷厉风行，没过多久便回到了客厅。
此刻的她看起来精神饱满，根本不像是一宿没睡的样子。
“走吧。”
方田起身说道，但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便注意到了冯夕的脸上的异样，于是连忙问道，“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声音？”
冯夕脸色微变。
那声音并不强烈，听起来……就像是烧水壶将水烧开时所发出的响动。
“没有啊。”
方田一脸茫然，他刚才一直都待在客厅，假如厨房传来了响动，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听到。
不过出于保险起见，他说道，“你等一下，我去厨房看一眼。”
方田缓缓来到厨房前，警惕地将门打开了一条缝，以保证下一刻烧水壶真的发生了爆炸，他也能将绝大部分冲击阻挡在门的另一端。
与此同时，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可当他透过门缝朝厨房里望去之时，却发现里面一切如常，烧水壶还平稳的放在瓷质厨台上，没有任何被动过手脚的迹象。
“里面一切正常。”
“奇怪，难道是我产生幻觉了……？”
得到了方田的答复后，冯夕松了一口气，她一边说着，一边推开厨房的门，“要不还是把厨房里的总闸给关了吧。”
然而还未等她将行动落实，瞳孔便猛然间一缩。
烧水壶的确还安放在远离了底座和任何电器的位置，可是在没有任何电流支持的情况之下，烧水壶却正散发出水烧烤时的响动。
并且这响动的幅度远远超出了平时的正常状态。
这一幕让冯夕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根本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烧水壶究竟是如何在没有电的情况下工作的，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本能地提高了语调，“方田，小心——”
“轰——！”
第三百九十六章：看不见的伤口
方田眼睁睁地看着冯夕倒飞出了厨房，大脑也随之产生了短暂的空白。
他依稀记得冯夕在倒飞而出之时提高了嗓门提醒他小心，但是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重重摔在地上的冯夕就已然失去了意识。
可是，方田愣是找不到一个伤口。
倒在地上的冯夕身上制服齐整，浑身上下找不任何一丝伤口，方田不得不再次看向厨台上的烧水壶，最终却只得出了烧水壶依旧完好无损地事实。
以他对冯夕的了解，对方绝不是一个喜欢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也就是说，冯警官她刚才的确是被什么他看不见的东西炸飞了，从而陷入了昏迷，而这个看不见的东西，却并没有影响到仅在冯夕身后只有一步之遥的他。
没有感受到爆炸所产生的热浪，偌大的房间里也找不到任何爆炸造成的迹象。
结合刚才那一通来路不明的电话，爆炸的物体极有可能就是厨房里的烧水壶。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只可惜冯夕此刻的状态容不得他静下心来去思考爆炸的细节，虽然冯夕身上找不到任何伤口，但从她倒飞出了近五米并且立刻陷入了昏迷的情况来判断，她的伤势绝对不轻，甚至极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方田没有犹豫，立刻背起昏迷的冯夕，直奔楼下而去。
幸好他利用图鉴把自己的体力值加到了10点，否则以他一个月前孱弱的状态，恐怕还没搭到出租车，就先累趴下了。
约莫一刻钟之后，方田终于从医生口中得知了冯夕此刻的处境。
对于第三医院的医生来说，这也绝对是他们见过的最为诡异的病例——当冯夕被方田送来时，他们只觉得患者看上去只是因为时常熬夜所造成的昏迷，这种情况只要医院里休息上一个晚上就能出院，然而当他们在方田的强烈要求下给冯夕做了全身体检后，却惊讶地发现患者身上竟然失血过多、伤口大面积感染，肺里也呼入了有毒气体。
这些症状让冯夕就像是刚从火灾现场被救出来的重伤者一般！
失血过多和有毒气体还能进行对应的救治，唯独伤口感染问题让他们束手无策。
感染的部分正在一点点杀死患者，可是任凭他们检查遍了冯夕的身体，也无法找到伤口的确切位置。
就算是经验再老道的医生，也无法治疗看不见的伤口。
显而易见的是，留给冯夕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在冯夕被到第三人民医院五分钟后，方田在走廊里遇到了匆忙赶来的冯杰。
