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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云二十一日     一品侯爵txt下载     一品侯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七章 好友重逢

    这位洛姑娘,当然就是当初刺杀绫阳君不成反被李沐拿下的洛鸢了。

    很可惜,洛鸢似乎不是很在意吸取教训,以至于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了两次。。。

    待到洛鸢在马车内幽幽醒转的时候,不觉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么自己老是把同样的错误犯好几次呢?

    洛鸢其实是有机会杀掉李沐的,就算不能全身而退,也不至于无功而返。

    至于为什么明明一击必杀的那一剑只是划伤了李沐的胳膊,就只有洛鸢自己知道了。

    洛鸢看着自己已经换上了一件簇新的汉装,但是由于洛鸢的身量还是太高了,若菡和伊宁都没有她这么高的身高,想必这件汉装就是李沐身边几位红颜的衣裳,只是明显短了一小截,露出洛鸢一双粉致的小腿。

    “疼。。。”洛鸢吃力的支起身子,摸着脑袋低低的说道。

    “洛姑娘,你醒了?”马车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洛鸢听出来声音的主人就是她两次都栽在其手里的李沐李大公子。

    不过不同的是,上次李沐只是一介草民,最多算是个贵族子弟,现在的他已经是世袭的宁远侯,正一品的太子太保了。

    不知道刺杀李沐是什么罪名,反正刺杀太保的罪名肯定不会轻了。

    “不劳李大人挂念。”洛鸢依旧清冷如水,平静的说道。

    “洛姑娘还是多休息几日吧,今日我们就要抵达汉城了,若是姑娘在城中有相识之人,我可以代为联系。”李沐轻声说道。

    “你要放我走?”洛鸢颇有些意外的说道。

    “怎么,洛姑娘要留下来伺候本官?”李沐笑了笑,带些痞气的对洛鸢道。

    李沐经过这么久的军旅生活,身上也不知不觉染上了几分**的习气,听得洛鸢不禁皱了皱眉头。

    但是这位洛姑娘明显异于常人,她毫不脸红的平静道:“没那个兴趣。”

    李沐自讨了个没趣,也不再调笑她,只是回过头来,看着眼前已经初现轮廓的雄伟城池,不禁有几分感慨。

    相隔半年,忽然之间,恍如隔世。

    再度来到汉城的时候,他已经是手握五万重兵的宁远侯,自己的好友也是正三品的参将和北云兵统领,还有位更厉害的现在更是堂堂的朝鲜仁祖大王。

    这个兄弟会组的不错,很上档次,李沐心中不觉的暗暗有些得意。

    这年头要是有微信,也能发个朋友圈的话,李沐肯定会非常烧包的把自己去沈阳迎亲的事迹写一段长文,再配上若菡秒杀全场的玉照,下面满满的都是,锦州参将熊成,朝鲜王李倧,司礼监秉笔魏忠贤,大明天子觉得很赞。

    杨涟肯定第一个评论:“胡闹!”

    想着想着,李沐不知不觉笑出了声,搞得骑马和他并肩而行的若菡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啊?”若菡现在收敛了不少,颇有几分软糯糯的问道

    李沐只是摇头,不跟她多做解释。

    只是一个时辰,汉城高大巍峨的城门已经近在眼前了,城门处站定了无数朝鲜的文武官员,正中间那一顶青蓝色的华盖,正是朝鲜王室的象征。

    李沐赶紧跳下马来,紧走两步,身后的一众随从也都跟着纷纷下马步行。

    看到李倧微笑着站在华盖下,周围站着大殿的诸位尚宫娘娘和朝鲜内阁的高官,而站在李倧最近的那位,想必就是朝鲜新的领议政李元翼了。

    前任大北派领袖,领议政李尔瞻已经被下令赐死,光海君更是被用石灰毒瞎了双眼流放到了江华岛,随后郑仁弘、韩纉男、白大珩、金荩国等十余位大北派的高官全部相继被绫阳君赐死。

    再次看到李倧的李沐,突然有一些不真实的感觉,在他的印象中,李倧依然是那个一起喝酒,一起玩闹,一起逛窑子的铁杆兄弟,但是他在继承朝鲜王位之后果断杀掉了大批大北派的官员和流放了光海君,其余受到牵连的官员及家眷将近两千余人,让李沐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这个看上去很了解,实际却一无所知的好兄弟。

    李沐真的不愿意相信,权力可以这么快的改变一个人。他不是真正出生在贵族世家,根本不了解这些从小耳濡目染权力魔力的贵族子弟对于权势有一种几近病态的执着。

    也许对于李沐来说,权力是他的责任,甚至有的时候是他的负担,而对于绫阳君来说,权力是他的生命,要么俯视众生,要么化作冢中枯骨。

    虽然李沐是天朝的使者,但是毕竟眼前是大明册封的一国之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然不能随随便便的开玩笑,李沐还是依足了礼节,对着李倧一揖到底,恭声说道:“微臣参见殿下。”

    身后的一众随从自然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纷纷跪下行礼道:“参见殿下。”

    “平身吧。”半年不见,李倧已经隐隐有几分上位者的威严,只是淡淡的说道。

    “谢殿下。”

    待李沐一行行礼之后,朝鲜的官员又纷纷跪下,向李沐还礼道:“参见天使。”

    李沐最看不得别人在眼前跪来跪去的,于是赶紧说道:“诸位请起。”

    “谢天使。”朝鲜官员们齐声唱到。

    这时,朝鲜领议政李元翼走上前来,对李沐施礼道:“我国已经在昌德宫内设下宴席,天朝使臣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请先前往宫城内赴宴,便当我国对皇上仁德,略表心意。”

    “贵国忠心可嘉,皇上当感欣慰。”李沐满意的点点头,跟着李倧和一众朝鲜官员进城了。

    朝鲜,昌德宫大殿。

    此时的昌德宫大殿,原本坐在主位的光海君已经换成了绫阳君李倧,满朝的朝鲜文武官员也几乎全部都是新面孔,唯独不变的,是朝鲜宫廷精心制作的各种美味佳肴。

    不得不承认,对于朝鲜只吃泡菜的印象,当李沐在朝鲜生活日久之后,已经大大的改观了,也许朝鲜普通的平民只能以泡菜度日,但是朝鲜宫廷所制作的菜肴,都是极其精妙美味的料理。

    大明的百姓还有逼到吃人肉度日的,并没有资格嘲笑别人。

    李沐还发现,自己来朝鲜最大的乐趣,就是看那些第一次来朝鲜的新手们,跟傻子似的喝人参酒。

    比如现在憋得脸都快绿了的杨涟杨大人。。。

    李沐,熊CD是吃过亏的,熊廷弼征战辽东几十年,人参酒都喝了几大桶了,当然不会那么天真。

    看着杨涟还在拼命忍着要倒出苦胆的酒液,尽力要保持着天朝使者的威仪,李沐和熊成就差点笑出声来。

    “天使远道我国,一路辛苦,原请转达孤对皇上的敬意,祝愿陛下万寿无疆。”李倧沉声开口道。

    “祝陛下万寿无疆。”朝鲜官员们也齐声高唱。

    “多谢殿下好意,皇上此次命我来访贵国,就是因为辽东奴患严重,陛下心中甚为忧虑,希望我大明天兵能和贵国精锐协同作战,共同进退,抗击建奴。”李沐也认真的回道。

    亲明反金是绫阳君的既定国策,也是其取得王位的政治基础,他自然会不遗余力的支持辽东各路明军的作战行动。

    “这个请皇上放心。”绫阳君李倧郑重的对李沐说道:“只要天朝有所吩咐,朝鲜各路兵马都愿听从调遣,任凭陛下驱弛,我国虽然国小力微,但是这上下尊卑,祖宗礼法还是懂得的!”

    “如此,就先谢过殿下了。”李沐行礼道。

    “听闻天使在天朝官居宁远侯,一品太子太保,不知是也不是。”李倧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啊?这,臣蒙受皇恩,幸得吾皇信任,其实人言微轻,力有不逮。。。”

    “别谦虚了。”李倧一下子打断了李沐的话,让场中的官员都吃了一惊,只有熊成似乎品出了什么味道,不怀好意的看着李沐,偷偷地窃笑着。

    “还听闻李太保带着部下兵马,和我朝鲜三万边军,去沈阳城迎娶八贝勒皇太极的长女爱新觉罗氏了?”李倧不冷不热的说道。

    “嗯。。。确有其事。”李沐开始冒冷汗了。

    “那不知,前些日子,李侯爷对孤许下的,待到承袭祖上爵位之后,就来我国迎娶明露郡主的诺言,现在还作数否?”李倧冷冷的说道。

    “这个。。。”李沐现在恨不得抄起杯子拍在李倧这小子脸上,数月不见,李倧现在已经今非昔比,轻松就把李大公子逼到了小墙角,眼看就无路可逃了。

    “殿下,臣不敢欺瞒,明露郡主冰雪聪明,知书达理,臣甚为慕之,但是现在奴患四起,绝非行此秦晋之好的时机,待得臣消灭奴患,必将找出两全之法。”李沐回答道。

    李倧听闻,也没有说话,现在让李沐娶明露郡主,明显非常困难,且不论他自己愿不愿意,若是李沐和朝鲜联姻,那李沐在辽东的势力明显大道让大明朝鲜不得不忌惮的地步了,手握十万大军的一镇封疆,自大明开国以来,只有寥寥数位,而且下场都不是很理想。。。

    而且两位高贵的公主,怎么嫁给他一个人,也是一个暂时没有解决方法的问题,李沐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能平定辽东,兴许可以得到皇恩特许,可是平定辽东却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云琪。”李倧叹了口气,竟然喊了李沐的字。

    杨涟和熊廷弼都吃惊的抬起头来,似乎没想到李沐和朝鲜王室有如此亲密的联系。

    “孤相信你的为人,你和我们都不一样。”这是李沐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第一次是在秦良玉的口中,第二次是在李倧的口里。

    “孤相信你不会让喜欢你的姑娘伤心,也相信你在这方面比孤,甚至比孤见到的所有人都勇敢。”李倧颇有些感慨的对李沐说道:“妍儿是孤看着长大的,也是孤最珍爱的妹妹,云琪,孤恳请你,莫要负她。”

    “微臣不敢。”

    “不是让你不敢,是让你不愿。”李倧有些不高兴的说。

    李沐笑了笑,对这位显然被妹妹弄得有些无奈的朝鲜王认真道:

    “明露之心,自当怜惜,愿以相伴,不问经年。”

    而后又似乎对李倧,又似乎自己说道:“一次就好。”

第五十八章 针尖对麦芒

    从昌德宫内出来,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朝鲜礼宾寺的官员想带李沐等人去国宾馆休息,却没想到李大公子只是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去国宾馆休息吧,我出去转一转。”于是带上三跃,两人换上一身朝鲜式的精致常服,就转头混入了熙熙攘攘的汉城街市之中。

    汉城的街市比起大明的北京城,显得要低矮拥挤很多,但是完全不影响汉城的繁华和活力,体验着和大明完全不一样的风土人情,李沐心情却感觉到一份安稳和宁静。

    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这才是他向往的未来,带着妻儿,寻一处海棠满园处,清溪玲珑边,自此忽然一世,便是百年。

    可是,却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国家不宁,哪里会有这样的桃源深处让他悠然隐居呢。

    行至一处酒馆前,李沐突然来了兴致,想品尝一下朝鲜民间的菜肴是什么样的滋味。于是便转头问三跃道:“你带朝鲜的钱币了吗?”

    “朝鲜的钱币?”三跃愣了一下。

    “废话,没有钱怎么吃饭。”李沐真想拍一下这个脑子不够用的亲兵。

    “可是。。。我们用大明的银票,又或是大明铸造的官银和铜钱,也一样啊。。。”三跃莫名其妙的说道。

    “大明的钱,他们也会收?”李沐还没有反应过来。

    “当然会收啊大人,大明的钱币通行三十余属国,连倭国,蒙古,乌思藏都司都一样用啊。”三跃肯定的说道。

    李沐闻言,不觉自嘲一笑,看来自己这个天朝上国的觉悟,要好好的提高啊。

    “走走走,今天带你下馆子。”李沐招呼三跃来到这家不知名的饭馆中,两人刚一坐下,就有一位朝鲜传统宽裙的妇人问两人所中意的佳肴。

    李沐也不认得朝鲜的文字,当然也不会说朝语,指着墙上写着菜名的木牌从头划到尾,然后给了那妇人五两大明官铸的银锭,那妇人拿着钱,千恩万谢的走了。

    不多时,十几道菜肴流水般的上了桌,摆了李沐眼前满满当当的,看来这些菜想必点的客人比较多,馆子里的准备非常充足,李沐和三跃一边聊天,一边品尝着地道的朝鲜风味,不觉心情大好。三跃离家两年,说起家中父母,也不禁有些失落,不知不觉也就多饮了数杯。

    就在这时,饭馆走进四个穿着武服的男子,刚一坐下,就喊来酒楼的伙计,语速很快的说了一大堆李沐听不懂的话。

    当伙计离开那桌人,去准备菜肴的时候,那些人警惕的环顾了四周一圈,开始轻声交谈起来,李沐也是好奇,便留心听了一句,没想到竟然说的汉语!

    估计这些人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说话的内容,保险起见,也就说改说汉语了,想必这样普通的小饭馆中不会有会汉语的达官贵族吧。

    在朝鲜,汉语就是地位的象征,所有的贵族都以一口流利的汉话和漂亮的书法为荣,而这样的人明显不会来这样的饭馆飨客。

    谁知道有宁远侯这个异类,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贵族子弟的觉悟。

    “李适此人,虽然勇猛果敢,但是缺少谋略,恐怕非成大器之人啊。”那桌上其中一人低低的说道。

    李适?李沐听着这个的名字,不觉总有几分耳熟,不过想到朝鲜李姓的人太多了,叫李什么都不奇怪,听过也很正常。

    且不论朝鲜的王室都是李姓,前领议政李尔瞻,现在的领议政李元翼都姓李,就连他李沐姓李,也是因为自己的祖上,是先唐时期内附的朝鲜人。

    但是后面的话,让李沐听出了几分蹊跷。

    “昌德宫戒备森严,世子翊卫司更是忠心耿耿的嫡系部队,我们必须想办法把人带到庆云宫,才好下手。”另一个人说道。

    “可是如何能让他去庆云宫?这可不是我们的手下,可以听从我们的调遣。”先前那人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个,少不得要麻烦大妃。。。”那人话没说完,就看到伙计端着几盘酱牛肉冲他们的桌子走了过来,于是赶紧止住了话头,没有再言。

    李沐听得奇怪,总觉得这些人似乎在密谋什么计划,甚至还牵扯到了朝鲜的宫廷,于是他对三跃使了个眼色,三跃顿时会意,眼睛不时的注意着那一行人,待到那些人狼吞虎咽的吃完了牛肉,三跃也拿起兵器,悄悄的跟了上去。

    李沐吃完饭,满意地点点头,三跃的身手他是知道的,纵然套不到什么消息,也总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于是也不再等他,拍拍手回往国宾馆去了。

    国宾馆紧挨着朝鲜的礼曹衙门,晚上是有宵禁的,当然什么样的宵禁也禁不了李太保,他掏出朝鲜方面给他的官凭文书,上来查验的汉城府士卒立马跪了一地,为了防止一些身份高贵的使臣和客人在朝鲜境内遇险,朝鲜官方都会发给他们相应等级的官凭文书,像李沐这样的拿着朝鲜王令箭的使臣,不仅可以随意出入宫廷,还可以调动汉城府和义禁府的军队保护自己的安全。

    进到国宾馆内,接过伊宁端上来的一杯清茶,李沐就迈步往若菡的房间而去,伊宁像个小尾巴一样紧紧跟在李沐的身后。她习惯了像影子一样追随公子的脚步,其实李沐也习惯了这个小丫头寸步不离,体贴入微的照料。

    若菡的房间灯火通明,显然姑娘还没有休息。

    李沐轻轻推开了门,却看到了让他非常意外的一幕,若菡慵懒的靠在床上,似乎娇笑着说着什么开心的事情,而坐在她对面的,居然是朝鲜的明露郡主李妍儿!

