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十五章：『镜中人』（完）
眼前的一幕，让林玖产生了无数疑问。
她不知道为什么熟睡中的方田会突然间出现在镜中世界，并且还采取了他此前从未使用过的作战方式。
在她的印象中，方田在面对能力者时，永远都保持着从容冷静的态度，他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看出对方能力的破绽，再利用破绽设计战术，给予对方致命一击,然而镜中世界的方田却以肉搏的方式打了龚行易一个措手不及。
后脑勺连续遭遇数拳的龚行易同样不理解这一点。
他不明白为什么即将死在自己手心里的人会突然间出现在他的身后，也不知道为什么方田能进入这个本应只有他才能操纵的镜中世界。
虽然刚才那几拳对他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创伤，但却让作为“新手”的龚行易脑海中蹦出了一个念头——逃跑。
不多时，电梯的门开了。
他看见了被林玖架出电梯的赵悠，或许是因为恐惧，她又一次陷入了昏睡，而林玖似乎也透过镜子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她停下了脚步，用厌恶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然而林玖的眼神却让龚行易确定了一件事。
那个“杀人魔”，此刻隐藏在这个大厅的某处，作为“杀人魔”同伴的林玖一定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才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极度的惶恐与不安，激发出了龚行易求生的潜能。
在一天之前，他只是一个在路上遇到小混混时都要退避三舍的普通上班族，是大祭司的那一番话，以及从“黑墙”试炼中获得的馈赠赋予了他勇气。
而此时此刻，龚行易的思绪变得空前清晰，他注意到了位于绝望天秤另一端的东西，那是这份馈赠给予他的提示。
他才是这镜中世界的主动，无论那个闯入这里的“杀人魔”之前究竟是多么了不得的能力者，在镜中世界里都应当受到他的支配才对。
事实上，刚才在酒店房间里遭遇的袭击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刚才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杀人魔”的存在，整个人可以用不设防来形容，可即便在那样的境地之下，对方却只是痛击了他的后脑勺，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创伤。
这似乎说明了，那个“杀人魔”并不能伤到位于镜中世界的自己！
那么，只要在对方布置好足以杀死自己的陷阱之前找出对方，便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中反败为胜！
龚行易很确信，此时此刻，那个“杀人魔”一定就隐藏在这个大厅里的某处。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
一秒过去了。
两秒过去了。
三秒过去了。
……
林玖依旧没有行动，她既没有把赵悠带离酒店，也没有试图靠近自己。
她的行动向龚行易透露了一个信息——或许此刻的他，已经处于了“杀人魔”的攻击范围之中。
想到这里，龚行易双目一凝，看向了此刻离他距离最近的吸烟者。
“杀人魔”，就是看似用在用尼古丁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家伙！
虽然他伪装得十分精妙，但是林玖的反应却暴露出了他的身份，龚行易十分确信，一旦“杀人魔”死在了镜中世界之中，他在镜子之外的本体也会一并死去！
他奔向了那看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到来的吸烟者，脸上涌现出了反败为胜的喜悦。
只是，这份喜悦并没能维持太长时间。
从身后传来的电锯的响动让龚行易不得不停止了动作，当他惊惧交加的转过身去之时，却发现一个恐怖的身影正在迅速向他逼近。
一并传来的，还有那发酒疯一般兴奋的语调。
——“电锯来了！”
第四百十六章：意识的交锋
当方田醒来时，上午有些刺眼的阳光正落在他的脸上。
他的意识从短暂的空白中恢复，下一刻，他便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坏事了！
他来不及管宿醉带来的头疼，依旧有些碎片化的记忆让他回想起了自己出现在酒店的原因——昨天深夜，他为了调查龚行易的死亡，去名为《暮色》的酒吧里找到了龚行易的前女友，可是为了打听到赵悠的下落,他不得不看似专业地在吧台里点了一杯酒。
伏特加、青柠汁，再加上一些姜汁啤酒……
对于从不喝酒的方田来说，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承受范围，自从那杯酒下肚之后，他的记忆就变得断断续续，他只是隐约记得自己似乎在二楼的包间里见到了赵悠，之后赵悠被她同行的男伴带来了这家酒店，再后来的事，他便再也没有一点印象了。
一旦失去了镜子的庇护,对林玖来说,自然是想怎么拿捏龚行易就怎么拿捏，不带半点含糊的。
可是相比于被吓得屁滚尿流的龚行易，一言一行都向着某位埃及哲学家靠拢的方田给林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那High到不行了的语调和平时的沉稳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也从某种程度上在她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一小块阴影。
直到刚才从方田口中得到答复之后，她才确定了一件事——昨夜方田并不是一眼看穿了龚行易的能力，并立刻采取了针对性的手段，这货只是纯粹喝高了在镜中世界发了一通酒疯。
于是林玖本着可持续发展的精神，决定以后让方田远离酒水。
“什么！？你说龚行易被我解决掉了？”
方田也万万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如此英勇的一天，尤其是按照林玖的说法，他在镜中世界时似乎还抄起了电锯，直奔龚行易而去，当时要不是龚行易及时逃出了镜中世界，他搞不好就直接在镜中世界里把对方给砍了。
要是放在平时，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疯狂的行为。
毕竟镜中世界是龚行易的能力，其中的规则极有可能处于对方的支配之下，贸然在镜中世界和对方展开肉搏战风险极高。
这也得亏了龚行易刚死一天，通过了“黑墙”试炼后便直奔他的前女友而来，根本没时间钻研自己的能力，否则以其能力的特殊程度，恐怕会给他们带来不小的麻烦。
“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跑进镜子里的。”
林玖的眼神中满是好奇。
“凭良心讲，我也不知道。”
方田实话实说，他压根就不记得自己在镜中世界里上演的英勇一幕，不过倘若从结果倒退过程，他隐约能看出些龚行易能力的漏洞，“按照你的说法，我估计是通过精神和意识的连接，我之前和你提到过，所有能力，都是使用者意识的体现，因此无论看起来多么诡异的能力，都会在某种程度上受到使用者认知的限制……”
因此从理论上来说，他也不可能因为“发酒疯”就突然间闯入了镜子里的世界。
“你提到我出现的时候，龚行易正打算袭击处于熟睡中的我，也许实在那一刻，我們之间的意识发生了连接，在他无意识的情况下把我拉进了镜中世界。”
当然，理论归理论，“发酒疯”从一定程度上还是产生了一定的作用。
当正常人面对龚行易的能力时，往往会产生茫然和恐惧，这些负面情感往往会让他们失去抵抗能力，可是处于“发酒疯”状态下的他当时可能满脑子都是打爆对方的狗头。
如果说镜中世界的能力是龚行易意识的投影，那么从结果来看，昨天他在意识层面压垮了对方，以至于反过来逼得龚行易逃出了镜中世界。
“这么说来，我给你点的伏特加还是起到了作用。”
林玖从方田的推测中产生了另一个维度的理解，并理所应当地感到了自豪——她不愧是一名优秀的小助手，就连点酒都为方田最终的胜利奠定了强有力的基础！
“点的好，下次别点了。”
方田对此做出了评价，随即说道，“龚行易人呢？”
“你睡觉的时候被冯警官的同事带回第四科了，不过在他们过来之前，我对他进行了突击审问——他说诱导他参加试炼的人，被其他人称呼为大祭司，他是从通过希望之屋认识对方的。”
第四百十七章：卧底计划
早在上一次调查龚行易自杀案时，林玖就查找到了不少关于希望之屋的资料，从网上的信息来看，这是一个由专业心理医生自愿组成的社会公益机构，希望之屋全部都是免费的，除了能得到专业心理医生的疏导之外，还能收到免费的礼品，以及享受到免费的餐饮服务。
“你们确定希望之屋有问题？”
第三医院里,躺在病床上的冯夕不由地反问了一句。
她自然听说过希望之屋的事，只不过往往都是正面的案例，自该机构成立后，市里几乎每年都会不定期地对其予以表彰，可以说是目前市里大力扶持的社会公益项目之一。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上头大有将希望之屋推广到全国的打算。
这样一个集口碑于一身的机构，方田却认为它是“公司”用于寻找能力者的重要途径之一。
“这是龚行易亲口承认的。”
方田说道，“而且以希望之屋推广的信息和定位，的确每天都能接触到这个城市里患有严重抑郁症并且有自杀倾向的人，面对这类特殊人群，只要他们稍加引导，就很容易怂恿对方参与到‘黑墙’试炼之中。”
而且希望之屋在明面上属于公益机构，它的宣传标语就是无偿帮助对生活失去了信息的人们走出困境，这个标语对“公司”的另一大好处就在于就算那些重度抑郁症患者在疗程中自杀了，也不会有人怀疑或者怪罪到他们身上。
相应的，一旦他们成功帮助一些患者走出了人生低谷，就能作为成功案例进行大肆宣传。