“出什么事了！？”
这是方田认识冯杰以来第一次见到后者如此慌张，可是面对此刻的情况，他也束手无策——在赶来的路上，方田就将图鉴提供的所有道具都尝试了一边，可冯夕并不是幽灵或妖怪，伤药无法为她的伤势给予任何帮助。
“她恐怕已经被‘公司’的暗杀部门盯上了。”
方田已经隐约预料到了这一点的到来，却没想到对方比他想象中还要快了一步，“在四点多的时候，冯警官接到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电话，电话称她家厨房里的烧水壶会爆炸。”
说到此处，他也十分懊恼。
如果他当时劝说冯夕无视厨房里的响动直接前往警局，情况或许就会有所不同了。
闻言，冯杰脸上露出了骇然的表情。
沉默良久之后，他才问道，“那个电话，是不是从公共电话亭打来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的？”
冯杰一咬牙，当着方田的面，解开了自己的白大褂，他撩开衣服，露出了自己的胸膛，时至今日，贯穿心脏的伤口依旧没有愈合。
这同样也是冯杰第一次向自己之外的人展示自己的死亡原因。
“那是因为……我曾经也接到过同样的电话。”
在某个同样寂静的夜晚，他也接到了来自那个陌生男人“善意”的警告。
只是，在那个晚上并没有人将他送来医院，当尸体被人发现，在冯夕的执意要求下送去给法医鉴定时，得到的结果却是由于心肌梗塞而造成的猝死。
法医认为他的身体的完好无损，造成死亡的是某种突发性的心脏病。
然而真相是，他在离开揭破室的时候被台阶搬倒，就在那一刻，手术刀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竖在了他跌落到的位置，直指他的心脏。
警方后续的调查一无所获，最终他的家人们也不得不接受了他因心脏病猝死的事实。
“关于那个陌生的电话，你从没有向冯警官提过？”
方田回想着冯夕接到电话时的反应，她一度以为自己只是接到了恶作剧一般的恐吓电话，倘若她事先就知道冯杰死亡的真相，那边无论如何也不是那样的反应。
“没有。”
冯杰脱力地倚靠在了走廊的长椅上，对于一个没有实体的幽灵来说，这么做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但这似乎能让他的思绪稍稍平复一些，“她能看见我的时候，第四科已经成立了。”
他有时候在想，姐姐之所以离开刑侦科，一意孤行地说服局长建立专门应对超自然案件的第四科，很有可能就是他的意外死亡而造成的。
正因如此，在重逢后，他才不能将自己死亡的真相告诉对方。
“我从未信任过那个学弟，我碰巧知道了他在音乐室幽灵身上进行的实验。”
方田立刻明白了冯杰提到的学弟就是前代图鉴的持有者。
冯杰继续说道，“以我姐姐的性格，一旦她知道了那通电话，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调查当初的案件，而那个人一定会利用这一点。”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当初给他打来电话的陌生人竟然又一次出现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猜忌间接害了冯夕。
作为经历过相同事件的被害人，冯杰已经知道了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一切。
尽管方田已经在第一时间把冯夕送来了医院，可是没有人能治好冯夕的伤势，因为……
方田打断了冯杰的思绪，他用笃定的语气说道，“她伤的并不是身体，而是灵魂。”
在看见那贯穿了冯杰心口的刀伤之后，方田脑海中的其中一个谜题终于有了答案。
换句话说，想要治好冯夕，需要的是能够直击灵魂的治疗手段。
第三百九十七章：来自灵魂的谜题
“杰哥，还记得你在军训基地后山给音乐教室的幽灵动过的手术么？”
对于方田来说，只有最后一刻没有到来，他便绝不会放弃任何的可能性。
他几乎立刻就想到自己曾经亲眼见到冯杰在军训基地后山进行过的手术，从理论上来说，直接越过肉体，对灵魂进行治疗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我姐姐的情况和那个幽灵不同，如果灵魂长时间离开肉体，她一样会死。”
冯杰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就算他的意志能坚定到面对亲姐姐遍体鳞伤的灵魂，被抽离肉体的灵魂也一定支持不到伤口痊愈的时候。
