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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云二十一日     一品侯爵txt下载     一品侯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二章 天启大炮

    京城,紫禁城乾清宫。

    “万岁,休息一下吧,您已经在这儿琢磨一下午了。”乾清宫里天启皇帝的小作坊里,魏忠贤站在一堆大冰块中间,看着天启皇帝毫无形象的光着膀子对着一门一丈多长的重炮敲敲打打个不停。

    天启的身边,站着一个风姿绰约,容貌绝美的妇人,那妇人身材极其诱人,一双玉峰颇为浑圆壮观,在这盛夏的日子里,穿着一身轻纱的宫装,魅力非凡,夺魂摄魄,然而这一屋子除了盯着大炮不放的天启皇帝,其他都是无根的太监,倒是可惜了这一副美景。

    那妖娆曼妙的夫人不用说自然就是奉圣夫人客印月了,这女人倒是显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稍有介是的问道:“皇上,这大炮看起来颇为威武,和之前臣妾所见之重炮,似乎有所不同呢。”

    “当然不同。”天启一边轻轻用小锤子敲着炮身,一边把耳朵贴到大炮上,仔细的听着敲击声的细微差别:“嬷嬷,大伴,你两别说话,朕听不清了。”

    天启一说话,客印月和魏忠贤都不作声了。

    “恩恩,这门炮倒是没有空隙。”天启自言自语的说道,然后看了一下自己设计的炮架子,有些得意的对魏忠贤道:“大伴你来看。”

    魏忠贤听到天启的话,赶忙凑到皇帝的跟前,看着天启眼前的这门巨大的火炮,据说是经过李沐强烈建议,加刻了膛线的新型红夷大炮,这一门大炮就堪称国之重器,整个大明王师所拥有的红夷大炮也不到一百之数,也只有皇帝才能弄到这样的重炮来做实验。

    天启皇帝并不是武器工匠,怎么铸造大炮他是不懂的,但是李沐在上奏的密折当中,言辞恳切的对他说,红夷大炮射程远,威力巨大,可是最大的问题是这玩意儿太重了,而且射击的时候,调节射击角度极其困难,基本属于一种一次性武器。

    要是陛下您能设计一种能够调节火炮俯仰角的特别的炮架,将会大大增强红夷大炮的威力和连续击发的性能。

    天启对于这种任务一向是充满了热情,在看了李沐的奏折之后,二话不说就把地安门的一门大炮给卸了下来,拉倒乾清宫里仔细的测量和研究。

    两个多月过去了,这个全新的炮架总算做好了。

    天启在魏忠贤和客印月的注视下,开始轻轻的转动一个巨大的木质绞盘,随着一阵机杼的碰撞之声,大炮竟然慢慢的扬起了笨重的炮口!

    随着天启仿佛搬动另一个机关,再次转动绞盘时,大炮开始水平的向右旋转,并渐渐的对准了乾清宫的大门。

    仔细一看,大门外早就用灰砖堆砌了一堵一丈多高的砖墙,天启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大声喝道:“来人,给朕装药,填炮弹!”

    “诺。”门外的锦衣亲军轰然应诺,两个大汉将军就走进乾清宫,将火药包塞进炮管,然后合力将一颗巨大的铁丸子给推到了火炮边一个小架子上。

    天启皇帝轻轻的拉动小架子上的把手,旋转了几下,那弹丸缓缓的升到炮口处,然后随着“咔嚓”一下机关的扳动的声音,炮弹顺着一个小导轨滑到了炮管中。

    紧接着大汉将军用炮锤把炮弹紧紧的压实以保证不会从炮口滑落出来。

    随后,天启再次转动绞盘,在这过程中,魏忠贤几次想插手帮忙,都被天启给赶到了一边,这是他最自豪的作品,他必须自己来完成所有的流程。

    绞盘慢慢的转动着,大炮也渐渐的对准了门外的砖墙。

    天启兴奋的准备拿起桌子上的火折子,深深一了一口气,但是这一回,魏忠贤无论如何不能让皇帝亲自动手了,这要是大炮有问题,皇帝要是因此出了个什么岔子,自己就是再大的权势也是诛灭九族的命运。

    魏忠贤只好自己结果火折子,轻轻的碰了一下大炮的引线,引线滋滋的迅速燃烧起来,吓得这老阉奴赶紧捂住了耳朵。

    而皇宫里的所有人似乎也习惯了,非常整齐的一起捂住了耳朵。

    “轰”一声巨响,大炮狠狠的向后砸向花岗岩的地板,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了一下一般,并没有从炮架上落下来,而是迅速消除了后坐力,回到了原来的炮位上。

    “李爱卿说的不错,这个弹簧,确实是有妙用。”天启倒是毫不在意巨大的火炮发射声,迫不及待的看向宫门外那一堵灰砖墙。

    待到烟雾散去,那一堵一丈长宽的砖墙已经被打的七零八落,那铁制的弹丸落在门前好几百米远的地方,连紫禁城历经百年沧桑的花岗岩的地砖都被砸了好几个大窟窿。

    “好!真准!”天启皇帝兴奋的叫了起来:“这一下,朕可以向辽东将士交差了!”

    周围的宫人纷纷从震惊中醒悟过来,不禁纷纷拜服,跪下齐声唱到:“陛下英明神武,创裂天神器,必将开疆扩土,平灭建奴,澄清寰宇!”

    魏忠贤拍了一轮马屁,赶紧恭敬的说道:“大明万岁,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所有人都高声道。

    这一刻,天启皇帝激动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由于神宗皇帝的国本之争,自己一直没有机会接受好的皇家教育,结果继承皇位的时候,几乎算是半个文盲。

    虽然自己带着大明天子的光环,但是天启并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这个皇帝有多不称职,遍数华夏千年历史,有哪个正统即位的皇帝是文盲的?唯独有个只知肉糜的晋惠帝,那个是历史上有名的白痴皇帝啊,难道自己要跟他比吗?

    他知道不仅文官阶层,就是这些服侍自己的宫人都不一定看得起自己,尤其是二十四监的大太监们,除了魏忠贤,其他的太监一个个都是饱读诗书的文采风流之辈。(大明的司礼监号称内相,御马监掌握宫廷禁卫,二十四监的大太监们一直以来都是内书房所出的优秀人才,竞争极其惨烈,就算是参加科举考试也都是进士及第的水平。)所以天启只信任魏忠贤,也只敢信任魏忠贤,因为魏忠贤也是个文盲。。。

    至于国家在两个文盲的领导下会搞成什么样子,就不是天启所能控制的了的了。

    现在,他真正从这些人的眼中看到了折服,是对自己的折服,如此强大的神威重炮,谁都可以看出它在战场上的可怕威力,也必然成为敌军永远的噩梦。

    “大伴,朕要给你一样事关国家前途的任务,你要派最可靠的人,把这门大炮的图纸送往锦州前线,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做好了,朕重重有赏,要是有了差池,朕也保不住你。”天启神情严肃的对魏忠贤说道。

    魏忠贤虽然心中叫苦,但是也知道这样的国之重器,绝非儿戏,只得认真的应诺下来,心中盘算着怎么把图纸送到前线最为安全。

    “整整两个月了,朕的大炮终于制好了。”天启高兴不已,却又犹豫道:“只是朕只是设计了一个炮架子,若是说炮是朕所制,会不会显得有些牵强。”

    这话要是让李沐听到,他肯定会一个劲的说不牵强,绝对不牵强,红夷大炮射程远,杀伤力惊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射击角度难以调节,后坐力太强,天启皇帝设计的这个精巧的机器,成功的把红夷大炮一定程度变成了近代的机械式火炮,威力的提升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等同相当于一种全新的,划时代的武器。

    若是所有的红夷大炮都有这样灵巧的机械,恐怕建奴自以为是的骑兵真的要狠狠地吃苦头了。

    “万岁,这门炮既然是万岁所制,那就向那火枪一样,不若取名叫天启大炮最好不过。”魏忠贤没读过什么书,临时也想不出来什么妙笔生花的名字,只好抄以前的对付对付。

    “是啊,皇上,臣妾也觉得魏总管这话说的在理呢。”一边的客印月也软软糯糯的搭腔道。

    “好。”天启沉浸在别人对自己价值的肯定中,也没想那么多,当即拍板道:“那就叫天启大炮!”

第七十三章 登莱水师

    目光回到锦州城,此时锦州城内一派紧张气氛,李沐已经接到消息,建奴数万主力大军和汉军旗的步兵已经往广宁方向疾驰而去,是否要增援广宁,是摆在李沐眼前的巨大难题。

    从上次自己遭遇的刺杀事件就能看出,锦州军的主力现在根本不可靠,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战场上会不会临阵捅自己人一刀。

    此时的宁远侯府内,李沐站在中庭的槐树下,忧心忡忡的看着西厢房里的动静。

    伊宁穿着一身粉色的汉装也有些焦急的站在李沐的身边,只是不住的把手帕递到李沐的手边,轻声道:“公子,擦擦汗吧。”

    李沐只是微笑着摇了摇手,突然他的眼神一凝,看到一个背着药箱的女大夫从房内出来,赶忙迎了上去,颇有些急切的说道:“大夫,怎么样了。”

    那女大夫四十多岁的样子,头发带着几分花白之色,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位姑娘的伤没有伤及重要的内腑,但是伤口处理不是很得当,邪气入体才导致高烧不退,怕是有些难办了。”

    “邪气入体?”李沐知道,其实就是伤口感染引起的高烧,但是在这个时代,并没有消炎药可以使用,也没有什么破伤风针这样的抗感染药剂。

    “我已经把伤口重新处理和包扎了,应该不会再恶化下去,但是需要及时的换药。”那女医生知道李沐堂堂宁远侯府,应该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于是也就没有特别叮嘱,而是对李沐认真的说道:“剩下的,就看这位姑娘的造化了,这位姑娘体型婀娜,颇为有力,看上去应该有习武的习惯,应该是没有性命之豫,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处伤口,恐怕必然会留下疤痕,而且创面不小,从右胸处到腰部应该都会有印痕,这个你要事先跟她说清楚,非是我不愿为她美貌着想,实在是腐肉部分扩散,必须予以剜除方可救她的性命。”医者父母心,任何一个青春年华的女孩子都不会不在乎身上这么长的一道疤痕,但是为了救她的性命,有些事情也是顾不得了。

    “这个我知道,您费心了。”李沐自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知道女医师已经尽力了,转身对伊宁说:“取纹银五十两给这位医师,您妙手回春,侯府感激在心。”

    “侯爷客气了。”女医师微微一笑,也没有推辞,知道这点赏银算是侯府的一点脸面,自然欣然笑纳,留下药方之后,就随着一个侍女离开了。

    李沐转身步入厢房之中,看见躺在大床上盖着薄被的洛鸢,心中不觉畅然一叹。

    这情债,越欠越多,又如何能还的了啊。

    李沐转身轻轻的带上房门,阳光一下子刺得眼睛都没有睁开,耳边突然听见伊宁的声音道:“公子,杨涟大人来了。”

    “今天为何如此之早?我现在就去见杨公。”李沐点头说道。

    “这。。。公子,这个,听闻你在和医师讨论病情,菡儿姐姐和妍儿姐姐,都似乎想。。。接待一下杨大人,现在好像不是很高兴。”伊宁吞吞吐吐的说道。

    “她们两个,这个时候凑什么热闹?”李沐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两位都是一国的公主,事实上谁也不会服气谁的,这让李沐伤透了脑筋。

    来到会客厅内,看着一脸无奈的杨涟杨大人坐在下首的第一位上,两位公主殿下打扮的那叫一个。。。正式。

    这两位本来就是绝色的美女,但是这一回竟然穿上了最隆重的汉装,大夏天的从流仙裙到笼纱到腰带一应俱全,凸显出两位姑娘窈窕诱人的身段。

    此时的二位公主,正各自端着茶碗,若菡的俏颜上露出极为迷人的微笑,对杨涟道:“杨大人这么早来到侯府,我家官人尚在与医师讨论家人的病情,这是我亲手所沏之大红袍,请大人在此稍待。”

    那边的李妍儿也是端着茶碗,微笑着道:“杨大人,这是妍儿从朝鲜带来之参茶,有益气补血之功效,是我国招待贵客的茶品,还请大人品尝。”

    只是杨涟知道这两位都是高贵的金枝玉叶,谁也得罪不起,只好站起身来,不住的拱手道:“殿下客气了,殿下费心了。”

    杨涟被两个大美人绕的晕头转向,其实早就闻到了二女之间若有若无的火药味,深感这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正心中惴惴不安的时候,总算看到李沐一袭蓝色便服的身影,深深的舒了一口气行礼道:“见过督师。”

    “杨公免礼。”李沐赶紧趋步上前,对杨涟回礼道:“在侯府,您是我的老师,应该是我向您行礼才是啊。”

    杨涟也没有多计较,他现在只是想赶紧离开这个风暴中心方为上策。

    “那云琪,老夫去书房取书,我们今天说《中庸》。”杨涟丢下一句话,逃也似的赶紧离开了。

    看着大明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东林六君子之一的杨涟落荒而逃的样子,李沐不觉心中有几分好笑,却已经听到身后两声娇媚入骨的甜美声音一齐道:“沐郎~”“云琪哥哥~”

    李沐大夏天竟然不禁打了个冷战,转过身来,看着二位美丽的公主,呵呵笑道:“菡儿,妍儿,你们今天真是好漂亮啊。”

    “咯咯,谢云琪哥哥夸奖。”妍儿娇俏的笑着说道:“那云琪哥哥觉得,是妍儿漂亮,还是菡儿姐姐更俏美三分呢。”

    “是啊,沐郎。”若菡那精致的俏脸也是微笑,故意挺了挺自己颇为壮观的浑圆玉峰,带着几分魅惑的说道:“沐郎可要想清楚哦。”

    这个问题问得简直要命了,李沐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正在悄悄的接近,这个时候肯定不是和稀泥的好时机,可是无论说哪一个更漂亮,都必然会得罪另一个。

    这是两个各有胜场的姑娘,只是她们都深爱着同一个人,虽然迫于现实不得不共同分享一份爱情,可是并不代表女孩子的心中真的毫无芥蒂,李沐深觉自己愧对她们,更不希望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伤心难过。

    正在举棋不定,嘟嘟囔囔的时候,三跃突然从门外一溜烟跑了进来,看到李沐之后,立刻单膝跪下行礼道:“属下参见公子,参见两位夫人。”

    听到三跃口称夫人,若菡和李妍儿竟然一下子红了脸,原本的火药味也一瞬间淡了许多。

    李沐心中暗暗高兴不已,这小子很有眼力见儿嘛,知道主动解公子的危难之情了,没说的,给钱,给女人,金票大大的有。

    三跃倒没想到自己帮公子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只是沉声的一字一句道:“公子,探马来报,大东沟发现登莱水师,请求入城驻扎。”

    “登莱水师?!”李沐吃了一惊,那是登莱巡抚袁可立的军队,在莱州失陷之后,袁可立带着一万残兵和四千登莱水师不知所踪,现在怎么突然从大东沟登陆辽东了?

    “袁抚台何在?”李沐赶忙问道。

    “登莱军尚未抵达锦州,袁抚台已经往锦州而来,想必这两日就要到了。”三跃有些激动的道。

    登莱军,是曾经和李沐并肩战斗过的人马,大家从同一个战壕里走出来,当然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情分。

    “好!好!袁抚台没事,实在是可喜可贺,吩咐下去,给我好好准备准备,待抚台大人到了,我要在侯府设宴款待他,为袁大人接风洗尘。”李沐大笑着说道。

    “诺。”三跃领命而去。

    李沐回过头来,对着两位公主柔声道:“过几日,你们两个随我一起会客。”

    两位公主心中欣喜,便一齐开心的应下了,看着李沐心中却有几分心酸,其实她们的要求真的一点都不高,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而已,可是名分只有一个,李沐不是没有,而是不知道给谁罢了。

    等我立下大功,定要让朝廷同时赐婚她们二人与我,李沐暗暗想道。

    登莱一别,已经半年有余,李沐心中颇有几分感慨,那个时候,自己不过一介白身,第一次带着三百火铳手守城,三万大军守不住防备齐全的登州城,那时候的无力和挫败深深的印在李沐的心中,至今尚难以忘记。

    现在自己高居太保,正二品的经略安抚使,之前遥不可及的三品的袁抚台,现在已经是平起平坐的同僚了。(大明文贵武贱,像李沐这样武勋世家出身的官员,哪怕品级很高,地位也很堪忧,正常的情况下,三四品的参将看到七品的知县,都要口称末将,恭敬行礼,但是李沐世袭宁远侯,大明对于封赏爵位非常严苛,所以大部分官员都是敬重他宁远侯的身份。)

    “袁大人,不知近来可好啊。”李沐自言自语道。

第七十四章 守城之争

    再见到袁可立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宁远侯府大开宴席,以最隆重的礼节,宴请这位曾经的战友,登莱巡抚。

    半年不见,袁可立显得黑瘦了许多,炯炯有神的眼睛却没有任何变化,仿佛藏着一股可以燃烧敌人的火焰一般,让李沐看了都不觉暗暗心惊。

    “袁抚台,登州一别,已经半年有余,大人若是需要回返登州驻地,但凡有所吩咐,沐一定尽心相助。”李沐端起酒杯,诚恳的说道。

    袁可立也端起来酒杯,只是淡淡的一笑,却没有提回返登州的事情,而是看向了若菡和李妍儿两女,袁可立对这两位女子都不陌生,李妍儿是当时一起随同李沐到达登州的朝鲜使者,若菡更是为了他李大公子,带着武器上过战场的巾帼女将。

    “玥然郡主,明露郡主,当初看你二人相伴太保大人,从他国一路追随,本府心中也甚为感动,现在看二位得偿所愿,本府也是很为你们高兴啊。”袁可立不知为什么,突然提起两女的话题,说的两位公主都一愣。

    还是若菡率先反应过来,赶紧举起酒杯对袁可立道:“菡儿多谢抚台大人抬爱,当初还是多亏大人照拂,若菡感念在心。”

    李妍儿也跟着说道:“是啊,抚台大人英武盖世,力战建奴,让妍儿看到了大明王师之战意,妍儿甚是钦佩。”

    两女一唱一和的既回了礼数又不轻不重的拍了一记袁可立一记马屁,可谓是应对得体,丝毫不坠宁远侯府的名声。

    但是袁可立却莫名其妙的关心起李沐的终身大事来,自顾自的说道:“云琪,你想同娶二位公主,但是怕是难有合适的契机,在我大明,无论你身居何等高位,也只能有一位结发妻子,这样的心思,不知我说的可对否?”