“现在问题在于,我们很难对希望之屋进行更深入的调查，我来之前登录了他们的官网,想要成为希望之屋的会员,需要在网上填写一份详细的表格，其中需要出示身份信息。”
这也是方田特地来找冯夕的原因。
虽然希望之屋的各类项目都是免费的，但却需要报名者在注册时提供有效的身份证明，还要描述自己抑郁的经历。
“我猜测他们应该也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判断什么样的人群在参加‘黑墙’试炼死亡后，更不容易被相关部门给盯上。”
事实上如果不是龚行易在临死前刻意留下了那一段视频，并且视频还碰巧流传到了驱鬼人手里，这个案件最终极有可能被简单地定性为自杀。
龚行易的确实施了自杀的行为，并且他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精神都处于极度不稳定的状态，有着充足的自杀理由，一般在知道了这两点之后，警察也就没有理由继续追查下去了。
“按照龚行易本人的说法，他在找赵悠复仇后，原本是计划要去找大祭司，现在他突然被第四科带走了，大祭司恐怕也会有所警觉，时机实在是太差了。”
如果他在这个时候填写了自己真实身份信息，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引起对方的注意。
“我听明白了，你是想进行卧底调查？”
拥有丰富刑侦经验的冯夕一下子边听明白了方田的来意，“如果你想听取我的意见的话，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他们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绝不会草率地展开卧底行动。
前去卧底的线人无论是警察还是一般市民,往往都会处于极度危险的情况之下，而即便真的要采取卧底行动，他们也要事先尽可能地调查并创造出一切有利于卧底取得信任的条件，并为卧底制定好身份被识破时的撤离方案。
然而他们对于希望之屋乃至“公司”信息几近于无。
“既然你已经认定了希望之屋和‘公司’有关，那也应该知道他们的手段，一旦卧底过程中被他们发现……”
冯夕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相信方田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公司”和他们面对过的那些具有涉黑性质的组织不同，它已经形成了相当的规模，甚至还成立了独立的暗杀部门，从他们敢公然袭击自己这个第四科科长这件事，就能看出他們做事没有任何顾忌。
她承认，大祭司这个身份的确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作为主导“黑墙”试炼的负责人，他恐怕归属于“公司”最核心的部门之一，但也正因如此，她确信大祭司绝对是一个极度危险的犯罪者。
“我会帮你盯着希望之屋的动向，这件事我希望你再仔细考虑一下。”
“可不论如何，想要搞清楚大祭司的身份，最终都需要有人打入他们之中才行。”
方田说道。
大祭司隐藏之深，根本在网络上没有留下痕迹。
事实上就连曾经见过了大祭司的龚行易都无法描绘出对方的身份，见面时，大祭司的声音经过了变音处理，整个人都笼罩在斗篷之下，脸上还戴着一副面具，他最终连大祭司是男是女都没搞清楚。
并且就算真的打入到了希望之屋内部，也未必能见到大祭司。
据龚行易所说，能够得到大祭司接见的人，在所有报名者之中也寥寥无几，似乎只有被“公司”认定了有希望通过“黑墙”试炼的患者，才能得到大祭司的秘密接见。
至于如何判定患者是否有通过试炼的潜力，则都由大祭司本人来判断。
“既然总有人要打入他们的内部，那还不如我去，就算我不慎被他们发现了，也有脱身的办法，如果换做你们科里的其他人，被发现的那一刻恐怕就死定了。”
方田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到时候就算出现了最坏的情况，他也能通过删除自己存在的痕迹逃出生天。
“不过以我现在的身份信息肯定没法潜伏进去，所以我现在需要的是一套完整的新身份，考虑到希望之屋的特点，这身份的经历越惨越好，最好能让他们看一眼身份早年的经历就理所应当地认为我是抑郁症患者。”
对于方田来说，卧底所面临的威胁都好说，现在最大的难题在于，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扮演一个对生活失去了希望的抑郁症患者。
他不仅一点都不抑郁，反而还对每天都充满了期待。
“好吧，我能帮你搞定伪造的身份信息，但是之后的事恐怕就要靠你自己了。”
第四百十八章：演员的自我修养
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方田两辈子的经验，都凑不出一段能让他立刻陷入抑郁的经历。
搞定了伪造的身份信息只是第一步，如果想要打入到希望之屋内部，以他目前的精神状态肯定是不行的。
告别冯警官回到寝室，他不得不躺在床上仔细思考起了人生。
可思来想去，他发现自己人生中最接近抑郁的时刻，恐怕也只有凌晨睡不着觉躺在床上戴上耳机打开了某抑云的时候。
这玩意只能当一个梗来玩,和那些真正跌入了人生谷底的人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林玖，你说对人生失去希望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状态？”
他翻了个身，打算求助场外观众。
林玖就躺在他身侧，听到问题后，她关闭了手机上的小说软件，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后，接着严肃地回答道，“我怎么知道？”
她这辈子和抑郁也从来没沾过边，以前读高中的时候，无论是三门主课全挂，还是家长会上被老师点名批评，都没法对她的心境造成任何影响，该吃吃该喝喝，该玩就玩，她的心态可谓是平稳到了极点。
可既然名侦探有求于她这位小助手，那么她便开动起脑筋帮方田思考起了对策，“我觉得你可设想一些场景，然后尝试着把自己代入进去。”
她为方田介绍起了自己平时看小说时的方法,只要将自己代入到了小说的角色身上,虽然她从来没有经历过小说里描述的那些事,但也总是被那些莫名其妙的反派气得牙痒痒。
所以如果方田设想出的情节足够有代入感的话,或许就能模拟出跌入人生低估者的心态。
“咦？你这个方法听起来不错，没想到你居然也能提出如此有建设性的意见！”
“我提的意见一直都很有建设性！”
林玖双手环胸，摆出了一副监考官的姿态，“来吧，你先把你设想好的情景给我说说，我来帮你参谋一下。”
再怎么说，她也是看过了上百本小说的人，在这个方面很有发言权。
“我想想啊……”
方田合上眼睛，模仿起了那些致郁情节的片段，“比如说从小父母双亡孤苦伶仃，好不容易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却遭遇了突然其的车祸……然后，当再一次苏醒时，意外发现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而穿越后的新身份是一个被周围人瞧不起的废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不知为何，这明明听起来很致郁的情节不但丝毫没有让方田感受到人生跌入谷底的感觉，反而还突然间热血沸腾地差点从床上坐起来。
“你这个故事哪里致郁了！别以为我没看过,接下来外挂肯定就要出现了吧！”
林玖给予方田临时瞎编的故事一个差评，作为小说爱好者,相同的开头她已经品鉴过太多了。
不用上课的她，每天闲着的时间长达十几个小时，上到龙傲天爽文，下到霸道总裁文，她都看过不止一本。
“而且现在这种开头早就过时了，你这么老套的开头会被读者嫌弃的！”
“糟糕！”
方田很快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程度，“我看过的小说，基本都是爽文，就算没有战斗的部分，也都是令人心情舒畅的恋爱文。”
那些过于虐主的小说，则会被他立刻移出书架。
换句话说，他不但在生活中没有遇到过人生跌入谷底的遭遇，而且在阅读虚拟作品时，也会有意地回避这种题材的作品。
他是觉得学习和生活就已经够累的了，没必要在看小说放松的时候还要虐自己一把。
此时此刻，作为理科生出生的他，很难一拍脑门想象出一段能让自己致郁的故事情节来。
“你等一下，我去帮你找几本致郁小说，你先读一下试试。”
……
在林玖的推荐下，方田利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攻读了网上公认虐主倾向最严重的基本著作。
几个小时转眼即逝，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黑透了。
方田十分慎重地进行了阅读，他最近研习专业课可能的时候都没这么用功过。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抑郁了的感觉？”
见方田退出了阅读软件，林玖问道。
为了方便方田被小说中的致郁情节进行集中轰炸，她还贴心的利用自己的能力，帮助方田用高亮标注出了虐主最严重的章节。
“……好像没有。”
方田眨了眨眼，“看得我有点生气倒是真的，原来看虐主小说就是这种感觉啊。”
到了最憋屈的章节时，他想对着故事里的反派一通“木大”倒是真的，可是这种气氛似乎和抑郁差别很大，他在看了小说之后不但没有对生活失去信息，而且还莫名地对明天的到来产生了期待——假如明天有小说情节里的反派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就可以让林玖实践一下绕后一拳穿胸的攻击模式了。
“而且我觉得这个方法好像有点Bug，你不觉得一个20多岁的大学生因为看网络小说就陷入抑郁这种事本身就很离谱么？”
尤其是，他还是青空大学的学生。