    李沐平时胆大包天,什么事情都敢干,惹急了集结数万重兵陪他一起瞎胡闹,唯独这个时候,一下子让他吓得不知所措,竟然腿肚子都软了,下意识的就想逃跑。

    “沐郎。”若菡看到李沐进来,突然极度温柔的喊了他一声。

    这要是平时,就这两个字,就能让立马浑身通透,之后若菡的娇躯就基本会有大半失守。而今天这一声,喊得李大公子冷汗哗的一下的就流了出来。

    “云琪哥哥回来的很早啊。”李妍儿美丽的双眸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下李沐,对若菡说道:“菡姐姐家教真是不错,你看你这一声,把云琪哥哥吓得,汗都出来了,咯咯。”

    “哪有的事情。”若菡突然女人味爆表,竟然软糯糯的撒起娇来,对李沐极尽温柔道:“我们女人家的,哪里能管到自家男人的事情,沐郎,我可没有管你哦,可不能不分黑白呢。”

    “没有没有。。。”李沐赶忙说道:“我就是出去找了家地道的朝鲜馆子,点了几个菜,吃了个便饭,就我跟三跃两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李沐赶紧加上了只有他和三跃两个人。

    “云琪哥哥喜欢朝鲜的菜肴,那妍儿可以做给你吃啊,上一次在天朝的京城,云琪哥哥可是对妍儿的人参鸡汤大加赞赏呢。”李妍儿也温柔的说道。

    两个女人说话都极尽可爱妩媚之能事,却让李沐感觉空气里充满了数十万伏的高压电,此时一个不小心,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啊。

    “沐郎喜欢喝汤是吗。”若菡听到了李妍儿的话,也没有表示,只是不带一丝情感波动的说。

    这个刁蛮的丫头平时是什么样的李沐最了解不过了,对于若菡来说,越平静才越恐怖,这个丫头对李沐从来都是不讲理的,对阶级敌人才会表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冷静。

    现在李大公子明显仇恨值有点高。

    “这个,一般喜欢吧,也没有那么喜欢。”李沐断断续续的道。

    那边李妍儿却是立刻不依了,立马表现出一副无限失落的样子:“难道云琪哥哥之前对妍儿的褒奖,都是诓我的吗?”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李沐赶紧摆手道。

    “沐郎要是想喝,可以让妍儿妹妹一日三餐都为沐郎准备好,想必妍儿妹妹是不会拒绝的哦。”若菡露出一丝微笑,这样的姑娘,一笑倾城,却把李沐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妍儿愿意,云琪哥哥让妍儿做什么,妍儿都愿意。”意外的是,李妍儿也没有否认,只是认真看着李沐,眼光中的情意,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这个,我们能不能不讨论喝汤的问题了。”李沐欲哭无泪的说道。

    “可以啊,沐郎,那就不说了,今天天色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歇息了。”若菡突然魅惑的说道。

    这美女是不是天生就会诱惑人?李沐看到若菡的话,一下子感觉身上的热度有超标的趋势。

    “这个。。。”李沐觉得当然李妍儿答应实在是不太好,可是,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拒绝的话却也怎么说不出来。

    真是没出息,李沐暗暗骂自己。

    这倒不能怪他李大公子没出息,除了柳下惠这样的人间奇迹,恐怕换了谁也抵挡不住。

    李妍儿的脸色白了一下,转而立刻恢复了正常,只是娇笑着站起身来,对李沐说道:“如此,我就不再打扰云琪哥哥啦,春宵一刻值千金哦,咯咯。”李妍儿说罢,就整理好衣服,走出房门,飘然而去。

    李沐看着李妍儿离开,似有感怀的叹了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李妍儿走了,若菡的声音再也没了刚才的温柔可爱,一下子冷得如同万年的寒冰,让李沐又紧张了起来。

    “没有,今晚吃多了。。。”李沐赶紧说道:“菡儿,要不我们赶紧休息吧。”

    “哼,你不把你那小郡主的事情解决了,休想碰我。”说完就连推带搡的把李大公子赶出了门,啪的一声把门重重的合上了。

    “切,母老虎,我回去找我家伊宁去。”李沐站在门口自言自语道。

    “吱呀”一声,门开了,若菡站在李沐的身后,冷冷的看着他。

    “给殿下请安。”李沐立马很狗腿的认清了形势,一本正经的行礼道。

    “让伊宁来跟我睡。”说完这句话,若菡又关上了门,留下站在门口一脸愁苦的李太保。

    “我堂堂一品太保,宁远侯,经略安抚使,八尺男儿,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我才不跟女孩子一般见识。”李沐安慰自己道。

第五十九章 奇怪的小姑娘

    朝鲜国宾馆。

    刚一起床,李沐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床边洗漱的茶碗,却什么也没摸到,不禁有些意外。

    以往自己起身的时候,伊宁都会把茶碗和洗脸水准备好放在他的床边的。

    李沐大脑好不容易接上电源,才想起来伊宁昨晚上被若菡留宿在房中,估计若菡没起床,小丫头怕恶了未来的主母,不敢私自开溜。

    这边想着刚准备起来自己动手,那边还穿着中单,仅仅披了一件薄纱的伊宁像只可怜的小兔子一样,端着洗漱的用品,蹑手蹑脚的进来了。

    李沐看到伊宁连衣服都没穿好,哭笑不得说:“你这丫头,一个姑娘家,穿着中单到处跑算是怎么回事。”

    伊宁闻言,委委屈屈的说:“菡姐姐还没有起来,我又怕公子已经醒了,一着急就。。。”也不知是真的伤心了还是汉语水平不够,伊宁说道一般,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不住的打转。

    女人真是水做的,李沐心疼坏了,赶紧轻轻揽住伊宁,不住的抚摸她的长发,口中像哄孩子一般哄着她,才让小丫头重新开心起来。

    现在的伊宁已经十七岁了,身材越发的显得凹凸有致,李沐抱了一会儿,竟然有几分心猿意马起来。

    眼看李大公子就要耍流氓的时候,门外传来三跃疲惫的声音:“公子,属下回来了。”

    “啊?”伊宁还穿着一身薄薄的中单,顿时吓了一大跳,赶紧一下子跳到李沐的床上,还没等李沐开口,就钻到了被子里,把整个人都藏了进去。

    “进来吧。”李沐故作镇静的说道。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三跃缓缓的走了进来,也没有仔细打量李沐,只是施礼道:“打扰公子休息了。”

    “没关系,怎么样三跃,有什么发现吗?”李沐和这些白杆兵都是战场上过硬的交情,对于这些小节自然是毫不在意的,只是想起昨天遇见的那伙奇怪的人,感觉到有些莫名的不安。

    “公子,我昨日一路跟随那四人,发现他们来到了城中一处别院,但是。。。属下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却不是很确定是不是。。。”三跃竟然有些吞吞吐吐的。

    “什么人?”李沐颇有些奇怪的问道,三跃当自己的护卫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看他这样犹豫的样子。

    “公子,当时天色已晚,属下真的不能肯定,只是觉得那人颇有几分相像,但是也有可能是属下看错了。。。”三跃支吾着,似乎那人的身份让他非常忌惮。

    “干什么支支吾吾的,有话就说。”李沐的语气重了一些,让三跃心中惴惴。

    “我看到在那别院接应的人,好似洛教头,可是洛教头现在不可能会出现在朝鲜的。。。”三跃低声说道。

    “洛攸?”李沐愣了一下,随后沉吟起来,这个来历不明,却武艺高强,精通兵法的汉子一直让他李大公子寝食难安,洛攸的身份,一直是李沐心中一个解不开的结。

    他身为数万锦州军的枪阵教头,做的倒是兢兢业业,现在锦州军的枪阵战力不俗,和他没日没夜的操练是分不开的,但是洛攸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有大将之才的他会沦落到被**逼到墙角的地步,这一点,李沐至今都不知道原因。

    李沐顿时觉得自己好像陷在了一张挣不脱的网里,这段时间,他的日子过得太顺了,以至于让他有些洋洋得意起来,很多时候放松了警惕。就好比来朝鲜的途中遇见的那一场刺杀,如果动手的不是洛鸢,如果不是洛鸢不知为何刺歪了那一剑,他李侯爷现在已经是刻在墓碑上的红字了。

    “他们那些人落脚的地方在哪里?”李沐沉声问道。

    “属下已经查探过了,那处别院似乎是内禁卫的产业,在汉城的东坊,已经有很多时日没有人了,附近的居民都说那伙人好像是最近才搬进来的。”三跃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内禁卫?”内禁卫是朝鲜的禁军部队,是拱卫王宫的重要力量之一,现在的关键是这些说汉语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他们到底想在朝鲜宫廷闹出什么事情。

    李沐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头绪,只好转头对三跃说道:“三跃,你辛苦了,我知道你有朝廷的俸禄,我既是你的兄弟,也是你的东家,去找主簿支一百两的赏银吧,不要推辞,我给你你就收下,这是命令。”

    “这。。。属下遵命。”三跃郑重的抱拳,向李沐点点头,转头就出去了。

    看到三跃轻轻的把门关上,李沐转过头来看着被子里鼓起的那一小团,不禁有些慌张了,这个傻丫头,把自己闷坏了怎么办啊。

    于是李沐伸手往被子里一搂,伊宁整个人就被李沐环抱了出来,小丫头似乎在被子里憋得有些久了,清纯可爱的小脸红扑扑的,软软的趴在李沐的胸口,抬起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娇怯的轻声道:“公子~”

    看到楚楚可怜,似乎万般可人的伊宁,李沐也是拼命按下心中那燥热的邪火,她还是太小了,一定要忍住啊!李大公子忍得很是辛苦。

    “公子,伊宁服侍公子起床更衣吧。”伊宁继续睁着大眼睛,萌萌的李沐说。

    “好。”李沐艰难的吐出一个字,然后突然拨浪鼓似的摇头道:“不用了伊宁,今天我自己来穿衣吧。”

    “嗯?公子嫌弃伊宁了吗?”伊宁有些难过的说。

    “你这傻丫头,我那里舍得嫌弃你,只是今天。。。今天有特殊的情况,好啦,伊宁乖,你菡姐姐还没起来呢,赶快回去吧。”李沐摸着伊宁的小脑袋,柔声说道。

    “对啊,菡姐姐那边!”伊宁像是弹簧一样一下子蹦了起来,忙不迭的穿上了绣花鞋,绞着双手,回头对李沐说:“那今天麻烦公子啦,等菡姐姐起身了我再过来。”然后就像一只白色的小蝴蝶一样,蹦蹦跳跳的飞走了。

    李沐苦笑着坐起身来,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坚硬,这要是让那小丫头看见了,自己岂不是一下子从白马王子变成大灰狼了吗。

    李沐麻利的起身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后,又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李大公子知道是伊宁,也没有回头,只是开口说道:“好啦好啦,别着急,我马上就去吃饭。”

    没有回答。

    李沐感觉不太对,转过身来回头一看,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躲在门后面,用一双恐惧和不确定的眼睛,悄悄的看着他。

    这个小姑娘,就是杨涟在酒楼救下的那个小姑娘,若菡出于善良的本性,也一直照顾着她,看着小姑娘穿着粉色的宫装,像个粉雕玉琢的洋娃娃一般,想必玥然格格对她必然是百般疼爱的。

    这个小丫头,这么久,几乎就没有开过口,李沐一行这么多人,愣是连小姑娘的名字都没问出来。

    按照常理来说,这么小的小姑娘,只要对她好一点,戒备心是很容易化解的,可是这个小丫头却是个十足的例外,无论是漂亮的若菡姐姐,还是温柔的伊宁姐姐,都无法从她口中套出一丝一毫关于她的家人的信息,要不是杨涟信誓旦旦的说听过这小姑娘喊爷爷,李沐都怀疑她会不会是个小哑巴。

    李沐当然不会蠢到相信这么小的小姑娘会是天山童姥,隐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的之类的鬼话,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很可能对于家人有着不知名的抵触,所以不愿意再提起。

    “你好啊。”李沐对于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也是充满了宠爱之心,她太小了,却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让李沐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他一个人穿越到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起初也像这个小姑娘一样,迷茫和害怕过。

    可她还是个四五岁的孩子啊,又怎么能和自己比呢!

    小姑娘似乎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来,李沐赶紧蹲了下来,尽量让视线和她处于同一个高度上。

    也许李沐的动作取得了小姑娘的一点好感,她走到李沐跟前一步远的地方,似乎仔细想了想,然后才奶声奶气的开口道:“你是不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官。”

    “嗯?”李沐笑着说:“算是吧。”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娘,说爷爷突然不理我了,有个姐姐告诉我让茗儿在这里等她。”茗儿一脸期盼的对李沐说。

    “那你的娘亲是谁啊?”李沐温柔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茗儿默默的低下头:“爷爷也不告诉我,那个很漂亮的姐姐说,你是很大的官,那应该知道我娘是谁对不对?”

    “这。。。”李沐很想说自己不知道,可是看着茗儿眼睛里满满都是希冀的光,却不知为什么,话道嘴边变成了:“嗯,我知道,我会让你娘亲来看你的,只是你娘亲住的好远,你要和姐姐的乖乖的待在一起,等着她来好不好?”

    “嗯,茗儿会等的,一定要告诉娘亲,茗儿很乖很乖,让她不要不要我好不好?”小姑娘对李沐充满了希望和期待,似乎她以为娘亲之所以不来看她,是因为她不够乖,不够听话一般。

    “好好好,茗儿最乖,哥哥姐姐都最喜欢你了。”李沐的心一阵阵难过,这是多么狠心的父母啊,才会抛弃自己可爱的女儿,让她一个人从小就经受这么残忍的苦楚生活。

    “哥哥,茗儿不想待在姐姐那里了。。。”茗儿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又不好意思说。

    “为什么,姐姐欺负你了吗?”李沐有些吃惊,若菡不是那样的人啊,而且明显看得出来她对这个小妹妹宠的不得了。

    “姐姐不吃肉。。。我也没有肉吃。。。”茗儿低下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若菡为了保持身材,对于食物的控制非常严格,她是风华正茂的少女,可以少吃一些肉食,但是没有考虑到身边可怜的小姑娘,茗儿明显看到李大公子的伙食条件比较好,就想到李沐这里蹭饭吃。

    李沐突然笑了起来,茗儿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李沐,不知道他这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走,我带你去找姐姐,太过分了,怎么这么自私,饿着了茗儿怎么办。”李沐牵起茗儿的小手,就要带她去找若菡理论。

    看着李沐气势汹汹的样子,茗儿却又不高兴了,她嘟着嘴说道:“姐姐对我很好的,你虽然是个什么都知道的官,也不许说她。”

    “好好好,不说不说。”李沐赶紧投降,然后对小姑娘说道:“以后啊,让伊宁姐姐陪你吃饭,伊宁姐姐的饭菜跟我的一样,有好多好多的肉的。”

    “真的吗?”小丫头眼里放出快乐的光。

    “当然是真的,难道是煮的吗?”李沐笑着说道。

第六十章 我爱你

    朝鲜,昌德宫大造殿。

    此时的朝鲜王宫正殿中,灯火通明,宫女往来穿梭不绝,李沐坐在殿中的主桌边,毫无正形的脱了鞋袜,手中拿着一块油腻腻的酱肘子,正在呼哧呼哧的啃得兴起。

    对面坐着的穿着一身红色朝鲜王冠冕的李倧,但此时的绫阳君正毫无顾忌的拿着一大碟花生米,一边往嘴里扔,一边发出莫名其妙的笑声。

    李倧朝鲜王的冠冕也已经歪得不像个样子,身上还有几处沾湿的酒液,平时端庄威严的一国之君,此时就像个在酒楼里发疯的醉鬼一般,让周围伺候他很久的各位尚宫内官们大跌眼镜。

    “小李子,你这个朝鲜王做的,累不累啊,喝个酒还要叫世子翊卫司的士卒过来戒严放哨,生怕被文武大臣看见把你骂一顿,真是怂到家了。”酒喝多了,李沐这小子的混蛋性子又开始显露出来,朝鲜王又怎么样,不就是韩国总统吗,这玩意儿不仅不值钱,而且风险度极高。

    要说朝鲜这个国家也是奇怪的紧,从古代的朝鲜王一直到后世的韩国总统,不得善终的比例几乎稳定维持在百分之七十以上,在朝鲜做一把手的危险度,总是出人意料的高。

    李倧却是嗤笑一声,也醉醺醺的说道:“你比我好?好个屁!”堂堂朝鲜仁祖大王爆了一句粗口之后,愈加兴奋的说道:“你在锦州当那个什么经略使,手中几万重兵,全天下的目光都盯着你一个人,你打赢了,是理所应当,打输了,是罪该万死。娶个媳妇儿,还特么要征得朝廷的同意,自己跟个二傻子似的还有脸对我说三道四。”

    “锦州怎么了,我那是主动请缨,证明我是个有理想有未来的有志青年,你管着这么大个国家,一天到晚事情多的觉都睡不好,还要提防这个提防那个的,大北派,南人党,西人党,纵横交错,没一个省油的灯,MD,我想想就替你闹心。”李沐也不客气的回敬道。

    “云琪,哈哈,你这是嫉妒,至少我有媳妇儿啊,我有媳妇儿啊,你那童子身要留着当古董了吧。”李倧说不过李沐,就使劲拿他这事儿开玩笑,不过说到底也不能怪李倧嘴毒,在这个青年男女普遍十五六岁就为人父母的时代,更不要说那些家中侍女如云的勋贵家族,像李沐这样手握重权,官居一品,到了二十一岁还是童子身的,放眼大明开国二百年,可能也是独一份。

    但是虽然李沐却不觉得有什么可笑的,却也没法告诉这些落后的古代人早生早育在生物学上的坏处。。。否则他怎么会忍着一直没有对伊宁下手呢。

    “我又不是找不到媳妇儿。”李沐兀自在那嘴硬道:“只是我向往的是自己喜欢的而已。”

    “云琪,别人不了解你,我可是知道的。”李倧在李沐面前也不用那饶舌的“孤”自称了,只是满脸酒意的说:“你想要的,不过是安定的生活,说不好听一点,你这人满身才华,绝非常人,但是胸无大志,就知道混吃等死。”李倧的话一点也不客气,但是说的李沐却无力反驳。

    “你攻沈阳,是因为建奴劫了你的退路,你帮我夺位,是为了找艘船回家,你北抗东奴,就是为了以后能有个安定的小日子罢了。这一点,我承认,我不如你,权势这个圈,仿佛你能跳出来,从云端俯视一般。”李倧像是醉又像是没醉,直勾勾的盯着李沐,仿佛能看透他的内心一般。

    李沐笑了笑,对李倧神秘道:“小李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本少爷才不稀罕你们这些王侯之名,墓建那么大,以后被人满世界追着考古,到处挖,傻不傻。”李沐端起人参酒,喝了一小口,扔了一大块冰糖到嘴里,而后颇有些得意说:“我是个财迷,就是喜欢钱,钱越多越高兴,世界上没有人比财迷更知道什么最值钱。”

    “那你说什么最值钱。”李倧好奇的问道。

    “两个字。”李沐伸出两个手指,晃了晃道:“安心。”

    从昌德宫出来,已经是月上杆头,李沐在几名朝鲜内官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穿行在王宫的雕廊画栋之间,要不是有人指引,他估计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云琪哥哥。”突然前面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李沐定眼一看,眼前站着一位美貌无双的朝鲜宫装女子,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对襟小袄,下面是白色的百褶宽裙,一头美丽的长发扎在红色的束带里,一双仿佛能多人心魄的双眸透露着难以言喻的喜悦光芒。

    “妍儿。”李沐还没有醉到难以识人的地步,也是轻轻推开搀扶他的内官,只是柔声道:“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做什么啊?”