    “这。。。袁大人,确有。。。”李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再看玥然和明露也都害羞的低下了小脑袋。

    “所以,云琪,你要立功,立下不世之功,方能让朝廷开这亘古未有之先例。”袁可立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笑意,对李沐轻声说道。

    “这。。。抚台大人此话何意?”李沐更是晕了,这袁可立一上来就帮自己解决感情问题,什么时候,直言敢谏的袁抚台改行当红娘抢月老的饭碗了?

    “李太保。”袁可立突然语气一凝,非常认真的说道:“听闻建奴六万大军急奔广宁,而太保大人却在犹豫是否应该出兵支援,是否有此事?”

    “确有此事。”李沐也没有隐瞒,不是他不想救援广宁,而是现在可以信任的军队,根本就不够用,肃清白莲叛党正处于关键时期,很多军营的建制不全,低级军官尚未完全补全,根本难以形成有效的指挥系统。

    “但是广宁不得不救。”袁可立沉声说道:“广宁乃宁锦防线的唯一屏障,是扼守建奴南下的必经之路,加之其城高池阔,是朝廷经营已久的重要堡垒,屯粮数万,绝不可轻易放弃。”

    “袁大人的意思是?”

    “我尚有一万登州军,愿代太保大人,死守广宁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袁可立猝然起身,认真的拱手对李沐说道。

    “抚台!万万不可!”李沐赶紧挥手道:“登州军久经劳顿不说,广宁非抚台的辖地,不瞒抚台说,这广宁之战,必定十分艰难,折损将士几乎难以避免,让沐如何能让登州军的兄弟们趟这浑水?”

    “太保大人。”袁可立痛声道:“我失登州,莱州,愧对两州百姓,莱州城陷,建奴大肆屠城,杀戮大明百姓十四万余人!尸枕相藉,血流漂橹!”

    袁可立似乎陷入了非常悲伤的回忆中,不觉抬高了语调道:“大明律,地方官员有守土之责,自我大明开国以来,从来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我失去城池,已是必死之人,但是我带着登州军在大海漂流数月之久,就是为了能有机会为我登莱十数万冤魂报仇血恨!”

    李沐沉默了,袁可立失陷城池,罪在不赦,这他是知道的,但是若是积极活动的吧,未必就是必死的结局,不过是不做这个巡抚了,待到几年之后,事态平息,完全有可能再度起复,这在大明发生的次数非常之多,很具有普遍性。

    “太保大人,死守广宁,为您争取一个月的时间,若是袁某还有机会活到那一天,希望太保大人带领大军北上击奴,那我登莱百姓,九泉之下,也会感念大人的恩德的,请大人成全!”袁可立郑重的说道,眼中满是祈求之色。

    “不可,袁抚台,这样不可,不可啊。”李沐还是难以说服自己,辽东总兵李渠和一万广宁军守城抗敌是职责所在,可是袁可立完全没有必要也把自己赔进去啊,至少现在看来,广宁城几乎不可能能守得住。

    “大人!”袁可立高呼一声,竟然跪了下来,低着头泣血哀声道:“大人,我要报仇,我定要为我登莱十数万百姓的冤魂报仇,若是此仇不报,袁某死不瞑目!若得大人成全,纵然日后袁某押解京师,受那千刀万剐之刑,亦感值得,绝不后悔!”

    “抚台大人快快请起!”李沐赶紧扶起袁可立,沉吟半晌,终于缓缓点头道:“如此,沐应下了,抚台大人在锦州镇期间,但凡任何军需和作战一应事务,我锦州镇必将全力支持,包括我军所用之枪械,武器,盔甲,任何物资,只要您开口,沐都可以给。”

    “太保言重了,锦州同为大明边防重镇,怎么能干这种拆了东墙补西墙的短视之举?袁某赴广宁作战,只要锦州镇供我一月粮草即可,其他一应物资,袁某都无任何要求。”袁可立肃然对李沐说。

    李沐摇了摇头道:“抚台大人,我们都是和建奴正面交过手的,那些蛮子兵的战力您不是不知晓,此时绝不可意气用事,还当仔细考虑为上啊。”

    袁可立淡然一笑道:“我自有守城的办法,太保大人尽且宽心,还有一事,希望拜托大人您。”

    “袁抚台请说。”

    “我带一万登州军北上之后,登莱水师就托付大人了。”袁可立满身的摸了一会,找到了水师的虎符,把它放到桌子上,对李沐缓缓道:“我已经上折朝廷,表请大人为水师总兵,这支水师,有大小战船一百二十艘,是我镇守登莱五年来全部的心血,以后,就拜托大人照拂了。”

    袁可立说完,似乎像是交代完后事了一般,只是拱手对李沐施礼,笑着留下一句:“希望大人和二位公主有情人终成眷属”就转身离开了。

    门外传来袁可立解脱般的笑声,透着畅快,透着悲壮。

    国家幸甚,有这样的仁人志士为了汉家天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华夏族裔才能生生不息,绵延不亡。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第七十五章 战广宁(上)

    三日之后,大明天启二年,八月初一,广宁城上,辽东总兵刘渠神色凝重的望着城下旌旗烈烈的建奴主力大军,心中蔚然一叹,建奴主力大军两万余人,加上汉军旗四万多人,共计六万大军,而且这些汉军军队明显不是之前南下劫掠山东时裹挟的杂牌军队,看那些步兵,铠甲齐备,刀枪闪动,攻城器械精良无比,想必是建奴用心组建的精锐步卒。

    加上两万强悍无比的满蒙铁骑,这一仗,让只有一万广宁军的刘总兵如何能胜。

    广宁的告急文书已经一日三次发往锦州,李沐回复直言锦州军内部不稳,现在根本无力出兵北上支援广宁,北云军担负守城重责,更不可能轻易离城。

    关于李太保在军营内遇刺的事情,刘渠是知道的,所以也没有对李沐报以太大的希望,最让他生气的是,驻扎在宁远的辽东巡抚王化贞,竟然也没有任何的回应!王化贞手握将近十万关宁军,难道也在那里兀自装聋作哑不成?

    广宁若失,宁锦防线漫长的堡垒线将完全暴露在建奴的铁蹄之下,一旦如此,这条漫长的防线就有被逐个击破的危险,难道统领十万辽东军的巡抚大人不知道吗?

    刘渠想到这里,不禁感到一丝刺骨的寒意,很显然,为了害怕承担失城败仗的责任,王化贞根本就不在乎广宁失陷对整个战局的影响,而是忙着把责任给干干净净的推卸掉。

    广宁军是精锐的辽东边军,是大明军饷最高,装备最好的军队之一,可是也很难抵抗六倍于己的敌人的进攻,城池陷落,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刘渠的脚下散落着一团纸屑,那是建奴的劝降书,刘总兵并不是正值年少的热血青年,但是岁月的沉淀,哪怕已经磨圆了他所有的棱角,却抹不掉他对于职责和国家的忠诚。

    “呜呜。”进攻的号角响起,建奴大军的攻城开始了。

    一支流星般的羽箭一下子飞向刘渠,却被眼疾手快的亲兵伸刀挡了下来,箭支被打落在地,震得那亲兵的虎口一阵发麻。

    好大的力道!刘渠不觉赞叹道。

    “大帅!城墙上太危险了,您还是下去督战吧。”身边的亲卫们赶紧说道。

    “不,我哪儿也不去。”刘渠坚定的摇了摇头:“我身为总兵,身负为国守土之责,誓与城池共存亡!”

    而此时,锦州的大营内,正是一片血腥的场景。

    李沐这一次真的是感觉到了被背叛的愤怒,一向对待自己人心慈手软的李大公子也终于发狠了,只要查出实据与白莲教有过从者,一概斩首,怀疑与叛匪有沟通者,禁闭两个月,而那些潜藏在军队内部的白莲教众被举报之后,无一不被施以惨无人道的酷刑,逼迫其供出同谋者。

    锦州军的军法处营地,在这一段时间无疑堪称人间地狱,李大公子亲自坐镇审问反贼,总兵熊廷弼,巡抚杨涟,统领熊成等都在侧陪同会审。

    在审问中,熊廷弼和杨涟都算是重新认识了李沐,这个不过弱冠的年轻人,面对犯人的时候,竟然如此心如铁石,仿若那个温和淡然的锦州经略使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现在面前跪着三个穿着锦州军士卒服饰的汉子,这三人跪在这里,是因为唯一跟踪并见过洛攸一行人的三跃的指认,才抓住了这三个白莲教的反贼,而且看上去在教内应该地位都不低。

    “你们三个,谁准备先说。”李沐带着一丝温和的语气问道,却让一边的熊成打了个寒颤,这是从盛京城,登州城,锦州城下的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淡然和威势,让熊氏父子这样百战余生的将领都不觉心惊。

    “呸,朝廷的狗腿子,有种就直接杀了我们,想让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简直做梦。”其中一个人似乎算是胆大的,却有几分色厉内荏的说道。

    “你们两个呢?”李沐却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又淡淡的问另外两人。

    另外两个人似乎有一瞬间的犹豫,只是并没有理睬李沐的问话。

    就在杨涟刚准备接替李沐说一些圣人大义来进行谈判和诱导的时候,李沐却扬了扬手,一旁的亲兵三跃竟然迟疑了一下,转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道:“公子。。。”

    “你想抗命?”李沐冷声道,吓得三跃赶紧摇头,于是马不停蹄的一路小跑着离开了,看得杨涟一头雾水。

    没有一会儿,三跃拿着一个杨木的大桶飞奔回来,在众人疑惑的眼光中,一下打开木桶的盖子,把里面的粉末倒在那第一个说话的汉子身上。

    熊廷弼只是一闻,立马就变了脸色,看向李沐的眼神里满是惊愕,只是他还没回过神来,李沐就抓起身边的火折子,朝那汉子扔了过去!

    “督师且慢!”熊廷弼话到嘴边,却看到那汉子身上的火药一下子被引燃了。

    熊廷弼见过在守城战中使用火油,而被活生生烧死的人,这倒是一点也不稀奇,但是往人身上倒火药的却是第一次见。

    如果说火油的燃烧是一个缓慢灼烧的过程,那火药爆燃就是一瞬间的能量爆发,只见那汉子全身一下子闪烁着巨大火光,活像一个巨大的礼花,人哪里能承受如此可怕的痛苦,那人立刻开始极度尖利的惨叫起来,仿佛不是人类发出的声音一般。强烈的焦肉味和硝石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传到在场众人的鼻腔内,使得熊廷弼这样的老将都感到阵阵反胃和心悸。

    杨涟一介文官,此时也算是被刷新了世界观,趴在椅子上,吐了个彻底。

    在场唯一一个连脸色都没变的就是李沐,他是在沈阳用硝化甘油炸过建奴军队的,残值断臂,人体散落的各种器官,他见得太多了。而这一次,他为了让老建奴永远记得疼,更是制造了足量的小型炸药包,等着给敌人一个惊喜的见面礼。

    李沐看着那汉子绝望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眼中没有一丝波动,却看得另外两个白莲教众一阵阵的心悸。

    那汉子过了许久,总算渐渐的倒在了地上,尸体已经呈现出一片焦黑,夹杂着许多白点,那是硝石作用下瞬间高度氧化的皮肤留下的组织。

    跪在一边的两人终于有些动容了,只是李沐也没有再问话,只是自顾自的说道:“算了,我不想知道了,中间这个溺死吧。”

    两名亲兵立刻按着中间那个汉子,把他的脑袋摁进一座大水缸中,那汉子拼命的挣扎,眼看着快断气,李沐又让亲兵把他提了出来。

    如此反复三次,那汉子终于崩溃了,带着满脸的泪水,痛苦的道:“我说,我什么都说,大人饶命,饶命啊!”

    就在大家都以为李沐得到想要的答案会放过他的时候,李沐却挥了挥手道:“可是现在我不想听了。”

    “扑通”一声,那汉子又被按进了水缸中,这一次,李沐没有示意亲兵放过他,眼看着那人在水里扑腾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渐渐的不动了。

    在场的人看向李沐的脸色都变了,太保大人好像不想问出什么来,只是想折磨这些犯人啊,这种死前的痛苦和绝望让人仔细一想就不寒而栗。

    剩下最后一个人其实已经非常害怕了,也许他不怕死,但是他害怕的是不知道会被什么样的办法折磨而死。

    李沐嫌恶的看了一眼剩下的一个教众,只是依旧冷冷的道:“你说我想听的,我给你个痛快。”

    那人听到,也没有犹豫,老老实实的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等人联系的主要的能叫得上名字的军官都供出来了。

    “你们怎么联系这些人?”李沐问道。

    “我们约好待到起事的时候,在手臂上绑上白莲丝带为号,偷袭中军大营。”

    “忠武营,定武营,安勇营加起来有三千多人啊。”熊成听着贼人的供述,心中不觉有些忐忑,这位督师不会是要。。。

    “三跃。”李沐突然抬头道。

    “属下在。”

    “给你个任务。”李沐的声音冷冽如冰,仿佛从九幽地府中散发出来一般,让三跃有种如坠冰窖之感:“把这人砍了,加上另两个,一起切好炖了,吩咐火头军,今晚给忠武,定武,安勇三营加餐。”

    “什么?!”杨涟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已经面无人色的白莲叛匪,指着李沐道:“你敢?!李沐!你还是不是人!”

    “国家危难如斯,外族大军压境,这些人却想在内部搞风搞雨,夺我锦州兵权,图谋他们的造反大业,却不考虑这样做会把国家带入什么样的可怕境地。”李沐只是毫无感情的说道:“这样的人,死的再残忍也不足以解我之恨,比起外族的敌人,这些人更可恨千倍,万倍!”

    李沐负手而起,不顾杨涟要喷火的眼神,对熊成道:“熊统领,命令北云军集合包围三营,命令火器营架炮,今晚丑时起,给你半个时辰,把三营夷为平地,一个不留,走脱一个,你熊伯功提头来见我,我李沐,说到做到!”

第七十六章 战广宁(中)

    天启二年八月初七,广宁城。

    曾经气势雄伟的广宁城已经满目疮痍,在数万建奴建奴精锐日夜不停的进攻之下,广宁守军伤亡惨重,城池多段都险些失守,眼看就要不保了。

    辽东总兵刘渠拿着佩剑站在城楼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城下正在准备攻城的建奴军队,原本周围站着的众多亲兵也少了许多,而且大多数都带有轻重不同的伤势。

    刘渠回头看了一眼南方,锦州军方面尚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若是援兵不至,今日广宁断没有守住的道理了。

    广宁现在只余下残兵两千余人,而建奴方面还有大军五万,这样的实力差距,意味着广宁城很可能抵抗不住建奴主力大军的一波突击就可能瞬间崩溃。

    可是现在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刘渠心中叹息,听着耳边熟悉的进攻的号角声,不禁握紧了手中已经砍到崩口的佩剑。

    “我刘渠,身为大明一镇总兵,身负为国守土之责,陛下,末将尽力了!今天,就让我为陛下尽忠吧。”刘渠自言自语道,仿佛下定了决心,冷冷的看着顺着梯子往城墙上奋力攀登的汉军旗士卒。

    “杀!”建奴士兵怪叫着冲上了已经斑驳不堪的城墙,城墙各段纷纷响起喊杀声,由于刘渠亲自督战,死守不退,他部下的广宁军将士也纷纷拼尽力气,拿起武器和建奴士卒殊死搏斗。

    可是现在的广宁军无论是人数还是单人的作战实力都和建奴相差太远了,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城墙上已经多段失守,努尔哈赤也是准备一鼓作气拿下广宁城,连精锐的正蓝旗骑兵都下马登城厮杀起来。

    刘渠身板的敌军越来越多,这些建奴的精锐士卒个个武器高强,杀得刘渠的总兵亲卫节节败退,眼看着就杀到刘渠的面前了。

    而刘总兵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拿起佩剑劈开一个建奴士卒的长刀,随后一脚狠狠的蹬在那士卒的胸口,趁着对方稳定身形的一瞬间,欺身而上一剑从喉头而过,那建奴士兵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一命呜呼了。

    城墙上明军的喊杀声越来越多,有很多明军士兵已经退到了城门的阶梯上,眼看就要被赶下城墙了。

    刘渠暗暗的下定决心,开始放弃对自身的防守,招式也变得大开大合起来,本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的心理,不要命的开始和建奴士兵拼命。

    “儿郎们,跟我杀,报仇血恨的时机到啦!”恍惚间,刘渠似乎听到了一阵冲天的喊杀声,而建奴军队开始产生了一瞬间的动摇,好多还在城墙上的士兵甚至想从原路爬回去,让刘渠不禁一阵阵奇怪。

    他靠近城墙往城下看去,只见一支万余人的大军正从建奴大阵的后方如水银一般倾泻而下,那火红的衣甲分明是大明的王师啊!

    难道是锦州镇的援兵到了?刘渠心中无比的欢喜,这回广宁城有救了。可是转念一想,锦州军他是见过的,身为大明最精锐的边军之一,铠甲齐备,武器精良,而这些从建奴后方冲过来的军队,却穿的破破烂烂,仿佛叫花子一般,武器也并非齐备,很多人甚至拿着一截长木棍就冲进了如狼似虎的建奴军阵之中。

    而此时的大营中,努尔哈赤也有些莫名其妙的说道:“你们不是说锦州的大军一兵一卒未动吗?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安费扬古,你的前锋侦骑都是干什么吃的!”

    “这。。。大王。。。”安费扬古是建奴的开国老臣了,和努尔哈赤同岁,要不是前锋都统是安费扬古,换了别的人,早就被努尔哈赤一怒之下推出去斩首示众了。

    已经六十多岁的安费扬古近年来身体并不怎么好,他追随努尔哈赤南征北战已经四十年了,身经大小战阵无数,堪称经验丰富的沙场宿将。

    “这些蛮子士卒看上去并不像辽东的蛮子军队,他们的衣甲破烂不堪,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活像一群要饭的,看上去似乎是南边内部各省卫所的驻军。”安费扬古想了想说道。

    “卫所兵?”大明卫所兵糜烂不堪,早就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要是卫所兵,怎么会有一万多步兵就敢来打建奴大营的事情发生,这些明人怎么都不怕死了吗?

    “命令广宁城上的人先撤下来,集中兵力先给我解决这些杂种,反正广宁不过数千残兵,已经是囊中之物!”努尔哈赤只是一瞬间思考后,就果断下了命令。

    不得不说,随着在李沐的手中吃了太多的亏,建奴的作战方式都在一定程度上开始保守了许多,这要是在以前,出于对明军战斗力的蔑视,没说的,老建奴一定会毫不在乎的两面作战,但是现在在不肯定地方实力的前提下,努尔哈赤开始默默的收缩防线以保证万全。

    刘渠的防守压力骤然减轻,还在奇怪的时候,看着建奴大军如潮水一样的褪去,拼命的想看清对面友军大旗上的文字。

    “报!”一名亲兵气喘吁吁的跑上城墙,对刘渠施礼道:“大帅,查清楚了,对面的友军是登莱巡抚袁可立袁大人的部属。”

    “袁可立?他不是在登州之战之后失踪了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自从广宁被建奴大军围困后,很多斥候都被建奴骑兵截杀了,刘渠至今还不知道袁可立来到辽东的消息。

    “袁抚台手中只有一万登州军,如何能打得过数万建奴铁骑,唉,这该如何是好。”刘渠不想坐视友军被围歼,但是自己手中的人马守城都远远不够,又怎么帮得上忙呢?