要是他真的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抑郁了，估计隔天就成为媒体新闻的素材，顺便让人們好好批判一下当代大学生们脆弱的心灵。
这么一想，他岂不是躺在床上一点正经事没干，白白浪费了一整天时间在这里看了一堆自己完全不感兴趣的小说？
就在方田检讨自己的迷惑行为时，寝室的门被推开了。
“咦，方田你在啊。”
进门的楚伦瞧见了床上思考人生的方田，打了一声招呼，“你这两天跑什么地方去了？老师今天下午上课的时候还点你名了，说你如果再旷一次课，就要取消你的期末考试资格。”
！！！
坐在床上的方田头顶上瞬间出现了三个感叹号。
楚伦这一句轻描淡写的提醒，效果要远远高出他躺在床上看了一下午虐主小说。
自从冯警官受伤后，他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这两天并不是周末，学校并没有停课。
可是，这种感觉似乎还远远不够。
“林玖，我想到了。”
他双目一凝，破釜沉舟的表情溢于言表。
在林玖和楚伦震惊的注视下，方田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老师好，我是方田……嗯，这两天出了一些事，不不不，我知道这是我的问题，我之所以给您打电话就是因为……我其实完全没有一丁点反省，而且不止是下周，下一个月的课我都不会来上了，您就说怎么地吧！”
第四百十九章：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方田，你没事吧？”
迎着青空市晚上独有的海风，林玖关切地问道。
在那一通电话之后，她亲眼见证了方田平静的生活彻底改变了——先是被老师找去谈话，紧接着辅导员班主任约谈一条龙，由于方田同学本学期缺课次数过多，加上打电话的态度极其嚣张,可谓是罪加一等，因此他不出意料地获得了学校的口头警告。
方田那一通电话打得过于突然，当时就把楚伦和林玖给惊呆了。
楚伦不得不怀疑自己这位室友是不是喝高了，而林玖则有充分的理由认为方田是昨天的酒还没醒干净。
方田摇了摇头。
虽然他稍微体验到了绝望的心情，但是距离被逼到极限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不过他并不是头脑一热的莽夫，倘若真的被逼到了极限，他随时都能用能力删除掉这着一块令人不快的“黑历史”。
“你不用担心我，我还留了一手。”
方田安慰了林玖一句，他能看出林玖似乎是真的被他那一通电话给吓到了。
能把天不怕地不怕的林玖给吓到，就足以证明他刚才那一番作为就究竟有多么离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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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方田给老师打了一通电话的事件还在持续发酵。
学生论坛又一次对他进行了广泛的讨论，新闻部的邬墨学姐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新闻，她一觉醒醒来，就拟定好了新闻标题，并做好了登门采访方田这位“勇士”的打算。
毕竟作为正常的人类，青空大学的学生们很难想象方田昨天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给老师打去了那样一通电话。
然而在第一节课前赶来方田寝室门口堵人的邬墨却扑了个空，楚伦说方田一大早就出门了，出门时还扬言今天的课他也翘定了。
听到这令人震惊的言论，邬墨不得不做出合理性的推测。
方田同学是不是在某天下课回寝室的路上，被突然从草丛里跳出来的野生的驴踢了脑袋——她觉得这个推测可能都要比方田的所作所为合理得多。
七点刚过，方田便和林玖来到了邮件回复的指定地点。
当然，他接下来的身份就不再是方田了，而是一个名叫卫禾的该溜子。
第四科的办事效率一如既往得惊人，仅仅一个晚上，他们便准备好了关于卫禾的全部个人信息，并且还顺带着帮方田填写好了希望之屋提供的个人信息表格。
卫禾在初中没毕业前，就离家出走了。
常年游手好闲，早年因偷窃进过局子，然而离开少管所的他并没有改邪归正，反而变本加厉，没钱了就去偷去抢，被抓是家常便饭，而前段时间更是迷恋上了赌博，又在狐朋狗友的蛊惑下欠了一屁股的债。
催债的人每天都在到处找他，还扬言要用他的一只手来抵债。
迫于压力，卫禾不得不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第四科很轻易地就制造出了卫禾相关记录，并且所有关于卫禾所有的经历，都是他们根据真实案件东拼西凑过来的。
二十多岁，就欠了好几百万的债务，居无定所，早就和家人断了联系，每天一睁眼就要担心会不会被催债人找上门来，这无疑是相当灰暗的人生了。
在走投无路之下，卫禾无意中注意到了希望之屋的宣传，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投递了自己的个人信息。
这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
“林玖，你一会附在我的身上，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自己。”
揣摩了片刻卫禾的人生态度之后，方田向身侧的林玖提了一句。
第四百二十章：恶报
几分钟后，方田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希望之屋的内部。
这里毕竟在明面上是社会公益机构，里面自然不会出现打手和警卫，机构内部的装修风格也以温馨的风格为主，在大厅最显眼的地方，有一面贴满了照片的墙壁，照片上的人都是希望之屋的“毕业学员”。
除了照片之外,空白处还有他们的签名，这些名字便是他们在希望之屋里留下的印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够成为希望之屋的“毕业学员”，比任何教育机构都有意义得多，因为只有那些在机构的帮助之下重新从生活的泥沼中走了出来，重新对生活焕发出了希望的人们,才有资格从希望之屋毕业。
方田参观了这面照片墙，若不是事先知道了“公司”的底细，任谁见到了这些照片和签名,以及那些极富感染力的故事，都会认为这是一个一心致力于公益事业，造福社会的优秀机构。
不多时，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护士踩着高跟鞋走向了方田，她的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你就是卫禾吧，梁医生已经在等你了。”
“好的，谢谢。”
在护士的带领下，方田来到了二楼一处不显眼的隔间。
“在我的经验之中，虽然来到我这里的人大多都陷入了人生的低谷，但是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当填写表格的那一刻，意味着在潜意识中，他们希望有人能拉他们一把，顺便一提，网站上那个复杂的表格，是我坚持保留下来的……而我仔细看了你投递来的个人信息，你过去的经历，用一本犯罪书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方田点头，不置可否。
“所以这就是我对你最感兴趣的地方，因为通常来说，像你这样的人如果真心希望得到帮助，他们通常会想尽办法隐瞒自己过去的经历，尤其是那些由自己蓄意为之并一步步导致自己落入今天这般田地的部分，这也让我不得不在后续的接触中，想方设法地了解清楚他们的过去……可是你不同，你在‘简历’中并没有下意识地回避这些，而是将自己曾经所有的过错都写在了里面，甚至细化到了欠款的金额都一并写了进去。”
说到此处，梁医生略带停顿，他看似温和笑容之下，似乎隐藏着别样的情感，“你的‘简历’里没有参杂个人情绪，它看起来就像是某个人站在上帝视角来帮你书写了过去的人生，所以我才会在一开始问你，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方田心里咯噔一声。
他也仔细研读了第四科为他伪造的身份信息，那份“简历”中详细描绘出了他过去的犯罪生涯，可经梁医生这么一提之后，他才意识到那份“简历”的确过于详细了一些。
就像是一个警察站在第三方的角度，为一个犯罪者书写着档案。
偏偏梁医生的职业就是和细节打交道，这种“视角”并没能逃脱他的观察。
“我不明你的意思。”
“那我就直说了吧。”梁医生也不绕圈子，直接将话挑明了，“我从你的‘简历’中看不出任何悔恨的情绪，如果你不想自救，又为何要来我们这里浪费彼此的时间？”
“那当然是因为……”
话到嘴边，方田突然一改语气，阴沉的语调和之前判若两人，“我碰巧听一个朋友说来你们这里说不定能搞到钱，就算没有钱，也能暂时躲过高利贷的追债。”
“原来如此。”
梁医生微微一愣，旋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么，我们来进行一个假设，如果有人给了你254万元，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继续拿去赌博了。”
方田的回答没有丝毫迟疑，“只要不被催债的人抓到，欠的钱就只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
“你还真是无可救药啊。”
梁医生感叹，“也难怪你能看见她的存在。”
说到此处，他朝着方田身后努了努嘴。
方田顺着他的指示回头一看，此前将他带来这里的小护士微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紧接着，她的脖颈处裂开了一条口子，这突如其来的伤口让她的半截脑袋都耷拉了下来。
“那么，就让我们办理手续吧。”
梁医生的语气听起来愉快了不少，他将一份表格推向方田，开口说道。
第四百二十一章：『希望于你』（其一）
得知了护士的真面目之后，方田才意识到希望之屋的用心之险恶，他们充分利用了人类的肉眼无法看见幽灵，让护士充当起了验证身份的角色。