烧伤所导致的伤口感染，是恢复起来最为漫长的伤势之一，正因如此，那些在火灾中遭到大面积烧伤的伤者即便在被送来医院时没有当场死亡，也很难挨过伤口感染这一关。
对于肉体尚且如此，就更不必提灵魂了。
想要治愈冯夕的烧伤，至少需要一个星期以上的康复时间。
“没错，理论上来说的确如此。”
对此，方田并不否认。
他也算是研读过不少关于幽灵、妖怪以及能力者著作的人了，自然知道冯夕此刻伤势的严重程度。
虽然他的座右铭是不抛弃、不放弃，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盲目乐观的人。
“以我们现在所拥有的条件，想要就活冯警官希望渺茫。”
就算做好了觉悟，冯夕也随时都有可能在治疗进行的过程中死去。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和那个人是不同的。”
冯杰只得回以苦笑，面对濒死的冯夕，他悔恨交加，他意识到自己曾经有无数次的机会避免的今天的事发生，但所有的机会都被他给错过了。
面对现在的处境，他还能做些什么？
或许就只剩下在悔恨之余，将害死他们的凶手从茫茫人海中找出来泄愤。
“上一次在医院见面时，我或许就应该答应你的邀请。”
“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方田不得不打断冯杰的“复盘”行为，在他看来，就算要悔恨和自我检讨，至少也得放到真的无力回天之后，“我刚才是说，以我们‘现在’所拥有的条件，救活你的姐姐希望渺茫。”
在冯杰诧异的注视下，一个黯淡的黑色光球缓缓浮现在了方田的掌心。
“多亏了那天去停尸间找你，我才遇到了那个叫做陈健的高中生。”
如果没有遇到陈健，他便不会被对方拜托调查发生在他卧室里的异常现象，于是第四科在短时间内也不会意识到陈健的失踪，他也当然不会费尽心思跟着青空大学代表队前往零余市，并被院长将灵魂替换到了杜先身上。
那样一来，时间线应该就会变得完全不同了。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此刻所面临的一切，也属于都命运的一部分。
正是因为灵魂被调换进了杜先的身体，让方田对于能力和灵魂，都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你知道么，同样的能力被放入不同的人体内，就会诞生出截然不同的效果。”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上次将它称之为『寿终正寝』。”
那个夜晚，冯杰也在第三医院，他当然见证了那场能够顷刻间将所有人老化的“瘟疫”。
方田不置可否，“可是你知道，为什么相同的种子会结出不一样的果实么？因为所谓的能力，也即使用者的意志力的投影，冯杰学长，现在的问题在于你究竟有多想救活你的姐姐，你的意志力又能将它改变到何种地步？”
这个问题，即便是方田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他无法预知能力赋予他人之后所发生的变化，而变化后的『寿终正寝』能否延续冯警官的生命，也依旧是未知之数。
不过这一回，方田不打算再次询问冯杰本人的意愿，眼下也根本不是搞民主投票的时候，正如医生们所说，那看不见的烧伤正在杀死冯夕，现在的他们是在和时间与死神赛跑。
下一刻，那黑色的光球径直飘向了冯杰，转瞬间便被他半透明的身体全然吸收了进去。
“这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你可不要浪费了！”
……………………………………
清晨七时许，第三医院的医生们又一次见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个本来已经被他们判了死刑的伤者，似乎正在逐渐好转。
感染得到了抑制，其恢复速度甚至让让他们觉得这个伤者似乎已经在医院里住了一周以上的时间——在他们的认知中，烧伤患者绝对不可能恢复得如此迅速，这种感觉就像是……治疗的过程以某种方式被加速了数十倍。
不过他们转念一想，冯夕本就不属于传统意义上的烧伤者，自始至终他们都能检查出冯夕身上有任何烧伤的痕迹。
接下来就是常规的住院治疗，按照现在的势头，也许要不了多久，冯夕就能出院。
“我知道她。”
很快，就有医生认出了依旧处于昏迷中的冯夕，“她是个警察，一个月前还因为办案时摔断了胳膊被送来了这里，这次又不知道被卷入什么案子里了，唉，现在这么敬业的人着实不多了。”
……
当清晨的曙光照进走廊时，忙碌了近三个小时的冯杰又一次虚脱地坐在了长椅上，他上一次这么做是因为精神涣散，而现在则纯粹是累的。