    袁可立所率领的登州军怀着满腔的仇恨冲击着建奴的大营,虽然这些人衣甲破烂,武器简陋,但是在冷兵器的时代,士气是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关键因素,就算是到了现代战争时期,士气不足的军队也往往不堪一击,且看现代中东战争中,拿着全美械武器的中东各产油国的正规军被游击队和地方民兵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就是实例。

    建奴军队一开始看着登州军那破破烂烂的样子,难免起了轻视之心,建奴的核心精锐自然都是带有数层铠甲的重甲步骑,但是对付这些叫花子,明显有些小题大做了,于是正黄旗和正红旗的两万汉军奉命将这些不自量力的明军一举歼灭。

    但是当两方士卒真正交上手之后,汉军旗的士兵一下就镇住了,这些叫花子悍不畏死的程度让这些还算久经战阵的汉军旗的士卒都心惊不已,他们有的人甚至就没打算用武器砍人,这边建奴的士卒一刀从对方肚子上穿过去,还用力的搅动了一下,而对方竟然忍着剧痛,直接铺上来一下子咬住了那人的脖子。

    无论汉军的士卒怎么拼命砍杀,那明军士卒就是不松口,直到一声咔嚓一声,汉军旗士卒的喉骨应声而断,那明军士兵才软软的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战场上满是这些疯狂的景象,有硬生生把敌军耳朵拉下来的,有疯狂的把汉军旗士卒砍成一滩碎肉的,还有用身体卡主敌人的武器冲上去同归于尽的,一万登州军,带着满腔的仇恨,狠狠的宣泄在这些强盗的身上。

    也许他们此时听到的都是父老被屠杀的哀嚎,是妻女被凌辱的惨叫,是城池被烈火焚烧的爆响,这一切只有用敌人的痛苦和鲜血才可以洗刷。

    很多登州军士卒临死前都嘟囔着:“爹娘,闺女,我给你们报仇了,我杀了好多的畜生,你们不要怪我了,不要怪我了好不好。”

    强盗们会害怕吗?当然会!当登州军的将士比强盗更残忍,更不畏死的时候,这些沾满了同族鲜血的刽子手们终于感觉到了恐惧,他们还有女人,还有财宝,还要圈更大的地,他们不惜与背叛家国,就是为了利益,又怎么能轻易的放弃呢?

    一万建奴眼中的叫花子,竟然杀得两万汉军旗节节溃退,最后演变成了大规模的崩溃,汉军旗的士卒一边跑着,一边还喊着:“疯子,都他妈是疯子!”

    崩溃的趋势直到真正的满八旗的建奴铁骑赶来才被制止了,可是就是这样,建奴士兵的损失也依然不小。

    这些登州军的士兵非常奇怪,按以往的经验,建奴士兵一刀砍掉那士卒一条手臂,大部分明军士卒都开始在地上无助的哀嚎,彻底失去战斗力。

    但是这些士卒会艰难的站起来,会捡起地上的武器,会拖着残缺不全的身体继续砍杀下去。

    自从跟李沐对阵以来,建奴正黄旗和正红旗的士卒都有心理阴影了,为什么只要跟他李大公子有关系的军队都透露着一股可怕的邪气,这人到底是人是鬼?

    可是建奴的真正满蒙铁骑毕竟不是登州军可以比拟的,就算是再悍不畏死,可是很多士卒的武器根本不足以对三层重甲的固山额真(建奴八旗军官)们造成伤害,更不用说那些武艺高强的甲喇额真和牛录额真了。

    登州军的数量开始迅速锐减,可怕的是,作战到现在为止,登州军没有一个伤员,损失数即为阵亡数,只有亡,没有伤!

    登莱巡抚袁可立亲自督军,眼看建奴大军已经逼近眼前也抽出了随身佩剑,预备和敌军正面交手,虽然他是一介文官,但是在强大的外敌面前,所有汉家儿郎的胆气,没有区别。

    “抚台大人!快走吧!”周围的亲兵纷纷出声劝道。

    “走?”袁可立自嘲的笑了一声:“我堂堂巡抚,失土失城,致使十四万百姓惨遭屠戮,又有何面目再回去面见皇上?走不了了,我也不想走了。”

    袁可立拉起坐骑的缰绳,凭风而立,对着眼前越聚越多的建奴军阵大笑三声,高声喊道:“兄弟们,我袁某今日有幸为我子民报此血海深仇,心中畅快,我们唱一首军歌吧!愿苍天有眼,佑我大明,陛下,微臣先走一步了。来我们起个头!”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战场上忽然响起的歌声让双方将士都一愣神,刘渠听着那熟悉的《秦风·无衣》,不禁湿了眼眶,他知道,这是袁可立的诀别。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广宁城上,数千明军高声喝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一时间,战场上的明军士卒纷纷高唱起来,苍凉悲壮之声穿透云霄,让建奴的士卒甚至生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他们悍不畏死,他们创造了无数的奇迹,强大的武力并不能压垮他们的骄傲,这样的国家,这样的民族,真的可能被征服吗?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还在广宁城上焦急的刘渠突然听到了一个年轻而熟悉的声音。

    “督师?!”

第七十七章 战广宁(下)

    登莱巡抚袁可立字礼卿,号节寰,河南睢州人。一生刚正不阿,为民请命,执法严明,明察秋毫,详刑惟允,熟知兵事,直言敢谏。

    历史上,袁可立一生光环无数,是晚明时期著名的忠臣名士,由于他在抗金作战中的巨大贡献,其生平著作遭到后来满清朝廷的封杀,散落而不复得。

    大明天启二年,公元一六二二年,八月初七,登莱巡抚加兵部尚书衔袁可立战死于广宁城下,享年六十一岁。

    登州军损失一万一千四百九十人,全部阵亡,这是大明辽东战事开启以来,唯一只有阵亡,没有伤兵的战斗,登州军全军覆没。

    建奴损失了七千汉军和两千正红旗的士兵,虽然看上去损失比明军小了一些,但是对于建奴军队的士气打击非常巨大,这样一支叫花子一样的军队用一万多兵力换掉了建奴主力九千多人的伤亡,在这个没有破伤风针和抗生素的年代,受伤往往就等于死亡。

    李沐站在广宁城的城楼上,他昼夜兼程,快马加鞭赶到广宁,却还是没有能改变袁可立战死的结局,锦州军主力也已经出发,可是还需要数日的时间才能抵达广宁城。

    看着袁可立的大旗倒下,李沐眼中泪水终于忍不住了,他自会战辽东以来,所遇见的将领几乎无不是忠心为国的国家栋梁,秦良玉,袁可立,熊廷弼,中华民族从来不缺少守护国运的勇士,可是大明还是灭亡了,体制和思想上的痼疾才是让国家走向衰亡的根本原因,这是这些勇士们改变不了的。

    李沐暗暗的下定决心道:“袁公,若你在天有灵,希望你保佑我中华不再步前世后尘,不再受那建奴百年奴役,不再有被外族瓜分的惨痛历史。”

    “督师,恕末将直言,广宁陷落几乎不可避免,此处太过于危险,督师还请先行离开!”刘渠急切的说道。

    “刘军门,把我的大旗立起来,我李沐今天就在这里,我看建奴有没有胆子攻这个城。”李沐露出一丝邪笑,看得刘渠颇有几分迷惑。

    这边好不容易在付出巨大的代价围歼了登州军之后,努尔哈赤气急败坏的命令前锋步兵再次准备攻城,就在建奴大军再次催动脚步准备登城的时候,竟然一下子都止住了脚步。

    因为广宁城上立起了一面巨大的中军大旗,上面用劲笔楷体书着“大明钦封宁远侯,太子太保,李”!

    “是李沐小蛮子,李沐小蛮子!”不等汉军旗的士兵反应过来,这回倒是从来没有过的,竟然是建奴正红旗的士卒先开始害怕起来,面面相觑的踌躇着不敢再上前一步。

    人的名,树的影。李沐立起一面大旗,五万大军应旗而止!

    正黄旗的士兵也是吃过大亏的,对北云兵那下雨一样的齐射心有余悸,不少建奴士兵想起李沐在登州城上用大旗插过俘虏头颅的画面,至今心有余悸。

    李沐穿着铠甲,稳稳地站在城垛之间,头盔上红缨高扬,迎风而动,更衬托的他如同战神下凡一般。

    一瞬间大喊大叫着要屠城三日的建奴士兵居然不做声了,李字大旗一立,战场上竟然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正黄旗,正红旗的奴狗们,锦州一别,不知近来可好?”李沐的大声笑着说道,但是这话听在二旗士卒耳中,却仿佛可怕的诅咒一般,锦州之战,建奴正红旗都统何和礼阵亡,副都统谭泰被俘,正红旗损失七千多精锐,汉军旗损失两万余人,这小子竟然好像是跟陈年老友见面一般的打招呼。

    “来,兄弟们,跟我们的老对手打个招呼。”李沐一声令下,经略卫队数百人就拿起天启式火枪站在城楼上,随着一阵砰砰的响声,靠的太近的一些建奴士兵迅速被火枪击倒,开始躺在地上痛苦的嚎叫。

    李沐倒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建奴士卒厮喊,但是建奴的士卒已经撑不住了,纷纷开始缓缓后退。

    可能察觉到军无战心,努尔哈赤也只好下令鸣金收兵,他要是知道李沐只是带着数百亲卫来到广宁,跟他唱了一出空城计,恐怕又得一口老血吐出来了。

    对于这条命令,从来贪功残忍的建奴士卒第一次感觉到退兵的鸣金声这么美妙,赶紧一溜小跑着回到了营地里。

    刘渠站在城墙上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对这位督师不禁深深折服,建奴扣关数十年来,明军败多胜少,损失惨重,高呼八旗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一触即溃,一溃千里。丧城失地无数,现在双方的力量对比并没有本质改变,但是李沐只消报出家门,就吓得数万建奴主力大军不敢寸进,这种气度,刘渠自问辽东战事以来数十载,未曾见过这样的将领。

    “熊成这个废物到底是怎么行的军,真他娘的慢。”李沐自己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骂骂咧咧的就下了城墙去休息了。

    由于李沐来的突然,自然不可能提前准备他的住处,当然大战当前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李沐也就住在刘渠的总兵府厢房内。

    天黑之后,总兵府突然传来命令,李沐突然吩咐自己的亲卫去召集城中所有的木匠,好像要打造什么精细的器械一般。

    是的,作为对抗建奴大军的最前线,广宁是有二十门红夷大炮的,但是这样的重炮实在是太难移动了,除了刚开始守城的射击了几发之后,所有的大炮就被集中在城楼中,若是广宁陷落,所有的大炮都会被炸毁。

    李沐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将这数十门大炮给重新利用起来。

    看着天启从京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图纸,这种加装了隔板,弹簧和轮轴的移动炮车简直堪称精美,李沐也不得不承认,天启皇帝绝对是投胎选错了职业,他要是做个工匠,说不定能成为和鲁班那样的神匠比肩的人物,他的天赋被皇帝的光芒掩盖了,但是李沐却依靠对历史的了解发现了他的巨大价值,这么看,这位历史上有名的文盲皇帝,木匠皇帝也不是那么失败了。

    在这样的军事堡垒中,各种工匠肯定是不缺的,因为无论是作战还是守城都需要大量的器械,以及对原由的器械进行维修和更换,木匠当然更是一抓一大把,李沐把图纸的各个部分分给不同的工匠,并让这些匠人之间相互隔离开来,决不允许互相交流,这样最大的程度保证了任何一名工匠都不可能知道全部的制造流程。

    那现在世界上唯一可以独自打造这种器械的人就只有皇帝陛下一人了,至于皇上会不会泄密那就算纯粹杞人忧天了。

    由于每个工匠都只需要打造一个部件,制造的过程显得非常顺利,最后只要按照图纸上给出的顺序组装起来,就可以完成一具完整的炮车了。

    当李沐这边积极准备的时候,努尔哈赤的大营中却陷入了不安之中。

    李沐的出现实在是太有震撼力了,原本嗷嗷叫着要一雪前耻的六贝勒塔拜像只被拔了毛的公鸡一般,缩在角落里,火光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一语不发。

    安费扬古倒是冷静多了,沉声分析道:“按理来说,锦州军没有支援广宁,确是非常违反常理。”锦州军内部出现的问题,建奴是不知道的,所以对于李沐没有出兵支援广宁,让努尔哈赤一直非常不解,原本思量好的围点打援的计划,也变成了死磕广宁城,至今已经损失将近一万人了。

    “也就是说,李沐小蛮子很可能早就带着锦州军来到了广宁城,就等着我们攻进广宁城,再反击我们?”二贝勒代善说道。

    “很有可能。”四贝勒汤古代也缓缓点头道:“我大金之铁骑无敌天下,但是在城池之中难以展开,发挥不出巨大的战力,狭小的巷弄之间,锦州军的火枪就会占尽优势。”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今天他为什么要出来呢?”六贝勒塔拜低低的插了一句嘴。

    “是啊,我们知道他在广宁,不是等于暴露了自己的战略目的吗?李沐此人狡猾无比,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误?”代善也附和道。

    安费扬古倒是觉得没什么奇怪的,他咳嗽了两声,喘着气说道:“李沐此人正是狡猾无比,才正是他的可怕之处,如果我们拿下广宁城就能抓住此人,你们会拼尽全力试一试吗?”

    抓住李沐?想到这里,所有的人仿佛呼吸都重了一些,抓住李沐,简直就算是得到了半壁江山啊,这个名字一定程度上都成为了所有建奴士卒的阴影,但是凡事都有两面性,若是能抓到李沐,对于建奴军队的士气的提升也必将非常恐怖。

    打,还是撤,让究竟战场如努尔哈赤者也不禁陷入了为难的境地,若是撤,自然是可以避免损失,可是李沐将会成为整个后金政权难以逾越的天堑和心理障碍。

    若是战,等于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广宁若是真的屯驻锦州主力精锐,在完全发挥不出骑兵优势的巷战之中,胜负恐怕难料。

    “暂命大军原地驻扎三日,我们先静观其变,我看他李沐小蛮子是不是属王八的,能在壳里待多久。”努尔哈赤冷声道。

    “嗻。”众人应诺。

第七十八章 虚虚实实

    三天之后,苦苦等待的锦州军主力终于抵达广宁,建奴方面接到消息以后,还固执的以为是关宁军的援军,这一下广宁城内兵力和建奴方面相当,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除了一万北云军以外,李沐也只调来了一万步卒,三千骑兵以及五千朝鲜世子翊卫司的军队,因为绫阳君李倧的关系,李沐对于世子翊卫司的军队颇为熟悉。

    随着熊成赶来的,还有若菡和李妍儿二位公主,倒不是说李沐此人色胆包天,非要带着女人上战场,两位公主殿下一来可以充当翻译,二来可以绝对的信任,对于那五千朝鲜军队,其实李沐还是颇怀着几分戒心的。

    一共两万八千人,加上原本广宁军剩下的那两千残兵,堪堪凑足三万兵马,这些人要是守城可能还将就,但要是和建奴主力大军硬碰硬,就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当然打仗的同时,李大公子也是不忘和自己两位红颜培养一下感情的,这叫工作生活两不误,李沐身为现代人,倒是很懂得张弛之道。

    若菡其实多多少少算是久经沙场了,对于开战这种事情其实并没有多少恐惧的感觉,反正她只管李沐本人的安全,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过问,毕竟对手是自己的家族,她当然也不可能帮助李沐对抗自己的家族。

    李妍儿却显得颇有些紧张,她一个女孩子要在军议的时候充当翻译帮助李沐和世子翊卫司的将领交流,同时还要面临大战在即的压迫感,不觉得仿佛一下子压上了千斤重担,让可怜的姑娘随时都想寻求保护。

    这一下倒是让某些不怀好意的人占了大便宜了,李妍儿每次寻找保护的时候,都会躲到李沐的怀里,这时候温香软玉在怀,若是不动手感受一下佳人的柔软简直白活了这么多年。

    至于若菡这样的姑娘,自然绝非一般女子可以相比,每天陪着李沐视察军队,贴身保护他的安全,而且偶尔还自带卖萌撒娇缓解情绪的功能,李沐恨不得把若菡做成个布偶挂在身上,走到哪里都带着。

    天启二年八月十四日,辽东的盛夏并不是非常的炎热,加上现在所处历史上著名的小冰河期,所以天气还算是带着几分凉爽。

    但是建奴大营这边已经快要发疯了,大军劳师远征对建奴薄弱的经济基础本来就是巨大的负担,这样僵持下去,不消说要不要攻城,建奴自己都把自己拖垮了。

    十四日一早,李沐向建奴大营方向射出十支羽箭,箭上附有广宁城的军力布防图,等于告诉老建奴,我在广宁城内有三万兵马,哪里有人哪里没人都告诉你了,有种你来打我吧。

    接到布防图的建奴方面都蒙了,打了一辈子仗,从来没见过这样出牌的,那布防图画的非常详细,兵力配置也非常合理,努尔哈赤和一众将领仔细研究了半天,都不约而同的承认,就算自己去布防,也不可能有比李沐更好的方案。

    可是若是这幅布防图是真的,这样机密的军事文件,为什么要主动告诉自己的敌人呢?