一旦响应了护士的指引，跟随她一路上了二楼，恐怕就会成为“公司”重点关注的对象。
梁医生之所以和他说上这么一大通话，除了确实看出了他投递“简历”时破绽之外,极有可能也和进门后看见了身为幽灵的护士有关。
方田万万没想到自己走进希望之屋还不到半个小时，原先制定好的计划就彻底作废了。
尽管他随机应变的说辞看起来暂时蒙混了过去，但梁医生已经得到了他并没有自杀倾向，只是想来公益机构混钱以及躲避催财人的想法。
“来，躺下吧。”
梁医生带着方田一路走上了三楼的一间酷似手术室的房间，护士小姐也跟了上来,他看出了方田眼中的迟疑,说道,“你不必这么紧张，我并不是什么坏人。”
虽然内心十分排斥，但是为了卧底计划能顺利进行下去，方田还是硬着头皮躺上了房间里酷似牙医诊所手术台的躺椅。
他刚躺上去，护士小姐便飘到了他的身后，她的双手轻轻按在方田的额头上，从这个角度一睁眼就能看见护士小姐漂亮的脸蛋，以及她脖颈处白皙皮肤上的伤口。
凑近了，不难判断出这伤口是被利器切割造成的，这一刀直接切断了她的气管，恐怕当场就毙命了。
“你看起来很紧张呢。”
护士小姐微微一笑，用冰冰凉凉手指轻柔地为方田做起了头部按摩，按摩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随着指尖的移动，心中的烦闷和不安似乎也一并从脑海中被派遣了出去，困意很快便涌了上来。
为了避免出现在敌人大本营里睡着了的自杀行为,方田强迫自己睁大了眼睛。
不多时，他便注意到随着按摩的进行，护士小姐脖颈处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她略微耷拉下来的头颅恢复了正常，半透明的身体也变得和活人一般。
“我的按摩能帮你缓解疲劳，让你能更好地放松下来。”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合时宜，但方田的心情真的随着按摩的进行，陷入了一种近乎于宁静的境界。
不过，附在他身上的林玖就不一样了。
她通过方田的眼睛凶恶地瞪着护士——这家伙一进来就对方田动手动脚，偏偏方田看起来还挺享受的样子！
“事实上，她所能做到的不只是帮助你放松。”梁医生刻意等待了几分钟，才说道，“我猜，她的形象在你的眼中应该发生了变化吧？”
“嗯。”
“我刚才一直在观察你，你在看见了她另一副模样之后，只是产生了极其短暂的惊讶，这说明你在此之前已经不止一次看见过幽灵的存在，甚至可能已经对于他们的存在习以为常了。”
“啧，我原本还想把这个秘密一直隐藏下去呢。”
方田只能顺着梁医生的话回应道，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现在的地步，如果再回过头来伪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不但没法博取对方的信任，还会让他看起来像个演技拙劣的小丑。
正所谓既来之则安之，这句话翻译得通俗易懂一些就是来都来了，更何况梁医生不但没有为难他，反而让护士小姐为他提供了按摩服务。
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方田可没有闲钱去挥霍到这种有钱人才能享受的项目之上，现在为他按摩的，是一名漂亮的幽灵小姐，借助余光，能依稀看见对方手上白皙光滑的皮肤，足以见得她在生前保养得很好。
如果让某位上班族经历现在的一幕，对方极有可能当场进行一段不可描述的表演。
享受之余，方田也补全了自己的人物设定，“大概是三年前，我在一次逃避警察追捕的时候，不得不从三楼高的地方跳了下去。”
“你在个人信息里提到过，三年前你因为盗窃和故意伤害罪被抓紧了少管所。”
梁医生说道。
“主要是被那些动作片给骗了，下落的过程和我计划好的有些不太一样。”
听到这里，护士小姐噗嗤一笑，手指的动作轻快了几分。
方田见屋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继续为两人分享起了他刚刚编好的故事，“警察说我昏迷了近十个小时，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醒来之后，我忽然间能看见一些他们看不见的东西。”
“濒死的经历，这的确是十分罕见的情况，不过这世上还有许多和你差不多的人存在，你们无需跨过生死的界限，也能得到命运给予你们的礼物……就这一点而言，你可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幸运得多。”
“你指的，是我能看见鬼这件事？”方田故作不屑，“得了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且不说鬼有多吓人，而且要是把这事到处乱说，搞不好还会被周围的人当作精神病来看待。”
“的确，如果仅仅只是能看见鬼，那还不足以称之为幸运，当如果它代表着一个信号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信号？”
梁医生笑了笑，不答反问，“你觉得你究竟是如何看见鬼的？”
“就这么看见的啊，喏，一睁眼就看见了。”
“你确定么？如果你是用眼睛看见的话，为什么她在你眼中的形象会因为按摩而发生变化？”
“那说明她在按摩的过程中换了个样子呗，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是这副模样。”
“很遗憾，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她的形象就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真正发生了改变的，是你的意识，根据我的观察，一个人的情绪处于紧张和放松时，他们所能‘看见’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而她刚才所做的，就是帮助你放松。”
“梁医生，你的意思是，我并不是看见了护士小姐，而是用意识感知到了她的存在？”
方田原本只是打算随机应变，先把梁医生给糊弄过去，然而后者接下来的话题却引起了他的兴趣。
事实上，在此之前，他还从没有面对面地和“业内人士”谈论过这些问题。
这一次，或许是一个让他了解鬼魂和“黑墙”馈赠的绝佳机会。
第四百二十二章：崭新的人生
“我刚才所说的，只是我的一己之见，毕竟我能力有限，对于意识的研究也只能止于皮毛。”
梁医生循循善诱，由于这个叫做卫禾的患者情况实在特殊，所以他打算耐下心来，仔细近距离观察这个送上门来的“小白鼠”。
在此之前,他们的工作只是相当于一个中转站，筛选出“意识过剩”的优秀个体，接着一步步诱导他们投身“黑墙”试炼，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了通过了“黑墙”试炼之后还能存活下来的个体。
“不过以下的内容，就并非我的一己之见，而是经过了无数次实验之后得出的结论——‘意识过剩’是开启礼物的第一步,当你能觉察到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之后,你距离发现自己与众不同之处就只剩下一步之遥了。”
原来如此。
方田回想起了他在第三医院第一次见到陈健时的景象,他当时根据陈健的情况推断出了能力者能够观测到幽灵存在的事实，可终究因为例子有限，他没法保证自己的推断是绝对正确的。
而就在刚才，梁医生印证了他的猜测。
现在姑且可以认为生者能看见幽灵的存在，是他们获取能力的第一步。
方田适时展现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因为在“设定”上，他所扮演的卫禾正处于最初的阶段。
一个被催债人逼得走投无路的该溜子，理应会对这件事欣喜若狂，“梁医生，你所说的与众不同之处，指的到底是什么？”
“用学术的语言解释起来过于复杂，你可以将其理解为超能力。”
“就像小说里写的那些喷火、隐身之类的超能力？”
“也未必会夸张到那种地步，每个人所获得的馈赠，都和他的潜意识有关,而据我所知,有两种人群相对来说更容易挖掘出自己的潜力。”
梁医生说道,“其一,是心中充满了怨恨,对生活只剩下厌恶的濒死者；其二,就是和你一样，心中没有一丝善念，仍有自己完全被欲望和恶念支配的极恶之徒。”
根据方田填写“个人简历”时的情绪，他就能判断出这是一个对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没有丝毫悔意的无可救药的恶棍。
没有钱了就去偷去抢，无论被抓进去多少次，对于人生的态度都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在如今的社会，想遇到一个邪恶到骨子里的人，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虽然方田的“个人简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恶行，但在梁医生看来，这只是受限于他的能力尚有不足，倘若能力足够的话，他相信方田能轻松地跨过任何底线。
“梁医生，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说话未免也太不含蓄了。”
话虽如此，方田却并没有流露出愤怒的表情，他反而像是被看穿了心思一般笑了起来。
“你可以把这当成褒奖，因为据我所知，越是邪恶之人，他们的意识往往也越强大……其实在心理学上也早就有过类似的定论，那些名留历史的变态杀人狂，他们的意识通常都强大到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以至于警方在逮捕他们时，甚至会产生他们具备了超能力的错觉。”
最常见的就是电击枪、麻醉枪失效，有的变态杀人狂身中数十枪才会停止行动。
“所以我在见到你的第一时间，就相信你的才能一定非同一般。”
梁医生也终于难以掩饰自己言语中的兴奋——他很确信，这个叫做卫禾的年轻人和那些通过死亡来获取馈赠的人不同，他与生俱来的邪恶将孕育出难以想象的能力。