    “妍儿在等云琪哥哥啊。”李妍儿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有点怯怯的说道。

    “等我?”李沐疑惑的问道:“等我作什么?”

    “我却不能等你吗?”李妍儿突然抬起头,望着李沐那微醺翻红的脸,有些幽怨有些失望的说道。

    “我。。。”李沐不想做那虚伪的君子,他喜欢李妍儿吗,也许一开始,他只是同情,只是感动于这个女孩子柔弱的外表下那颗坚强的心。

    如果若菡是一团表里如一的烈火,那李妍儿就是一汪沁凉的泉水,她柔弱无争,却始终不会改变,任涟漪四起,最终依然会恢复平静,然后执着的坚持着自己的那份爱意。

    其实无论喜欢是源于什么,也许是一瞬间的感动,也许是一刹那的芳华,也许是仰慕也许是同情,但是万条溪流终到海,殊途同归而已。

    真是个花心大萝卜,李沐自嘲一笑,他不想做什么好人,也不愿意当道德典范,他唯一的最大愿望,就是守着自己的家,好好呵护爱自己的人,无论爱人,还是朋友。

    “可以。”李沐的双眼恢复了清明,来到这个时代,经过无数的尸山血海,刀口舔血的生活,仿佛那一瞬间的道,李沐一下子悟了。

    “妍儿,我爱你。”李沐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李妍儿一下子仿佛怔住了,她没有想到李沐会这么回答她,她都想到李沐肯定会顾左右而言他,然后装作醉酒的样子赶紧溜出宫去。

    可是女人就是这样,她明知道得不到任何答案,还是一遍遍的去问仿佛毫无意义的问题。

    李妍儿只是不敢置信的一般,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顺着绝美的脸颊,一滴滴的落在地上,顺着地砖的纹路,悄悄的蔓延开来。

    她知道李沐怜惜她,心疼她,她能感觉到,但是这种感觉却没有任何安全感,这么久了,她几乎自轻自贱的跟着这个男人东奔西跑,不惜两次亲自为国使前往大明,这个从小连汉城都没出过的姑娘,跨越重洋,就是为了见他,和他在一起啊。

    李妍儿紧紧的盯着李沐的眼睛,她怕李沐说的是醉话,她怕明天天亮之后,一切就又都是一场空。

    “怕我喝醉了反悔是吗。”李沐微微一笑,让李妍儿有一种被人看破心思的羞涩,姑娘赶紧低下了头。

    “妍儿,我杀了太多人,见了太多的生死。”李沐的声音透露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沧桑与疲倦,他只不过是一个来自现代社会的普通年轻人,在战场上亲眼目睹了无数的生死和残酷,诚不是他所喜欢的事情,但是一切都是那样的无奈,他不勇敢,又怎么护得家宅安宁。

    “我想到,如果有一天我知道你不会再回来,我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然后我发现这样的失去,我承受不起。”李沐看着那张挂满泪水的俏颜,不顾人来人往的宫女,轻轻伸手把她揽在了怀里。

    李妍儿一言不发,只是靠在李沐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人参酒的味道,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多想这样,就是一世,两轮,三生。

第六十一章 孤家寡人

    月明星稀,似乎月光都比以往刚加温柔,映出站在昌德宫里两个人影,淡淡的,很甜美。

    可是不久之后,不远处就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一名看上去身着义禁府服饰的士卒突然跑了进来,看也没看李沐两人,就一路狂奔奔着大造殿而去。

    出事了?李沐有些疑惑的看向灯火闪烁的大造殿。

    “妍儿,你先回去,我回去看看你王兄,似乎有问题。”李沐对李妍儿沉声说道。

    李妍儿点了点头,知道这不是贪恋温柔的时候,于是带着随从的宫女和内官,转身离开了。

    李沐并没有走远,只是几步路的功夫,就来到了正殿大造殿的门口,让门口站立的内官通传了一声,不久就听到里面传来大王宣见的命令。

    再回到正殿的时候,刚才的一片狼藉已经完全收拾完毕了,李倧换了一身簇新的大王冠服,坐在桌案后面,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李沐也不多客套,开门见山的问道。

    “汉城府报,江原道兵马节度使,忠清道兵马节度使突然集结两镇驻军一万余人,正在往汉城疾驰而来。”李倧言简意赅的说道。

    江原道和忠清道都和京畿道相邻,从两处集结兵力到达汉城不过一两日的功夫。

    “这两处兵马节度使是什么背景?”李沐这么问,就是问这两位兵马节度使属于什么派别。

    “他们都是南人党的人。”李倧阴沉的说。支持他即位的主要力量是西人党,南人党也在其中出力,出于回报,李倧支持属于南人党的李元翼做了朝鲜的领议政,没想到这些人是喂不饱的白眼狼,这是眼看着要得陇望蜀啊!

    李沐想到两道兵马的异动,又想起之前遇到的那四个似乎有什么秘密计划的奇怪的人,总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计划,很可能隐藏着天大的阴谋。

    “云琪,我给你王牌令箭,你速派人回锦州调兵入京畿道勤王,汉城府有数千军兵,我还有几千绝对可靠的世子翊卫司,其他的我不敢肯定有没有掺杂水分了。”李倧仔细想了想说道。

    “好,我这就去,我还有一千多卫士,都是我带来的百战精锐,应该问题不大。”李沐也沉声说道,接过令牌就离开了。

    李沐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从李倧之后的屏风后闪出一位穿着华丽宫装的贵妇,坐在了他刚才坐的位置上。

    “大妃。”李倧恭敬说道:“云琪是孤的朋友,孤实在不忍这样对待他。”

    “真是傻小子。”现在朝鲜王室能被李倧称呼一声大妃的,就只有他的嫡祖母,曾经被光海君囚禁的仁穆大妃娘娘了。“你的王位为什么能得到天朝的册封,那是因为你抓住了爱新觉罗氏那小丫头和光海君私自交通,才给了你一个站着大义的名分,否则你以为你现在能坐得稳这个位子吗?!”

    历史上这个事情确实吵了很久,仁祖即位的合法性也被大明卡了很长时间,对于朝鲜来说,他们的大王没有宗主国册封是没有地位可言,而当初坚定反对册封李倧的就是登莱巡抚袁可立。

    后来直到清代康熙年间,朝鲜还多次派遣使者希望清朝的史官修改《明史》,为仁祖大王正名。

    “现在情况不同了。”仁穆大妃冷冷的说:“宁远侯北迎玥然格格的浪漫故事,天下皆知,连我在这深宫之中都听了不下四五个版本!”

    仁穆大妃转而看着李倧躲闪的眼睛,冷笑道:“现在玥然格格已经和宁远侯成了一家人,你又跟宁远侯相交莫逆,而导致你之前对光海君李珲所做的一切,怎么看都变成了一个早就商量好的阴谋!你觉得大明朝廷是傻子吗?会任由你这样蒙混过去吗?原本你的王位就来得不安稳,朝中就多有反对之人,现在你让大北派的那些余孽怎么会放过你?若是天朝反悔,李倧,你就等着变成阶下囚吧。”

    “可是现在忠清道和江原。。。”李倧刚要说话,就被仁穆大妃一下子打断了。

    “那是李适的兵,我知道。”仁穆大妃只是淡淡的说道。

    “大妃知道?!”李倧惊讶的说。

    “倧儿,有些事情,你最好想清楚,南人党虽然是不会与你作对,但是他们也不会容忍一个犯上谋反的人当一国之君的!”仁穆大妃的声调提高了一点。

    “大妃,你让孤抓捕云琪,孤不能,万万不能。”李倧拼命的摇头道。

    “那你就等着迎接连绵不断的叛军吧。”仁穆大妃也没有多说,只是摇了摇头,对李倧说道:“倧儿,生在王侯之家,又怎能有真的朋友,王位天下,比起你的那些儿女情长,孰重孰轻,你自己好好掂量吧,你要知道,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做这个大王。”

    说完,仁穆大妃站起身来,带着随从的宫女,径自离开了,留下在正殿里发呆的李倧,久久无言。

    “为什么呢。”李倧的眼角竟然隐隐泛出泪花:“孤家寡人,孤家寡人,孤家寡人啊!”

    “云琪,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权力这张网,我也许真的注定是做奴隶的命,我和你不一样,这是我的命,我挣不脱啊。”

    这是,突然门又被推开了,李倧抬头看到的,是李妍儿那张愤怒的俏脸。

    “明露。。。”李倧不敢正视李妍儿的眼睛,只是低低的喊了一句。

    “王兄要抓宁远侯,为自己的王位正名是吗?”李妍儿毫无感情的问道,好像突然对这个王兄如此的陌生,完全不认识了一般。

    这个宠她惯她,一直把她捧在手心的兄长,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冷血,权势的魔力真的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变一个人吗?

    “明露,你都听到了?”李倧问道。

    “我听到了,我都听到了,王兄,云琪哥哥与你是至交好友,你们一起度过了那么多难关,现在你为了给王位正名,不惜对最好的兄弟下手么。”李妍儿一边说着,一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明露,这不是孤要为王位正名的问题,是孤还能不能继续坐在这的问题,天朝的承认对孤来说至关重要!如果天朝反悔,孤就要面对连绵无尽的反叛和内斗,几乎永无宁日,孤就会作为反贼被写进国史里,永世不得翻身。”李倧有些疯狂的说道。

    “王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云琪哥哥坐在你的位置上,他会这样对你吗?”李妍儿反问道。

    “他?”李倧苦笑了一声:“他才不会在乎什么朝鲜王宁远侯的,可是孤做不到,李云琪看上去胸无大志,好似完全不把世间权势放在眼中,只想着他那个小家,实际上他是这世间最超脱的人,孤都远远不如。”

    李妍儿想起李沐深情的眼光,和他带着数万军兵去迎回爱人的所作所为,不由得有些失神,这个男人,到底是毫无志向,无所谓取得多大的权位,还是他真的已经看透了人间繁华,当做过眼烟云了呢。

    “王兄,诚如大妃娘娘所说,你想清楚吧。”李妍儿知道多说无益,只好叹了一口气,就准备离开了。

    “你要去哪。”突然身后传来李倧冷冷的声音。

    “王兄?”

    “明露,为了保险起见,不要怪王兄。”李倧痛苦地说道:“来人,把明露郡主带入偏殿严加看管,没有孤的命令,不允许她离开一步,违令者斩,夷三族!”

    “王兄,你。。。”李妍儿转身吃惊了看了一眼李倧,随后凄然一笑:“王兄,你自小疼我,我真的不愿意和你作对,可是这一次,你真的错了,大错特错了。”李妍儿知道反抗也没用,她一个弱女子,拿什么和堂堂朝鲜王扳手腕呢。

    看着李妍儿被待到偏殿,李倧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呆呆的坐在桌边,一言不发。

    随后,他突然站起来,大吼了一声,把整个桌子掀了起来,然后把满屋子的瓷器古董砸了个稀巴烂。

    “孤为何要生于这王侯之家。”李倧自嘲了一句,眼睛满满聚集起一丝精光。

    从此心如铁石,孤家寡人,世界上再没有好友李倧,只留下朝鲜国宪文烈武明肃纯孝大王,李倧。

第六十二章 兵围国宾馆

    朝鲜,国宾馆。

    在派人回返锦州调兵以后,李沐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疲惫的揉了揉脑袋,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他觉得一时间难以应付。

    “公子。”听到熟悉的声音,李沐这才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转过身,看到穿着红色对襟梅花袄,白色百褶流仙裙的伊宁端着一杯还散发着热气的茶碗,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

    李沐从伊宁的手中接过茶碗,看着伊宁明媚可爱的双眸,轻声问道:“伊宁,你来朝鲜,为什么不回家看看呢。”

    伊宁怔了一下,只是低头默然,带着一分哭腔道:“公子是觉得奴婢家世贱民,要赶伊宁走吗?”

    “这是说哪里的昏话。”李沐赶紧抓住小侍女的手:“你是我最信任最贴心的人,我要你永远都在我身边陪着我。”

    伊宁看着李沐的眼睛,眼里满满都是喜悦和幸福的光芒:“嗯嗯,伊宁要一直服侍公子的。”

    “可是我不能看着你家人生活困顿,我不闻不问啊。”李沐温柔的说道。

    “我家里都是贱民,入不得公子的眼的。”小丫头虽然不愿意说,但是对于自己的身世还是充满了自卑的。

    贱民,就是比平民还低一等的阶层,是整个朝鲜社会的最底层,不仅贫困无比,甚至连参加科举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都没有,世世代代都只能为奴为婢,是社会阶级中被抛弃的一部分人。

    “你这傻丫头,出身如何并不重要,在我眼中,你比满朝公卿,将相王侯都重要百倍,所以啊,有机会带我去看看你的家人吧。”李沐认真的说道。

    “那。。。公子您说什么时候有空就好。”伊宁怯怯的说道。

    李沐轻轻拉过伊宁,让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然后自己站起身来,为自己的侍女耐心的研起墨来。

    “今天继续教你写字。”李沐笑着说道。

    伊宁的小脸露出兴奋的笑容,重重的点点头,开心的拿起毛笔,开始一笔一划的写起字来,李沐就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小丫头妩媚窈窕的身段,如烟如瀑的长发,感受着一瞬间的宁静,渐渐的有些痴了。

    “李大公子,倒是好兴致啊。”突然传来的声音,把李沐和伊宁都吓了一大跳。

    李沐回头一看,只见一身白色薄纱长裙的洛鸢正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的看着一对主仆异位的奇怪景象,眼中满是戏谑之色。

    “洛姑娘,数日不见,身体可好些了。”李沐语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波动,只是淡淡的问道。

    倒是伊宁吓得不轻,赶紧站起身来,躲到了李沐的身后,脸红的都能煮熟鸡蛋了。

    “不劳太保大人挂念。”洛鸢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只是浅笑着说道:“太保大人果然异于常人,居然甘心为一个卑微的侍女红袖添香。”

    红袖添香是用以形容侍女服侍主人读书的香艳画面的,这里用来形容李沐,明显带着一种讽刺的意味。

    可惜的伊宁的汉语水平不够,听不懂洛鸢说什么,否则小丫头肯定会出来跟她理论一番了。

    “洛姑娘,你太执念了。”李沐毫不在意的笑道:“伊宁是我的侍女,也是我的知己,在我眼中并不卑微,我做多了家国天下换伊人一笑的蠢事情,你就该知道,我在乎的是什么,不在乎的是什么。”

    洛鸢似有感触的愣怔了一下,这个男人,手握数万精兵,官居一品太保,还是世袭的宁远侯,在战场上,是举国皆知的冷血屠夫,死在他手上的敌军千千万万。却又带着十万大军去保护自己的女人,站在一边为自己的侍女研墨。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洛鸢有些好奇。

    她不知道,当一个女人急切想了解一个男人的时候,正是沦陷的危险先兆。

    愣了一瞬间,洛鸢回过神来,依然淡淡的说道:“这次我来,是向太保大人辞行的。”

    “你要走了?”李沐不自觉的出言问道。

    “我不能走吗?”洛鸢突然笑了,笑的如同海棠绽放,美轮美奂,这姑娘身量很高,一双修长的玉腿勾人心魄,笑起来更是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魅惑气质。

    李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那一句话,只是有几分尴尬的道:“这个,确实不是我该问的。”

    “那你说不让我走,我就不走了。”洛鸢突然一改往日冰冷的样子,颇有些顽皮的说道。

    “这。。。我。。。”李沐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既然如此,那我就过几日再走吧,太保大人,不要怪我在你这里蹭吃蹭喝哦。”洛鸢笑着说道,转身自顾自的离开了李沐的房间,留下一阵淡淡的栀子花的清香。

    “洛姑娘,你。。。”李沐似乎有话想问,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走在回廊上的洛鸢,脸色却阴沉的要滴出水来,良久,她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李沐,你救我两次,这一次我就帮你一回,算是还你的人情吧,从此我们再不相欠了,圣母在上,还请饶恕弟子这一次。”洛鸢低低的嘟囔道。

    李沐看着洛鸢出去的身影,不觉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又开始回身教伊宁写字。

    还没过两天安生日子,就在李沐焦急的等待锦州方面的回信时,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公子,公子!”三跃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李沐的房间,看李沐的房门开着,也就没有通报,赶忙步入房中,对李沐抱拳道:“公子,出事了。”

    “什么事?”李沐问道。

    “世子翊卫司的官兵,突然包围了国宾馆,说要帮我们加强警戒,不允许任何人出入。”三跃说道。

    “世子翊卫司?!”李沐吃惊的站了起来:“世子翊卫司是李倧的嫡系卫队,怎么会包围国宾馆?”