    难道李沐或者刘渠知道广宁守不住,准备投降了?可是至今为止也没有接到任何要议和使者的消息,让建奴一方更是莫名其妙。

    建奴大营中,一等大臣安费扬古盯着那幅布防图,在看着眼睛都生疼之后,终于直起腰身,对努尔哈赤道:“大王,我们这样已经尽力把损失降到最低了,如果让汉军旗的步卒打前阵的话,大约要折损一万左右的士卒,只要能突破平宁坊,安兴坊这两处街市,从两侧包抄过去,他李沐的火枪手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首尾兼顾,不怕四面受敌。”

    其实建奴和大明两方就像是在下一盘巨大的棋一般,李沐这边摆好了残局的棋盘,建奴方面就要拼劲全力想出破解之道,进攻开始之后,敌方阵型如何变化,建奴军队要如何应对,每一步都要考虑到,军国大事,非同儿戏,自然理应慎之又慎。

    这边再仔细思考着对策的时候,广宁城内的李沐却仿佛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一样,这小子甚至在大夏天跟若菡在房间里捣鼓起了冷饮来。

    李妍儿和若菡甚为爱洁,于是两人每天都会香盆沐浴一番,看起来李妍儿似乎还没有洗完那个漫长的澡,倒是若菡穿着一身薄纱汉装,带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袅袅婷婷的站在李沐的身边,静静的盯着李沐手中捶打冰块的手。

    随着咯吱咯吱的响声,李沐已经把木碗中的冰块全部捣成了碎末,然后小心的加了一点牛奶和和蜂蜜,再加上准备好的各种果肉丁,一碗香甜可口的刨冰就摆在了眼前。

    要说刨冰其实在大明一点也不稀奇,华夏民族聪慧勤劳,早就知道在冬天储藏冰块以备夏天使用,盛夏季节,无数高门大户,富贵人家就会从地窖里取出冰块用以制备各式可口的冷饮享用。

    如若是在京城,这时候的李沐肯定是要来一碗冰镇的酸梅汤生津解渴的,但是辽东前线没有那地道的酸梅,自然也没有京城那口儿汁水,只好自己捶吧捶吧冰块,做点奶昔过过瘾。

    像是皇宫大内这样的地方,宫墙都是双层的,中间有一定的距离,到了盛夏季节,宫中就会取冰库中的冰块填充到两面墙的中间空隙中,达到自然降温的目的,效果一点不比后世的空调差,而且环保无温室气体排放,当然代价也非常高昂,只有皇家和少数高门权贵可以享用的起。

    要是让对面的建奴大营的敌军知道李沐在这里开心的自制冷饮尝鲜,不知道该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呢。

    “你这丫头,这冷饮虽然可口,但是你自小体寒,还是不要贪吃了吧。”李沐轻轻刮了一下若菡的琼鼻,看着这绝美的少女大口大口的吃着刨冰,一点牛奶沾到了鼻尖上尚不自知,眼中满是宠溺的神色。

    说着,李沐竟然凑上前去,轻轻的把若菡鼻尖上那一点乳白给吻掉了,弄得小丫头心神慌乱,一阵羞涩的低下头去,那一瞬间可爱绝色的风情,差点让李沐没有把持的住。

    幸亏李沐还有一丝理智,对若菡上下其手是不要紧,但要是让等会过来的李妍儿看见了,虽然那丫头嘴上不说,李太保估计还是要糟。

    其实,在这个时代,若菡和李妍儿并不是不知道李沐这样的男人实在是稀有至极,无论家中妻妾几人,也从来没有像他这样小心翼翼的关心每一个感受的,在宁远侯府这样的高门巨阀里,更是另类中的另类。

    所以若菡和李妍儿虽然经常争风吃醋,但也大多是为了生活的情趣,倒也未曾真的让李沐为难过。

    吃完一大碗刨冰奶昔,李沐满足的伸了个懒腰,转而站起身来,缓缓踱步到门口,望着广宁城那比正常城市高耸数倍的城墙,似乎像是一下子下定了什么巨大的决心一般。

    若菡一身汉装,满眼崇拜的望着自己的男人,这个时候的李沐,不再是那个嬉笑怒骂,新想法不断的李云琪,而是大明第一战神,多次以少胜多,纵横辽东的钦封宁远侯,一品太保!

    他的眼神中,满是熊熊的战意和冷静的寒芒,仿若那数万建奴的命运,在他来到广宁城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了。

第七十九章 公元一六二二

    天启二年,八月二十一日。

    晴。

    晴,就意味着晚上必然星辰万里,月光如练,站在城墙上的李沐放眼北望在月光照耀下的建奴军队大营,美丽的光华映衬着大地都显得亮晶晶的,让人很容易忘记自己身处数万大军厮杀的战场之上。

    熊氏父子和三跃都站在李沐的身边,似乎带着几分兴奋和不安的神色,仿佛今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三跃。”

    “属下在。”

    “什么时辰了。”李沐淡淡的问道。

    “寅时三刻了。”三跃赶紧回答道。寅时,即凌晨三点,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

    “你们白杆兵是陪我干过这事儿的,不用我提醒你们该怎么办吧。”李沐微微笑着说道。

    三跃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赶紧点头道:“属下明白,扬威营的士卒也已经都经过训练,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走吧。”李沐走下了城墙,带着数百经略卫队和熊廷弼的总兵亲兵,竟然打开了南城门,悄悄的出城去了!

    夜,静谧的有些可怕。

    突然,随着一声尖利的似乎夜莺鸣叫的声音响起,在建奴大营外面不远处突然冲出一大队明军士卒,这些人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个纸包包,仔细一看,似乎是一营的士卒,三个千户将近三千余人,那纸包看上去灰蒙蒙的,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这边建奴大营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守夜的哨兵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敌军的身影,赶紧敲响了警钟,可是钟声刚刚想起,那些纸包就好像被明军士卒点燃,带着滋啦啦的火花扔了进来。

    就在建奴士卒们好奇,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却看到明军士卒全部就地趴倒在地面上,弄得建奴士卒一头雾水。

    “轰隆隆!”裂天辟地的巨响传遍了整个辽东大地,地面都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盛京城的一幕再度上演。

    原来,这就是三跃不敢回想的记忆了。

    至今一种白杆兵都还记得当初盛京的八旗兵营地经过这药包血洗之后的惨烈景象,时隔快一年了却还是让三跃有一种害怕的感觉。

    这一次的炸药包之中,明显还掺杂了大量的火油,建奴的士卒大多还保持游牧的习惯,扎营所用的帐篷用牛油糊上外表,原本是为了增加密封的效果,结果现在都成了助燃剂,一下子大火就卷席了小半个营地。

    一开始,中军大营的努尔哈赤还以为是遇见了雷阵雨,直到安费扬古跌跌撞撞的穿着一身中单跑到帐中,对着努尔哈赤就叫道:“不好了,大王,明军袭营来了。”

    “袭营?!”努尔哈赤一下子睡意去了一大半,原来明军原本就没想着要守城,他们一直就想着要主动进攻。

    既然要袭营,那布防图就没有了任何意义,因为明军根本不守城,那布防图就失去了其本身的战略价值。

    这张图,其实就是一个陷阱,它不是为了约战,只是为了给建奴大军一个固定的思维模式,就是明军预备死守广宁城,所有人都在想着攻城之后明军会有什么其他的特殊战法,生怕有一丝疏漏,却没想到到头来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全白瞎了!

    “李沐!李沐!我必杀汝!我必杀汝!”努尔哈赤听着左营火光震天,就知道这次损失肯定不会小,况且这个时候,自己感觉困意连绵,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更不用说手下的那些将士们了。

    凌晨三点半,是人睡觉最沉反应最慢的时候,很多建奴士卒根本就没有醒过来,就被大火莫名其妙的烧死了。

    “轰轰!”巨大的响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从广宁城墙上响起来的,听着声音,应该是红夷大炮!

    红夷大炮倒是不足为惧,那东西打一发要填装小半个时辰,而且后坐力非常大,想要把炮重新架起来需要很长的时间,明军的虎蹲炮倒是可以速射,但是建奴大营根本就驻扎在虎蹲炮的射程之外,努尔哈赤作为久经战阵的老将,自然对明军的火器十分了解。

    就在努尔哈赤集结了数百亲兵准备反击的时候,却好死不死的听见城门上的红夷大炮居然又响了!

    “这。。。怎么可能?!”努尔哈赤刚一愣神,就看到一枚黑点朝着自己飞驰而来,下意识的低了一下头,黑点擦着头皮飞了过去,随着一阵冷风落在自己的亲兵中间,铁球落地之后,强大的动能使得炮弹四处乱跳,炮弹上还带有铁屑,只要碰到飞速转动的炮弹,就像是被绞肉机切到一般,瞬间就化作一片肉泥和血雾。

    努尔哈赤抬头一看,心中不觉得一凉,明军的炮弹透露着一股莫名的邪性,仿佛长了双眼睛一般,只要建奴一组织起成建制的军队,立刻就有数发炮弹呼啸着飞奔而去,从人群中碾出一条血路,一瞬间就能带走几十条人命,把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士卒杀散开来。

    炮击精准的可怕,无论建奴士兵穿着多少铠甲,在凶猛的大炮之下全部都是止增笑耳,二十门大炮一刻不停的轰了十几轮,终于让一些建奴士卒开始崩溃逃跑了。

    这时,没有着火的左大营传来整齐的枪声,那边是马厩的所在地,大量的战马在还没有解开缰绳的时候就被北云兵排着队挨个儿枪毙了。

    建奴的骑兵瞬间有一多半失去了战马,只好拿起武器进行步战,可是北云军的火枪阵虽然最怕骑兵包抄侧翼,然而正面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被突破的。

    在多次突围无果之后,建奴士卒总不能往右营的大火里钻,只好纷纷往后逃命。

    战斗意志本身就不坚定的汉军旗最先崩溃了,虽然几位贝勒拼尽全力想要挡住全军崩溃的局面,但是随着李沐的大旗出现在战场上,崩溃就再也无法遏制了。

    六贝勒塔拜一看到李沐的旗帜,想也没想,撒丫子就跑,事实证明这位吃过大亏的贝勒爷确实是做了个明智的选择,二贝勒代善和四贝勒汤古代还想着若是抓住李沐能够夺得大功,却没想到那李大公子帅旗所到之处,明军悍不畏死,建奴一泻千里,任凭拼命叫喊也没有一个人敢回头一战。

    代善和汤古代征战半生,也算是第一次在战场上感觉到自己是个弱者,相比起李沐可怕的气势和威望,他们二人平时在军中的积威此时显得不堪一击。

    唯一没有崩溃的就只有努尔哈赤和安费扬古的亲卫部队了,但是他们由于衣甲最为精良成为红夷大炮的重点照顾对象,别说去围剿李大公子,就连自保都很难保证,几乎被大炮轰的头都抬不起来。

    二十门重炮的精确射击是无法抵抗的,纵然老建奴再勇武无敌,也毕竟是血肉之躯,无法和钢铁炮弹相抗衡,无论你带了多少亲兵卫队,也肯定是触之即死的命运。

    安费扬古也一个劲的跟着老建奴逃命,却不成想跑着跑着,一枚炮弹从身后擦着安费扬古的右臂而过,一下子把这老小子的右臂给削了下来,骑马的缰绳一松,一下子被飞驰的马匹摔落在地上,不巧又被后面紧跟的一名亲兵的马蹄踩了个正着,原本就病重难愈的安费扬古哪里还能这么折腾,一下子就没了声息。

    再说代善和汤古代两人,看到李沐带着精锐亲卫追来,吓得分两个方向各自逃命,李沐看着代善远去的背影,冷冷一笑,这个傻小子肯定是要放回去争夺王位的,那就只好抓那四贝勒应个景了。

    这边李沐坐在马上,端起一把天启皇帝送他的那支皇帝亲手打造的火铳,这支铳是皇帝全部技巧的巅峰结晶,不仅铸造精良而且奇准无比,李沐仔细瞄准了汤古代的后背,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四贝勒汤古代身形一滞,缓缓的跌落马下。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建奴军队都崩溃了,左大营的很多精锐士卒都开始反过来和明军作战,明军的枪阵伤亡也并不小,只是李沐的名头实在是太响亮,左大营又正好是正黄和正红旗的士卒,看到李沐的旗帜,上来气势就泄了一大半,第一反应就是逃命,所以反抗者寥寥。

    而右营的正蓝旗驻军早就被那不知名的小纸包炸的魂飞魄散,无论多么英勇的军队,对于这种无法预知,无法解释的巨大力量都充满了恐惧,何况爆炸之后的右营实在是太惨了。各种断手断脚,肠子人头撒了一地,几乎找不到一具算是完整的尸体,整个右营的营房和帐篷很多都被掀上了天,不少帐篷落下来的时候还裹着好多已经被炸碎或者烧焦的尸块。以至于后来打扫战场的熊廷弼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靠近建奴右营留下的残垣断壁。

    抵抗虽然很多,但是大部分没有形成建制,无力改变建奴大军主力崩溃的主要趋势,最终也渐渐的被淹没在明军的枪声和火炮之中。

    但是李沐知道建奴的精锐绝不可轻易追杀,只要逃出大炮的射程,凭借努尔哈赤的威望,可以轻松的收拢溃军反戈一击,所以就在老建奴憋足了劲想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时候,数万明军竟然就那么拍了拍屁股,头也不回的回去了。

    老建奴扬天长啸一声,吐血倒地,再次昏了过去。

    广宁之战,从七月底建奴大军抵达城下,到今日建奴大军崩溃,历时二十三日,大明方面折损九千广宁军,一万一千登州军,锦州镇折损两千北云军,五千余枪兵以及朝鲜军队折损了大约两千世子翊卫司,明军伤亡将近三万人,大明登莱巡抚袁可立战死,代价不可谓不沉重!

    建奴这一次所带的主力大军,几乎除了正黄旗和正红旗护卫努尔哈赤的亲卫之外,大部分损失殆尽,四万汉军只剩下不到五千残兵,两万满蒙铁骑也只剩下三千多人,五万多主力大军折损在广宁城下,建奴四贝勒汤古代被俘,一等大臣安费扬古阵亡,算上上一次的何和礼,满清开国五位一等大臣,已有两个折在李沐手中了。这一回建奴是真的被伤到了元气,十万满蒙骑兵历经三场大战,损失近半,对于人丁稀少的女真族来说,简直如同少了半条命一般。

    李沐经此一战,已经杀伤了十万余建奴军队,现在李沐的名字已经是建奴土地上挥之不去的阴影,尤其是正黄正红两旗的士卒,打死不愿意再跟任何李沐所辖的军队进行交锋。

    大明的辽东战局,在大明一六二二年的这个夏天,悄悄的走向了完全不一样的道路。

第八十章 杀良冒功

    随着广宁之战胜利的消息渐渐传到了宁远,辽东巡抚王化贞却没有一丝欣喜的感觉,锦州镇战功赫赫已经让他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这样下去,岂不是凸显辽东镇无能至极?若是御史弹劾自己在辽东督师期间,毫无建树,怯战不进,自己该作何解释?

    没办法,老规矩吧。王化贞哀叹一声,叫来了心腹属下,集结了数千关宁军,这些士卒仿佛接到了什么兴奋的任务,马不停蹄的拿上武器,悠悠然的出城去了。

    此时塔山堡附近的一座小城镇,正是一片繁华景象,建奴在辽东损失惨重,退守沈阳,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一直在敌军阴影下生活的辽东百姓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

    南来北往的商贾们也终于渐渐的多了起来,货郎叫卖的声音也显得格外的卖力一般,一股好像久未出现的生活气息一下子弥漫在每个角落之中。

    在一座小院子的门口,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似乎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的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色,并没有显示出想象中的安详神色。

    不多时,忽然看见远方尘土漫天,仿佛有千军万马开来一般,那老者眼中一凝,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赶紧回屋大喊道:“不好啦,官军来了!快跑!”

    正当家人手忙脚乱的收拾行李的时候,数千官军已经包围了这座小城镇,镇子里的族老和里正赶紧出来与军队进行交涉。

    一个耄耋老人拿着拐杖,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道:“军爷,我们塔湾镇这几日并没有发现任何敌寇踪迹啊,要是有的话,我们一定会提前向军爷告知的。”

    “敌寇?!”那领头的将领冷笑一声:“我怀疑你们就是敌寇!来人啊,给我杀!”

    话音刚落,早就等不及的官军拿着武器冲进了镇子里,见人就杀,见物就抢,官军们纷纷散开,冲进不同的人家,不多时到处都响起男人的怒吼和女人无助的哭嚎。

    而镇中几家大户,自然是这些高级军官独占了,他们带着亲兵卫队,冲进里正和大户的家门,将女人抓到一起,把所有成年男子就地格杀,所有的财物能拿走的都拿走,拿不走的也全部大火焚尽,杀人越货,如同蝗虫过境,比起建奴大军之凶残,犹有甚之!

    那些官军肆意的在这些抓来的民女身上发泄着**,因为这些都是平民百姓,为了防止走脱风声,官军向来秉持着一个不留的原则,每每赶尽杀绝。

    强大的关宁铁骑,朝廷用重金供养的精锐边军,此时把屠刀伸向了自己的子民,毫不留情的蹂躏着饱经战火的可怜百姓。

    大约两个时辰过后,原本繁华的街市已经是一片死寂,除了间或听见几声女人的哭声以外,再无其他的声息。

    随着将领一声撤兵的令下,数声惨叫过后,连女人的哭声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出来的时候,每个士卒的腰间都别着或多或少的首级,这些首级还需要带回宁远进行处理,将发式打理成建奴的长辫发型,然后就可以当做战功,送往兵部报功了。

    不久之后,兵部绩功司就会收到这样一份战报:某年某月某日,关宁军于野外遇建奴汉军旗和满八旗溃兵万余人,关宁铁骑英勇痛击,建奴大败,伤亡惨重,损失精兵数千。

    却不知这样的功劳,会不会让这些已经被猪油蒙了心的辽西将门感到羞耻呢?

    答案自然是不会的,关宁军自成军以后,听宣不听调,俨然成为辽西将门的私军走狗,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只是朝廷虽然不是傻子,但是出于对于关宁军的依仗,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在真实的历史上,面对南下扣关的满清大军,被崇祯皇帝引为肱骨的关宁铁骑,眼睁睁的看着敌军绕过宁远,杀奔北京城,一兵未发。。。

    此时的广宁城内,收到辽东巡抚王化贞信件的李沐正在大发雷霆。

    “无耻啊,无耻!可笑啊,可笑!”李沐当着高级将领的面,痛斥同品同级的辽东巡抚无耻,让许多高级将官都不自觉的感觉冷汗直流。

    “王化贞,王化贞,当真无耻之极,此人心性狭窄,歹毒凶残,比起建奴之祸,有过之而无不及!”李沐气得胸口一阵阵的起伏,让大厅内世子翊卫司的朝鲜将领看得莫名其妙,站在一边充当翻译的李妍儿心中担心不已,刚想把李沐说的话翻译出来,却被熊成急声制止,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什么叫他辽东镇殚精竭虑,助我倾力一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什么叫让我上奏为首功,他必从之?还有,这七千首级,从何而来,从何而来?!”李沐大声的说道。

    “这。。。”熊成其实想到了这些首级的来历,但是说出来,看着李沐这个正在气头上的样子,他害怕李沐直接带着兵奔着宁远去找王抚台谈心。

    “熊大人,关宁军遭遇的敌军,到底是哪一部分?难道正白旗也出兵了而我们没有接到消息吗?”李沐疑惑的想着,努尔哈赤这个老小子在这个时候分兵去打宁远?脑子秀逗了吧。

    “正白旗?哼。”熊廷弼只是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说:“怕是杀良的功劳吧。”

    “杀良?”李沐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之前在历史上就有过援剿总兵贺人龙与李自成作战的时候,数次根本没有和李自成交锋,靠着杀老百姓混到了总兵,还得了个贺疯子的诨号。

    “王化贞,贼子安敢?”李沐吃了一惊,仿佛不可置信的说道。

    贺人龙是武进士,大字不认识几个,他王化贞是万历四十一年的进士,首辅大臣叶向高的弟子,饱读诗书的儒家学者,居然也能干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举?