“那么问题来了，我该如何挖掘出你所说的与众不同的地方？”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梁医生遗憾地叹了口气，事实上，他刚才和方田之间的对话已经算是越界了。
他在机构里的工作十分简单——筛选出合适的人选，然后将人选的名单向“公司”上报，至于如何处置这些人选，以怎样的方式诱导他们参加“黑墙”试炼，以及他们最终会获得怎样的馈赠，其实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在“公司”眼中，他只是一个稍微有些名气的心理医生罢了，他所扮演的角色并不重要，只要“公司”愿意，随时都能找了许多能够顶替他的人。
他之所以和方田说了这么多，也仅仅只是出于好奇心的驱使。
他非常好奇像方田这样的人，最终能将命运的馈赠开发到怎样的地步，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见证者。
“不过我知道有一个人能解答你的疑问，事实上她不仅能解答你的疑问，还能帮你还清你欠下的全部高利贷，给予你重新来过的机会。”
话题，最终还是回到了原本的轨迹。
梁医生心里清楚，当方田见到大祭司之后，他今后再想要知道关于关于卫禾的消息，恐怕就要通过别人之口了。
“可是，代价是什么？”
方田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越是关键的时候，他越要展现出恰到好处的谨慎才行，“我欠了254万，那些高利贷还指望着利息滚上300万乃至400万呢，我可没听说过有哪个土豪会大方到随随便便就送别人几百万。”
“你没听说过的事还有很多，你只需要知道，钱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好解决的问题，他们不但能解决钱的问题，还能顺手帮你解决掉那些总是给你制造问题的人……当然，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刚才说的是你将会有机会展开一段崭新的人生，而这段崭新的人生恐怕会颠覆你固有的认知。”
梁医生说道，“不过，既然你已经走到了今天这般地步，对你来说，生活应该很难再变得更糟了吧？”
他并不担心自己说服不了方田。
几百万的欠款，前科累累的犯罪记录，以及只要走出这个大门就随时有可能被催债人找上门来被砍下一只手的风险，该如何选择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
“你说的倒是有一定的道理，我这次来本来就是想避避风头的。”
“那么去见她就在合适不过了。”
“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她的名字，只需要称她为大祭司即可。”
第四百二十三章：兵法有云
“感觉怎么样？”
从梁医生的办公室里出来，林玖的声音便迫不及待冒了出来。
“虽然出现了一些意外，但总体来说收获不小。”
经过他的一番周旋，梁医生暂时相信了他作为卫禾的身份，还告诉了他了一些关于能力和意识之间的关系。
尽管以梁医生的身份也只能了解到“黑墙”馈赠的皮毛，可对于方田的来说，刚才的那一番谈话却能延伸出不少东西。
“我指的是护士小姐姐的按摩,舒服吗？”
看似不经意的语气，却暗潮涌动。
碍于刚才的氛围，她只能强忍着附在方田身上享受到了来自护士的按摩，而更让她在意的是，方田看起来对按摩的过程相当满意，惬意的情绪溢于言表。
由此可见，盯防这个人绝对是正确的决定。
“决定了，以后每天睡觉前，我给你按摩一小会儿。”
林玖拍板到。
“兵书”上还说堵不如疏，欲望这种东西，越是严厉禁止，就越是会人的心中滋长蔓延，这就是她为什么在禁止方田在电脑里收藏奇怪链接的同时，却会时不时地穿上对方喜欢的制服，并且还会寻找机会不定期地进行一场“反派游戏”。
在她看来，按摩也是一样的。
一旦每天睡觉前都能体验到按摩的感觉，那么这层神秘的面纱就会被彻底揭下来。
“好！”
林玖的这一番话，直接粉碎了方田狡辩的念头，他十分干脆地承认道，“实不相瞒，我其实最喜欢按摩了。”
那些想尽一切办法隐瞒自己癖好的，都是些啥也不懂的纯萌新，通过白丝这件事，他深刻地意识到了主动出击，勇于表达自己喜好的重要性。
你不表达出来，人家怎么会知道你到底喜欢什么？
虽然在表达喜好的同时，往往会不可避免地招致来对方鄙夷的眼神，可是林玖每次鄙夷之后，该穿的次数可一次没少穿，并且这件事还顺势成为了他们之间的奖励机制。
所以现在，方田决定第二次出击。
就算对按摩没有特殊的偏爱，但如果能每天晚上睡觉前享受到一场充满温馨的按摩，谁又能拒绝这种提议呢？
这绝对能让他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把疲劳累积到第二天。
面对突然积极起来的方田，林玖冷哼一声，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过吧，她倒是宁愿方田能诚实一些。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位于希望之屋顶楼的房间，方田用钥匙开了门，粗略地瞧了一眼这类似于酒店公寓式的格局。
在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后，梁医生便为他安排了临时的住处，在大祭司来和他见面之前，这里就成了他临时的住处。
对于一个四处躲避催债人追杀的该溜子来说，方田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里，他也只能继续以卫禾的身份在这里暂住下来，这里不但不收住宿费，甚至还包了他的一日三餐，住宿环境和伙食都是大酒店级别的待遇，于是方田也不得不忍痛再旷上几天课了。
毕竟头发染了，造型也改变了，要是现在贸然回到学校，绝对会被老师们当成自暴自弃从而真的打算去当小混混了。
可能这就是卧底的心酸吧。
方田坐在沙发前，拧开了房间里提供的矿泉水。
打入敌后的第一步完成了，在会见大祭司之前，他得尽可能地利用好这段“自由活动”的时间，打听到更多关于希望之屋的事。
而他在来的时候，就从门口的公告牌上看见了近期的活动预告——今天下午，希望之屋就会举办一场名为“礼拜日”的集会，到时候他应该能在集会上见到不少“公司”潜在的目标。
第四百二十四章：礼拜日
通过近期一系列的调查，方田已经基本摸清了“公司”挑选参与试炼之人的流程，并且还亲自深入到了希望之屋内部。
梁医生在希望之屋所扮演的，应该是联络员一般的角色，由他和其他几位心理医生从人群中筛选出“意识过剩”的个体，然后再将这些个体上报给“公司”。
而作为被梁医生所看好的潜力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得到大祭司的会见。
可是在摸清了希望之屋的运作方式之后，却还有一个谜题犹如阴影一般笼罩在方田心头。
他坐在椅子上，又一次播放起了龚行易自杀前所留下的影像。
他们此刻所做的一切，都是由这一通自杀影像而展开的，而事实证明龚行易作为被“公司”所看好的试炼者，他最终成功通过了“黑墙”的考验，从另一端取回了名为『镜中人』的能力。
然而这仍然无法解释龚行易的狂热就行从何而来。
影像中呈现在龚行易脸上的，是犹如狂信徒一般的神情,似乎在龚行易眼中,他所要做的并不是结束自己的生命，而是在拥抱新生活的开始。
在将粗绳套上自己脖颈的那一刻，龚行易坚信着自己能回到这里，并对赵悠等人实施复仇。
这股自信和狂热，究竟从何而来？
要知道向希望之屋投递“个人简历”的人虽然大多都陷入了人生的低谷，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可是他们绝对不傻，甚至超过半数的“学员”都接受过高等教育，还有一份在旁人看起来相当不错的工作。
他很难想象究竟什么的情况，才会让一个对超自然没有任何了解的人，突然间坚信自己会死而复生。
方田已经记不清自己这几天重温了多少次龚行易自杀前的影像，他的狂热让方田不禁想起了那些实施自杀性袭击时坚信着自己会因此而上天堂的狂信徒。
事实上，希望之屋为各类活动所拟定的名字,似乎也都参杂着一些宗教的色彩。
他扪心自问,如果是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来到了这样一个机构，听到了关于“黑墙”试炼的言论，恐怕会立刻认为这里是传销组织或者邪教。
因此,方田此刻能想到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那些狂信徒被某个人的能力控制了。
以“公司”的势力，找到了一个拥有洗脑类型能力的人，恐怕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龚行易心心念念的大祭司，方田合理怀疑这位大祭司的能力很可能和洗脑有关，换句话说，在会见的过程中他得留个心眼，以免自己一个不留神也在对方能力的影响下成了狂信徒中的一员。
下午1时，“礼拜日”准时开始。
方田一出门，便听见了从楼下传来的嘈杂的声音，他站在栏杆前朝着楼下望去，大厅人头攒动，人们迫不及待地涌入了这里。
奇怪的是，从这些人身上，他丝毫看不出这些人对于生活的绝望，一楼的人们各个看起来都很正常，放到日常生活之中，你绝对看不出他们身上到底有什么异常。
在工作人员的张罗下，大厅的人们排好了队，有序地走进了标注着“礼拜堂”的大会堂。
方田跟在人群末端，顺势蒙混了会堂。
会堂的座位看起来和其他大型活动场所没什么不一样，唯独会台被改造成了类似于忏悔室的小型隔间。
他也只是在电视剧里见到过忏悔室，按照电视上演的，应该是事先会有神职人员等待忏悔室的另一端，忏悔者在走进忏悔室之后，便要将自己犯下的罪过向神职人员忏悔，而在聆听了忏悔后，神职人员便要为他们指引赎罪的道路。
可问题在于，这一套流程已经是几个世纪前的产物了，方田很难想象自己能在一个崇尚科学且无神主义观念盛行的地方看见这一幕。