    “这个属下不知,来的将领也不肯透露任何消息,只说由于汉城近期不宁,奉王命对国宾馆严加警戒,保护公子和天朝使臣的安全。”三跃说道。

    李沐默默的坐了下来,仿佛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随后对三跃道:“速请杨大人,熊军门父子前来!”

    “诺。”

    国宾馆的厢房内,李沐,杨涟,和熊廷弼父子正坐在四张檀木太师椅上,气氛显得非常的凝重。

    “督师,现在情况很明显了,朝鲜王为了保住他的王位,必须控制住你和玥然格格,把你们当做沟通建奴,叛国通奴的同党,才能为他之前推翻光海君的行动提供有力的大义名分。”熊廷弼沉声说道。

    “不,我不信,我与李倧是最好的兄弟,我不信他会这样,他不是那样的人。”李沐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

    “督师,你认识他的时候,他尚是一位无权无势的王子,手中无兵无权,当然可以和你做朋友。”熊成也紧跟着父亲说道:“但是现在的李倧,已经不一样了,你忘了光海君为了保住王位,不惜拿朝鲜满朝文武大臣做赌注吗?他是一国之君,王位是他的生命,他把光海君毒瞎双眼,流放江华岛,难道不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步光海君的后尘吗?”

    “可是,他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和我商量呢?为什么要这样做。”李沐有些痛苦的抓着头发,不可置信的说道。

    说到底,李沐不是从这个时代成长起来的真正勋贵子弟,还没有完全了解政治圈子的游戏规则,政治,是人类社会所诞生的最阴暗最可怕的产物,这是人类阴暗面和智慧的极致表现,在这个圈子里,没有感情,没有人性,没有对错,只有利益。

    “督师。”杨涟想了想还是沉声开口了:“现在情况如此,由不得你不信了,我们必须命令卫队早作准备,防止朝鲜官兵偷袭国宾馆。”

    “是啊督师,我们应该早做准备啊。”熊成急声道。

    李沐无力的坐倒在椅子上,沉默了半晌,无奈的说道:“命令北云兵和经略卫队,今日起全部配发实弹,进入战时警戒状态,进行两班轮休,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给我盯紧世子翊卫司。”

    “诺。”熊成领命而去。

    李倧,我的好兄弟,我们之间,真的因为权力,要在战场上相见吗?李沐默默地想。

第六十三章 刀兵相见

    此时,在汉城府一处别院中,几个身穿武服劲装的汉子正坐在房内,低声讨论着些什么。

    “你说李倧派兵围了国宾馆?”其中一名男子颇有些意外的说道。

    “这意味着朝鲜王想对李沐下手了?”另一个穿着武服的男子似乎像是个领头的,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

    “现在的局势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了,朝鲜王突然对李沐下手真是让我们始料不及。”一开始的那男子说道。

    “是啊,本来我以为他们肯定是一伙的,所有的计划现在都要推翻重来了。”

    头领也是皱着眉思忖着,然后沉声说道:“无论怎么样,李沐不能落到朝鲜王的手中,否则我们拿他控制锦州军的计划就会全部落空了。”

    “这个朝鲜王也是有趣,南人党的一万多叛军已经兵临汉城府,他居然还有心思窝里斗。”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嗤笑了一声,讽刺的说道。

    “现在汉城府的力量有四股,李沐的北云兵,朝鲜王的汉城府驻军和世子翊卫司,南人党的叛军,以及我们自己。我们和朝鲜王之间有冲突,因为我们都需要李沐这个人,他需要李沐为他的王位正名,我们需要他控制他手中的数万精兵。”一个一直不说话的精装汉子开口了,仔细一看,那正是李沐亲封的锦州军的枪阵教头洛攸!

    洛攸缓缓踱步,然后又低声说道:“南人党的叛军以李适为首,他们是想要朝鲜王的王位,所以也和朝鲜王有冲突,至于李沐与他们关系不大,现在看来,李沐也不太可能帮助李倧守城了。”

    “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抓住李沐,然后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洛攸下了一个结论,对周围同伴说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下手?”那首领似的人说道。

    “李倧需要世子翊卫司的兵力为他守住宫城,不可能总是浪费在包围国宾馆上,不出一两日,必然要对国宾馆采取强攻,那就是我们的机会!”洛攸冷声说道。

    “好,就按你说的做。”

    正如洛攸所料,南人党的一万叛军距离汉城府不过一天的路程了,李倧已经数次派人让李沐进宫都没有消息,他已经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他将没有兵力可以对抗强大的叛军。

    (历史上,李适之乱确有其事,仁祖二年,将军李适带兵攻破汉城,废掉仁祖李倧,改立兴安君李瑅为朝鲜王,不过政变很快就被镇压了。)

    此时,原本雕梁画栋,美伦美奂的国宾馆已经沦为硝烟弥漫的战场,由于身处建筑内部,北云兵根本发挥不出阵型的优势,所以并没有给朝鲜军队造成太大的损伤。

    但是由于大门被无数北云兵用火枪守住,朝鲜军队也无力攻进去,只好在门外向国宾馆发射火箭,点燃了许多屋舍,国宾馆内一时间浓烟弥漫,火光冲天。

    一个月前,世子翊卫司奉诏前往辽东助战,帮助李沐迎回了玥然格格,那个时候他们和北云兵还是同一阵营的战友,转眼双方就已经刀兵相见,你死我活,这场权力的游戏,不知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而李沐坐在自己的厢房内,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若菡正穿着一身武服,勾勒出姑娘窈窕绝美的身材,但此刻的若菡,满脸煞气,警惕得盯着周围。

    国宾馆并不是专业的防御设施,虽然李沐已经下令所属军兵对围墙和建筑都进行了加固,但改变不了这本身只是一座大一点的客栈的本质,这样的建筑在设计的时候,虽然会考虑到安全的因素,但一般都只是为了防范飞贼和强盗的,从来没有考虑到有一天会面对全副武装的朝鲜王家正规军。

    这样的脆弱的防御设施,若是哪里有一处防守崩溃,就面临全线溃败的危险,所以理论上来说,国宾馆内并没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伊宁,杨涟和其他的文官侍从都已经带入地窖隐蔽起来,但是李沐不能躲起来,他必须坐镇中央,只会自己的部属,也是为了给自己的部队足够的信心,在辽东作战日久,李沐的军队对于他有一种近乎迷信的信任,仿佛只要宁远侯坐镇的战斗,以一敌百,化腐朽为神奇根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李沐知道,这一次不是在旷野平原上,以严整的军阵面对敌人,而是在一座摇摇欲坠的客栈里,面对数倍于己方的朝鲜最精锐的卫士。

    朝鲜国虽然贫弱,但是护卫王城的内禁卫和世子翊卫司都不是易予之辈,这是整个朝鲜王国抽调最精锐的边军士卒组建的直系禁军,堪称百战精锐,比起大明的边军精锐也是不遑多让的。

    只是数量太少,两军总计也不过六千余人,但是对付只有一千五百多卫士的李大公子一行倒是显得绰绰有余了。

    李沐默默的听着外面的喊杀声,已经有少量的围墙被朝鲜军队突破,经略卫队的卫士正在和敌军英勇拼杀,满耳都是喊杀声,嚎叫声,和不时的惨叫传来,让李沐蔚然而叹。

    兄弟情义,最终输给了高高在上的王权,为了王权,至亲亦可杀,何况自己这个朋友,光海君为了夺取王位,杀害了父亲和两个亲哥哥。现在看来,并不是光海君过于残忍,而是无论谁,坐在了那张椅子上,就一定会成为冷血的孤家寡人,自古以来,概莫能是。

    自己应该怪李倧吗?也许应该怪他冷血无情,怪他泯灭人性,可是换个角度想,李倧如果不对自己下手,若是天朝反悔,收回册封他的王位,他又何去何从?

    在这个时代,大明不册封的朝鲜王是没有威望可言的,好像后世不经选举的总统一般,得不到百官和民众的承认,被推翻只是迟早的事情。

    想想光海君被毒瞎双眼流放孤岛的下场吧,王室之间,哪里有感情,哪里敢奢望感情!

    李沐不想怪他了,只是这一次必须为自己挣这一条命而已,至于以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如果李倧真的蜕变成为一位成熟的朝鲜王的话,他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正在李沐自顾自的想着心事的时候,突然房间的窗户被重重的踹开,从窗外跳进来几个黑衣打扮的大汉,这些人一句话不说,刚刚踩到房间的地板上就挺剑直直的冲着李沐冲了过来。

    若菡一直警惕的盯着周围,当然不会没有反应,姑娘娇叱一声,拔出佩剑,就和几个黑衣人叮叮当当的战在了一起。

    正当若菡在拼命和敌方搏斗的时候,李沐忽然觉得喉头一紧,下意识的低头一看,只见喉咙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粗麻绳,他想要伸手去抓,奈何对方一下子拉紧了绳圈,勒得李沐喘不过气来。

    若菡看到这一幕,目呲欲裂,几欲喷火,可是她完全被那几个黑衣人缠住了,这些人虽然打不赢武艺高超的玥然格格,但是若菡想要短时间内把他们击杀而脱身,却也困难。

    就在李沐眼看就背过气去的时候,突然感觉脖子上的压力一松,仿佛敌人一下子放开了手,赶紧手忙脚乱的把绳子扯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李沐惊讶的回头看去,只见一身白色劲装的洛鸢正站在他的身后,冷冷的看着一位高大的壮汉,眼睛里满是挣扎和难以言喻的色彩。

    “为什么。”那人低沉的开口道,说的却是朝鲜语。

    “我不想他死,大哥,对不起,我欠他的命,必须还清楚。”洛鸢也用朝鲜语说道。

    “愚蠢。”那被称作大哥的汉子有些气急败坏的道:“你为了自己的私人感情,破坏圣母的大计,你真是。。。该死!”

    “大哥,你真是执迷不悟,圣母对你一家赶尽杀绝,你居然还对她抱有幻想?”洛鸢只是无奈的说道。

    “我无需与你废话,你让是不让?”

    “既然如此,别怪小妹犯上了。”洛鸢也横过佩剑,护在李沐的前面。

    “找死!”那汉子握着长刀,飞快的欺身而上,一刀冲着洛鸢的胸口而来,只听“砰”的一声,两人都被震开了数步。

    此时,门外守卫的三跃也跑了进来,立刻抽出兵器开始与敌人拼杀在一起,若菡的压力顿时大为减轻,几个回合就纷纷将那几个刺客击杀当场。

    那汉子看事不可为,只好恨恨的瞪了洛鸢一眼,虚晃一招,飞快的逃跑了。

    李沐制止了三跃要前去追赶的行动,只是摇了摇头,看了洛鸢那似乎从没变过的冰冷俏颜,问道:“那人,是不是洛攸。”

    洛鸢的娇躯一震,有些惊讶的看了李沐一眼,却也没有否认道:“是,洛攸是我的嫡亲兄长。”

    “这么说,他也是白莲教中人?”李沐沉声问道。

    “自然。”

    “你们白莲教,好大的胆子啊,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真是什么事情都敢做!”李沐怒声道:“不惜拿汉家江山开玩笑是吗?”

    “那不是我能决定的,你说服我也没有意义。”洛鸢只是冷笑道。

    “来人,把这白莲反贼给我拿下!”李沐气极反笑,对着三跃和一众亲兵下令道。

    三跃应诺,走到洛鸢身边,拱手道:“洛姑娘,请。”三跃也不傻,他看出来李沐现在是在一时气头上,要是真的把洛鸢五花大绑捆抓起来,说不定最后倒霉的是自己。。。

    洛鸢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叹一声,跟着李沐的亲兵出去了。

    “沐郎。”若菡静静的抱住李沐,让他轻轻的靠在自己的胸口,不一会儿竟然感觉到胸口有一种湿湿的感觉。

    好像是泪水。

    “菡儿,这个世界上,到底谁还可以相信。”接连经受背叛的李沐,终于有些崩溃了,李倧,洛攸,都是曾经的好友与袍泽,是战场上一起拼杀的交情,现在却显得如此的脆弱不堪。

    难道,忠诚,真的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么?

第六十四章 王冕之重

    站在昌德宫巍峨壮美的宫城城门之上,青蓝色的屋檐已经显出几分斑驳的痕迹,朝鲜王李倧默默的看着不远处浓烟升腾的国宾馆,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殿下,李适叛军已经抵近汉城东门,若是不调遣世子翊卫司前去守城,城池怕是守不住啊。”领议政李元翼站在一边焦急的说道,他虽然是南人党人,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南人党都支持李适的叛乱,李元翼就是其中坚定的反对者。

    他认为,无论李倧的王位得来的方式如何,他已经得到了天朝的册封,此时的李倧是宗主国承认的朝鲜国王,李适用这个理由来召集叛党,未免显得有些幼稚。

    大明二百年的宗主国,早就在朝鲜人眼中留下了一个绝不容怀疑的天朝上国的形象,李元翼深知天朝在朝鲜绝对无法动摇的正统性,只要大明废除李倧王位的圣旨一日不到,李倧在朝鲜朝野就有振臂一呼,宵小授首的实力。

    “若是三刻之后,国宾馆战而不下,则命令世子翊卫司的兵马,前往东门守城。”李倧沉声说道。

    “殿下,我们已经和李太保撕破脸皮,这要是抽调包围国宾馆的兵力,他若是从后击之,以李太保手下精锐的北云士卒,我军根本无力抵挡啊。”李元翼焦急的说道。

    谁知李倧却一幅毫不在意的样子,对李元翼淡淡道:“无妨,若是别人,孤不敢担保,只是云琪决计不会行此背后袭人之事,对待敌人,他心如铁石,杀人如麻。可是对待朋友,他太心软了。”

    “殿下,可是,他毕竟是官居一品的李太保啊,又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战机。”

    “他会的,所以他只能官居一品,而永远不可能俯视众生。也因此,他可以一直无忧无虑,而我却注定寡人。”李倧叹息一声,摆手道:“算了,不用等了,让世子翊卫司撤围吧。”

    “臣遵旨。”

    此时的国宾馆内,李沐已经站在主厅的门前,眼中满是凝重,此时的李云琪,是真正的一品太保,大明天下公认的第一号战神!

    在他眼中,世子翊卫司纵然是朝鲜精锐,但是比起强大的建奴铁骑还是差的太多太多了。

    只是几炷香的功夫,世子翊卫司不仅没有攻进馆内,反而有些被李沐的经略卫队打退的趋势。

    只是李沐的大旗一立起来,双方的士气立刻就出现了巨大的差距,北云兵这边几乎悍不畏死,世子翊卫司那边好多士卒甚至开始偷偷放慢了射箭的频率。

    毕竟,这面旗帜,在辽东大地,打得十万建奴铁骑哭爹喊娘,丢盔弃甲,数次以少胜多,春夏季节,硬是缩在沈阳城里不敢出城一步。

    李沐冷静的下着命令,却看到三跃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公子!公子!朝鲜兵开始撤了!”三跃激动的说道。

    “撤了?那想必是江原和忠清的一万叛军已经兵临城下了吧。”李沐久经战阵,只是转念一想就知道了李倧撤兵的原因。

    他那么放心的世子翊卫司的军队去守城,是看准了我不会从背后捅他一刀是吗。李沐如此想着,却不得不苦笑着承认,若论了解他,李倧确实是当世第一人。

    “传令,所有诸军,放世子翊卫司自行撤离,不许擅自追击,违令者斩!”李沐沉声命令道。

    “可是公子。”

    “执行命令!”

    “诺。”三跃抱拳一声,转身下去传令了。

    “你放过他,他却绝不会放过你。”身后传来若菡有些担心的声音。

    “我知道。”李沐回头看着美丽的姑娘,却又带着几分玩笑说道:“幸亏你喜欢的不是李倧,否则现在肯定被交出去抵债了。”

    “去,什么叫抵债,人家是银票啊。”若菡红着脸哼了一声,绝美的脸上红扑扑的让人想咬一口。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也许,像李倧那样的才是真正的英雄,我终究一介凡人而已啊。”李沐似是羡慕的说道。

    “英雄?”若菡只是摇了摇头:“在菡儿心中,沐郎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朝鲜王确是心狠手辣的果决之辈,但这样的人,已经被权力吞噬的干干净净,他或许会坐稳他的王位,但是他的一生,已经不可能再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李倧,何苦啊。”李沐只是叹息,轻轻环住了若菡的娇躯。

    “不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李沐突然叫了一声:“妍儿还在王城之中,她要是去见李倧,肯定后果不妙!”