    “有什么不敢的,你李督师在广宁力战建奴主力,干掉五万敌军,若是他寸功未立,不是显得他王抚台像个废物一样吗?朝廷要是一高兴,把辽东镇也划归你管辖,辽西将门那些狗腿子不炸了毛才怪。”熊廷弼嗤笑一声,冷言冷语道,他在萨尔浒一战中被王化贞放了鸽子导致大败,后来下狱论罪,自然不会对这位胆小怕事的巡抚有什么好脸色了。

    “他身为封疆大吏,自己无能懦弱,居然想用普通百姓来充当进身之阶。”李沐作为现代人,实在是无法理解这种把黎民百姓性命当做草芥的价值观,战场上的伤亡是必要的牺牲,是为了守护更多的人的安全,但是这种为了一己之私,屠杀百姓的行为,让李沐无论如何无法接受。

    “王化贞,这本,老子参定你了!”李沐心中怒火滔天,阴沉着脸低声的说道。

    听闻此话,熊成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色,他总觉得这个时候参劾辽东巡抚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劝诫李沐。

第八十一章 传捷京师

    九月初四,京师。

    时间正值晌午,四九城正是一片市井气象,北京人自古就喜欢那些街边的小食,无论地位高低,甚至有些高品级的大臣,也趁着午间吃饭的空当,出来买些爆肚炒肝之类的小吃大块朵颖一番。

    这时候,贡院边的一座号称状元楼的酒楼里正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食客们的面前摆着琳琅满目的各色菜肴,却几乎很少有人在动筷子,眼睛都盯着眼前那一处两丈长宽的小戏台,那台上一个穿着长衫的说书人,拿着一把不知何年何月淘来的破扇子,手中一块已经掉了漆的抚尺,正在唾沫横飞的说着故事。

    “话说宁远侯领着五百精兵,就直奔那盛京城,宁远侯是何等人物,那是天上下凡的战神转世,只是一道咒语闪过,那白杆精兵就纷纷化作虎豹之身,顺着盛京城的城墙就纷纷攀附而上,这些人看那高墙城池仿佛如履平地一般,不多时就把那三千守军杀得是干干净净,再看我们李侯爷,一个箭步,就飞上了数丈高的城墙,繁华的盛京城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台下的观众早就忘了吃饭这件事情,就连端着菜盘准备上菜的店小二,都拿着一盘子鲜嫩的荷叶酥鸡,呆呆的站着听着那说书人胡吹海侃。

    “这时,秦良玉秦大将军赶来对宁远侯道,侯爷!城中还有八旗精兵三万之重,我们这五百精兵纵是虎豹之身,一时也绝难把敌军聚而歼之啊。”

    要不说谣言最是吓人,当初盛京的八旗驻军明明只有八百余人,硬是被吹成了三万。。。艺术创作当真是天马行空,什么都敢想。

    可是无所谓,观众就喜欢这样的故事,三万比八百多那么倍,自然也就刺激那么多倍,至于是否合理,谁听笑话会在乎这个笑话是否真实发生过呢?

    “可宁远侯神力在身,无所畏惧,只是冷笑三声,挥手闪过一片雨云,顿时建奴大营雷鸣电闪,九天神雷滚滚而下,三万大军只不过十息之间,尽皆齑粉矣,后来老建奴带兵回城,翻了三天三夜,都没有找到一具完整的尸体来!”

    说书人一拍抚尺,众人精神一震,哄然叫道:“好!”一时掌声雷鸣。

    说书人得意的按了按手,又开始胡说八道:“却说宁远侯来到建奴八贝勒皇太极的府邸,八贝勒等于就是我大明的王爷,却见府内一株莲花生的极美,李侯爷看得欣喜正欲伸手去摘,却没想到那花摇身一变,竟然化作一个绝色芳华的小美人,袅袅婷婷的对李侯爷深深的施礼道,将军万福。”

    “那小娘们想必也是天上的仙子吗?”一个性急的汉子忙不迭的问道。

    “那是自然,那女子是天界的百花仙子,仙界男女之间,却不允许有情爱之事,然那仙子暗恋侯爷前世的战神之身,为了追随侯爷朝夕相伴,不惜私下凡间,在盛京城化作一朵莲花,等了战神五百年。”得,战争故事成功变成仙侠故事,仙侠故事又变成神话故事了。

    “下凡之前,负责世间缘分的月老告诉百花仙子,你这一世,注定与他有三次劫数,若是能侥幸撑过,则能生生世世长相厮守,若是不能过去,则要再等五百年才有可能再次见到他。”说书人扇子一开,只是拿腔作势道:“这第一劫,就是你会化作爱新觉罗氏的长女,与你相爱之人生而为敌。”

    “这是不是太残忍了。”马上就有心软的人看不下去了,低低的反对道。

    “别说话,听他说听他说。”边上的看客马上不满的制止了那个多嘴的家伙。

    说书人话锋一转,又道:“侯爷英雄人物,又怎么会在意这等身份,那女子生的娇媚动人,又温婉贤惠,一看便知是良配,于是侯爷就带那姑娘一道回了锦州,却不知这一切被天界的另一位仙子看到,那仙子名为海棠仙子,她亦苦恋战神数千年,却一直不敢下凡,这一回总算是下定了决心,但看那百花仙子化作一位金枝玉叶,海棠仙子也好不相让,于是投身朝鲜王室,做了王室的郡主,他知道李侯爷回城之路已经堵死,就必然会来朝鲜避难,就早早的在驿馆内等候了。”

    “后面呢后面呢!”观众们预感到有什么香艳剧情要发生了,纷纷兴奋的催促道。

    正当那说书人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街面上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只见不允许纵马的京城大街上,一匹快马却从城门处飞奔而来,身后插着一支大红色的羽毛,飞一般的直向皇宫大内而去!

    “捷报!捷报!宁远侯广宁大败建奴,杀敌五万!捷报捷报!”那人一路狂奔,一路高喊道,所过之处,百姓齐声高呼万岁,有的甚至燃起了鞭炮,仿佛整座城市,一下子迸发了出了无限的热情。

    “哈哈,好啊好啊。”状元楼内也是一片欢腾,大明有战神宁远侯,消灭建奴,澄清寰宇指日可待了!

    老百姓的愿望是朴实的,他们不懂太多的政治内幕,只知道崇拜马上建功的大将,知道守护他们的宁远侯是所有正义和力量的化身。

    “各位,我们掌柜的说了,为贺我大明辽东大捷,今日这顿,我们状元楼请了!”那店小二也赶紧激动的宣布道。

    “哈哈,那就多谢掌柜的了!”众人大都笑道,其中一桌子看上去颇有几分气势的食客站起来,对在场的所有人说:“掌柜的请大家吃饭,我请诸位喝酒,今天高兴,我们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却说那报捷的快马一路直奔紫禁城,沿途处处鞭炮齐响,欢呼震天,终于惊动了宫城内的二十四监的大太监,魏忠贤站在签押房内,站起身来,听着宫门外欢呼声响彻云霄,赶紧吩咐一个小太监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小太监刚一出门,魏忠贤自己却忍不住了,跑出了签押房,来到午门边一看,厚重的宫门,一骑策马而过,马上的骑士高喊捷报,一路上所有的大汉将军和巡逻军士全部站立肃然行礼。

    这边接到消息的天启皇帝接到消息,一路小跑着跑到了奉天殿的龙椅上,跟着他一起过来还有首辅大臣叶向高,锦衣卫指挥使崔应元,以及数名值守内阁的司值郎。

    那骑士来到奉天殿阶下,跳下马来,满面红光的抱着捷报拾级而上,当初这个报捷的任务,可是花了二十两白银抢来的,现在看来,真他娘的值了!

    看到龙椅上端坐的皇帝,那骑士立马下跪行礼高声道:“启禀吾皇,宁远侯,锦州经略李沐李大人于广宁城大败建奴主力,杀伤建奴精锐五万两千余人,生俘四贝勒汤古代,阵斩一等大臣安费扬古!”

    “好啊!好啊!哈哈!李爱卿,打得好!打得好!”天启书读的不多,一激动,什么词都不记得了,就知道一句句的重复好,说着说着眼角竟然渐渐的湿润了。

    “陛下,太保大人有一句话,让小的带到,一等大臣安费扬古是被陛下所制之红夷大炮一炮毙命的,陛下英明神武,护佑我大明疆土,万岁万万岁!”那骑士紧接着高声道。

    听了这句话,天启皇帝再以难以遏制泪水,一下子就趴在龙椅上哭了出来。

    “父皇,你听见了吗?儿臣所制的大炮,杀了安费扬古!杀了安费扬古!一等大臣!父皇,你看啊,儿臣有功了,儿臣会护佑祖宗社稷了。”天启胡言乱语的一番好久,才转而高兴地对叶向高说:“首揆,这个要赏,要狠狠的赏,一定要狠狠的赏,封国公,进上柱国,平章军国重事,蓟辽总督,你们看着办吧,反正要赏,但凡赏赐之议朕无不准。”

    “陛下。”叶向高虽然也万分激动,但是他一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一颗心早就打磨得如同铁石一般,只是待到天启稍稍冷静下来,就温言说道:“李太保还参劾辽东巡抚王化贞杀良冒功,消极怠战。”

    “王化贞?”天启一愣,这是怎么回事,辽东巡抚消极怠战,辽东镇是朝廷最信任的国家柱石,怎么会如此不堪?

    “那就拿下王化贞,让他走人。”天启此时兴奋过头,毫不犹豫的道。

    “陛下,若是拿下王化贞,辽东就归他李沐一人,俨然辽东王了!”叶向高沉声道。

    “什么?”

    其实身为首辅大臣,叶向高与李沐年龄差距太大,本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但是李沐参劾王化贞的奏本却让他起了怀疑之心,这位年轻的宁远侯,手握数万精锐的边军,还想着要挤走辽东巡抚,那辽东地区岂不是连个能制衡他的人都没有了?若是他要是有什么不臣之心,辽东大军南下,三日就可抵达京师!

    十余万精锐的辽东边军,改朝换代轻而易举!

    叶向高身为首揆,手中管理着所有的国家大政,不可能去仔细调查王化贞的战功是真是假,只是制衡李沐,必须要王化贞这块棋子,没有王化贞,李沐在辽东一地几乎算得上是国中之国了。

    天启也不做声了,他虽然信任李沐不会行此叛逆之举,但他毕竟是皇帝,不能拿朱明天下冒这个险,制衡是帝王之术永恒不变的话题。

    “可是如此大功,朕若不赏,何以服众?”天启实际上已经被说服了,但是还是望向叶向高道,意思很清楚,主意是你出的,黑锅也要你来背,朕不能落下个刻薄寡恩的坏名声来。

    “现在江南倭患又起,让他去平倭吧,建奴经此大战,恐怕会消停一段时间了。”叶向高想了想,于是出了个主意:“让他去做个东南经略使,督抚江浙和南直隶三省军务,品级可以升一级,荣衔可加上柱国,至于爵位,陛下还当慎重啊。”

    “不若把宁远侯这个县侯升为郡候,改封晋阳候,封地在晋阳,加食邑三千户,这样可否?”天启想了想道。

    “圣上英明。”

    “那就这样宣旨吧。”

    “未免辽东局势崩坏,还是让熊廷弼接任经略,这样待到建奴若是有什么大动作,直接加封李太保为锦州总督,就可以直接指挥锦州军作战。”叶向高沉声道。

    “那就依首揆之议,拟旨吧。”天启说道,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转头对叶向高说道:“对了,上次李沐上奏的奏折中,我记得有一项是让他参加科举考试的奏请,不知首揆以为这是何意?”

    天启倒不是说有什么怀疑,也不是没有恩荫的官员参加科举考试的先例,毕竟科举考试才是进身的光明大道,只是李沐已经是一品大员,这样的人考试,哪个考官胆大包天敢黜落他?

    他要是去浙江参加考试,从主考到同考全是他的下属,还怎么考?

    叶向高对于这个建议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李大公子小孩子心性,好奇考场什么样子,那就让他去看看喽,只要他暂时脱离掌握那数万精兵,至于他想干什么,就由他去吧,毕竟也是大明威名赫赫的一代战神,还有可以有点特权的。

    “陛下,这个无关大雅,李侯爷想考,就让他去考吧。”叶向高甚至有点恶趣味想着这个武人上了考场是什么画面,还有几分想笑的感觉。

    “那好,那就这么办,宁远侯破敌有大功,加晋阳侯,食邑三千户,进上柱国,迁从一品东南经略安抚使,总督江浙南直隶三省军政,平灭倭患。。。嗯,朕再赐他个秀才出身,让他去考乡试吧。”天启说到这里竟然笑出声来,荣封正一品,实职为从一品的。。。秀才,别说大明开国以来,自有科举考试以来,就没有出现过这么高等级的秀才!

    “杨涟也别回来了,去江浙当监军,继续跟着这小子混吧。朕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就孤零零的上路了,好好的大功之臣搞得像贬谪云南一样。”天启说道。

第八十二章 信王朱由检

    接到圣旨的李沐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意外,功高震主的道理他是懂得的,现在的他还不具备和整个大明政治体系对抗的资本,低调做人,高调做事才是文武之道,于是也不矫情,交接政务之后,就带着几位红颜知己准备离开了。

    反正北云兵和锦州军还都在自己人手中,李沐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在江南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正好可以好好的考虑自己情报网的事情了。

    天启宣旨之后,还特命李沐回京献俘,于是李沐交接事务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带着亲卫回到了京城。

    所谓献俘,是中原王朝宣示武力的一种方式,把战争中俘获的敌军俘虏斩首示众,以示国家的武力强大,达到凝聚民心,增强统治者威望的目的。

    这一次回京,待遇自然与上次不同,也没有什么官员再把他化作阉党的成员,以李沐现如今的地位,根本没必要做什么党的成员,只要他想,挥一挥手,自己组建一个李党也不是什么难事。

    眼看着京师就在眼前,李沐还是颇有几分志得意满的,刚满二十二岁的李大公子,已经是东南经略,晋阳侯了,就算是在整个大明政坛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重量级人物了。

    也就是哥不想参与到政治的漩涡中去,否则一定会留下哥的传说。

    别人的眼中,李沐从手握数万大军的锦州经略被赶到江南去平倭,明显是被夺了实权了,江南三省且不说那乱七八糟的卫所军队,再就是倭寇之乱自戚继光平汪直徐海两大海寇,万历朝鲜战争之后,日本元气大伤,除了少量的流浪武士,哪里还能组织起什么大规模的袭击。

    但是李沐倒不是这么想的,建奴现在虽然元气大伤,但是自己数次胜利都是占了守城的光,以逸待劳,用安逸之兵打敌方劳师远征,但是要是想主动平灭建奴,他还没有那个能力,何况飞鸟尽,良弓藏,自己现在看上去风光无限,其实根基很浅,在大明内部并没有什么自己的党羽和坚定的支持者,这样的风光站得越高,也肯定会摔得越惨。

    要想一心一意的打仗,不顾其他的想法,在现在这个复杂的政治环境下,是不可能的,若不是杨涟作为东林党的代表跑到辽东去监军,被划为阉党成员的李沐不被东林党的那帮人参到死才怪。

    这些人,治国没有什么大用处,攻击政敌都是一套一套的,无论你有多大泼天的功劳,他都能把你说成乱臣贼子。

    不要忘记,首辅大臣叶向高,也是东林元老之一,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就把原本对李沐的封赏削掉了一大半。

    不得不说,在对于人心和政治斗争的把握上,李沐还是差了好几个段位的。

    李沐这一次没有骑马,而是跟着几个女眷坐马车,靠在马车柔软的靠背上,一边有明露喂着各种水果,一边玥然帮他按揉肩膀,前面还有伊宁捧着茶水送到他的嘴边,这样的日子,简直神仙也不换啊。

    唯有洛鸢一个人,坐的远远地,默默的盯着窗外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公子,快到京师了。”三跃策马在一边低声对李沐道。

    李大公子如今身份今非昔比,除了是一品的封疆大员外,更是世袭的堂堂晋阳侯,而且隐隐在民间被传颂为战神之身,无论东林还是阉党,都非常看重他,若是能取得李沐的支持,不说别的,在边军的战事上,李大公子的意见几乎一言九鼎,谁都不能跟他相抗衡。

    所以纵然李沐才年仅二十二岁,京师城门就已经站满了各路迎接的官员,李沐当然也不能拖大,早早地就下了马车,带着所有的亲兵卫队,步行来到城门口。

    城门迎候的官员有很多的,为首的勉强算是个熟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崔应元,崔应元武人出身,对于李沐这样的战场大将还是颇有几分真心钦佩的,于是就自告奋勇的来到城门迎接了,其实按照锦衣卫的地位,就算是他崔指挥使安坐家中等待也不算是失了礼数的。

    “哈哈,末将参见柱国。”上柱国是武人的最高荣衔,自春秋时期,上柱国为国家军事的最高统帅,后来逐渐发展为荣衔,并无任何实权可言,当然比起太子太保,虽然同为一品,但是上柱国明显地位更高,李沐官位不少,自然要选最高的称呼了。

    柱国怎么样论品级比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大上天去了,管一卫兵马的指挥使跟管全国军队的统帅怎么能相提并论,但是论实权,李沐可不敢轻易得罪这个特务头子,也笑着道:“半年未见,崔指挥使倒是显得富态了一些,红光满面,看上去生活条件不错嘛。”

    “柱国说笑了,我在这京师待着赋闲,哪里有您驰骋疆场来的痛快。”崔应元看李沐折节相交,语气也带了几分玩笑。

    “哈哈,崔指挥使这是变着法的说我过得苦日子啊,走吧,不要让同僚们等急了。”李沐只是哈哈一笑,跟着崔永元走到了一众官员前,突然看到面前站着一位穿着明黄长袍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的脸庞消瘦,眼神却极为有神,仿佛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让李沐实在是有几分意外。

    明黄色是皇室专用的颜色,这位一身明黄色,加上周围官员恭敬的神色,李沐也猜到了此人是谁了。

    “微臣参见信王。”李沐老老实实的行礼道,他身为上柱国,是可参不跪的,李沐觉得上柱国唯一的好处,就是免去了自己见到地位更高的官员老是要跪来跪去的麻烦。

    信王朱由检,此时刚刚十二岁,但是李沐却不敢轻视他,因为他就是后世引起华夏百年叹息的,大明最后一位皇帝,崇祯!(朱由检毕竟很难辨识,为了方便读者知道这个人的身份,虽然还没有即位,后文对于信王朱由检,一律以崇祯称呼之。)

    第一次见面,崇祯和李沐两个差了十岁的年轻人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李沐知道,崇祯此人虽然勤勉有为,但是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于多疑了,他害怕自己的大臣脱离自己的控制,所以崇祯朝是大明首辅大臣变换速度最为频繁的朝代,十七位首辅大臣先后上台执政,国家政策朝令夕改,军队调配乱七八糟一塌糊涂,这样的人,注定是和李沐的价值观完全不同。

    崇祯这个时候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出于对于这位传说战无不胜,甚至被老百姓说的如同战神下凡一般的侯爵的好奇,这才主动要求来到城门口迎接李沐。

    “柱国免礼,柱国在辽东大败建奴,杀敌盈野,阵斩两位一等大臣,生俘汤古代,武功强盛,更甚于于少保等前辈先贤,本王感怀在心,钦佩不已,在这里,本王代我大明百姓,多谢柱国了。”说着就要向李沐行礼。

    李沐赶紧出言道:“王爷不可,王爷是千金之躯,怎么能向我行此大礼?沐身为大明官员,世受皇恩,为大明守卫疆土是我的职责所在,谈不上什么功不功。”

    “哈哈,柱国过谦了,我皇兄已在乾清宫设下宴席,请柱国移步。”崇祯轻声一笑,就当先领着李沐准备进城,却看到门口御道已经全部净水泼过,两边军士纷纷肃然而立。

    李沐策马和崇祯缓缓的走过京城的大街,周围满是围观的百姓,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战神!战神!”