方田目送着一个个人走进会台上的忏悔室，他实在想不出在那个小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些理论上来说已经对生活失去了希望的人，满怀热忱地离开。
“小伙子，你是新来的吧？”
不知过了多久，坐在他身边的老大爷主动向他搭话，“你是为什么来到这里？”
“欠了高利贷，还不上钱了。”
方田简单地概括了一下自己的简历，顺口问道，“大爷，你呢？”
“年轻的时候冲动不懂事，一时没忍住拿刀扎了人，蹲完监狱出来之后整个世界都变了样。”
大爷笑呵呵地说出了一段和他此刻脸上表情形成了鲜明对比的“辉煌往事”。
方田承认自己没想到身边这位看起来像是广场舞积极分子的老大爷，真实身份是一个曾经用刀捅了人，还为此蹲了几十年监狱的狠角色。
和这几十年的牢狱之灾比起来，他简历上的那些犯罪记录都显得有些小儿科了。
“不必担心，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也彻底对生活失去了希望。”
大爷友善向方田这个“萌新”分享起了自己的经历，“这就是希望之屋的神奇之处，无论你对生活有着多么强烈的怨恨，在进了那间屋子之后最终都会找到新的出路……我们这些人早就来了，每周参加‘礼拜日’早就成了我们习惯，或者说，也成了我们活下去的动力。”
……
方田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一时间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他忽然间意识到，龚行易的存在也许只是冰山一角，狂信徒的数量恐怕要远超他们的想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自礼拜开始后，会堂里便出奇地安静，每个人耐心地排着队，一个接着一个有条不紊地走上了会台。
一个多小时后，老大爷朝他打了声招呼，缓步走了上去。
“小心，那间忏悔室有问题。”
待最后排的位置就只剩下方田和另一个自会堂后就一直戴着兜帽的人时，那个将整张脸都罩在兜帽里的人才开口提醒道。
说话间，他用食指抵住兜帽的上沿，让方田看清了他的长相，“不过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来到这里。”
兜帽之下，赫然是此前给他提供了龚行易自杀录像的驱鬼人。
他的调查，似乎也最终被指向了这里。
“等一下你留在这，我先去会会他们。”
驱鬼人开口道，同时做好了上去的准备。
第四百二十五章：『希望于你』（其二）
方田从来都不相信这世上存在着能让在短时间改变一个寻死之人心思的治疗方式，从这些参与者的表现来看，他们更像是着了魔，对于“礼拜”产生了极度的依赖。
每一个人在登上会台时，都表现得犹如一个虔诚的信徒。
这让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大祭司的能力，一定和控制人心有关，也只有超越常识的能力,才能解释这些参与者们的情况。
而在他之前，驱鬼人已经先一步进入那个狭小的房间开始了调查。
自从进入会场后，方田便一直在观察着整个礼拜的流程，每个人进去的时间只有两到三分钟，进入那间小型忏悔室后，门就会被关上,处理忏悔者和希望之屋的工作人员之外，没有人知道在那间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他很难想象这短短两三分钟时间，如何能改变一个人的想法？
三分钟后，驱鬼人回来了。
“有什么发现？”
方田见他没有像其他参与者那样离去，而是坐在了自己身后，便开口问道。
如果待在忏悔室里的是一个能力者，他也好在进去之前做好准备，他刚才之所以没有拦下驱鬼人的原因，是因为他推测对方的能力疑似和心灵操纵有关，他一时间无法判断出对方能否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毕竟，读心术几乎是人们最熟悉的超能力之一。
而就在他犹豫之际，驱鬼人站了出来，并自告奋勇地打算先去会会对方。
这样一来判断方式就简单了许多——如果同样潜入希望之屋暗中调查的驱鬼人被当场抓获，那么他就可以借故开溜了。
不过从对方完好无损地回到这里，没有触发任何警报的结果来看，忏悔室里的人应该无法读到人们内心深处的想法。
他相信，这位老牌驱鬼人应该能带回来一些有用的消息。
“没想到,真是万万没想到。”
入座后的驱鬼人却仍然沉浸在震惊的余韵之中，他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的双手，看起来像是人生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这异常的表现引起了方田的警惕。
难道说,连这个经验丰富的驱鬼人都中招了？
“我从来没想过酗酒竟然会有这么多的危害！仔细回想起来，我过去的生活究竟是多么混乱！”
你调查到了个鬼啊！
方田胸口一闷，恨不得一巴掌乎在驱鬼人的脑门上——这个人刚才一脸坚毅，一副赶赴战场的模样，结果就利用这宝贵的机会调查到了酗酒有害健康这件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常识？
“虽然立场不同，但我不得不感谢他们让我意识到了这一点。”
说到此处，驱鬼人终于抬起头，任重道远地拍了拍方田的肩膀，脸上满怀着对于新生活的向往和期待，“他们说的没错，只要下定了决心，任何时候做出改变都不迟……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要戒酒，每天晚上慢跑一个小时，绝对要在十二点之前上床睡觉，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啊！”
一口气说完这些，驱鬼人径自起身，大步朝着会堂外走去，颇有些仰天大笑出门去的气概，只留下依旧坐在位置上，突然想要彻底融入卫禾的身份而暴起伤人的方田。
驱鬼人忽然想要开启健康生活的决议，也无形中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他前后的变化让他对于对方的能力更加忌惮了几分，他现在非常担心自己会不会进了一趟忏悔室之后，也会突然间“洗心革面”，抛开一切杂念，踏踏实实地回去过完自己的大学生活？
然而留给他的时间所剩无几，驱鬼人离开后，偌大的会堂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踌躇再三后，方田终于一咬牙，朝着会台上走去。
他和大祭司迟早都要碰面，与其到时候不慎露出破绽，还不如在对方对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之下会一会对方。
从最后一排走进忏悔室不过十几秒，然而这十几秒却相当漫长。
忏悔室里的光线呈温暖的橘色调，构造和他在电视上见到过的忏悔室没什么区别，在他与工作人员隔着一面单向镜子，在他这边看不见镜子另一端，而工作人员却能看见他的一举一动。
门关上的那一刻，意味着“礼拜”正式开始，只是在响动过后，忏悔室里却陷入了长时间的安静。
“我第一次来，接下来的流程，是不是要先向你忏悔我过去犯下的罪过？”
方田开口问道。
以第四科帮他伪造出的身份，他过去所犯下的罪行恐怕不是轻描淡写地就会被原谅的，希望之屋虽然充斥着对生活失去希望的人，但像卫禾这样的犯罪分子可能还是极少数。
紧接着，他又想起了刚才那位捅了人做了几十年牢的老大爷，即便是那样的人，最终似乎也在这间屋子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平静，就连待人接物也变得充满了善意，虽然这份善意极有可能是能力作用下的产物，但是他的人生的确朝着好的方向改变了。
“不必，罪过和苦难只会将你困在过去。”
单向镜子的另一端传来了一个轻柔的女声，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有几分熟悉，在这弥补的空间中，变得犹如摇篮曲一般令人安心。
然而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方田的意识和身体在第一时间产生了对抗。
他意识到这份没来由的安心感很可能就是对方能力的效果，可是他的身体却违背了他的意志，擅自被这轻柔的女声安抚了下来。
明明镜子的另一面存在着一个未知而又危险的能力者，可是他却放下了戒备，让自己处于了极度放松的状态。
“只有对心中的痛苦释然，你才能看清未来的道路。”
说话间，方田惊讶地发现镜中的倒影发生了变化——此时此刻，出现在镜面之上的，并不是染了黄毛又做了造型的“卫禾”，而是之前的自己。
暴露了！？
正当他开始思考起紧急逃脱的计划时，身处的环境却也随着镜中的世界发生了变化。
钻进鼻子里的是青草的气息。
紧接着，刺眼的阳光让他本能地抬起手遮挡住了眼睛。
远处传来鸟类轻快的鸣叫，身后却是海浪翻滚的响动，他仿佛置身于原野又如同身处海边。
第四百二十六章：『希望于你』（其三）
这是一个全然割裂的世界，看起来就如同将截然不同环境强行拼凑在了一起。
然而，这种强行拼凑的方式却让方田觉得无比熟悉——山神和松鼠姑娘说过，这世上还存在着奇妙的妖怪，他们可能栖息于任何环境之中，因此一个完全的妖怪幼崽饲育机构，必须要考虑到这世间所有的环境和气候。
而在拼凑这些环境气候之时的“逻辑”到并不是那么重要。
森林可能连接着雪原,雪原深处有可能会出现一个沉眠的火山，山神依稀描绘过机构未来的图景，而那些曾经存在于想象中的画面此刻似乎在他的眼前一个个实现了。
极目远眺，便能看见那些存在于他们构想中的奇景。
渐渐地，方田的脚踝处传来了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低头一看,一只巴掌大的垂耳兔映入了他的眼帘，这只垂耳兔正用它的脑袋蹭着方田的脚踝,以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与此同时，一段本不属于他的记忆涌了上来。
这只垂耳兔是妖怪兔的幼崽，属于这世上已知的最弱小的几种妖怪之一，它们的血统距离初代已经被稀释了无数被，由于妖怪的特性，常常受到一些野兽的威胁。