    “哼,你当着我的面,为那小妮子一惊一乍的,是不是不太好啊。”若菡语气不善的对李沐道。

    “啊?”李沐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赔笑道:“公主殿下,这个。。。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你觉得如果李妍儿一介女子,李倧有必要丧心病狂的对她下手吗。”若菡说道。

    “可是,若是他用妍儿威胁我,我却会真的非常为难。”李沐有些担忧的说道。

    “他会吗?”若菡还是有些不相信的说:“那是他的亲妹妹啊。”

    “我不知道,比起王冕之重,心爱的妹妹,对他来说哪一个更重要。”李沐苦笑着说,其实他已经知道答案什么,只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过了不久,眼见汉城东门喊杀声大盛,连在王城附近都能听的清清楚楚,而李沐却没有管那一万叛军,而是径自来到了馆中的一处厢房之中。

    房间是典型的朝鲜式的客房,是国宾馆中较为华贵的所在,此时房中的屏风前,坐着一个白衣胜雪的窈窕身影,那女子生的花容月貌,清冷如水,却身量很高,一双修长的玉腿轻轻的弯着,在紧身的武服下显得无比诱惑。

    “洛姑娘。”李沐来到厢房中,直接坐在了一方矮桌之上,淡淡的开口了。

    那白衣的女子,自然就是被李沐下令绑缚的洛鸢。

    “太保大人,你处死反贼之前,能不能不要那么多话。”洛鸢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李沐的话,冷言道:“无论你想问什么,我都不会再告诉你了。”

    “洛攸来锦州到底有什么计划。”

    “我不知道。”

    “你和他在白莲教里是什么身份。”

    “我不知道。”

    “你这次能杀我,为何故意放过我。”

    “我不知。。。谁。。。谁故意放过你了。”洛鸢一时不察,像是被说中了心事,突然脸红了一下,然后兀自抬高声音道:“你上次放过我一条命,我还你不行吗?”

    “那你今日又为何要救我。”李沐继续说道。

    “李大人,你是不是脑子坏了,没死成很难过吗?”洛鸢仿佛不耐烦的说道:“你要是想死,放心,我下次绝不救你。”

    “哈哈。”李沐突然笑了,笑的那么大声,笑的那么释然。

    “你笑什么。”

    “我的至交兄弟,我的枪阵教头,都背叛我而去,要杀我抓我,而屡次救我的人,居然是一直要杀我的刺客。”李沐说道:“不可笑吗?难道不可笑吗?”

    “可笑?李大人,明明可悲不是吗。你超脱尘世,你不计权势,你自以为自己已经看破了人间炎凉世态,想和你看中的人跳出权力的圈子,真心相交。你却不知道你在违反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规则。”洛鸢嗤笑一声:“李云琪,你无力否认,你已经拥有大明排的有数的巨大权势,而你却不想按这个规则办事,那可悲就是注定的!”

    李沐愣住了。

    一直以来,他总是听到别人告诉他,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秦良玉说过,李倧说过,杨涟说过,几乎每个人都说过。

    自己不一样,是因为自己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超越时代的见识和知识有的时候是巨大的优势,有的时候却又变成了他最大的短板。

    他所遵循的价值观,根本不被任何人认可,也注定了他会被现有的规则狠狠的压住,哪怕他反抗到遍体鳞伤也无济于事。

    这是一种孤独,真正的绝代之孤独。

    洛鸢定定的看着这个年轻的男人,这个二十一岁就手握五万重兵,官居一品太保的男人,他有其他权贵没有的友情和爱情,却又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孤单的那个人。

    比起朝鲜王位的那个人,比起金銮殿上的那位,都孤独千百倍。

    “但我是对的。”李沐突然站了起来,全身散发出的强大自信让洛鸢呼吸一窒。

    “更因为现有的规则是错的!”李沐突然冷静的让洛鸢感到一阵心悸,仿佛那淡淡的声音,带有可怕的能量。

    “权力本身,就是人性贪婪的体现,如果整个国家不从人治走向法治,这样的可悲就永远不可避免!”李沐也不管洛鸢能不能听懂,只是自顾自的说道。

    “我一生最大的理想,除了有一个安心的家以外,就要把大明律,放到陛下的桌前,放到陛下的冠冕上,放到大明万千生灵之上,万物从法,莫能有例外。”李沐知道洛鸢是白莲教中人,造反的事情干的多了,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她根本不会在乎。

    “大明律。。。”洛鸢笑道:“那本洪武朝留下的破书,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经同废纸无异了。”

    朱元璋开国大明之后,制定了严苛的大明律,但是随着社会和国家的发展和变迁,大多的条款已经不再适用现有的社会现状,所以也很少再有人按照大明律的规章制度办事了。

    “大明律不是一本书,是一套新的规则。”李沐有些期盼的说道:“这个规则不仅要限制百官平民,还有一个人也要管!”

    “谁。”

    “皇上。”

第六十五章 汉城乱

    在天启二年的这个夏天,汉城国宾馆的一处厢房内,李沐第一次向别人展示他的政治抱负。

    “人治”到“法治”,才是解决中国王朝历史循环论的根本之道,将巨大的国家机器的运转寄希望于统治者个人或者少数统治阶级的品质和能力是一项风险极大的制度。随着国家稳定,承平日久之后,上层建筑的快速腐朽最终导致国家的崩溃和政权的消亡。

    所以,要想跳出这个循环,必须有一套不容颠覆的规则,严格约束华夏民族的每个人,这是一个漫长的,艰难的过程,尤其对于中华帝国特有的传统文化,注定是一条充满了反复和争斗的道路。

    李沐知道,就算他能依赖军事手段击溃辽东建奴,但是大明帝国的轰然倒塌几乎还是不可能避免,也许是李自成,也许是吴三桂,也许是张献忠,也许是另一个不知名的乱世枭雄,但是无论谁做了下一朝的皇帝,一切都没有改变,那有什么意义呢?

    “云琪。”门外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你在吗?”

    “伯功?进来吧。”李沐答道。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然后又轻轻的被合上,熊成那带着几分疲惫和坚毅的脸出现在李沐眼前。

    当初刚刚抵达朝鲜的时候,李倧不过是一个不被重视的王室囚犯,熊成是刚从建奴大营逃出来的犯官之子,李沐是被数万追兵逼到绝路的落魄贵族子弟,三人惺惺相惜,谈笑风生,相约苟富贵,勿相忘。

    苟富贵的一天来的如此的快,三人都已经是位高权重的一方豪杰,却似乎再也回不去那个喝酒聊天,谈天谈地谈姑娘的某年某月。

    熊成静静的看着李沐,突然笑了出来:“我发现你这小子真是个色中饿鬼,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忘记惦记大姑娘。”

    “你给我滚。”李沐笑骂一句,这种朋友的情谊,不因为地位的差距而改变,何其难也,但也正是如此,才显得弥足珍贵。

    “你不准备在后面捅李倧那小子,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为什么这么不紧不慢的在这待着,世子翊卫司已经撤围,为什么还不走?”熊成疑惑的问道。

    “我在等他来求我。”李沐有些阴沉的说道:“这小子虽然心狠果决,但是还是太年轻了一点。”倒不是李沐对于政治斗争有什么独特的见解,只是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那天在酒馆所见所闻真的是事实的话,仁穆大妃一定也参与到这件事当中了。

    要是仁穆大妃支持南人党的叛乱,汉城不可能守得住!

    在这个纲常礼教大于天的时代,仁穆大妃是李倧的嫡亲祖母,无论在大义上还是威望上都秒杀这个还没成气候的孙子。

    “他会来求你?云琪,汉城府和世子翊卫司一万五千多精锐,难道打不过那区区一万叛军?”熊成还是不可置信的说道。

    突然,汉城东门的东门的喊杀声大起,听得熊成脸色一变,他们都是饱经战阵的沙场宿将,这意味着城门已经失守,守城战已经转换为巷战,战斗的惨烈程度在急剧的上升。

    “怎么。。。怎么可能,李倧手上那一万多精锐官兵,堪称整个朝鲜最强大的武力,江原道的驻军我还见过,也就是比农民强不了多少,怎么会能攻进城来。”熊成完全无法相信发生的一切,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李沐。

    李沐微微笑了一下,对熊成说:“因为仁穆大妃出手了,汉城府的驻军很可能倒戈了。”

    “仁穆大妃?”熊成愣住了:“这个老婆子这时候出来捣什么乱。”

    “她捣乱?她可不是在捣乱,李倧在仁穆大妃眼中几乎不可能再被大明朝廷承认,因为就算他抓了我,说实话,说我私通建奴,这话有人信吗?”李沐冷笑着说道。

    “这。。。”熊成摇了摇头,整个辽东,唯独这位李太保最不可能私通建奴,这位心狠手辣的太保大人火烧盛京城,杀了老建奴一大家子,死在他手上的建奴骑兵成千上万,这样的人想投降,建奴那边都不敢要,这要是李沐哪天兴起了从背后捅一刀,绝对够建奴喝一壶的。

    “所以啊,仁穆大妃看透了,李倧已经必然得不到大明的承认,那么她的地位怎么办,当然要扶持另一股势力登位来保护她的地位了,难道她还想过回曾经被软禁的日子吗?”李沐说道。

    “可是李倧真的会被朝廷废黜王位吗?”熊成颇有些奇怪的说道。

    “不会,他抓到我就不会。”李沐沉声说道。

    “你刚刚还说抓你没用!”

    “是的,抓我,也改变不了他在大义上的劣势。但是改变了我大明在辽东的形势,不客气的说,没有我的锦州镇,朝廷在辽东将会重新面对建奴巨大的军事压力,这个时候朝鲜的支持就会至关重要,至少不能让他站到建奴那边去,所以朝鲜王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大明只需要一个会坚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朝鲜王,所以李倧必然会无恙。”李沐说道:“这等于是一种变相的威胁。”

    “他敢威胁朝廷?!”熊成吃惊的说道。

    “你觉得他不敢?”李沐嗤笑一声。

    熊成摇头苦笑,没有回答李沐的话。

    这个时候的朝鲜的昌德宫内,李倧穿着一身鲜红的金龙冠服,正在焦躁的在房间内踱步。

    “汉城府居然敢背叛孤!是谁!到底是谁!”李倧大声喊叫着,一张英俊的脸上满是煞气,他的面前跪着一位穿着战甲的将军,看品级应该是内禁卫大将,是包围王宫的最高统领。

    “这个,属下不知,只是听徐将军回报,世子翊卫司的兄弟们刚刚上城墙守城,汉城驻军就突然拔刀相向,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几乎迅速崩溃,现在不过两千多人撤了回来,叛军的实力已经有两万余人,殿下情势危急,还是先撤走为妙啊!”那将军不住的哀求着,可是李倧却丝毫不为所动。

    “笑话,孤堂堂一国之君,宵小反贼造反谋逆,人人得而诛之,何须惧怕他们!”李倧冷笑道。

    “殿下。”那将军还待再劝,李倧却出言打断了他。

    “金将军,你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让义禁府查出,到底是谁在暗中控制汉城府的驻军!”李倧对金将军命令道。

    “不用查了,是我。”突然殿外响起一个苍老但是坚决的声音,不多时,宫人打开殿门,仁穆大妃华贵的身影出现在李倧的面前。

    “儿臣见过大妃。”李倧有些怨气的说道,只是说话,却没有躬身行礼,随后冷冷开口道:“大妃是看儿臣才疏学浅,要助反贼一臂之力吗?”

    “放肆,李倧,你怎么和本宫说话的?”仁穆大妃轻喝一声,死死的盯着李倧说道。

    “大妃以决意不放过儿臣,又为何不敢承认?”

    “倧儿。”仁穆大妃的语气缓和下来:“这个王位,注定不属于你,你又何必执迷不悟?”

    “那大妃认为王位属于谁?”李倧淡淡道。

    “长幼有序,你的王叔比你更有资历,你先跟着他学些治国之道,待到王叔老迈,王位自然会回到你的手中,你还如此年轻,又害怕什么呢?”仁穆大妃温和的说道。

    “王叔?兴安君李瑅?”李倧微微摇头:“这倒是让我意外了,想不到我这位久居深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王叔,什么时候学会了治国之道,居然还能教导于我?”

    “倧儿,那毕竟是你的王叔,长幼。。。”

    “大妃,您无需再说。”李倧冷冷道:“若是你真的以为你会赢,那自管来试试吧!”

    “唉,痴儿啊。”仁穆大妃眼中冷芒一闪,似乎最终还是不忍的叹了口气,转身带着随身的宫人离开了大造殿。

    李倧无力的坐回王位,语气颇有些无奈的对金将军说:“去国宾馆,告诉大明的使团,请他们派兵进宫勤王。”

    “啊?大明使团?”金将军吓了一跳,这位刚刚打完人家现在求人家来勤王,当大明使团是年糕吗?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去吧,把话带到就行。”

    “属下遵命。”金将军抱拳领命而去。

    此时昌德宫的门口已经响起了喊杀声,两万叛军已经兵临王城脚下,而李倧手中只剩下不到五千守军。

    这注定对于朝鲜来说是不平静的一天。

第六十六章 平乱

    昌德宫,又称东阙,是朝鲜太宗继闻名天下的景福宫之后修建的一座离宫,在朝鲜王朝中后期,景福宫屡遭破坏,逐渐没落,昌德宫逐渐成为朝鲜的正宫,开始担当国家中枢的角色。

    昌德宫的宫墙不可谓不坚固,但是随着世子翊卫司实力大损,内禁卫的军队又有部分并没有被李倧完全掌握,守住宫城的情形并不容乐观。

    而此时的国宾馆内,李沐却正在好整以暇的享受着伊宁的按摩,引得坐在他面前的洛鸢不住地投来鄙视的眼光。

    李沐知道洛鸢并无害他的心思,所以也就解开了困缚洛鸢的绳子,可是这个女反贼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走了,白莲教为了造反削弱大明的实力而无所不用其极,毫无原则底线可言,所以李沐这一次决不能再助纣为虐。

    洛鸢恢复了自由,也没有再闹着要走,只是跑到李沐的房间,毫不留情霸占了李大人休憩的床榻,一脸的得意之色。

    谁知道李沐找了个躺椅一靠,又喊来自己贴心的小侍女按摩,自在的胜似神仙,把洛姑娘气得咬牙切齿。

    “李太保,你倒是好兴致啊,朝鲜王城若是沦陷,你以为自己还能安然无恙的离开汉城吗?兴安君李瑅可不是什么信奉大明朝廷正统的人吧。”洛鸢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兴安君李瑅?”李沐晒笑一声:“跳梁小丑者尔,没有我天朝的册封,也没有任何合理的理由借口,就凭他一个无权无势的落魄王子,加上一个被软禁了七年的老太太,就想获得朝鲜朝野的支持无异于痴人说梦!你看着吧,纵然他能拿下王城,不出三日,必然被新的宫变推翻!”

    “哼,真是可笑,南人党手中两万叛军,几乎集中了京畿道周围地区所有的可战之兵,这样强大的武力,怎么会被轻易击败。”洛鸢还是不相信的说道。

    “洛姑娘,比军队更强大的,是民心,在朝鲜,无论你说的天花乱坠,百姓文武都只相信天朝册封朝鲜王的圣旨,不客气的说,那张黄娟上写的朝鲜王是谁,那朝鲜王就肯定是谁!无论你手握多少重兵都无济于事。”李沐坚定的说道。

    洛鸢虽然还是不相信李沐所说的话,却也不再和他争辩,只是看着伊宁轻轻按摩李沐的双手,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伊宁,你这样的按压他的肩膀,真的很有助于解乏吗?”洛鸢突然开口对伊宁说,不过用的却是朝鲜语。

    “是啊,这里有很多穴位的,若是按压得当,真的会很有效果的哦。”伊宁只不过是个小侍女,也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夸耀的本领,唯独说起对李沐的了解,头头是道,自豪不已。

    这个小丫头,真的是为李沐活着,仿佛一直就是公子的影子,从来未曾离开过。

    看李沐对这个小侍女的宠爱的程度来看,当初要是劫持这个小侍女似乎都比劫持李沐本人更有用,这个人也是奇怪的紧,哪有大户人家宠爱自己的侍女宠到简直溺爱的份上的。

    看见洛鸢似乎盯着自己的肩膀发呆,李沐奇怪的喊了一声:“洛姑娘?”

    “啊?”洛鸢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

    “洛姑娘在看什么呢?”李沐奇怪的问道。

    “我。。。我。。。你管我在想什么,多管闲事!”说完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边,竟然站起身来,提起雪白的裙摆,带起一阵香风,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李沐都愣住了,只是回头无辜的看着伊宁,意思是我说错什么了?

    伊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是俏皮的对李沐眨了眨眼睛道:“公子,这位洛姑娘,怕是要完蛋啦。”

    “完蛋?为什么?”李沐更奇怪了,今天这两个女孩子一个比一个莫名其妙。

    “公子,女孩子的心最是复杂,这位洛姑娘已经陷入其中自己尚且不知道呢。”伊宁用朝鲜语嘟囔了一句,继续认真的为李沐按摩起来。

    这边李沐在悠然自得的过着倚红偎翠的小日子,那边朝鲜的昌德宫已经乱成了一团,世子翊卫司和内禁卫的主力被杀得死的死,散的散,剩余的三百余人已经全部退到了大造殿的门口,数千叛军已经把大造殿团团围住,冷冷注视着站在台阶上的李倧。

    台阶下,站着一位全身披甲的中年将军,那人身着战甲,眼神阴沉的盯着李倧,仿佛带着无限的怨气和怒火一般。

    “李适!”李倧开口喝道:“你带兵叛乱,行大逆事,狗胆包天,朗朗乾坤,似你这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还敢在此妖言惑众,当真不怕王法吗?!”