    周围的百姓们瞬间群情激奋,战神的声音刺破云霄,让一边的崇祯都微微变了脸色。

    锦衣卫指挥使崔应元此时也跟上前来,对崇祯耳语了几句,崇祯默默的点点头,对李沐笑着说:“柱国威望如日中天,这么好的机会,对我华夏万民说点什么吧。”

    “静!”随着大汉将军们齐声高喊,百姓们都安静了下来,看着穿着金翎锁子甲,骑着雪色踏花骢,头戴缨盔,身着蛟蟒披风的李柱国,默默的等着他的回答。

    一时间全场肃静,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在数十万百姓的注视下,李沐忽然感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骑在马上,环顾四周,很帅很装逼的说了一句:

    “我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们的,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只有一句话。”李沐顿了顿,大声道:“*******,*******!”

    “苟利国家生死已,*******。。。”崇祯默默的念着这句话,心中不觉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情绪。

    这真的是他的理想,他真的能做到这样的贤臣名士吗?

    大汉将军们也都高声呼喝着:“苟利国家生死已,*******。。。”一遍遍的重复,随着百姓们也都高呼起来,无论能不能听懂这句话真实的意义,他们只知道,李柱国说的,都一定是对的,否则怎么能把几十年都打不过的老建奴打得像条落水的狗一样呢。

    李沐在万众欢呼之中,缓缓的迈向皇宫的午门,今天的午门大开,仿佛一切都是为了迎接他而设计的一样。

    紫禁城的午门只有三种情况才可以走,第一个是皇帝本人,天下都是他的,没理由有皇帝陛下不能走的门,第二种,皇帝成亲大婚的当天,皇后可以走一次午门,当然一辈子也就这一回。第三种,即是科举考试的前三名,状元,榜眼,探花,一辈子可以走一回午门,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方法。

    但是规矩是人定的,如果你还要遵守规矩,只是因为你还不够强大而已,来到午门前,连崇祯都策马停下了脚步,这是属于李沐一个人的荣耀,他也没有资格参与其中。

    其他的所有随从都从两侧的边门进入了紫禁城,李沐一人一骑,策马从午门的中间缓缓的走向巍峨高耸的奉天殿,也算是体验了一把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得意情怀。

    可惜这个年代不兴挂个横幅,要是大明也有这个习惯的话,肯定会在京师城门上挂一个欢迎李柱国凯旋归来,那样才有颁奖礼的气氛嘛。

    李沐在后世去了好几次故宫,这个破门早就走了无数次了,相比起其他人羡慕的眼神,李沐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白瞎了天启皇帝一番招贤纳士的小心思。

    乾清宫门口,站在门口迎接的,赫然正是司礼监秉笔,东厂督公魏忠贤,李沐赶紧上前去,主动见礼道:“见过九千岁。”

    “好啊,云琪,做得好啊!”魏忠贤举荐有功,皇帝一高兴,自然少不了他的好处,原本好几个烦死人的东林党官员,在魏忠贤的一力坚持下,成功的让那些苍蝇全部卷铺盖回家了,魏忠贤好不容易清净了几天,这两天跟个弥勒佛似的,看谁都顺眼。

    “九千岁言重了。”李沐深知自己根基尚浅,完全不是魏忠贤这样的树大根深的老阉奴的对手,现在能做的就是努力装孙子,但是好在魏忠贤对自己的印象看上去还挺不错的,短时间内只要不和他对着干,出于对于李沐的依仗和皇帝对李沐的宠信,魏忠贤也没必要给自己找这个大麻烦。

    “不言重,云琪,你确实是不凡,大明建奴之患几十年了,从嘉靖年间到现在快五十载,从来没有经历这样的胜利,甚至从成祖爷北上追剿北元以来,就没有取得过这样的武功啊。”魏忠贤笑着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但是李沐知道,为魏忠贤对他的信任,已经远远不如以前了,李沐现如今地位日益提高是一方面,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杨涟!

    晚明三大疑案,唯一跟魏忠贤关系重大的就是移宫案。朱常洛登基后宠妃李选侍照顾皇长子朱由校迁入乾清宫。不到一个月后,朱常洛死于红丸案。李氏与太监魏忠贤密谋,欲居乾清宫,企图挟皇长子自重。

    时任都给事中杨涟、御史左光斗等,为防其干预朝事,逼迫李选侍移到仁寿宫哕鸾宫。

    所以说到底,魏忠贤和杨涟可是不共戴天的老冤家,李沐拜杨涟为老师不可能不影响他和魏忠贤之间的关系,何况魏忠贤本来也不是什么心胸宽阔的人。

    但是场面上的和睦还是要维持的,李沐和魏忠贤相携进入乾清宫,对着皇帝三呼万岁之后,照例是皇帝喊平身赐座。

    今天的皇帝似乎格外的激动,天启皇帝即位时不过十五岁,到现在十六岁,在后世只能算得上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其实这位皇帝很多时候也表现的像个小孩子一般,把满朝文武大臣都弄得哭笑不得。

    见到李沐坐下,天启皇帝立刻兴奋的道:“爱卿一路辛苦了,辽东苦寒,爱卿为国守卫疆土,功劳卓著,朕今日在这里设御宴为卿接风洗尘,虽然不足以偿爱卿之抗奴大功,也算是朕聊表心意吧。”

    这样漂亮的客气话,明显不是天启皇帝的水准,但是看起来,为了李沐,这位年轻的皇帝也算是费尽心血了,李沐不由得还是有几分感动的,马上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道:“臣受陛下知遇之恩,年方二十二,就已经身居一品,怎么能不为陛下肝脑涂地,微臣惭愧,没有彻底消灭建奴于辽东,又如何敢轻易言功。”李沐说罢,还拼命的挤出几滴眼泪,看得天启不由得有些感慨。

    天启皇帝倒是真心的喜欢这个臣子,原因也很简单,很可能李沐是大明唯一一个知道这位皇帝有多么大的才能的人,天启皇帝年幼就不被父皇所喜,知识水平实在是拿不出手,那一手纯熟的木工活放在现在可能是炫耀的资本,而在那个年代,尤其是作为一位统领一万万子民的大明天子,不仅不是一份可以夸耀的资本,反而会招致大臣的弹劾和劝诫。

    工匠乃贱业,你一个皇帝,就算成为大明最好的工匠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以后在史书上留下一句,帝无大能,犹善木工?

    但是李沐却是真的经常为这位皇帝的机械才能所叹服,他没有接受过任何系统的教育,却对机械原理有一种天生的敏感度,可能是由于小时候根本不受重视,闲来无事的时候,只有自己琢磨这些有的没的,加上天生的天赋使得天启皇帝非常善于组合一些精巧的器械。

    天启式火枪和天启大炮都必将成为改变历史的武器而被载入史册,但是科学的探究是无止境的,据说这位皇帝陛下还是嫌弃原先的火枪射击不够快,想搞出一点新东西来,他想着借助诸葛连弩的原理,把连弩的上弹原理搬到步枪上来,采用自动供弹的弹夹,能够实现火枪的连发,有的时候听到天启的设想,李沐都不禁暗自感叹,这要是世界上第一把半自动步枪,被皇帝搞出来了,不知道后世的史书上会怎么写他。

    “爱卿此次南下江南,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海禁!”天启一语惊人,把李沐吓了一大跳。

    “海禁?”李沐想到,大明最大的争议政策,除了对外的绝对强硬之外,海禁当属不二之选,自从朱元璋禁海以来,大明的海禁政策几次变化,永乐年间海禁松弛,还出现了郑和下西洋的伟大壮举,之后海禁被重申,到了嘉靖年间,由于倭寇泛滥,东南各省苦不堪言,大明的海禁政策达到了最高的警戒状态。

    戚继光平灭倭患,之后,隆庆帝再次开放海禁,史称隆庆开关。

    万历年间海禁更加松弛,大量的白银顺着中外贸易流入中国,万历皇帝别的爱好没有,就是死要钱,这位皇帝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弃这个赚钱的好机会,于是拼命的敛财,使得海上贸易迎来了一个小小的繁荣。

    很明显,面对着大明朝廷窘迫的财政状况,天启眼红了。

    李沐正愁怎么发展壮大袁可立留给他的那支登莱水师呢,这回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了,不是天启提醒他,李沐差点都忘了自己还是登莱水师总兵,兵部的批文也早就下了,可能兵部的官员也认为,你李侯爷都已经官居上柱国了,这小小的一支水师,应该难不倒你吧。

    有了水师,李沐心中不禁兴奋起来,这个时候大明的对外贸易绝对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大明是生产结构完善的农业大国,几乎对外来商品没有什么要求,但是同时期的欧洲却处在大航海时代的关键时期,所有的贵族都以使用东方商品为荣,大明的商品只要能运达欧洲都会迅速被哄抢一空。

    据估算,从1567年到1644年这段时间,海外流入大明的白银总数大约为三亿三千万两,大约相当于当时世界白银总产量的三分之一。

    思想的改变,资本的积累,都是李沐想要从根本上改变这个国家政治制度的最行之有效的武器,于是李大公子毫不犹豫的道:“陛下放心,微臣到了东南之后,敢不尽心为国谋福祉。”说完还遥遥举杯,露出一个我们都懂的表情。

    天启看到李沐这么上道,自然高兴不已,他一个皇帝,总不好意思张口对李沐说,朕穷疯了,你去给朕搞点银子来花花,况且海禁是不可违抗的祖制,作为老朱家的子孙,总不能堂而皇之的说要开放海禁。

    宴饮数个时辰,李沐喝得有点多了,在宫女的陪同下,走到了偏殿里正想方便一下,却耳边突然传来一个软糯的声音,让李沐一下子酒醒了一半。

    “柱国终于来了,奴家等得好辛苦呢。”

第八十四章 后会无期

    京城,李府。

    曾经的宁远侯府再次改换门庭,升级成为晋阳侯府,现在的李氏门阀,已经在京师中是有门有姓的高门大阀之地,连带着李氏周围房舍的房价都跟着水涨船高了。

    刚刚回到家门口,就看到府邸门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仔细一看竟然都是穿着各色官服的京城官员,不过看上去应该品级都不算高,大明规定四品以上的高官才能穿绯红的官袍,李沐一直觉得那大红色的官袍太显眼了,所以自己一直穿便服出门。

    其实在门外看不到高官很正常,因为所有的拜见都是有规矩的,品级高的高官们又岂会像这些苦哈哈在门口站着呢,早就请进府内,堂上奉茶安坐等待了。

    从后门进了侯府内,伊宁似乎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看到李沐进来了,便对李沐颇有些急切的说道:“公子,范大人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才回来啊?”

    “范大人,哪个范大人?”李沐疑惑的看向亲兵三跃,三跃也是一脸迷茫。

    “吏部稽功司主事范景文范大人啊,是您的舅舅啊。”伊宁提醒道。

    范景文?李沐似乎想起来了,娥恩哲曾经说过,范景文是自己生母范氏的兄长,但是对于这个舅舅实在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了。

    毕竟是母亲的亲哥哥,李沐还是非常好奇的,于是也没有再去换衣服,把马鞭交给一边的亲兵,就疾步往中庭会客厅而去,伊宁也赶紧跟在李沐的身后。

    李沐来到中庭下,只见一位穿着蓝袍的官员,大明的吏部主事是正六品的官员,但是吏部稽功司管官员的考评和升迁,手中权力之大简直遮云蔽日,所以哪怕范景文只是个六品官,就算他不是李大公子的亲舅舅,也会小心翼翼的被请进来奉茶的。

    范景文倒是没有自己在什么高门府邸的觉悟,看向中庭悬挂的一副手书“如此知足”。

    字体苍劲,气势万千,却透露着一股满满的不求上进的小农气质,堂堂晋阳侯府,从一品的东南经略,钦封上柱国的中庭之下,竟然写着大大的知足就好。

    范景文微微皱了皱眉头,回头看见李沐走了进来,这才笑了起来,也没有什么客套的礼数,只是有些激动的唤道:“沐哥儿,长大啦。”

    “舅舅。”李沐看到范景文的那一刻就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血脉感在他的血液里流淌,盖因这位范大人的气质长相和李沐竟有六分相像,看来李沐的长相应该是随了那位已经过世的母亲了。

    “哎呀,现在你已经是一品的封疆大员,不能再喊这乳名了。”范景文自言自语的笑着说:“你现在已经位列人臣之极,该给自己取个号了。”

    “舅舅,我又不是文官,取个号做什么,显得多矫情啊。”李沐摇了摇头道。

    “唉,云琪,话不能这么说。”范景文原本是个挺轻视武官的传统士大夫,但是李沐是自己亲妹妹的唯一血脉,又是大明杀敌十万的一代名将,他自然心中是十分欢喜的,让他取一个号,也算是通过无数的战功,表明李沐一定程度上已经得到了文官们的承认和尊重了。

    “哈哈,舅舅,您是长辈,那就帮我想一个吧。”李沐在这一世,没有什么一直陪伴的家人,对于范景文,当然也是充满了好感,看上去,母亲生前和自己哥哥的关系应该是非常亲密的,也使得范景文对这个外甥颇为看中。

    “你在锦州一年,战功累累,天下闻名,可是战场险恶,你又是我那可怜妹妹唯一的儿子,舅舅也希望你能一直平平安安的回来,不若就叫锦宁可好。”范景文柔声道。

    “好啊,我李锦宁也算是为我们家族争光了吧。”李沐大言不惭的开玩笑道。

    “哈哈,云琪,那是自然,若是有空,去你母亲的墓前看一看她吧,告诉她你已经是一品的柱国大将了,让你母亲也高兴高兴。”范景文认真的说道。

    “我一定会的。”

    “还有一件事。”范景文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缓缓的放在桌上,打开之后,里面竟然是一摞书卷。

    “李夫人告诉我,说你想参加科举,我也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这是我当初考试的时候所作的程文和对经史子集的批注,现在都给你了,想必还是有所帮助的。”其实这个时代的考试,也是有参考书和真题集的,连带着各种模拟试题练习册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范景文是进士出身,自然经验丰富,他的学习资料当然是能帮助李沐少走很多弯路的。

    “谢谢舅舅。”李沐知是一家人,也就毫不客气的收下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范景文还颇有些神秘的说:“据说过两天,要调我升工部右侍郎,当了五年的主事,因为外甥争气,结果一步混了个三品,还是沾了你的光哩!”

    “这个。。。我可没有和工部串通这个问题啊。”李沐害怕范景文误会自己帮他要了官,赶紧解释道。

    “不打紧不打紧,别人的东西我不要,我自家外甥的光难道还不能蹭蹭吗?眼看着我也是要穿红袍的人喽。”不管怎么样,升官总是件高兴地好事,冲着范景文这个晋阳侯舅舅的金字招牌,他这一辈子,只要不犯什么造反的大错误,平步青云几乎是一定的了。

    待到送走了范景文,李沐伸了伸懒腰,还待去厨房给自己找点零食,李大公子都是堂堂柱国了,这个喜欢上厨房寻摸小零食的习惯还是没有改掉。

    结果在后院的月门下,撞见了正在发呆的洛鸢。

    洛鸢经过救治,自然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身上的那道伤疤不可能不影响姑娘的心情。

    “洛姑娘?”李沐看见洛鸢一个人盯着一棵柳树怔怔的出神,不觉出言唤道。

    “啊?”洛鸢似乎下了一跳,看到是李沐,这才回头,颇有些迟疑的道:“李公子,你要走了吗?”

    “是啊,我转任东南经略,自然要前往南京上任了,算上这几天就要动身出发了吧。”李沐也是点头道。

    “我也要走了。”洛鸢低低的道。

    “你要去哪里。”李沐知道这个问题其实不该问,可是他又忍不住不说。

    “你会来找我吗?”洛鸢有些答非所问的说。

    “会。”

    “可是李柱国,我可是反贼,我是要造反的。”洛鸢语出惊人道:“你找我,不怕牵连家族,满门夷灭吗?”