紧接着，陌生的记忆仿佛牵动起了连锁反应。
方田回想起这只妖怪兔是他们从林荫市外的雨林中找到的，当时机构接到了疑似妖怪出没的情报，他们便根据情报动身前往了林荫市。
方田甚至还清晰地记得林玖从一个小型岩洞里将这只瑟瑟发抖的妖怪兔幼崽捧了出来。
从林荫市将妖怪兔幼崽带回来之后，它就一直很黏自己和林玖，如果一天没看见他们，便会紧张地吃不下东西，因此每天到了中午，他都会放下手头的事，来这里来陪伴这只妖怪兔幼崽片刻。
可问题在于……
他从来都没有去过林荫市，而在现实中,妖怪园区的计划还处于萌芽阶段,目前园区里的住户就只有虎鲸宝宝和蟒蛇宝宝两个。
不断涌入脑海的陌生记忆，以及此刻映入眼帘的一切，就像是时间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被加速到了几年乃至十几年之后，那是似乎与“公司”对决已经尘埃落定，他也如愿追随者某位海洋学者的脚步，成为了一名专业的妖怪研究学者。
“方田。”
不多时，身后传来了林玖的声音。
每当他中午来陪伴妖怪兔的时候，林玖便会帮他打了盒饭，然后一起来这片原野上享受难得安宁的午后时光。
妖怪幼崽饲育机构的工作要远比他想象中忙碌得多，照顾各类妖怪幼崽让它们能在园区里安定快乐地生活就已经要耗费不少时间了，而在此期间，一旦各地发现了妖怪出没的消息，冯夕便会第一时间将情报发送给他们，届时，他就得组织公司员工，临时组建起一支“远征军”的队伍。
方田循着声望去，今天的林玖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裙，她脸上的笑容与正午的阳光交相辉映……
下一刻，他的视线调转了。
“时间到了。”
那轻柔的女声又一次从镜子彼端传了过来，这两三分钟的时间却让方田恍如隔世，当回过神时，他发现自己依旧处于忏悔室里，然而那些关于“未来”的记忆，却全部保留了下来。
他几乎在同一时间在心中回想着关于自己的事：
“我叫方田，今年19岁，是青空大学一年级的新生，住在青空大学的学生宿舍……”
图鉴事先准备的备忘录也立刻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有了直面院长的经历之后，方田也摸索到了应对拥有修改记忆的能力者的方法，可经过他的再三比对，最终确认了自己的记忆没有遭到任何改动。
不仅如此，他也能清晰地回忆起自己来到希望之屋的目的。
这是一场卧底行动，为了调查“公司”与希望之屋的关系，据他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公司”安插在希望之屋的管理者，是一个被称为大祭司的女性，她对于“公司”的重要性很可能和院长是同一级别……
也就是说，对方并没有趁此机会修改他的记忆，也没有通过洗脑的方式灌输给他一些不属于他的意志。
在这两三分钟时间里，他似乎只是窥见了未来的某个片段。
“如果你下一周的礼拜日还想来到这里，就需要完成一件事。”
来了！
当女声再度传来，方田心里一沉。
在为他短暂地播放了“未来”的片段之后，对方或许就要利用这一点来控制他的思维。
“你说。”
回应的同时，方田已经做好了发动能力的准备——此时此刻，他与对方只有一面镜子之隔，以林玖的速度足以在对方的思维受到他影响的空档将其拿下。
“未来对你的启示是……禁止偷盗。”
啥？
方田被对方的要求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事就算对方没有要求，他本来也不会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实行任何偷盗计划，而且这个要求的方向未免有些太过奇怪了吧。
难道，镜子另一端的人，只是想让“前科累累”的他做个好人？
“禁止偷盗，其中也包含了禁止见财起意，只要你做到这一点，下一周就能回到这里。”
……
随着方田的离开，礼拜堂彻底空荡了下来。
由于这个奇怪的要求，方田最终选择了按兵不动，他推测，对方之所以向他提出这个要求，是基于他在“个人简历”上写过的内容，卫禾之所以一步步走到今天这般田地，就是从偷盗开始的。
他在“简历”中之所以被送进了少管所，也是因为在偷盗的过程中被失主发现，情急之下伤到了对方后逃逸。
镜子后面的人，是打算矫正他的行为？
“方田。”
正当他暗中揣摩对方心思时，林玖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刚才那个人的能力，是预言型的能力，对吧？”
“暂时还无法确定，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之前说过，如果是预言型的能力，那么被预言到的事就一定会发生，也就是说，你在未来一定能胜过‘公司’。”
林玖迫切地希望方田能立刻给予她肯定的答复。
她的迫切不仅仅因为在那个“未来”中，看见了方田胜过“公司”之后的景象，还因为她从“未来”的记忆中找到了一些别的内容。
至于那段内容具体是什么……
在确定对方的能力之前，当然不能急着对方田说出来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希望于你』（其四）
林玖提出了一个好问题。
方田猜测或许是因为林玖一直附在自己身上的缘故，以至于她也看见“未来”的景象。
“于是我又查了一下，几乎每一个治疗失败，最终因抑郁症而自杀的人，几乎都在一个月或者更久之前和希望之屋断绝了关系，而希望之屋也给予了他们不建议退出的建议。”
“这是他们有意而为之。”
从这一点就足以见得“公司”行事的缜密程度，从一个正常人的视角中，他们的所作所为合理合规，甚至可以用仁至义尽来形容，而剩下那接近八成的治愈力，则已经是一个相当辉煌的数字了。
方田接着问道，“你刚才的言下之意，是剩下那些坚持下来的人，都基本痊愈了？”
“嗯，他们来这里的时间或长或短，但最终都从人生的低谷中走了出来，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活的‘毕业学员’证书的人再次产生过轻声的念头。”
在希望之屋的官网上，还有一个专门的回访栏目，那些“毕业学员”的状态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甚至他们变得要比其他人更加乐观博爱，如果单从结果来看，希望之屋的确将他们改造成了一个“好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刚才的问题就有了答案。”
方田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刚才在忏悔室里出现的，并不是预言型的能力。”
因为，这世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得到一个美好的未来。
尤其是对于这些一度对生活失去希望的人们而言。
在没有希望之屋的帮助之下，他们之中的确有人能走出阴霾，成为励志的典型案例，但绝大多数都会被毫无希望的生活所击倒，再也无法从人生的低谷中爬起来，然而希望之屋却给予了这些高危人群近乎于百分之百的美好未来。
因此方田确信，他们刚才在忏悔室里所见到的，其实是十分贴近他们内心希望的幻觉。
而每次在离开前给予他们的“要求”，便是支撑这一幻觉继续下去的手段。
就好比那些虔诚的教徒相信天堂的存在一般，这种强烈的信念让他们坚信自己此刻的努力一定会在未来带来好的结果。
这种信念，的确能从某种程度上压过苦难。
“他们应该是利用了幻觉，来让他们对于希望之屋产生了依赖。”
“幻觉？我不这么认为。”
忽然间从两人头顶上传来的声音吓了林玖一跳，她几乎本能地摸索出了暗杀王的短刀，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这声音听起来和忏悔室另一端的女声听起来一模一样，只是此刻听起来不再轻柔和缓，而是以一种戏谑地态度对方田进行了反驳，“幻觉，指的是由主观产生，有悖于现实和常理的认知，从心理学角度而言，这是一种认知障碍。”
说到此处，女声停顿了半晌，说道，“而希望之屋所能给他们提供的一切，并不是虚幻的泡影，只要他们能够遵从命运的指引，他们所看见的一切就能变成现实。”
第四百二十八章：『希望于你』（其五）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头顶，映入眼帘的却依旧只有洁白的天花板，虽然在来之前他们便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却以一种始料未及的方式与大祭司“会面”了。
大祭司并没有出现在这个房间里，而是利用和藏在暗中的传声器的方式和他们进行了交谈。
这场意料之外的“会面”让方田的心情瞬间跌入了谷底，如果他现在发动能力,和林玖从希望之屋逃了出去，大祭司的身份，以及希望之屋和“公司”之间的联系，便会依旧处于迷雾之中。
一旦引起了警觉，以后恐怕便再也没有机会找出大祭司的真实身份了。
“我原本打算继续观察你们一段时间，却没想到你对我们所做的事业，似乎有着极大的偏见。”
大祭司依旧在用这种独特的方式和他们进行交流，她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愤怒,方田预想中一拥而上的刀斧手也并未出现,房间的门依旧紧闭着，这间屋子里除了他和林玖之外，就只剩下正在和他们沟通的大祭司了。
“所有的幻觉都会有清醒的一天，而一旦幻觉破灭，取而代之的将会是更深的绝望，若是让这些人陷入到这种绝望之中，他们说不定会选择立刻结束自己的生命吧。”
“你的意思是，你能让‘未来’成真？”
“你认为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你又为何要来到这里？”
来自头顶的声音不答反问，“你在网站上填写的申请上写到，你曾因不止一次因偷盗罪被警方逮捕，而这次迫使你来到这里的直接原因，是你欠下了巨额的高利贷债务，当然,从结果来看,你填写的内容是虚假的无疑,可有趣的在于它说明了一件事——即便是在你这样的人的认知里,对生活失去的希望，也需要一个如此常见的理由。”