“真是可怕的能力啊。”
一语双关的感叹。
『寿终正寝』赋予了他扭转结局的可能性。
冯杰意识到，似乎正如方田所说，只要他的心愿强烈到了某种地步，能力的效果也会随着他的意志发生改变，而在黑球没入他身体的那一刻，他在脑海里想尽了一切能够救治冯夕的手段。
但是，真正让冯杰感到可怕的并不是『寿终正寝』本身，而是方田将他人能力赠与手段。
这种近乎于剥夺和给予的方式，将方田推向了支配者的位置。
“我记得你上次提到过，你的能力名为『白蛇』。”
“嗯。”
方田毫无心理负担地引用了别人能力的名字，更何况他的这一项“能力”的确和白蛇有些相似。
“冯杰学长，你先好好休息一阵，我接下来还有别的事要做。”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时此刻，那个给冯夕打来电话的陌生男人，应该就在第三医院之内。
既然对方自己找上了门来，他也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为这多年的恩怨画上一段句号。
第三百九十八章：『灾难预警』（其二）
与此同时，第三医院外的石椅上，一个男人正在闷头吃着从医院小卖部里买来的泡面，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背上，医院急诊门前人来人往，大多数人脸上都写满了焦躁和不安。
他并不享受这样的时光，因为对于一个杀手而言，接下来他所做的一切，都属于加班的内容。
按照他的原定计划，此刻冯夕的尸体应该在家中被人发现，死因诊断为连续熬夜所导致的猝死。
由于冯夕的身份特殊，“公司”不希望这事闹大，所以才特地嘱托他动手时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而他的能力，本身就是为了暗杀而生的，除了能够远程解决掉目标之外，他还能隐秘行踪，让整个事件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意外事故。
早在若干年前，他第一次利用能力替雇主解决掉一个多管闲事的医学生时，就意识到成为一名杀手是命运赋予他的使命，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帮人们无声无息地解决掉他们的麻烦。
回想起来，当时那个医学生的名字好像叫冯杰来着。
他和冯夕之间存在什么关系？
从年龄来看，两人似乎是姐弟。
看来多管闲事是这一家人的基因，时隔数年后，死去医学生的姐姐又因为她近期的所作所为，成了“公司”的眼中钉。
这对姐弟最终都将死在他的手上，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奇遇。
只是他没有预料的是，昨天冯夕家中竟然出现了一个搅局的人，如果不是又出现了一个多管闲事的家伙把冯夕连夜送来了医院，他现在也不必坐在这里，而是回到家里美美地睡上一觉，等待着一大笔钱打进自己的私人账户。
而更让他隐隐有些不安的，是他一路跟来医院，却并没有打听到那个多管闲事者的身份，他拦下了出租车，可那个仿佛患上了老年痴呆症的司机竟然转眼就忘记了上一个乘客的长相，他只记得后排坐着一个看起来情况很不好的姑娘。
至于是谁把那个姑娘带上车的，司机一问三不知。
是因为光线太暗没有看清么？
又或者是司机由于熬夜加疲劳驾驶，导致脑袋糊涂了？
无论他怎么为司机编出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内心都会在下一刻将其推翻。
从资料上来看，冯夕是一个普通人没错，可是平时和她打交道的，都是些被研究部门认证了的危险分子，其中就包括了“公司”的头号大敌高木恩克朗。
除此之外，根据零余市暗杀部门传来的消息，高木恩克朗的弟弟似乎也出于某种原因来到了青空市。
一碗泡面吃完，男人停止了胡思乱想。
高木一家人和“公司”的恩怨和他无关，他只是一个杀手，收钱办事，所以他现在所要做的唯一一件是，就是待在这里，得到冯夕死亡确切的死亡时间后安然离去。
将冯夕送来第三医院充其量只是延后了她的死亡时间，因为在这世上还没有能治疗灵魂的医生存在。
不多时，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他打了个哈欠，解锁手机屏幕，可当他看清短信的内容时，困意却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今日清晨七点，疑似重度烧伤的女警已脱离了危险期，经过医院第一时间的救助伤者目前情况稳定』
这是……怎么回事？
被他视为不可救药的冯夕，竟然被人抢救过来了？