    “殿下,事到临头,你何必在此强撑,现在投降,写下旨意,传位兴安君殿下,你也能够保得身价性命,为什么不能识时务一些呢。”李适也不想背上一个弑君的罪名,因为那样,即便是政变成功,他一样不可能被朝野所容,他破坏了整个宗法纲常的游戏规则,一定会被毫不留情的抛弃。

    “笑话,你等反贼,还妄图让孤投降?”李倧毫不在意的说道:“汉城府的官兵和江原忠清两营士卒听令!孤乃你们名正言顺的大王,李适乱成贼子死不足惜,尔等被反贼蛊惑,情有可原,若是现在放下武器,孤以性命担保,对你们既往不咎,各自回归原驻地,绝不反悔,若有相违,人神共戮之!”

    李倧毕竟是一国之君,这话一出,不少叛军就出现了蠢蠢欲动的迹象,毕竟向大王下手,并不是每个人都敢做的。

    李适看到军队居然被李倧三两句话挑拨的有不稳的苗头,不禁沉下脸来,心中一横,果断下令道:“给我上!擒住李倧者,赏千金,封大将!”

    命令一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少官兵拿着武器开始渐渐向中间聚拢过去,眼看就要动手了。

    “慢着!”正在战事一触即发的时候,李倧的身后传来一声娇叱,却见穿着蓝色朝鲜宫装的李妍儿双手捧着一个明黄色的卷轴,从大造殿的偏殿里走了出来。

    “天朝册封圣旨在此!到底谁人是乱臣贼子?!”李妍儿高声喝道。

    看到那明黄色的卷轴,李适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在朝鲜,天朝的旨意是比王上的旨意更高的存在,仿佛存在于九天之外的神雷,是绝不容许抗拒的绝对法令。

    李妍儿手捧着卷轴,缓缓地走到两军的阵前,那一卷薄薄的旨意仿佛带着强大的气场,其所过之处,无论将军士卒,无论高官低品,纷纷低头行礼,悄悄的后退一步。

    这卷明黄色的圣旨,代表的是整个大明帝国的尊严!是整个华夏民族千百年来的荣耀,在这个时代,它让全世界为之敬仰。

    “大胆,见到皇上旨意,还不跪下!”李妍儿又高声喝道。

    这一声,让全场所有人如梦初醒,无论李适愿不愿意,他悲哀的发现,满场的数万朝鲜官兵根本就不受控制的跪在了这卷圣旨的面前,无论他多么的不甘心也无法控制每一个人自发的行动。

    最终,他自己也跪下了。

    李妍儿摊开圣旨,用坚定的声音,高声的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朝鲜乃朕之臣属,自辽东战事频任,多次助天兵抗奴,多有战功,原朝鲜王李珲,独断专横,私结建奴。。。”李妍儿每读一个字,李适的脸就更阴沉一分,这是来自遥远宗主国的威胁,却根本不容他反抗。

    “今绫阳君李倧,宜即尔国王位,特册封李倧为朝鲜国大王,仪同亲王,愿尔国自知礼法大义,永康延年,朕心则甚慰之。钦此。”一卷念完,全场一时间鸦雀无声。

    “臣,永服辞训,吾皇万岁万万岁!”李倧也跪倒在地,大声喊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人都齐声高唱。

    待到李倧拿起圣旨重新站起身来,所有官兵看他的眼神就变了,不再是那种踌躇中带着跃跃欲试的危险感,而是一种发自于内心的尊敬和畏惧。

    李适知道,这个时候,军队已经不会再听他的指挥。

    只有站在李适身边的仁穆大妃尚且不甘心,只是不断的叫喊着:“你们在那里愣着干什么,赶紧上,给我拿下李倧!”,却没有人理她。

    “反了反了,都反了吗?”仁穆大妃状若疯狂,发了疯一般的挥舞着长袖,高喊道:“我是大妃,你们胆敢抗旨!”

    “大妃娘娘。”李倧冷冷的开口了:“明露郡主已经宣读了皇上的圣旨,大妃娘娘,你是要违抗陛下的旨意吗?”

    “我。。。”仁穆大妃突然就噎住了一样,违抗天朝皇帝的圣旨,这已经超出了仁穆大妃的心理承受极限。

    “李适,孤告诉过你,任凭你有数万军兵,在孤眼中插标卖首者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孤还是皇上钦封的朝鲜王,你就是痴人说梦。”李倧冷笑数声,大手一挥,下令道:“来人!把这些反贼给孤拿下!”

    看似强大的两万南人党叛军,在一道圣旨下就冰消雪融,土崩瓦解,连李沐也不禁感叹,怪不得每一任朝鲜王,别的不多想,先想得到大明朝廷的册封再说。

    只要有这册封的圣旨在手,哪怕手中无一兵一卒,你也是堂堂正正的一国之君。

    两日后,大明锦州军一万两千余援军,抵达汉城,李沐前往宫城拜见朝鲜王,准备道别。

第六十七章 以彼之道

    朝鲜昌德宫,大造殿。

    几乎还是一样的场景,一样的菜肴,一样的两个人,却已经完全不一样的气氛。

    朝鲜仁祖大王李倧和大明宁远侯李沐相对而坐,面前放着各色各样的朝鲜特色的美味佳肴,可是看上去双方都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大部分食物几乎完全没有动过。

    “云琪,你我兄弟一场,可是你来到朝鲜逗留数日,我都没有能够好好的招待你,还让你卷入了我国内部的政治斗争,我心中实在是惭愧。”作为一名正在成长起来的政治家,李倧编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还带有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让李沐一阵阵的心寒。

    “殿下言重了。”李沐平静的说道:“殿下乃大明钦封之朝鲜王,名正言顺,众望所归,就算有些许宵小之辈,也不可能成什么大的气候。”

    “云琪所言极是。”李倧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这次平定李适之乱,幸赖陛下皇恩浩荡,我才能收服数万叛军,待到云琪回返大明,一定要代我向皇上上表表示谢意。”

    “这是自然。”

    “关于我国与锦州镇之间的合作,我原则上同意派遣北方四道的边军协助贵镇作战,大约可以动员五万精兵,想必云琪应该是用得着的。”李倧微笑着说道。

    “北方四道?”李沐嗤笑一声,谁都知道朝鲜的精锐力量全部集中在京畿道,其余各道的驻军比起大明的卫所士卒更加破败不堪,北方四道加起来能集结起来一万军士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这里面可能大部分还都是没有经过正规军事训练的农民。

    “殿下,北方四道的边军,对于我们锦州镇来说,实在杯水车薪,还请殿下再加斟酌,另派兵马。”李沐沉声说道。

    李倧的脸色阴沉了一下,随后迅速恢复了正常,依然微笑着说道:“那按照宁远侯的意思,需要我派遣何处兵马协助宁远侯的抗奴大计呢?”

    “殿下,恕臣冒昧。”李沐深深的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臣要殿下世子翊卫司和汉城府所有近卫的兵权!”

    “什么?!”李倧闻言大吃一惊,几乎就要站了起来,只是刚刚起身,又仿佛想起来了什么一般,转而缓缓的坐回到了自己的王位上。

    “云琪,你带走了我京城所有的精锐兵马,我王城之安全,该由谁来保卫呢?”李倧冷声说道。

    “殿下,世子翊卫司和汉城府驻军撤离之后,锦州镇将会派遣两千精锐步兵保护殿下的安全。”李沐浅笑道。

    “李云琪,你什么意思?”李倧渐渐听出李沐话中的不一样的意思,不觉声音越发阴沉了。

    “砰”的一声,大造殿的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巨响,随后就是一阵喊杀声和爆豆似的枪声,让李倧的脸色不禁一变。

    “殿下,对不起。”李沐只是低声说了一句。

    李倧慢慢的回过神来,听得宫殿四周喊杀声大作,知道是李沐的经略卫队正在和守卫宫城的内禁卫交战,内禁卫虽然是朝鲜最精锐的兵马,但是想必不是李沐所带之精锐的对手,何况李沐手中的熊氏父子都是久经战场的战将,而内禁卫刚刚经历叛乱,元气大伤,很多军队甚至都没有指挥战斗的军官。

    战事的结果其实根本没有悬念,那一瞬间李倧想劫持李沐作为自己的人质,他身为堂堂朝鲜王,从小历经各种武术训练,当然不是手无缚鸡的一介书生,而李沐虽然生在世袭的宁远侯府,以李倧对他的了解来看,这位大明的战神,一品太保,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

    没过一会,偏殿的门被大力的拉开了,门外的宦官和尚宫已经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拿着一支长枪的玥然格格穿着一身浅绿色的劲装武服,匆匆的跑了进来。

    “沐郎,你没事吧?”若菡放下武器,赶紧跑到李沐的身边,她知道李沐并根本不通任何武艺,而朝鲜王李倧却是精通武艺的剑术高手。

    奇怪的是,李倧并没有对李沐下手。

    “云琪,你确是好算计啊。”李倧突然笑着说道。

    李沐刚要开口,门外亲兵三跃也匆匆进来,对李沐抱拳道:“督师,大造殿已经被我们完全控制,我军一万精锐和五千广宁卫也已经入城,请督师示下。”

    “殿下。”李沐回过头来对李倧说:“臣实在不愿行此无奈之举,可是臣必须要集中所有的可以集中的力量对抗建奴大军,臣必须要有一支绝对可以信任的军队,原本臣是相信殿下的,可是殿下,对不起,现在臣,不敢信了。”

    “哈哈。”李倧终于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居然流出了眼泪来,他状若疯狂的把一杯人参酒倒入口中,没有放糖。

    “苦啊!这酒真苦!”李倧只是自言自语道。

    “李倧,我不想这样,我们原本可以做一世的朋友的。”李沐痛苦的说道,他的心里也很难过,这不是他想要的结局,却又不得不对李倧痛下此手。

    用经略卫队和北云军包围大造殿夺取汉城近卫军的兵权,再以前来汉城支援的名义,调集锦州兵控制城防,专心对抗叛军的李倧,还是低估了这个曾经的好友与伙伴。

    人不一定会变,但总是会成长的。

    “云琪,孤不怪你,你也不能怪孤。”李倧苦笑着说道:“这是个可怕的漩涡,孤是挣脱不了的,逃出这个漩涡,代价太高昂了,孤根本不敢想象。”

    “殿下,我非常幸运,曾经有你这个兄弟。”李沐说道:“没有人规定你一定会是孤家寡人,是你自己为自己画了个圈而已。”

    说完,李沐站起身来,留下李倧一个人怔怔的坐在王位上,阳光照耀着李倧的身影,突然有一种难言的无奈。

    “好好对妍儿。”李倧突然开口道。

    李沐回头看向李倧,他的眼中满是祈求和希冀,满满的都是一个哥哥在盼望自己的妹妹幸福。

    那一瞬间,李沐突然笑了,仿佛那个冬天,第一次在成均馆明伦堂相遇的那个午后,两个同病相怜的人,约好了要做一世的朋友。

    其实,我们觉得的累,不过是自己给自己画了个圈而已。

    “大舅子,这还用你说。”李沐也恢复了以往那油嘴滑舌的语气。

    “哈哈,云琪,你这个妹夫,我认下了,你和我见到的世间所有的男儿都不一样,妍儿跟着你,一准没错,好!好啊!”李倧一边喝着苦得倒出苦胆的人参酒,一边笑着说道。

    李沐摇头叹息一声,转身出了偏殿,看见熊成一身甲胄,正坐在殿门口的白玉台阶上,呆呆的望着眼前数千军士组成的人墙发愣。

    “伯功。”李沐轻轻唤了一声。

    “督师。”有外人在场的时候,熊成还是按规矩称呼李沐为督师。

    “都办妥了?”

    “调兵虎符已经拿到,王城也已经被完全控制了,督师,我们这么做,朝廷会不会。。。”熊成有些担忧道。

    “朝廷?”李沐摇了摇头:“只要朝鲜王没有被废,朝廷的体面维持住了,朝廷才没有闲心管这些事情呢。”

    “放开老夫!放开老夫!”正说话间,突然看见人墙外有一个身影闪动,伴随着一阵阵怒吼,让李沐不禁苦笑,杨涟这老头是礼教纲常的坚定追随者,这回怕是难得善了了。

    “李云琪,你给老夫滚出来!你好大的胆子,你私自调兵干涉属国内政,软禁朝廷册封的王侯,你这是要造反还是要自立!”杨涟好容易穿过重重阻碍,一看到李沐,就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杨公不必担心,沐既不想造反,也无意自立。”李沐淡淡的说道。

    “不想?你这里数千军兵,都是来干什么的?来赴宴的吗?!”杨涟气愤着说道。

    “杨公,我不想和你争辩,在我眼里,纲常礼法,现在都比不上我对抗建奴的大计,只要能集中所有能集中的力量抗击建奴主力,我不在乎!”李沐冷冷的说道:“对抗的建奴的战争,关系到民族百年的气运,绝不容有失!”

    没有人比李沐更清楚,这场战争对中华民族的未来,有多么可怕的决定性意义,为此,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把满蒙铁骑扫落到历史的尘埃中。

    因为这仗,我们输不起!

第六十八章 何处春景胜明露

    短短半个月,仿佛换了人间。

    李沐回到国宾馆自己的房间里,想起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所做过的一切,从火烧盛京城,兵变昌德宫,结交魏忠贤,截击何和礼,北迎接玥然,到现在,等于强行夺取了朝鲜王国的军政大权。

    好像过得轰轰烈烈,名震天下,好像又过得平平淡淡,似乎未曾来过一般。

    一切真是恍若梦中,有的时候,李沐真的觉得累了,这样的历史责任,只有承担的人才知道,其中蕴藏着多么巨大的压力和危险,好几次都差点把这个年轻人逼到崩溃的边缘。

    想到这里,李沐不仅感叹,还好,还有他美丽勇敢的玥然,娇俏可爱的伊宁,以及,温柔如水的。。。

    “吱呀”一声,门开了,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淡蓝色汉装的俏丽姑娘。

    她精心梳妆过的头发披在肩上,却像是一面明亮的镜子,闪出淡淡的阳光,她绝美的娇靥是上帝用尽心力的艺术品,她胸脯高耸,玉腿修长,一切诱惑和美好都藏在那件薄纱汉装之下,腰间一条翠翎束带,显出佳人盈盈一握的纤腰,优雅动人。

    “妍儿?”李沐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美丽不可方物的伊人,轻轻唤道。

    “云琪哥哥。”李妍儿径自走了进来,迈着轻盈的碎步,站到李沐的跟前。

    她望着这个男人,仿佛望着自己的整个世界。

    她从小生活在宫城之中,作为绫阳君的妹妹,根本不会受到任何关注,她也以为,自己肯定也会像其他的王室的郡主一样,待到成年之后,成为王室与大臣势力相互联合的工具,被嫁给一个自己不认识的男人,从此走过那已经被重复千百遍的路。

    虽然这样的路,不一定就不会幸福,只是李妍儿真的很不甘心。

    于是那个晚上,出于好奇,在见到这位传说中火烧盛京城的宁远伯世孙之后,她就产生了巨大的好奇。

    这样一个年轻人,是怎么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走出来的,他想必是一位凶猛暴烈的马上虎将吧。

    却没想到,李沐是第一个让她感觉温润如水的男人,他不是第一个对她温柔的男人,不是第一个对她好的男人,但是从他的眼中,却能看到心疼,爱护和尊重。

    仿佛只有在这个男人的眼睛里,李妍儿才能找到自己。

    那个时候的李沐,既没有多英俊风流,也尚未权倾朝野,甚至暂时有性命之忧,只是在李沐的身边感觉到他的尊重和呵护,让李妍儿一点点的沉沦了。

    他真的可以和女子做朋友,他也真的把女子当做相依相偎的人生伴侣,放眼天下,李妍儿敢说,这样奇伟而不同的男人,除了李沐,别无他人。

    所以她想和他在一起,她不顾自己的郡主身份,一心跟着他远渡大明,从大明回来之后,她又迫不及待的去找他。因为她想他,想看到他,就够了。

    “云琪哥哥,又要走了吗?”李妍儿看着李沐有些疲倦的眼神,不觉轻声问道。

    这一次,李沐站了起来,他轻轻环过佳人的肩膀,把她抱在怀里,温柔的说道:“是啊,我要走了,锦州镇尚有无数事务等待我去处理。”

    “那你,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李沐苦笑着说道,朝鲜对于李沐来说,是重要的根据地,肯定是要好好的经营的,但是他自己会不会回来,真的说不准。

    “那,妍儿就要向云琪哥哥道别了。”李妍儿带着一分哭腔说道。

    “道别?”李沐愣了一下,紧了紧自己怀中的傻姑娘,只是微笑着说道:“傻丫头,这一次,我要你跟我一起走。”

    “真的吗?”李妍儿抬起头,带着一丝惊喜和不确定的眼睛看着李沐。

    “对,从今以后,天涯海角,你都要陪着我。”李沐像是对李妍儿又像是对自己说道。

    李沐经历了太多本该不是他这个年纪应该经历的事情之后,一下子真正懂得了,珍惜现在所有的才是真正的英雄。

    从此以后,哪怕王权绝顶处,再无春景胜明露。

    虽然李妍儿可以陪着李沐一起回返大明,但是有一个人,这一次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个人,当然就是李沐一直想放走却又犹豫不决的,算得上是白莲教目前为止最失败的刺客之一,洛鸢。

    洛鸢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忐忑什么,作为白莲教中人,李沐是她的生死大敌,他是朝廷手握重兵的将领,是圣母明令要下手的重要对象。按理来说,她不杀李沐,已经算是犯下纵容之罪,若是还是不清不楚的跟着李沐回到锦州,那洛鸢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了。

    这两天洛姑娘很是烦躁,相当的烦躁,唯一能陪她说说话的,就是李沐心爱的小侍女伊宁。

    伊宁倒是不愿意洛鸢走的,这个小丫头身处侯府,门深如海,却连流利的汉语都说不好,李沐不在的时候,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根本都不敢与别人交流。

    能给伊宁当翻译的,目前来看,只有洛鸢和李妍儿两个人,李妍儿堂堂郡主,自然不可能天天给伊宁做翻译工作,那么这个看上去比较清冷但是却实则傻得可爱的洛鸢姐姐无疑就成了伊宁最好的选择。

    “姐姐,吃饭啦。”洛鸢的房门被推开了,门口传来伊宁欢快的声音。

    洛鸢跪坐在一张雕花木床上,斜倚着床边的凤羽木雕,怔怔的出神。

    “洛鸢姐姐?”伊宁又轻声喊了一句。

    “啊?”洛鸢回过神来,看见伊宁熟悉的身影,温和的笑了笑,用朝鲜语说道:“伊宁,你又自己来送饭,你家公子怎么办呢?”