大祭司的语气不疾不徐,“那么你觉得像卫禾这样的人，他所期望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不劳而获。
没有钱去就去偷去抢。
如果可能的话，最好从天上掉下一笔钱来，帮助他来还清债务。
对于卫禾的“设定”进行过深入研究的方田立刻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而这个答案似乎也的确从一定程度上印证了大祭司所说的话。
只要足够有钱，就能轻易地给予卫禾这类人一个美好的未来。
“看你的样子，你应该已经得到了答案，恭喜你，只要想明白了这一点，你就已经能解决这世间绝大多数的困难……当然，凡事都会有例外，除了金钱和物质之外，有人希望能治愈绝症，也有人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够回心转意，甚至还有人想要死者附身，想要满足这些未来，就需要稍稍一下番功夫了。”
这些要求听起来难以实现，但考虑到“黑墙”的存在，实现这些愿望似乎也并不是不可能之事。
可依照大祭司的意思，如果忏悔室里出现的并非幻觉，那么希望之屋的存在几乎和有求必应屋没什么区别。
要知道，它在明面上是一个不要支付任何费用的公益组织，任何人在网站上填写了表格后，都能注册成为他们的会员。
尽管方田承认大祭司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的确在理论上是可行的，可这种不计财力为别人实现愿望的行为，听起来就和真正的公益组织没什么区别了，甚至还需要为此不求回报地支付巨额费用，来帮助这些和“公司”毫不相干的人走出他们人生中的低估。
这从任何角度来看，都不像是“公司”会做的事。
“至于你刚才所看见的景象，只要稍稍下一番功夫，也是完全可以实现的……寻找妖怪出没的痕迹，并对你们提供一定物资方面的支持，这些都不困难。”
“你该不会是想说希望之屋的存在是良心发现后的产物吧？”
“当然不是，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大祭司轻笑一声，“还是说我之所以和你谈及这些，是为了博取你的好感，以便改变你对我们的看法？如果硬要说的话，这是我的个人爱好，即便深陷泥沼之人，为了实现自己所看见的未来，他们也会重新焕发出难以想象的意志力。”
而将他们拉出泥沼，实现他们渴望的未来时，她便处于了一种近乎于上帝一般的视角，低头俯视着这些在生活中挣扎中的人们。
“想要实现未来，就必须完成我提出的要求，仔细一想的话，他们的人生已经彻底落入了我的掌心。”
而这种不平等的关系，让她不需要存在任何顾忌。
她可以像现在这样给予人们一些十分容易达成的小目标，戒酒戒烟、每天坚持运动、和善待人，这是只要下定了决心，每个人都有能力做到的小事。
当然，她也可以提供一些艰难的目标。
比如说，如果想要死者复生，就需要杀掉另一个无辜的人作为祭品，而她相信，即便提出了这样苛刻的要求，人们为了达成愿望，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屠刀伸向那些不相干的人。
自从走进忏悔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能决定那些人的“未来”，他们的“未来”会指向何处，又究竟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全凭她的心情而定。
“我觉得吧，你可能需要一名心理医生。”
方田由衷地给予了对方建议，说实在的，他实在无法理解大祭司的兴趣，也没法对此产生任何共鸣。
付出难以想象的人力、物力、财力，就是为了在不相干之人的人生中扮演上帝一般的角色？
他只能感叹有钱人的心思他实在是搞不明白，更让他搞不明白的是，到目前为止大祭司所透露出的兴趣爱好和“公司”的事业没有半毛钱关系，她只是在挥霍“公司”的资产来满足自己的个人兴趣。
这“公司”难道就没人发现么？
你们有一个高层明显在滥用职权，挥霍你们的资产。
作为一名心怀正义感的青年，他都有点想像“公司”财务部门写匿名举报信举报这个大祭司了。
“我从不指望，也不需要你理解我的做法。”
大祭司淡然道，“并且，我知道你们来到这里的目的——说起来，这应该也是你们第一次和我们以这样的方式正式谈话吧？”
第四百二十九章：『希望于你』（其六）
“有趣，你因为龚行易的事知道了我的存在，然后竟然决定只身来到这里。”
大祭司悠然说道。
她承人方田已经非常接近他所追寻的“真相”了，不过往往与“真相”如影随形的，是危险与死亡。
方田并不是第一个来调查他们的，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只要“公司”还存在一天，就会有人前仆后继的盯上他们,那些人之中包含了他们在行业之中的对手，也有立场一向不明的驱鬼人，当然像方田这种不属于任何势力，纯粹因为个人意志找上门来的也并不在少数。
然而从过往的经验来看，那些试图暗中调查“公司”之人，最终都很少会落得一个好下场。
“我相信风险与机遇并存。”
方田回应道。
“的确如此,不过我稍微有些好奇,你究竟是如何看待龚行易的？我是说，假设没有我们的存在,你认为他最终的结局会是什么？”
“至少肯定和现在不同。”
“并不否认，以他懦弱的性格，以及薄弱的意志力，恐怕连向自己前女友复仇的勇气都没有。”
这世上有的人死亡重于泰山，然而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就算他们在某一天死去了，也不会有太多人注意到他们，而对于像龚行易这样的人，人们会忽然有一天在他的出租屋里发现一局吊死的尸体，经过警察的层层调查，最终也只能得出为情所困，难以走出感情的阴影而选择自杀。
即便是死亡，也只能留给旁人一两句感叹。
“而我,只是给予了他一次完成心中所想的机会。”
“这么说来,我还要好好夸奖你一下了。”
“我是在说我的能力，这也是在满足你的愿望。”
方田心头一怔,一时间没有立刻做出回应。
大祭司似乎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继续说道,“你难道没感觉到奇怪么？像龚行易这样懦弱而又默默无闻的人，究竟为什么会有资格获得‘黑墙’的馈赠？那是因为，我在他的内心深处埋下了一颗种子，让他坚信自己能够通过试炼，舍弃那个懦弱的自己。”
“……心理暗示。”
方田在第一时间就领会了对方的意思。
事实上在“会见”大祭司之前，梁医生就对他提起了许多意识和肉体之间的研究，因此从理论来说，如果能够将某种无比强烈的意识灌输给某一个人，然后再一步步诱导他投身“黑墙”试炼，那么他便极有可能获得“黑墙”给予他的馈赠。
这种方式，几乎已经达到了人造能力者的地步。
“现在你明白了吧？你们的调查从一开始就出错了，‘公司’并不是利用希望之屋在这些人之中寻找能力者，我也从来不需要做出筛选这种毫无必要的行为，这的确是一份馈赠，只不过不是‘黑墙’的馈赠，而是我给予他们的馈赠。
……
看穿以及操纵人心的能力。
其能力的开发程度似乎还远不止对方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
虽然大祭司一直保持着轻松悠闲的语调，但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给方田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在还未正式见到对方的情况下，他的身份、想法乃至能力就已经被对方看穿了。
如果往最坏的地方考虑，说不定就连图鉴存在的秘密也会被对方察觉。
有一点大祭司说的没错，他的确在一开始犯下了一个错误，那就是过于信赖自己的能力，坚信着无论遇到怎样的复杂的情况，自己都能利用这份能力逃出生天。
如果对方刚才那一番话没有说谎，她的能力已经能够做到足以认为制造能力者的地步，那么“公司”对大祭司的重视程度一定会到达无以复加的地步。
龙潭虎穴恐怕都不足以形容希望之屋的危险程度。
“消除认知，就连自己存在过的任何痕迹都能一并抹除，难怪暗杀部门始终和无头苍蝇一样无法找到你的存在。”
无论是零余市的情报，又或者是轰轰烈烈的列车伏击战，最终都以失败而告终。
原因在于，他们追杀的目标似乎永远都走在了他们前面一步，而此刻此刻，她找到了这个谜题的答案。
事实上也许暗杀部门或者“公司”早就得到过关于这个人的情报，但每一次被他们掌握的信息都会被能力所抹除。
“心灵和意识并不足以解释你的能力，你能做到不止是消除记忆。”
大祭司像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开始津津有味地琢磨了起来。
在她遇到过的能力者中，方田无疑是最为特殊的一个，以至于她无法用迄今为止任何的经验来解释方田的能力。
最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并不是记忆的消失，而是方田的存在痕迹究竟是如何被抹除的——换句话说，方田的能力能够影响到的并不只有生命体，就连物体甚至是数据都会不例外。
看起来，似乎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抹去了他存在过的证明。
当她想要再窥探得更加深入一些时，却惊讶地发现似乎就连方田自己都没有了解到关于自己能力的全部，此刻出现于他内心深处的，也只相当于这个能力的冰山一角。
这个发现让大祭司也不由得变得有些兴奋，“如果你能来研究部门一趟，说不定会有更多的发现……真是可惜啊，我们之间的立场让这一切都成了泡影，就算我隆重地向你发起邀请，你一定也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我的提议。”
她并没有使用疑问句，而是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是啊。”
方田眉头紧蹙，“总觉得你似乎越来越了解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