他可以肯定，这件事绝对和第三医院的医生没什么关系，以他们的水准，根本无法解决灵魂的伤势。
更让男人惊恐不已的是，为什么自己会突然间收到这样一条短信？
难道对方已经知道到了他的身份？
一时间，男人如至冰窖，就连清晨温暖的阳光也无法驱散他心中寒意，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暴露的，但在没有摸清对方身份的情况下，贸然与之交手绝对是一个愚蠢的行为。
先行撤退，就算冒着任务失败的风险，也……
不对！
正当男人盘算着撤退时，周围路人的行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因为当他抬头之时，前方几乎有十几个人都在同一时间拿出了手机，他们看着手机屏幕，面色各异。
“打扰一下。”
男人想到了什么，立刻起身走到了一个离他最近的路人身边，问道，“请你刚才是不是也收到了一条短信，说是有一个重度烧伤的女警脱离了危险期？”
“咦，你也收到了？”
工作族打扮的路人仿佛找到了知音，“我正觉得奇怪呢，我从来没订阅过第三医院的推栏之类的软件啊。”
“就是啊。”男人伪装出一副不满的表情，顺着工作族的意思抱怨道，“我听说只要你在这家医院进行过登记，他们就会把你的电话号码记录下来，然后给你推送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你看那边那几个人估计也是受到了这种推送内容。”
“还有这种事？”
工作族愤慨道，“这也太过分了！”
在工作族熟络第三医院的恶劣行径时，男人脸上露出了一丝阴鸷的笑容——如果受到短信的人不止他一个，那便意味着对方根本没有发现他的身份，而是想用这种方法逼他露出破绽，又或者迫使他撤退。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能想到这种小伎俩，还险些将他骗了过去。
不过，这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他知道那个将冯夕送来医院的家伙似乎是想将其多管闲事毛病发挥到底，救下冯夕之后又开始打听起了他的身份。
正巧，他也对那个好事者的身份很感兴趣。
男人冷笑。
他的能力从来都不需要和目标进行面对面的对决，只要被他知道身份信息，就算相隔千里，也无法阻止他能力的发动。
“对了，我碰巧有件事想拜托你，你想不想赚一些外快？”
说着，男人当着上班族的面拿出了500元的钞票，“只要你帮我一个小忙，这些就归你了。”
“什么忙？”
男人眼神中划过一丝警觉，但这是明晃晃的500元钱还是让他决定先停一停眼前的人怎么说。
“非常简单，看见那边的公用电话亭了没？”
工作族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在医院的街对面，的确杵着一个公用电话亭。
为了表示诚意，男人将这500元直接递到了工作族手里，“你只需要帮我去那个电话亭拨一个电话，这些钱就都是你的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灾难预警』（其三）
男人目送着工作族远去，在意识到周围人在同一时间都接收到了同一条短信时，他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相应的计划。
昨夜，出现在冯夕家里的好事者给他增加了不少麻烦，不过，这也给与了他顺手将冯夕以及其身边的人一网打尽的机会，既然对方见证了冯夕入院的全过程，那便一定也知道了他能力发动的方式。
『灾难预警』，这是研究部门为他能力赋予的名字。
在过去若干年间，他已经将自身的能力磨炼得炉火纯青，在研究部门收录的诸多能力中，也获得了开发程度高的评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能力是最适合作为暗杀的能力之一。
只要摸清了对方的身份底细，只需要一通电话，就能让对方在灾难中死去。
而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摸清那个好事者的身份，然后再安全撤离医院之后，向对方播去一通善意的提醒。
此刻为了500元屁颠屁颠地跑去医院对面的工作族，就是他布下的诱饵。
在得知了冯夕入院的全过程之后，对方一定已经盯上了医院附近全部的公共电话亭，刚才的信息不仅是对于他的试探，同时也是为了引诱他出来的手段——那个好事者恐怕认定了他在得知冯夕还活着的消息后，一定会继续行动，完成自己未竟的工作。
可是，他的能力范围可不只是局限于某个街区这么简单。
关于冯夕的身份信息他已经了如指掌，就算她侥幸逃过一劫，针对她的暗杀随时都能继续展开。