    “怕,所以我会去找你,不会让你走到那一步的。”李沐肯定的说。

    那一刻,洛鸢突然笑了出来,清纯美丽的俏颜上散发出阳光般温暖的气息。

    “好,李云琪,若是你再找到我,我就生生世世跟着你,你让我走,我也再也不走了。”洛鸢娇笑着说。

    “那若是找不到呢。”李沐突然有些焦急的问道。

    “那就人生相错,后会无期吧。”

    (第二卷完)

第八十五章 东林书院

    天启二年,九月十七日。

    李沐及随众的船队从京城出发,船行大半个月,顺着大运河一路南下,在九月十七日这天到了常州府无锡县。

    虽然李沐所乘之官船雕梁画栋,已经算得上是漕运所能找到的最好的船只,也把李大公子颠了个七荤八素,头晕脑胀。

    京杭大运河是大明的南北运输命脉,每日来往船只何止千万,李沐的座船等级最高,权限最大,自然一路畅通无阻,否则断然不可能一个月不到,就能从北京到江苏。

    东南经略那是整个东南三省的顶头上司,从一品的大员,更别说李沐还顶着个上柱国的头衔,无锡知县和一众官员听闻李沐要停驻无锡,早早就在码头等候,脖子看得都酸了。

    而在船舱内,李沐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云卷云舒的清丽景色,正在怔怔的出神。

    “沐郎。”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沐一抬头就看见若菡那美丽无双的窈窕身影闪过,只是一瞬间,仿佛小小船舱里的空气都有了阳光的味道。

    若菡的性格,从来都是像一团灼热的火的,只是在李沐面前,她真的改变了很多。

    这位金枝玉叶的格格现在已经学会温柔,学会妥协,学会在平静的日子里陪着他看遍长安花。

    只是,这真的是她喜欢的生活吗?李沐有的时候对这个美丽的姑娘是充满愧疚的,所以他给了她一次冠绝天下的求婚,只是因为他答应她永远不变的幸福。

    江南烟火已在眼前,无论是否真的像书本里描绘的那般可人美好,对于若菡来说,毕竟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她足够勇敢,他不能理所应当。

    “傻丫头。”李沐轻轻拉过佳人的柔夷,看着姑娘明媚如水的眼睛,笑道:“陪我做这个官,累不累。”

    遍数大明高官无数,真正在乎自己心爱的女子胜过官位名爵的男人,李大公子只此一人,别无分号。

    “沐郎,做官我没有做过,也不在乎你是不是高官门阀。”若菡也是淡淡的笑道:“只是你这个东南经略,在明国也该是数得上的封疆大吏了,一天到晚就知道跟我们姐妹几个包饺子,做刨冰玩,是不是太不务正业了啊。”

    李沐交接完辽东事务后,就专心进入到陪几位红颜吃喝玩乐的伟大事业中,各种奇思妙想层出不穷,几乎都没有时间来关心江南的事务,反正还没有正式上任,也没有什么公文会来打扰他,所以也就安心的享受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了。

    在李沐眼里,东南经略,三省首牧,柱国朝野,一品封疆,也比不过陪着若菡晚上坐在船舱,数漫天星光吧。

    说起来胸无大志的很,却不知道是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

    “今天我们来烧烤吧。”李沐看到甲板上那一大片空地,不禁眼前一亮,还在若菡愣神之间,跑到了船前的甲板上,命令亲兵们用几根长木棍搭了一个简单的架子。

    一个装满炭火的大铜盆被放在下面,不多时,厨房就送来了各色肉串和一应佐料,堂堂晋阳侯想烤点肉吃,自然是想做就做的。

    所以当无锡官员看到官船上浓烟升腾的时候,一瞬间还以为晋阳侯的座船走了水,赶紧唤来三班衙役就要上船救驾,却看到一众经略卫士没有丝毫慌张的样子,待到无锡知县走到甲板上是,正看见已经被木炭和烟灰熏得灰头土脸的李大人。

    “下官,无锡知县梁启宁参见柱国。”无论李沐是个什么形象,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无锡知县可以置评的,梁启宁赶紧拱手行礼道。

    “梁大人不用多礼,不知知县大人可曾吃过午饭,若是没有的话,一起来常常我的手艺吧。”其实李沐督抚三省军政,应该自称本督了,但是李大公子最是不惯古代这些乱七八糟的自称,所以也从来不讲究这个。

    “这。。。还望柱国知晓,下官及官署其他同僚已经在县城备好酒席了,不知柱国可否赏光,嗯,让下官聊表心意?”梁启宁给李沐说得一愣,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好按照常规流程按部就班的说道。

    “吃饭?可以啊,等我吃完这串就去好了,梁大人,听说你县境内,有一座大名鼎鼎的书院啊。”李沐一边吃的满嘴流油,一边大大咧咧的问道。

    谁知梁启宁一听,竟然变了脸色,东林书院的名声闻名天下,东林党也由此而得名,但是现在独断朝纲的可是魏忠贤一派的阉党啊,东林书院可不是什么进身之阶,而是小鬼催命的符咒一般。

    “这。。。柱国,无锡境内确有一座书院,但那不过是一些读书人闲来集社之地,偶尔办一二文会,酸气的很,哪里入得柱国的法眼。”梁启宁低声应道。

    “梁大人,东林书院名扬天下,我心慕之,这么说就太妄自菲薄了,这样吧,吃完饭,梁大人当个向导,我想去这书院看看,应该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吧。”李沐笑着说道。

    一品的上柱国,就是有不方便也方便了,梁启宁当然只有点头称是,心中却惴惴不安的揣测着李沐要去那东林书院的真正目的。

    这位不是接了魏忠贤的命令,准备找个由头一把火把东林书院烧了吧?

    不过午饭过后,李大人只带了几个亲兵让梁知县微微放下心来,毕竟要是想去抓人烧房子不可能就带这么几个人的。

    李沐一行人行至一处绿林掩映的山景之处,却见一座古朴的宋制院落错落的出现在眼前。

    东林书院始建于北宋大政年间,在大明多多少少也算个文物保护单位了,东林巨子顾宪成和诸多大儒都曾在此讲学,故而一时被江南士子奉为心中圣地。

    其实东林书院这种地方大致相当于后世的辅导培训学校,只不过是那种师资力量比较雄厚,名气比较大的个中翘楚,科举一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简直能把人磨成鬼,于是大量各种书院自然应运而生,为考生提供经验和课业上的辅导。

    顺着青葱的蜿蜒小径,李沐来到了书院之前,却见书院内突然跑出一群带着方巾的士子,那些士子年岁似乎尚轻,笑嘻嘻的推着一个穿着白衫的年轻士子出来,一群年轻人嘻嘻哈哈的,好不热闹。

    梁启宁看到这些士子放浪形骸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李沐,但是李大公子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是饶有兴趣的驻足看着这些士子们开心谈笑。

    不多时,却见山道上竟然缓缓驶来一辆小小的油壁车,看着李沐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被身边男装打扮的若菡捕捉到了。

    “你笑什么呢?”娇俏的佳人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好奇宝宝般的问道。

    “这油壁车,一看就是大家青楼之属,怕又是一段红颜断肠寒门心的故事啊。”李沐有些慨然一叹道。

    “徐兄,玉凝姑娘都找上门来了,你怎么还能避而不见呢。”一众同年也不知存心看笑话,半推半搡的把那姓徐的士子拉到了车前。

    “徐公子,近来可好吗?”出人意料的是,那油壁车里的小姐,竟然先一步开口了。

    这个时候的青楼女子,也并非全是做那皮肉生意的娼门,有很多长相出众,多才多艺的女子,靠着积累名气,待价而沽周游于高官富商之间,一时间万人追捧,简直堪比后世影视明星一般,若是一旦被人买下,梳拢初夜之后,便会身价大跌,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却终有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所以很多女子是不甘心的,她们采取的方式,就是在年轻的时候,看准那些有前途的寒门士子,委身于彼,以期这些士子飞黄腾达之后,能给她们未来的生活一个安身之地。

    看上去很可悲,却又很无奈。

    “这位玉凝姑娘是何人?”李沐低头问梁启宁,梁启宁身为朝廷命官,若是对这些青楼女子知之甚详,肯定会给经略大人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吧,但是若是说不知道,不又是失去了一个表现的机会了吗?

    梁启宁踌躇一会,才有些迟疑的说道:“下官确是有点耳闻,好似是苏州黛月楼的头牌。”

    听梁启宁的说法,这黛月楼想必是个还算叫得上名字的好去处,那头牌姑娘多多少少也算是个明星了,怪不得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

    却这一会儿,不知那两人究竟说了什么,姑娘竟然在侍女的搀扶下,袅袅婷婷的步下马车来。

    那女子生的虽然比不上若菡这般绝代,却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看得一众士子立刻就兴奋起来,惊艳有之,嫉妒有之,不屑亦有之。

    “你可知你到我书院来,让我如何再面见师长?!”不知为什么,那士子的声音却突然大了起来。

    “云郎,若是你再不提亲,妈妈那里我确是真的顶不住了,扬州刘富商出银一万。。。我真的没有办法了。”玉凝姑娘泫然欲泣,看来是有富商大贾出资想要梳拢她,眼看着青楼的老鸨已经快要动心了。

    “一万?我哪里有那么多银两,你倒是专程来嘲笑我的吗?”徐姓士子冷笑道。

    “云郎,只要你愿意,妈妈说愿意三千两把我托付于你。”那玉凝姑娘也算是把脸面都撇干净了,红着脸说着自己的价格:“我知晓你豪富之家。。。和那郑氏多有往来。”

    “我家有没有钱,与我有什么关系。”徐姓士子毫不客气的反驳道:“玉凝姑娘,我一介贫寒秀才,当不得姑娘抬爱,姑娘还是尽早回去吧。”

    “云郎,我已委身于你,若是被妈妈知晓,这又该如何是好。”玉凝此言一出,徐姓士子脸就阴沉了下去,这样的事情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所以才赶着把这女人打发走,这要是让提学大人知晓,不知道会给自己留下一个什么样的印象,那自己可吃不了兜着走。

    “这位姑娘,你是不是故意来找我麻烦的,非要我唤家族护卫来送你回去吗?”徐姓士子明显不耐烦了,刻意的在送这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李沐看着摇了摇头,却突然感到手边一阵晃动,却见另一边,李妍儿正在一脸祈求的望着自己,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帮帮这个女孩子吧。

    李沐轻叹一声道:“妍儿,你也看到了,这姑娘一片痴心,而那士子却极重名利,这样的两个人,即便是我用权势强压,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不若让那女子死心,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啊。”

    “但是那个男人也太坏了。”若菡也愤愤不平的道:“李侯爷,你管不管,你不管我管了啊!”

    “好好好,唉,真是说不过你们两个,以为自己是超人维护世界和平吗?”李沐无奈的说道。

    “什么是超人?”

    “一个把底裤穿在外面到处飞的蓝精灵。”

    这边那叫玉凝的姑娘低低的啜泣着,那徐姓士子正要不耐烦的离开,却听一位年轻公子的声音道:“这位徐兄慢待。”

    那徐姓公子回过头来,看到李沐鲜衣怒马,带有贴身随从,似乎有些身份,也就拱手施礼道:“这位兄台请了,在下不知何时认识兄台,还望兄台提点。”

    “萍水相逢,在下李沐,杭州府府学生员,今日仰慕东林书院之贤名,特来拜会。”李沐道,他在下江南之前,天启赐他生员功名,杭州府学造册,于是大明历史第一位比主考官官位还高的考生即将闪亮登场了。

    “原来是李年兄,在下徐云,不知道李兄有何事?”徐云想这人大概是家里有些钱的秀才,不过和自己差不多,也就没有怎么多想。

    “哟,李兄,在这里干什么呢。”说话间,从书院里又走出来一个士子,那人一身的酒气,头上的方巾也是歪歪斜斜的,想必不是什么好善与之人。

    “周兄,我。。。我只是在这里与人闲话几句罢了。”徐云明显有些畏惧那周公子,只是低声的解释道。

    那周公子停下来,一下子就看到了低低哭泣的玉凝,眼中精光大盛,带着几分轻浮的问道:“却不知这位姑娘,徐兄可曾认得啊?”

    “这。。。”徐云看着玉凝那双明媚的双眸,竟然低下了头默然道:“我不认得她。”

    此话一出,玉凝如遭雷击,一下子怔住了。

    “不认得?那我就要认识一下了,小可周明成,我爹官居苏州府推官,不知姑娘芳名几何?”苏州府是上府,推官是知府的佐贰官,官居正七品,也有些高品的推官是从六品,地位大致等同于现代的苏州市副市长。

    苏州府推官自然不是她一个青楼女子可以抗衡,玉凝只好答道:“这位公子,小女子玉凝。”

    “玉凝?好名字好名字,玉凝姑娘,你怕是还没来过东林书院吧,我可以带你好好的参观一下,不知玉凝姑娘酒量如何?”周明成一双色眯眯的眼睛毫不掩饰的扫过玉凝,傻子都能看出这人不怀好意了。

    “奴家不善饮酒。”玉凝也没有多说,只是带着一股心如死灰的气息,淡淡的回道。

    “不善饮酒也无妨,我可以陪你喝嘛。来来来,同来同来!”说罢就去抓玉凝白皙的柔夷。

    “玉凝姐姐?怎么是你?”这时,一直跟在李沐身后的小伊宁突然出言道,说完还看向李沐,李沐对她微微一笑,眼中露出赞许的目光。

    “你是?”伊宁虽然不过十六岁,但是生的真是清纯可爱到了十分,玉凝还以为是自己儿时青楼被赎身出去的姐妹,不觉仔细的回忆起来。

    “玉凝姐姐,我是伊宁啊。”伊宁拉住玉凝的手,一阵开心的摇晃道。

    “伊宁妹妹。。。”玉凝被说的云里雾里,也不知道怎么就答应了一句。

    “不好意思,这位周公子,这位玉凝姑娘好像是我这妹妹的年少好友,今日她们好友见面,怕是周公子要失望了。”李沐看到伊宁开心的抱住了玉凝,就出言对周明成道。

    “年少好友?”周明成冷笑一声:“你当本公子是傻子不成?刚才那么久一句话不说,现在成了年少好友?这位仁兄,我劝你还是不要管那无谓的闲事,以免惹祸上身啊。”

    玉凝经周明成这么一说,反而回过神来,原来这位公子是想回护她,不觉衽身一礼道:“多谢公子义举,玉凝感念于心,但是此间事情与公子无关,还请公子不要再管玉凝了。”

    “玉凝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伊宁演戏演全套,居然真的就哭出眼泪出来了,抱着玉凝的手臂一阵摇晃,又把玉凝弄糊涂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周明成回头大喊一声:“周安!”

    “在。”一个小厮样的人从书院里跑了出来,跑到周明成面前,躬身道:“少爷有什么吩咐。”

    “去把咱家家里人找来,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怎么带走你这所谓的年少好友!”周明成气急败坏的道。

    就在徐云和玉凝都以为李沐肯定会转身离去的时候,李沐却还不在意的一笑,对玉凝道:“姑娘,你风华正茂,却又何必为负心人伤心,总有识得你,珍惜你的人,只是还没有遇见罢了。”

    玉凝也不知这人究竟是有所依仗还是胆大包天,只得急声道:“这位公子,这个周明成可是苏州周推官的公子啊,你一个府学生员,那里能和一府推官相抗,还是速速离去吧。”

    周明成也没有出言反对,本着少惹麻烦的原则,看李沐家中也像是有些势力的,能不招惹,也没必要非要给自己找仇家。

    “无妨,小小推官,何足挂齿。”李沐淡然笑道。

    我的天,小小推官,你一个秀才,无品无级的生员,竟然说正七品的苏州府推官是一个小小的小角色,还加了个不轻不重的蔑视词,何足挂齿!简直猖狂,太猖狂了!

    周明成气得脸都绿了,这回这个梁子不找回来,他周明成在东林书院一世威风,就再难抖得起来了。

    不多时,那小厮周安回来了,带来了十几个身形健壮的汉子,那些汉子都穿着家丁服,眼中凶光四射,看来平时这种打架斗殴的事是没少做了。

    “周安,把这几个人给我拿下!为首那个先别动他。”周明成还不完全是傻子,在没搞清楚李沐的底细之前,还是先没有对他动手。

    于是周家的家丁接到命令,都开始纷纷围了上来,但是李沐一行人却没有丝毫的慌张。

    却见一个家丁怪叫一声就扑了上来,眼看着就奔着李沐去了,突然被一把长刀挡住了那家丁手中挥舞的木棍。

    开玩笑,在辽东征战数年的李沐的白杆兵和经略卫士都是大明边军精锐中的精锐,寻常十几个人近不了身,几个白杆兵更是武艺高强,这一回纷纷出手,数息的功夫,一众打手都倒在地上,不是骨折就是被打晕了过去,满地哀嚎一片,没有一个站着的人了。

    周明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在了那里说不出话来。

    “何人闹事!”这时,东林书院内居然走出来一位中年男子,那人身边也簇拥着众多随从,看上去倒像是一位朝廷官员。

    一直躲在后面的梁启宁一看,赶紧拱手施礼道:“下官参见提学大人。”

    无锡属于常州府下辖,常州归于南直隶下辖,大明在两京设有专门的提学御史,官位为正五品,管辖境内的一应学宫学政事务。

    “梁知县?”南京提学诧异了一下,疑惑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呢,梁启宁心中腹诽,但是没有丝毫的表露出来。

    这边还没开口,那周明成倒是先忍不住了,对南京提学一阵诉苦道:“世叔救我,我家中侍女走失,正要来讨要,这人一介生员,对我家中护卫无故施暴,还要殴打学生啊。”

    “胡说,谁是你家中侍女了?”若菡在一边实在忍不住了,这人当真是无耻到了极点,先软善良的若菡终于开口反驳道。

    周明成听到若菡的声音,这才定睛一看,发现这个男装打扮的公子竟然是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一下子都愣住了。

    李沐看着这条疯狗那对着若菡色眯眯打量的眼光,心中一阵厌恶,轻轻挥手,三跃点头上去一把按住了周明成,三两下把这人放倒在地,一脚踩在周明成的脸上,让他动弹不得。

    “你好大的胆子!”南京提学大声道:“你是哪府的生员,真是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当着我的面,功名前程都不要了吗?”

    南京提学话刚说完,转念一想,不对,无锡知县梁启宁战战兢兢跟在这年轻公子的后面,他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呢?

    “梁知县,你这是在搞什么鬼。”不知道李沐的身份,南京提学只好把矛头转向梁启宁。

    梁启宁可怜巴巴的看了李沐一眼,见李沐微微点了点头,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对那南京提学御史道:“陈大人,这位就是新晋上柱国,晋阳侯,官拜东南经略的李柱国李大人啊。”

    说完,颇有些快意看着陈提学的脸色由红变白,由白转青,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赶紧求饶道:“下官不知是柱国驾到,有失远迎,请柱国恕罪,柱国恕罪。”要知道,这位可是在辽东杀得建奴大军闻风胆丧的李侯爷啊,据说现在辽东建奴的军队看到李字的旗帜就玩命的逃跑,这样的狠角色,就是现在把自己拉出去砍了,朝廷估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陈大人不必多礼,还有这位周公子,都起来吧。”李沐淡淡的说。

第八十六章 郑芝龙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陈提学这回真是在心里把梁启宁骂了千遍万遍,这个无锡知县也是的,经略大人出巡,也不知道他一个知县躲在后面干什么,要是早看见梁启宁,也许陈提学不至于这么得意的对着李沐呼来喝去。

    那边周明成周公子也不挣扎了,身子躺在地上筛糠一样的抖动着,这位东南经略随便哪一个身份出来,和他相比都是云泥之别,就算他爹那个苏州推官,在李柱国的眼中确实也不过尔尔。

    “陈大人言重了,再下蒙皇上赐生员功名,本属浙江辖境,但今年非大比之年,杭州提学官尚未指派,浙江生员自然受陈提学管辖,大人训斥学生两句,也是应该的。”李沐冷声道。

    陈提学当然不会真的认为自己这么做是应该的,就算是他李大人是个生员功名,自己的权限最多也就是革了李沐这个不痛不痒的功名罢了,若是李经略一声令下,把自己这个提学御史卷铺盖撵回家去,也不过在他一念之间罢了。

    “还有这位周公子。”李沐转而对地上的周明成道:“现在我说这位玉凝姑娘是我妹妹的幼年好友,你可曾信了?”