    “公子那里,我已经去过啦,这是中午厨房送给公子的猪蹄,但是公子说这个可以帮助女孩子嫩肤驻颜,说是含有什么。。。什么胶原蛋黄。。。”伊宁可爱的说着。

    “胶原蛋黄?”洛鸢莫名其妙的嘟囔了一句:“他又在瞎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一下,伊宁不依了,她固执的说道:“公子说的都是对的,公子说有,那就一定是有的,所以我就端了一些,要给姐姐尝一尝。”

    “那就多谢妹妹有心啦。”洛鸢长这么大,一直在被训练着杀人和逃命,却难得感受到被关心和被在乎的感觉。

    “姐姐,公子不久之后就要离开朝鲜了,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伊宁一边说这话,一边扑闪扑闪这可爱明亮的大眼睛,满脸期待的看着洛鸢道。

    “我?”洛鸢沉吟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一介反贼,他李太保两次没有杀我,已经是很手下留情了,若是我的身份被泄露出去,他难逃包庇反贼,意图谋逆的大罪,这可是株连九族的罪名。”

    “这么严重吗?”伊宁惊讶的张开了小嘴巴,不可置信的说道。

    洛鸢没有说话,只是沉重的点了点头。

    伊宁闻言,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小脑袋,她很想洛鸢能继续陪她,可是她又不可能放任公子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洛姑娘,我可以进来吗?”两人正在沉默着,门外响起李沐的声音。

    “是公子。”伊宁轻声道。

    洛鸢点了点头,随后出声道:“这是太保的行在,有哪里是太保大人去不得的?”

    李沐听着这火药味十足的话,也不着恼,只是轻轻推开了房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边有些局促的伊宁。

    “伊宁?你怎么在这里?”李沐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奇怪的问道。

    “你的小侍女来我这找我说话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洛鸢依旧清冷的说道。

    “找你说话?”李沐疑惑的看向伊宁红的快要烧着的脸蛋,终于明白了什么一样。

    自己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情,伊宁也尽心尽力的跟着自己,服侍自己,却忘记了伊宁也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一个人待着久了,自然会感觉到孤单。

    宁远侯府对于伊宁不仅是个陌生的地方,更是一个连语言都不通的地方,以伊宁现在的汉语水平,也只有李沐和她之间可以通过长时间培养出来的默契毫无障碍的交流。

    他一直享受着伊宁无微不至的照顾,却有些忽视了这个小丫头的感受了。

    想到这里,李沐心中不免一阵阵的心疼,他转过身对洛鸢说道:“洛姑娘,既然伊宁愿意,不若你就留下来吧。”

    “李太保。”洛鸢冷笑一声:“私藏白莲反贼是什么罪名你真的知道吗?!”

    “我知道,不过我不在乎,再大的罪行,也比不上伊宁重要。”说完,笑着说:“反正洛姑娘想要我再放了你也不太可能,不如陪伴伊宁做一对姐妹,我对外就称洛姑娘是伊宁在朝鲜的姐姐,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李太保想让我也给你当侍女吗?”洛鸢冷冷的说道。

    “这个我可无福消受。”李沐淡淡的摇了摇头,轻轻的摸了摸伊宁的小脑袋,宠溺的说道:“只是她开心就好。”

    洛鸢看着李沐,不知从哪里涌上来的一阵感慨,却又仿佛带着几分无名的醋意,冷哼一声,不再答话。

    “公子,你们在说什么?”伊宁依旧天真的问道。

    “我在跟洛姑娘商量,她已经答应做你的姐姐,和我们一起回锦州啦。”

    “真的?太好了!”小丫头快活的跳了起来,对着李沐好一顿撒娇:“公子你真好。”

    李沐轻轻点点头,深深的望了洛鸢一眼,转而带着伊宁离开了。

    在李沐的身后,洛鸢抬起头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挂起一丝轻轻的微笑。

    “李公子,你胆子不小啊,什么样的玫瑰都敢往家里摘。”

第六十九章 文封太傅

    大明天启二年七月初六,李沐留下两千兵马守卫朝鲜王宫之后,带着大队随从和一万余锦州军回到了辽东。

    朝鲜的世子翊卫司和汉城近卫军的兵权已经全部落入李沐的手中,包括内禁卫,世子翊卫司,汉城禁军总计两万余人的兵马正式成为李沐所能指挥的一部分精锐士卒。

    不仅如此,汉城府和朝鲜王国各州府的收支和税收也全部开始经过锦州镇进行结算,现在的朝鲜,相当于李沐坚实的根据地,为锦州镇对抗强大的建奴政权提供了强硬的支撑。

    李沐已经运用强权成为了事实上的朝鲜王,但是李倧却似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样子。

    越是没有动作,越是让李沐感觉有几分不安。

    锦州,宁远侯府。

    李沐当先跨入了府门,却差点撞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赶紧刹住了脚,定眼一看,正是蹦蹦跳跳,一刻也停不下来的茗儿。

    李沐为茗儿取名李茗儿,还自作主张的为这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取了个字叫云安,惹得熊成好一阵无语,哪有四五岁的小姑娘有字的?李沐倒是无所谓的紧,只是想着总要让茗儿和家里其他的兄弟姐妹一样才行,这也算是正式认下了这个妹妹。

    宁远侯府的老夫人,李沐的母亲娥恩哲倒是收到了儿子信件,对这件事大加赞同,娥恩哲自己无出,认了李沐做儿子,现在又平白无故的多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儿,从此儿女双全,再无遗憾可言了。

    所以娥恩哲知道李沐今天回府,早就站在门口等待,只是待到茗儿小巧可爱的身影出现之后,娥恩哲的眼睛就离不开这个可爱到十分的小姑娘了,连自己儿子进门都没打个招呼。

    “咦?”茗儿看着跑着跑着,看见前面站着一位衣着华丽的****,这个美妇扈从如云,很有地位的样子,却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

    “哥哥!”茗儿回头喊道,带着几分征询的眼光看着李沐:“她是谁啊?”

    李沐和母亲相视一笑,温和的说道:“这是哥哥的娘亲啊,茗儿等自己的娘亲的时候,就由哥哥的娘亲陪茗儿一起玩好不好。”

    “好啊好啊!”茗儿小孩子心性,想到既然她是哥哥的娘亲,那么和自己的娘亲一样,应该都会对她很好很好的吧,于是也就没有意见了。

    李嫣站在娥恩哲的身后,这时候也忍不住蹲下来,轻轻拽了拽小茗儿的衣角,故意带着几分可怜的说道:“那茗儿是不是也要喊我嫣姐姐啊。”

    茗儿忽闪忽闪的眨着大眼睛,仿佛接受不了一下子多出这么多哥哥姐姐的事实,但是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好乖乖的喊了“嫣姐姐”“硕哥哥”,加上原来的“菡姐姐”“伊宁姐姐”“妍儿姐姐”“洛姐姐”,小丫头已经快记不住了。

    娥恩哲笑着看了一会儿女们逗小茗儿的画面,这才抬头望向自己的儿子,不禁被吓了一跳。

    倒不是自己的儿子有多大变化,而是李沐身后站着四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

    这四个女孩子都堪称绝色,尤其是满族公主若菡更是国色天香,而另外三人也是春兰秋菊各胜一筹。

    若菡绝美动人,李妍儿温柔优雅,伊宁娇俏可爱,洛鸢清澈纯美,看得娥恩哲都不禁感叹,儿子这个福气真是让人艳羡啊!

    李沐当先行礼道:“孩儿不孝,见过娘亲。”

    后面四女一齐行万福道:“见过夫人。”

    “不用多礼,不用多礼。”娥恩哲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打量着这四个风情各异的女孩子,实在是高兴得难以自持。

    若菡和李妍儿本来就有做李家儿媳妇的觉悟,当然小心翼翼的应对未来婆婆的考察,伊宁更是早就把自己当做公子的人了,何况娥恩哲本身也是她的主人,她也不可能有什么意见。

    最尴尬的人要属洛鸢了,她本来和李沐之间并无什么亲密的关系,甚至连朋友都说的很勉强,看着娥恩哲明显打量儿媳妇的眼光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洛鸢想告诉娥恩哲自己并不是李沐的红颜知己之一,但是却鬼使神差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洛鸢一句话没说,倒是让李沐有些意外,这姑娘一直对他冷冷淡淡的,一点言语上的便宜都不肯让出来,这一次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呢。

    只有知道一切的伊宁窃笑着看着洛鸢局促不安的东张西望,像是一直在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一般。

    娥恩哲把每个姑娘都审视了一番,越发的满意了,然后越过一群莺莺燕燕,看向自己的儿子,眼中带着几分骄傲和赞许。

    李沐也颇有几分得意傻笑了一下,好像再说:“怎么样娘,您儿子魅力还行吧。”

    娥恩哲一直只有一个儿子陪伴她,丈夫战死疆场之后,儿子更是成为她唯一的精神寄托,今天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儿,眼看又要有了儿媳妇,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马上带着一群女孩子去中厅上桌吃饭去了,把失宠的李大公子扔在了中庭的枇杷树下。。。

    李沐苦笑着自己刚准备跟上去,身后却传来三跃的声音,让李沐停下了脚步。

    “公子,属下已经去查过了,洛教头两个月前请假离开大营后,至今未归。”三跃沉声道。

    “哼,洛攸,你好大的胆子!”李沐怒气冲冲的道,让一个白莲教反贼训练了两万枪兵,李沐现在也不敢轻易动用这支部队了,谁知道洛攸向这些人中掺了多少沙子进去。

    “你把洛攸当上枪棒教头之后征召的新兵全部给我调查一遍,不要怕麻烦,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李沐沉声下令道。

    “属下遵命。”

    待到三跃走后,李沐意识到必须要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情报机构了,三跃毕竟是自己的亲卫而不是特务头子,就算是他有这个才能,这样对三跃来说,也根本没有做得面面俱到,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

    可是这个情报机构的领导又该去哪里找呢,此人要忠诚,要有能力,意志力坚定的同时还要熟悉这些处在阴影下的工作。

    李沐正在抓耳挠腮的想着人选的时候,熊成已经是北云兵统领,何况他在战场是一员虎将,玩起这些阴谋诡计,熊成憨厚的性子肯定不适合。

    杨涟?这老夫子是标准的士大夫,天生跟特务不合,李大公子要敢提这个茬,肯定会被老夫子提着刀追杀到城外去。

    “李大公子,全桌都在等你一个人呢,你还吃不吃饭了!”正想着,李沐的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清冷声音。

    满屋子的人都在等着李沐,无论怎样,他都是钦封的宁远侯,是真正的家主,他不在,根本没有人会先动筷子。

    可是那么一大桌子,除了娥恩哲,谁都不愿意去催他,娥恩哲自持身份,当然也不可能亲自来招呼李大公子。

    于是,洛鸢作为唯一不把李大公子的官威和家主身份当回事的,就当仁不让的承担了这个任务,因为她确实饿晕了快。

    听到洛鸢的声音,李沐眼前一亮,这个姑娘无论高矮胖瘦都是干情报工作的最好人选啊,可是,李沐怎么才能保证她的忠诚可靠呢。

    看着李沐一直紧紧的盯着自己,洛鸢没来由的红了脸颊,丢下一句:“你赶紧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跑回去了。

    李沐突然感觉洛鸢的样子有几分眼熟,却又没想到在哪里见过,摇了摇头,迈步进中厅吃饭去了,一路劳顿,他也确实饿了。

    第二天一早,李沐在伊宁的服侍下,刚刚穿戴整齐,就听得亲卫通传,说杨涟已经在府内书房等候了。

    话说李大公子要杨涟为他上课,讲解圣人经义,但是一直也没有抽出什么时间来,此事也就耽搁了下来,不料杨老夫子倒是一言九鼎的很,答应了李沐,自然要讲究个言出必行。

    李沐哈欠连天来到书房内,却看到杨涟已经正襟危坐的在翻看一本书了,看那书的封面,赫然是李沐和熊氏父子编辑成书的《步兵操典》。

    李沐轻轻的走到杨涟面前,抬手施礼道:“见过杨公。”

    “督师。”杨涟也合上了手中的书,站起身来回礼道:“今天在这里,只有师生,没有官职,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督师见谅。”

    “杨公不必客气,沐资质愚钝,还要多谢杨公费心了。”李沐也尊敬的回礼道。

    “好,云琪,在我教授你四书五经之前,你必须要搞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读书。”杨涟轻捋美鬓,认真的说道。

    “读书?自然为了明理。”李沐开口答道。

    “云琪,若是为了明理,你大可不必让我教你,世间书本无数,每本都是理,只要看书,自然会明理,圣人之言,不仅是为了教我们明理,是要教我们如何治太平天下,如何泽黎民苍生,尤其是像你等这样手握重权的国家肱骨,更是责无旁贷!”杨涟带着几分狂热的说道。

    李沐苦笑着摇摇头道:“杨公,沐学习儒学经义,无非是为了做官尔。”

    “做官?”杨涟不解道:“你已经官居一品,世袭侯爵,手中重兵数万,又深受皇上恩宠,位列人臣之极,还想做什么官?”

    “我要做文官,封太傅,列台阁,进首辅大臣!”李沐死死的盯着杨涟,一字一句的说道。

    “什么?!”杨涟惊得站了起来:“你一个一品武官,官居太保,怎么可能再做文官?!这。。。这简直。。。”

    “杨公,我朝开国以来,并不是没有同时封三公的先例啊。嘉靖朝的陆太保,不就是享了一世的三公荣衔吗。”李沐扳着指头说道。

    “不一样的。”杨涟摇了摇头;“陆炳是锦衣卫指挥使,手中的实权不过是锦衣卫而已,是皇家鹰犬,就算荣封三公,也不会引起猜忌,何况,陆炳的母亲是世宗皇帝的乳母,两人的关系本来就非同一般。”

    杨涟顿了顿,竟然有些不安的说道:“你官居太保,手握大明最精锐的边军之一,又位列台阁,操持国柄,那。。。那。。。”

    后面的话杨涟却不能说了,若是有那一天,文武大权集于一身的李沐,比起皇上本人,也只强不弱了。

    “唉。”李沐也知道这件事千难万难,但是不做文官,不能掌握舆论和行政大权,就无法在根本上改变国家的政治制度和思想潮流。

    有的时候,武力并不是万能的,至少在历史巨大的车轮面前,无论多强大的武力也显得微不足道。

    人道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却不知道,思想才是人类社会最可怕的武器,只要能控制思想潮流,无论什么样的军队,就会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从古至今,概莫能是。

    得民心者,方能顺昌逆亡。

    杨涟看着李沐那坚定的眼神,不觉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惊,他突然发现,这个年轻人,可能不是像他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那么年少气盛,他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抱负,更可怕的是,他有实现抱负的权力和资本。

    这个抱负刚刚展露了一点头角,就让一位二品大员心惊胆颤,杨涟不知道,李沐的理想,要比他想象的高得多,难得多。甚至比起改朝换代,谋逆造反,都更加可怕。

    他是要用一人之力,像两千年的中华帝国统治的根基发起挑战,这里面所涉及的阶级和制度的冲突,简直难以想象。

    明代末年,是中国资本主义萌芽的关键时期,也是世界大航海时代的开始,可是为什么中国人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最终被世界的潮流远远的甩在身后,是技术不够发达,还是国家政权的封闭自守?

    说到底,是中国的思想在作祟,是固步自封,家族至上的纲常礼法在作祟,资本没有被运用到积累和获得新的资本而是被用以购买更多的土地,送更多的子弟去读书做官,中国最原始的资本家尚未从小农经济思想的局限中跳出来,所以不可能会发展出真正的资产阶级。

    而想改变这一切,纵有百万雄师,也无能为力。

    只能靠无用书生的那一支生花妙笔!