男人的视线一刻不离地停留在进入工作族的身上，当后者的拨通冯夕电话的瞬间，对方针对他布下的陷阱也就要发动了。
而他，将作为旁观者目睹这一切。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男人心中竟浮现出了自己第一次利用能力杀人时的紧张与兴奋感。
自从被“公司”暗杀部门雇佣后，“公司”便不断为他创造出了最适合发挥能力的环境，每一次动手前，他都跳过了摸清目标身份的过程，让暗杀变得如吃饭喝水一般的简单。
可此时此刻，他十分罕见地发自内心地想要除掉某个人。
那一条短信，便是对方向他发起的挑战。
现身吧。
只要被看见了长相，“公司”的情报部门就能瞬间挖掘出关于好事者的一切底细，然后在某个不期而至的晚上，对方便会接到来自他的慰问电话。
然而男人满心的期待，却随着工作族挂断电话的动作落空了。
工作族在电话亭里待了近两分钟的时间，他拿起电话，对着另一端说了些什么——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这个拿了钱不办事的混账！
怒意涌上男人的心头，他咬牙切齿地攥紧了拳头。
在他看来，工作族拨通了冯夕的电话却没有招致杀身之祸的唯一原因，就是他刚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装样子的，他恐怕是害怕惹上麻烦，假装打了一通电话好向自己交差！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拿钱不办事的人。
男人眼神中闪烁出一丝凶光，正当盘算收拾掉工作族时，他的手机又接收到了一条新的短信。
『找到你了』。
成功了！
男人眼中杀气顷刻间被喜悦所替代。
看来是他错怪了工作族，后者倒是老老实实地履行了他们之间的约定，他之所以活着的原因，是因为对方没有直接向他动手。
是害怕杀人，又或者是想要把他交给法律审判么？
考虑到好事者和冯夕之间的关系，到底的确存在着这种可能。
那么接下来，就只剩下将好事者从这茫茫人海中找出来了。
“我指的人，是你。”
这一回，响起的不是手机推送的提示震动，而是从他身后真实传来的声音。
在短短数秒时间，男人心中仿佛经历了从天堂坠入地狱的全过程，他惊愕地回过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青年。
在这人来人往的第三医院急诊大门前，青年的视线准确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男人在电光火石之间做出了判断，虽然不知道青年的身份，但是他立刻便打消了和对方正面交锋的念头，他的能力，并不适合用于正面作战。
他已经看清了青年的长相，只要设法离开医院，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想到这里，男人装出了一脸茫然，“你在叫我？”
“所谓的犯罪侧写，指根据心理咨询者的行为方式推断出他的心理状态，从而分析出他的性格、生活环境、职业、成长背景。”
青年的回答却听起来莫名其妙。
“而冯警官，有着丰富犯罪心理学的经验。”说着，方田看向了此刻推开了公共电话亭门的工作族，“虽然你们当时通话的时间十分短暂，但她依旧给出了一些关于你的特征——当时给她打去电话的，是一个有重度烟瘾的人。”
闻言，男人几乎条件反射一般地瞥了一眼他身侧石椅上的烟盒。
每当他心情烦躁时，就要通过抽烟的方式来平复心情，昨夜坐在这里等待时，他已经抽完了整整一盒香烟。
可是，来来往往的重度烟瘾者可不止有他一个，他实在无法理解对方为什么仅凭这个所谓的侧写就锁定了他的身份。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那我就再给你详细解释一下吧，这里的确存在着不少有重度烟瘾人，但是心情随着我的短信而发生数次变化的，就只有你一个，仔细想想吧，正常人在接到我的两通短信时，会是什么反应？”
茫然、疑惑。
可是在收到第二条短信时，唯独只有这个男人在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你大概是想利用那个工作族来迷惑我吧，如果我对他动手，坐在这里的你就能知道我的身份，然后只要设法调查出了我的身份，就能像对待冯警官一样对我进行暗杀。”
男人汗如雨下，眼前的青年看起来明明只是大学生的模样，然而他却产生了自己被人完全看透的惊恐。
“可你的计划并不完善，因为那个工作族从不吸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