    周明成一个咕噜起来,跪倒在地,也不顾脸上被尘土弄得黄一块白一块的,只是打着抖颤颤巍巍的说道:“大人饶命,学生有罪,学生有罪!”

    他召集打手围攻朝廷封疆重臣,若是李沐一道密折报上应天府,家破人亡近在眼前!

    看着匍匐在地头都不敢抬的两人,李沐忽然感觉到权势的美妙之处,只消轻轻的两句话,就让原本猖狂不可一世的一省提学和官宦公子像两只见了猫的耗子一般吓得瑟瑟发抖。

    李沐摇了摇头,顿觉无趣道:“好了好了,都给我起来,赶紧走吧,陈提学,本官提醒你,以后主持公道,要把事情问清楚,不要偏信一面之词啊。”

    这一次估计要给这位提学大人留下永远的心理阴影,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陈提学估计都不敢出了官署到处瞎溜达了。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玉凝姑娘,你既然是我这小妹的好友,那我也唐突一句,我晋阳侯府和你攀个亲戚,你认我做个兄长如何?”李沐回头笑着说道。

    “啊?这。。。大人。。。奴家。。。奴家身负贱籍,怎能玷污大人的门楣。”玉凝吓了一跳,赶忙推脱道。

    “怎么,难道姑娘看不上我晋阳侯府不成?”李沐存心逗她,故作严厉的说道。

    这一下,把玉凝的眼泪都吓出来了,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惹怒了世袭晋阳侯,当朝柱国是什么下场?只好可怜巴巴的道:“大人恕罪,奴家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这么定了,梁知县。”李沐回头道。

    “下官在。”

    “你派人知会苏州府,帮这位玉凝姑娘脱乐籍,复民籍,从今天起,她就是我李沐的妹妹,她可以继续在黛月楼演出,但是若要是有人敢对她不敬,别怪我不客气。”李沐沉声道。

    “下官明白。”

    “还有这位徐公子。”李沐转向徐云,淡淡的说道:“你还是先去好好考个功名,不是我看不上你,但凭徐兄现在的身份,怕是还配不上我晋阳侯的妹子吧!”

    徐云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但是却还是没有鼓起勇气再看玉凝一眼,只是拱手施礼之后,默默的转身离去了。

    玉凝回头看着徐云抱拳离去的身影,不觉眼泪湿了自己的眼眶,纵然她知道,像徐云这样懦弱的男子恐怕非她所期之良人,可是又岂是那么容易,说放下就放下的呢。

    “玉凝姐姐。”伊宁穿着一身白色的汉装,颇有些不屑的说道:“姐姐不必伤怀,那位公子连在人前保护你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会给你一辈子的幸福啊。”

    “话不能这么说。”奇怪的是,李沐没有同意伊宁的意见“苏州推官,在普通的百姓眼里,哪怕是一般的富商大贾,那也是遥不可及的大人物,徐公子或许性格软弱,但是不想祸及家人我是可以理解的。”

    李沐摇头道:“只是他连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爱过的女孩子,都不敢承认,爱惜颜面胜过感情,这样的性格是我所不喜的,但是却又不能说他做错了。”

    “是啊。”李妍儿点了点头:“红尘如梦,富贵烟云,却又多少人能真正的放下呢。”

    “小女子感激侯爷的救命之恩。”玉凝也是对李沐万福道:“只是我与云郎已有今生之约,民女生死是他的人了,晋阳侯威名赫赫,小女子出身低贱,实在高攀不起,还请侯爷收回成命,也请侯爷垂怜,不要再为难云郎了。”

    “唉。”李沐兀自叹息:“玉凝姑娘,这又是何苦呢。”

    “这是玉凝自己的选择,纵然苦累,也该认了。”玉凝只是低头坚定道。

    “好吧,既然你自己不在乎,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不过我堂堂晋阳侯说的话,断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他徐云若是高中进士,皇榜及第,我自然高看他一眼,认他这个妹夫。若是他做不到,那是休想,玉凝姑娘,你们黛月楼就算是背景深厚,权势滔天,也不可能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这。。。”玉凝有些惊讶,没想到封疆三省的东南经略居然跟她一个小姑娘耍起了无赖。

    “那就这么定了,哈哈,对了,先前你说你的这位徐公子与郑氏多有往来,可知这郑氏是和来历否?”李沐沉声问道。

    “那郑氏是江南一带有名的豪族大户,据说曾是海寇出身,在福建浙江两省都有自己的私兵,简直无法无天,家主郑芝龙是海上有名的大海商,据说在琉球和日本国都有很大的势力,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玉凝轻声说道。

    “郑芝龙?是他?”李沐心中悚然一惊,郑家在明末的历史上绝对是东南地区不可轻视的一股巨大势力,郑芝龙或许没有那么大名气,但是他的儿子在华夏历史上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的儿子,就是收复台湾,力战荷兰殖民军的郑成功。

    这个郑芝龙,绝对是李沐来到东南地区,所需要面临的最大的挑战,虽然他手握福建和登莱两支水师,但是想当初郑成功能抽调千艘战船,十数万大军和荷兰人作战,郑家的势力又岂能小觑了!

    浙江曾经在嘉靖万历年间抗倭的时候,留下不少征募的精锐军队,大名鼎鼎的戚家军就是其中翘楚,但是时过境迁,这些征募的军队还有多少能有战力,实在是一个很大的问号。

    中国最发达的经济地区有着漫长的海岸线,海军的作用绝不容轻视,李沐一下子感觉到自己似乎有着千头万绪要去管理,却苦于大部分精锐的部属都不在身边。

    这个万恶的朝廷和封建社会啊,李大公子无奈的叹息道。

    东林书院名满天下,却多出此等利欲熏心,欺软怕硬之辈,虽然不能以偏概全的说整个东林书院都是这样的人,但是东林一派并不像其标榜的凛然圣洁则可见一斑。

    不知为什么,这些大多出自江南大族的东林党人,比起阉党那些明面上的真小人,反而更让李沐感觉厌恶,这些人在朝中惯于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抨击别人,自己一肚子男盗女娼,私利心极重。大明亡国之日,满朝文武都躲在家里,只有一个老太监王承恩陪同崇祯帝殉葬煤山,真是莫大的讽刺。

    “走吧,去南京。”李沐回头看了一眼代表着大明天下士大夫信仰和道德标准的东林书院,不觉心中烦闷不已,回头对随从吩咐道。

    随后,李沐一行转身离去,没有再回头看一眼绿荫掩映里的灰砖红瓦。

第八十七章 金陵秦淮夜

    南京古称金陵,自古以来就是整个华夏南方地区的政治经济中心,无论战略地位还是政治意义都极其重要。

    在明代,南京是大明法定意义上的陪都,留有完整的各种衙门和政府运作系统,在真正的历史上,北京陷落以后,以南京为首都的南明政权依然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

    北京原来称为北平,现有的北京城是在朱棣决定迁都北平之后花费重金和民力大力营造的,但是无论是规模还是繁华的程度都远远不能和南京相提并论,即便是见到过北京城雄伟无比城池的李沐,也在初入南京城的时候不住的感慨。

    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巨大城池的两位公主和从小生活在朝鲜的伊宁,更是被雄伟壮丽的南京城惊艳的说不出话来。

    这一回,李沐倒不再是微服私访了,自己在无锡已经暴露了行踪,若是再继续下去,未免搞得江南诸府县的主官人人自危,毕竟,谁都不希望官做得好好的碰见领导视察吧。。。

    所以此次进南京,怕是没有时间在南京城的大街上多管闲事了,世袭镇守南京的魏国公徐弘基早就在国公府内设下宴会,准备为新任的经略大人接风洗尘了。

    说到底,在整个东南地界上,要是还有谁当得起李沐认真高看一眼的,那就非魏国公府莫属了,魏国公的爵位始于太祖皇帝亲信的大将徐达,受封世代镇守南京以示恩宠,到了徐弘基这里已经是第十代了。

    李沐一行也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就转去了南京城国公府赴宴,毕竟魏国公非一般勋贵可比,李沐当然也不会托大。

    南京虽然是东南经略辖境最大的城市,但是却不是经略的行在所在地,因为南京城里各种衙门和勋贵太多,曾经历任掌管东南军政的巡抚,总督,经略大人都把行辕设在杭州,以避开南京城这个深不见底的大染缸。

    李沐料想不会在南京逗留太久,于是直勾勾的就冲着魏国公府去了,到了地界才发现魏国公府的家人气喘吁吁的追上来,说宴会不设在国公府,而是设在秦淮河边的画舫上。

    自古风流才子事,不坠金陵秦淮夜。

    李大公子还兀自矜持了一阵,在好不容易安抚了醋意大发的若菡和李妍儿之后,赶紧带着三跃和白杆卫士,兴冲冲的直奔秦淮河而去,看那架势,颇有几分当初宁远城下冲击数万建奴军阵的气势。

    所以,男人这种动物,真是专一的惦记美女,至死不渝。

    李沐倒不是说真的想有什么一夜春宵的美好记忆,只是据说那秦淮八艳绝美非常,能歌善舞,名满天下,无数高官贵人为了她们魂牵梦绕一掷千金,李沐红尘中人,自然也不能免俗,到底是什么样美艳绝代的女子,足以名动秦淮两岸,流传六百年而不衰。

    待到李沐带着随从奔到秦淮河岸的时候,魏国公府上的卫士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李沐远远的下马,就看见打着魏国公府旗号的卫士们簇拥着一个中年男子,那人生的一张国字脸,颇有几分军武之气,万历二十五年,朝廷下旨诏魏国公协防南京,混迹军营久了,连养尊处优惯了的魏国公都显得英气不凡。

    “哈哈,我倒大名鼎鼎,横扫辽东的晋阳侯该是个虬髯满脸的大汉,没想到,晋阳侯生的如此英俊威武,年少有为,我大明代有才人,何愁海内不平。”李沐还没有行至跟前,徐弘基就放声笑道,他铁打的世袭魏国公,加上年长李沐一倍多,自然是无需拘礼的。

    当然李沐自己倒是有这个觉悟,大明勋贵不少,其中成国公,英国公,魏国公,加上镇守云南的黔国公,这四家堪称勋贵阵营里的扛把子,李大公子现在世袭晋阳侯,多多少少也算是挤进了高级勋贵这个圈子里来,不可能不巴结一下老大哥们。

    李沐定住脚步,深深施礼恭声道:“李沐见过国公爷。”

    “唉,晋阳侯这样就太拘泥于礼数了,先帝下诏命我协防南京,训练南兵,至今也有十几年了,咱们军中不讲究这个,晋阳侯征战辽东,破敌十万,当有大气魄,这礼节,你拜来我拜去的,岂能拜出真兄弟来!”徐弘基也不知道是真的豪爽还是有意想和李沐拉近关系,又或者兼而有之,一味地坚持不受李沐的礼。

    李沐也不强求,南京非经略驻地,魏国公虽然是铁打的世袭公爵,但说的难听些,也不过是个名义象征,先帝下诏魏国公府协防南京,也并没有给魏国公一兵一卒的兵权,只要不得罪他,李沐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夜色渐暗,江南的深秋已经颇有几分凉意了,抬头看那秦淮河上停泊的巨大画舫,还是让李沐不仅心中赞叹不已。

    那画舫竟有整整三层之高,大明水师最大的战船目前恐怕也不过如此,上面雕梁画栋极尽奢华之能事自然不必说,拉动这样巨大的画舫,光拉船的纤夫就有两百余人。只是一声令下,纤夫们喊着号子,慢慢的把画舫拉离河岸,就是一番壮观无比的风景。

    进到画舫中,李沐刚刚坐定,就有十余名穿着薄纱,内中只着抹胸和亵裤的美人鱼贯而出,分别在徐弘基和李沐身边坐下,一时间玉臂粉腿,胭脂香气扑面而来,男人都恨少生了两双眼睛,不能同时把左右的美景都欣赏个遍。

    徐弘基倒是毫不客气的搂住一个女孩子,把嘴凑过去接住那姑娘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饮完之后却又不知在女孩儿耳边咕哝了一句什么,惹得她一阵脸红羞怒,粉拳轻敲几下,一下子被徐弘基捏住,来来回回间,整个人都快缩到徐国公的身上去了。

    李沐这边倒是显得淡定多了,奇怪的是,这些女子看李沐不主动轻薄她们,竟然也没有什么动作,倒是老老实实的给李侯爷倒酒布菜,忙的不亦乐乎,其实李沐心中徐弘基还是有几分羡慕的,只是这种风月场,对于李沐这种刚下场子的初哥,明显还是个不小的挑战。

    只不一会儿,眼前珠帘缓缓拉起,李沐也停止吃菜的举动,抬头看向珠帘,只见帘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上一位袅袅婷婷的倩影,看那身形,必然是一位风华绝美的佳人无疑,只是这位佳人是谁人,就不是李沐能猜得到的了。

    不过这姑娘似乎也没有矫情,上来就自报了家门,风情款款的朝李沐福了一福,开口道:“奴家柳如是见过大人。”声音清脆婉转,悠然动听。

    (柳如是历史上生于万历四十六年,实际应该刚刚五岁,但是这里假定柳如是已经是崇祯元年流落风尘之后的样子,大约十六岁的时候。

    柳如是在十四岁时嫁与一位大学士做侍妾,十分受到宠爱,因此被其他妻妾排挤赶出了家门,被迫重回青楼操持旧业,可谓尝尽世间冷暖。)

    柳如是之名声传芳千古,这位一生刚烈专情的奇女子,有着说不清道不完的传奇故事,却桩桩件件让人扼腕叹息。

    这边李沐胡思乱想着,那边柳如是已是轻轻开口唱道:

    “良辰美景共思量,缱绻年华是洛阳,小楼倚栏盼我郎,却又何妨,知我何伤。”

    听着柳如是清灵的声调,李沐仿若看到了曾经抚琴而歌的洛鸢,在朝鲜春香院的斗室之中,她拿着伽倻琴抚了一曲阿里郎,却不知现在人在何处,是否安然。

    像这样专心听琴不动手的客人,也让周围侍候李沐的侍女有些微微惊讶,虽然这些侍女并不是主动卖身的风尘女子,但是在这种暧昧气氛下,男人有些不规矩的动作是很正常的,她们多少也都习惯了,只要不做的太过分,尚未达到当众宣淫的地步,也就只好忍耐下来。

    但今天这位不同,魏国公徐弘基她们倒是认识的,这位国公爷平日里留恋花街妓馆,风流韵事不在少数,算得上是金陵城内数得上的风月班头了,看魏国公的样子,这位年轻人的地位尚不在他之下的样子。

    李沐虽然不生的貌比潘安宋玉,却也身形修长,气质不凡,更兼从辽东征战尸山血海里走出来,身上自有一份难以掩盖的英武之气,决胜千里统兵十万的晋阳侯,可不是魏国公这种世袭公子能比的。

    其实周围的侍女们倒是真的希望这位年轻的公子能够毛手毛脚一点,万一能够成就好事,攀上高枝,能嫁给这位英武不凡的年少公子,总比委身那些年过半百的妓馆常客,商人大贾要强上千倍万倍吧。

    一曲终了,李沐定睛看着珠帘内窈窕曼妙的身形,不觉开口道:“不知姑娘可否卷帘与小可一见?”

    原本想着,徐弘基堂堂魏国公,带自己来画舫也该是那最豪华最顶尖的所在,在南京镇守多年的国公府,想来也会安排一个最好的名妓陪自己吧。

    谁想到柳如是一句话无情的击碎了李沐的脆弱的自尊心,只是毫无表情波动的道:“见了又如何呢?”

    李沐一时哑然,良久才回过神来,笑道:“只是姑娘献天籁之声,总让小可有些好奇佳人芳容。”

    这里是画舫,秦淮河畔,喜欢美女并不丢人。

    徐弘基也是呵呵笑道:“是啊柳姑娘,你就起下帘子,陪这位公子饮上一杯吧。”

    李沐任职东南经略,魏国公可不想因为一个女人惹得这位东南数省的总制大人不愉快。

    “世人都重皮囊,可又有何用。皮囊美丽与否,远不能安邦定国,近也难明哲保身,徒惹烦恼而已。”柳如是似是无奈,颇有苍凉的说道。

    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正是花开初放的年纪,但是柳如是已经经历了侍妾,高门,争斗,最后被赶出家门的人生。

    珠帘轻轻卷起,帘后端坐的那女子正淡淡的看着李沐,目不转睛。

    没有其他女孩子那故作的羞涩和矜持,柳如是就这么定眼看着李沐的脸,你不是好奇我的芳容么,那就让你看个够!

    一身粉白相间裙装的柳如是腰若云素,艳丽无双,这是一位看上去就艳气逼人的女子,一双微扬的凤眼妩媚无双,红唇启合间似有千般风情,哪怕宽松的裙装也掩盖不了她窈窕的身段,这样的女人,只是轻易举手投足,就有让男人拜服在她石榴裙下的资本。

    李沐第一感受就是太美艳了,这样的女人,真的只有十六岁吗?柳如是的身上满是艳气却丝毫不俗气,她只是那样默然的看着李沐,眼中没有一丝卑微和乞怜,满满都是骄傲和清明。

    风尘磨人,官场磨人,沧桑人间也磨人,却没有磨掉柳如是的骄傲,中华千年,总有些磨不平的人,所以我们才至今都会认识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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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侯爵介绍:
大明末年,朝堂党同伐异,一片混乱。国家风雨飘摇,四面楚歌。
李沐不过一介白身,姻缘巧合之下,有幸成为宁远伯李成梁的世孙,靠着祖上爵位混军功,居然已经官居一品,世袭侯爵了。
可是匹夫之勇,何足道哉,我要改变民族气数,必须操文武大权与一身,武官,我做得,那文官,自然也做得。
晚明图景,精彩绝伦,既有皇权阉党,亦有秦淮八艳。既乱世烽火,又风流如画。
历史,是记在书本上的烟火。风云际会间,总有一个人,轻轻撞了一下它。
从此,换了人间。。。一品侯爵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品侯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品侯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