第七十章 烽火再起

    辽东,盛京王宫。

    自从上次被李沐一把大火把盛京王宫烧成了一片白地之后,盛京王宫就一直没有重新建造起来,原本指望着何和礼南下掠关可以得到足够的人力和财富,结果被李大公子半路截杀,所有的战利品都被李沐毫不客气的收下了,建奴的国库现在已经捉襟见肘,很难再维持建造雄伟的盛京王宫了。

    如果李沐再这么对建奴进行经济封锁下去,很可能后世的沈阳故宫,就要从此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了。

    努尔哈赤整整昏迷了两个月,这才幽幽的转醒,虽然人是醒了过来,但是这一次,他明显被伤了元气,身体状况也大不如前,这头疯狂而凶猛的狮子,现在也显示出一副垂垂老矣的样子。

    努尔哈赤斜靠在王宫的雕花大床上,面前站着二贝勒代善,这是他最信任最中意的儿子,但是现在老建奴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明显代善的处境并不是很理想。

    “废物!都是废物!”努尔哈赤怒气难平,不停的咒骂着自己的儿子,胸口不住的起伏着,要不是他现在刚刚苏醒,身体虚弱,代善这一次难保不被狠狠的抽一顿。

    “李沐那个小蛮子,哪里来的十万大军?!哪里来的攻城的资本?!那就是来示威,来炫耀的!他那一镇军兵不过两万人,其他的生拉硬凑的军队杂七杂八什么人都有,哪里有什么战斗力可言,只要集结铁骑绕过正面战场一轮冲锋过去,他那十万大军全部都是刀下亡魂!”努尔哈赤不愧为征战一生的沙场老将,只一眼就看出李沐那些虾兵蟹将事实上不堪一击的本质。

    其实努尔哈赤的儿子们也并不是全是脓包,只是父王昏迷,万一要是打了败仗,这个责任可是轻易的承担不起的,看着现在被努尔哈赤下令软禁的六贝勒塔拜就是前车之鉴。

    “父王,李沐那个小子去了一次朝鲜国,现在好像朝鲜的军队也已经接受他的辖制,加上广宁卫和原来征召的降兵,锦州再过些时日,实力不容小觑,怕是能有五六万可战之兵了。”代善虽然忐忑,但是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

    “砰”努尔哈赤的老拳一下子捶在大床上,吓了周围伺候的宫女们一跳,他头上青筋跳动着,明显在强忍着心中的滔天怒火。

    “不行。”思忖了半晌,努尔哈赤沉闷的开口了,这样下去,锦州将成为大金政权南下一道越不过去的坎,坐视李沐壮大下去,等他他真的拥兵十万的时候,努尔哈赤也不敢保证,到时候会不会真的有亡国灭种之危了。“我们必须要趁着李沐这小子立足未稳,主动进攻。”

    “阿玛,锦州城城防坚固,又有数万精兵驻守,怕是。。。”代善忧心忡忡的说道,李沐此人的可怕,建奴方面是深有领教,一想到要带着数万满蒙骑兵去硬啃有着将近五万精锐的锦州城,代善就有一种腿肚子发软的感觉。

    “锦州。。。打不得。”努尔哈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凭借建奴现有的军事力量,就算硬是拿下锦州,恐怕整个八旗兵要损失一大半。

    宁锦防线是是大明在辽东地区中央防线,也是为了防御建奴大军南下提供一个有效的战略纵深。但既然所谓宁锦防线,就自然不可能只有锦州一地。真正的宁锦防线,从宁远城起,至塔山,松山,锦州,大凌河堡总计将近300余里,其间坚城堡垒无数,宁远驻扎的十万关宁军是大明最精锐,军饷最高的精兵。

    “那我们要打哪里?”代善有些不安的问道。

    “我们要打,就打广宁!”努尔哈赤眼中凶光一闪,恶狠狠的说道。

    从沈阳到宁锦防线之间,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西平堡和这座广宁城。

    现在的广宁卫一万驻军已经归属于李沐的节制,拿下广宁,一方面能大大挫伤锦州军的士气,一方面也能把战线向前推进数百里,何乐而不为呢。

    “别在这杵着了,盼着我死吗?!”一想起强大的满蒙铁骑数万八旗精锐,被李沐带兵到城门下耀武扬威了一大圈,努尔哈赤的怒气值就有一种忍不住的趋势。

    “儿臣告退。”代善表现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实则心中实在是松了一口气,赶紧向努尔哈赤行了个礼,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看着这个关键时刻掉了链子的儿子,努尔哈赤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他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最清楚,恐怕现在不得不面临一个继承人的问题了。

    按照长幼之序,自然是要立代善做下一任的大金之主的,可若是代善为王,他真的能撑起大金南下平灭明国的这个艰巨的任务。

    大明虽然军备羸弱,但是相比这个时候的大金来说,无异于一个庞然大物,努尔哈赤也必须承认,大明强大的战争潜力让这个国家可以历经战阵而不倒,而自己的大金政权却更像悬崖边的石头,一场都输不起。

    这是以小博大,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李沐,锦州,吾必以大军踏平之,汉人坐享江山这么久,也该轮到我坐坐了!”努尔哈赤冷笑着道。

    且不说建奴一方再次集结大军准备南下作战,李沐回到锦州之后,一时倒是安定了下来,在这期间,除了加紧训练锦州的军队之外,就是开始跟着杨涟学习儒家经义。

    但是学习儒家经义和文辞书籍,绝非一日可成,那些中了进士,功成名就的大儒学者,哪一个不是历经数十年的寒暑之功,李沐就算是穿越人士,也没理由就比别人的智商更高。

    他最大的优势,就是对当代很多事物不同的和超越时代的见解,但是大明的科举考试,最不需要的就是自己的见解,所有对儒家经典的论述都必须基于程朱的注释,并且限定严格的格式。

    跟着杨涟混了几天,李沐才知道自己原本想着跟着大师学习一段时间就能够达到现在古人对于经史的理解水平的想法有多么的天真。

    李沐虽然前世不是中文专业的学生,但是出于兴趣使然,读了很多历史的书籍,但那是并不是为考试服务的,要想通过正规的考试途径跻身文官阶层,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可若是不经过科举的选拔,就算是破格成为文官,也注定不会被任何人看得起,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有很多,在大明做官,不看学识,只看出身,在科场蹉跎数十年,那些名次高的官员,说话都带着几分别人没有的底气。

    要是举人出身的官员,遇见进士出身的官员,哪怕双方品级相同,举人出身的官员也必须先执礼拜见,口称下官。

    无论做官还是做人,哪里有那么多速成的捷径。

    若是安享太平年间,李沐不介意好好的认真学习一下这些先圣箴言,虽然后人痛批八股文言之无物,词句空洞,禁锢思想。但是真正写起来李沐来知道,写一篇能让考官一亮的八股文,不仅要有对理学有深刻的理解,更要有无比深厚的文学功底,骈俪对仗的文字要能做到信手拈来旁征博引,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先圣箴言确有不合理的地方,也有有争议的地方,但是这是属于东方独有的哲学,是中华民族千年以降,最珍贵的民族气质。

    科举制度,错不在考八股文,错在只考八股文。

    在杨涟旁征博引的讲解中,李沐也不禁为很多大学者雍容大气,胸怀天下的气度所折服,虽然这样的哲学没有对现实的治国没有什么具体的见解,但是却能大大提升人的眼界和思想境界。

    若是想成为真正的改变历史,治万民者,能力和气度自然缺一不可。

    杨涟不是纯粹的理学门生,所以和李沐更是讨论了很多心学的思想。

    有明一代,有帝王,有名臣,有武将,有忠直之士,有奸邪小人,而圣人,只有一位,就是心学集大成者,与孔子,孟子,朱熹并称孔孟朱王的王守仁!

    他是中华民族思想和哲学的重要导师,在原有家国天下的孔孟之道上,他首先提出了“知行合一”的概念,强调知和行应该是一个不可分割的词语,知而不行者不如不知,行而不知者甚过不行。

    他一生立下战功无数,平定数次叛乱,又开宗立派创立心学,成为和孔孟并列的先圣之人,可谓传奇无比,这一切无不让李沐深深折服,心向往之。

    阳明公嘉靖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病逝于江西南安府大庚县青龙港舟中,临终前,他的弟子问他有何遗言,他只说了八个字。

    “此心光明,夫复何言!”

    这八个字是杨涟郑重的告诉李沐的,李沐也认真的记在心里,他不求成为和阳明公那样配享孔庙的先圣,而只求一生心地生而光明,无愧于自己就好。

第七十一章 那一剑的芳华

    七月初十,李沐来到锦州军的大营,检视现在锦州军训练的情况。

    除了北云军单独成军,而转归熊成统领外,其余的锦州军士卒都已经在聚集在这里了。

    洛攸不知所踪,数万锦州军的训练总不能就这么丢下了,于是熊廷弼只好亲自担任枪阵教头,训练着含有大量降卒和新兵的锦州军士卒。

    随行的除了熊氏父子,还有一直打扮成李沐亲兵护卫的若菡,以及忠心耿耿的白杆兵。

    军营中,正充满着紧张备战的气氛,老建奴努尔哈赤醒来****的消息,李沐已经收到了,战争的阴云再次笼罩在锦州城的上空。

    “督师,沈阳和广宁的探子来报,建奴方面已经集结六万多主力,好像是要敢在秋收之前发动进攻,如此便可以就地补给粮草。”熊廷弼虽然年龄大了一倍,但是还是瓮声瓮气的尊称李沐一声督师。

    “广宁。。。”李沐沉默了一会儿,开始说道:“辽东总兵刘军门不是带兵正驻在广宁吗?锦州镇驰援广宁不过两天,应该没有大碍。”

    熊廷弼似乎欲言又止,但是还是没有出声。

    “熊军门,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是我不想增兵广宁,而是现在的锦州军内部混杂有多少白莲教的反贼我们根本不得而知,这样的军队,又怎么能放心的去指望他们会尽力杀敌呢?当务之急,是必须搞清楚洛攸在任职枪阵教头期间,到底招揽了多少人成为他们白莲教的爪牙,否则这些人一旦在战场上临阵倒戈,后果不堪设想!”李沐沉声道。

    “属下知晓了。”熊廷弼也轰然应道。

    没走两步,突然看到前方士卒一阵喧哗,好像伴随着漫天飞扬的尘土,李沐不觉愣了一下,转身问熊廷弼道:“怎么回事?”

    熊廷弼的脸也阴了下来,当着督师的面,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岂不是让他熊廷弼当众丢人吗?

    “齐鸣!”熊廷弼回头喊道。

    “末将在。”一位参将抱拳应诺道,看那将领虎背熊腰的样子,想必是熊廷弼的手下的心腹之人。

    “去前面引路,看看怎么回事!”熊廷弼一边低低的咒骂着,一边大声的命令道。

    “诺。”齐鸣拔出佩剑,带着数名随从的经略府卫士,走在前面,排开拦在李沐面前的大批士卒,随着人群纷纷散开,李沐总算看清楚了前方的情况。

    原来是两个精壮的士卒正在打架,这种事情,在军营里发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大家都是战场上下来的厮杀汉,从来都是信仰靠拳头解决问题的,而数万将士待在一起,拉帮结派,各有团体,冲突肯定是会有的,很多时候,将领们也默认士卒们用这种方式来解决利益问题。

    但是今天不一样,熊廷弼尽量想给李沐留下一个军容严整,纪律严明的好印象,而这两个人无疑把熊廷弼精心布置的一切都给破坏了。

    这下老熊不干了,这两个小崽子,砸场子砸到我的头上来了,真是岂有此理,于是他迈步上前,大声喝道:“都给老子住手!”

    场中厮杀的二人听到熊廷弼的声音,顿时愣了一下,于是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惊慌的跪倒在地上,抖若筛糠的连声道:“小的。。。小的参见军门。”

    “TMD,你们两个,为何在此斗殴?有TM什么腌臜的事情,都等轮休的时候去外面解决,在老子的营盘上,谁给你们胆子胡作非为?来人!”

    “在。”

    熊廷弼嫌恶的一挥手:“把这两个拉下去,斩了!”

    “军门饶命,饶命!饶命啊!”两个小兵磕头如捣蒜,但是却丝毫不敢反抗,任由熊廷弼的亲兵把两人拉起来,就要往校场拖去。

    “慢。”李沐伸手制止了。

    听到督师出言,亲兵们也就停了下来,将两个人重新扔到地面上。

    “你们两个。”李沐走上前去,不温不火的问道:“叫什么名字,籍贯何处?”

    那其中一个小兵似乎非常害怕,话都说不清楚了,只是颤抖着说道:“回。。。回这位大人,小的是。。。”

    突然,李沐感觉身后一道黑影闪过,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不多时,眼前就多了一个窈窕的身影。

    而在那黑影闪过的一瞬间,地上的那个小兵突然顺过一名熊廷弼亲兵的佩剑,挺剑向李沐刺来。

    眼看剑尖就要刺到李沐的身上,却突然被眼前的黑影挡了一下,随着一声锐器入肉的闷声,眼前的人软软的就要倒下,李沐赶紧伸手将那黑影抱住。

    说起来很多,其实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若不是眼前这个人挡了这必杀的一剑,李大督师此次几乎绝无幸免的道理。

    只是一瞬间,周围的卫士反应了过来,纷纷冲上去围攻这两名士卒,让人惊讶的是,这两个人穿着普通士卒的服装,但是身手竟然是着实了得,白杆兵和熊廷弼的亲兵都是上过战场,杀敌无数的百战精锐,对付普通的明军士卒,一个人打个五六个不在话下,而这次几十个人围攻此二人,竟然一时难分难解。

    李沐看到那化妆成自己卫士的人,不觉有些愣神,抬头看见一样化装成自己亲兵的若菡,若菡的眼中满是他看不懂的复杂颜色。

    如果这个窈窕的身影不是若菡,那会是谁?

    李沐定睛一看,顿时吃了一惊,一下子高呼出声道:“洛姑娘?!”

    此时的洛鸢,绝美的双眸微微睁开着,拼命的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要讲什么,李沐把耳朵靠近洛鸢的嘴边,只是听她低低的呢喃道:“放过。。。放过他,求你。。。放他。。。性命。”

    “放过他?”李沐心中疑惑,抬头看了一眼那在场中搏杀的汉子,终于认出来了这个人,这拳脚如风的劲装汉子,不正是自己苦寻不得的洛攸吗?

    “经略府卫队听令。”李沐沉声下令道。

    “属下在。”

    “全部上去,围剿此人,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务必给我生擒,受点伤不要紧,不许伤他性命,违令者斩!”李沐说道。

    军营里,督师的命令自然不能违抗,原本招招狠辣的白杆兵们都开始跟那汉子打起了车轮战,看来一时半会是不会有结果了。

    洛鸢这一剑,算是又救了他李大公子一命,算上在国宾馆的那一次,这已经是第二回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李沐赶紧抱起洛鸢,让卫士们护卫着,就赶着马车向医馆跑去。

    这一天,锦州城所有的医馆都突然被恶狠狠的经略府的卫士敲响了大门,这些凶神恶煞的士兵进门之后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把坐堂的大夫架起来就走,然后扔下一块五十两的银锭,放言道:“你们医馆歇业三天,所有损失,经略府管了!”

    除此之外,大量的探子策马飞奔出城,向着宁远,甚至山海关飞驰而去,这些人带着重金,就是为了延请辽东地区最好的名医。

    而此时在经略府的厢房内,李沐只是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昏迷不醒的洛鸢,心中无比的复杂。

    自己和洛鸢之间在李沐的眼中,最多只能说算不上敌人而已,且不论说是朋友都有几分勉强,更不消说有什么情意了。

    可是如今,李沐又怎么还能说这个傻姑娘没有情意呢?

    洛鸢的血已经止住了,可是人依然在昏迷中,锦州所有的医馆都已经诊断过了,洛姑娘这一次失血过多,能不能挺过去,完全看造化。

    李沐看着高烧不退的洛鸢,轻轻的拿起她头上已经温热的毛巾,在眼前的脸盆里湿了一下冷水,又重新敷到姑娘的额头上,好几次伊宁都说帮李沐照顾洛鸢,都被李沐拒绝了。

    事后,若菡告诉李沐,洛鸢在知道李沐要去军营视察的时候,对洛攸的性格了若指掌的她,就意识到大哥很可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就和若菡商量好,两个人一起陪伴李沐前去锦州大营。

    若菡的武艺高强,李沐的亲卫们都是知道的,这个看上去清纯芳华的绝色少女,只是一人就可以放倒三五个亲兵,所以看到她要跟着督师做护卫,大家也都没有说什么。

    而洛鸢也一直跟在李沐的身后,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待到那打架闹事的小兵开口的时候,洛鸢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是洛攸的声音,于是,也不知是什么力量驱使着这个柔弱的女子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剑。

    “你一定不能有事啊。”李沐低低的念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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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侯爵介绍:
大明末年,朝堂党同伐异,一片混乱。国家风雨飘摇,四面楚歌。
李沐不过一介白身,姻缘巧合之下,有幸成为宁远伯李成梁的世孙,靠着祖上爵位混军功,居然已经官居一品,世袭侯爵了。
可是匹夫之勇,何足道哉,我要改变民族气数,必须操文武大权与一身,武官,我做得,那文官,自然也做得。
晚明图景,精彩绝伦,既有皇权阉党,亦有秦淮八艳。既乱世烽火,又风流如画。
历史,是记在书本上的烟火。风云际会间,总有一个人,轻轻撞了一下它。
从此,换了人间。。。一品侯爵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品侯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品侯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