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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云二十一日     一品侯爵txt下载     一品侯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七章 怀疑

    在整个西北晋商集团惊讶的眼神中,李沐完成了一系列冷静而近缭乱的操作,成功摧毁了泰丰票的市场信用,掏空了晋商集团大半银库,一夜之间,西安府收到投河自尽的案件,陡然上升到了数百起!

    整个大明北方,但有商家大贾,豪门巨富,闻言李督师打击晋商集团的手段,纷纷蔚然感叹,直呼天才。他虽贵为总制,却没有违反《商法》,抓住晋商集团经营手段的漏洞,巧妙利用对方贪婪的本性和手中强大的资本,集中兵力,一鼓作气摧毁了晋商集团的根基,这一下,对于范家和不少与范家捆绑在一起的利益集团而言,怕是元气大伤,短时间内难以抬头了。

    有了钱,自然很多事情就方便起来,西安城内不少晋商商铺折价出售,李家财团也是购入不少,随着杭州银号在西北推广开来,新的杭元票,逐渐取代已经臭了大街的泰丰票通行起来。不过货币信用重建,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有些事情,急是急不来的。

    西安的总制府中,正是一片热闹景象,张灯结彩,好似有什么大喜事一般,一问才知道,今儿正是督抚七镇的李督师纳妾的好日子,看这排场样子,怕不是赶上别人家娶亲了呢!

    在大明人眼中,妾室的地位,自然不可和正房大妇同日而语,古代女子为何拼尽全力争取大妇地位是有道理的。盖因在这个时代,礼法和律法所规定的大妇,在宅内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一般丈夫是不会过问的。就算是闹到官府去,对于小妾的处置,官家也是以大妇的处理意见为准。这样做,也是一定程度上,维护礼法制度的内外平衡之举。

    当然,李沐新颁布的《民法》,已经逐渐开始改变很多民众传统的观念,诸如父债子偿,卖身奴制,也规定了妾室和妻室相比,享有同等的人身权利,不能任打任骂,随意买卖,李大公子身为《民法》的缔造者,总该以身作则才是。

    洛鸢虽然是个心气很高的女人,但是对于自己的身份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无论怎么样,她毕竟反贼出身,虽说不是她自己硬要选择去做这个反贼,但是想要高攀已是国家一品重臣的李沐,自然要付出一些代价。

    做妾这个事情,说出去自然不那么好听,但是夫家之强大,确实让现在的洛鸢有些高山仰止,连兄长洛攸都没有什么意见,洛鸢也就老实认命便好。

    不过到了婚礼这天,洛圣女还是被这盛大的排场给吓了一跳。李大督师早非吴下阿蒙,督师有喜,七镇之内,只要能放下手头事情的总兵,总督,巡抚大人们,哪一个不得来抱个大腿意思一番?官做到李沐这个份上,就算他从不主动伸手去捞,金银美女都难免追着他跑。

    大厅里一片恭维之声,到处都弥漫着官场上的腐臭味儿,好像李沐娶个夫人,整个九边防线都与有荣焉一般,无论什么时代,都不会缺少善与钻营,溜须拍马之辈。只要他履职无错,李沐也就由得他去。

    不过既然是纳妾,有些程序也就不像迎娶两位郡主那般张扬了,毕竟李大公子现在天下瞩目,倒不是他给不起排场,而是风头过盛总非好事,也就刻意稍稍低调三分。

    李沐现在自持身份,当然没必要去外面等着那些各地督抚们,只要安坐于宅,待到对方上门就是。现在的李沐,穿着一身看起来簇新的大红喜服,要说这衣裳,还是让伊宁特意翻出了三年前中状元御街夸官的那一身,虽然时间也不久了,不过依然像新衣一般。

    坐在李沐对面的,正是一身新娘打扮的洛圣女了,洛圣女从小到大,劫难经历了不少,结婚还是头一次,不过不像两位名门出身的郡主那般,洛圣女倒是没有那么害羞,大大方方的和新郎聊起天来。

    “刚才梳妆的时候,伊宁那丫头的失落,难道一点都没落到你眼里?”伊宁十五岁多的时候随侍李沐身边,现在七年过去,伊宁也已经出落成清纯动人的成熟女子了,李沐看样子也不准备再放手这个小侍女,缘何就不愿意给她一个名分呢?

    “谁说我不愿意给她一个名分了。”李沐似乎看懂了洛鸢心里想什么,摇摇头道:“说句难听的,对于你来说,你的父母已经早早难寻,故而让我寻了个空子把你娶回来。伊宁家人尚在,我又怎么能不和她家人言语一声,就轻率的将她纳为内室呢?”

    “哟,李大人,合着对我就可以轻率了是吧。”洛鸢不满的皱了皱眉还看的琼鼻,假装很是不满的道。

    “你这丫头,说话凭良心好吧。”李沐气得笑出来道:“为了你,老子锦衣卫诏狱十日游的事情都忘了?”

    提起李沐被抓的事情,洛鸢低头不做声了,那一次,李大公子确实是冒了十足的风险,洛鸢并不知道李沐是有预知天启大灾变的能力。一直以为要不是李沐运气好,这次恐怕要折在诏狱里了,故而心存愧疚之下,对于李沐很多难以想象的“无理要求”也都听之任之。李沐便宜占尽,当然也不会自己去说破。

    话说到这,李沐开始仔细打量起自己的美娇娘来,洛鸢和另外几位红颜比起来,最大的特点,莫过于那一双精致完美的修长美腿,身量将近一米七的洛姑娘,比大部分这个时代的女子都高出不少,这得亏遇见了李沐这种识货的,否则在这个大男子主义占据统治地位的时代,还真不太好找对象。

    李沐坏心眼一起,便伸手穿过洛鸢的罗裙,抚在她浑圆的美腿上,满足的来回摩挲着道:“怎么样,这两天在东海的事儿还顺利嘛?”

    洛鸢知道李沐存心吃她豆腐呢,但是洛圣女眼看已为人妇,心态早已不同,看李沐痴迷自己的身体,清冷的洛圣女,居然还有几分窃喜,不过清冷性格使然,让她强忍住身体的反应,淡淡的回道:“你那个统领,确是选的个好人物,暗地里的那些规矩都是明明白白,东海现在的势力,怕是和朝廷锦衣卫相比,也已经不遑多让。在东南,辽东,西北这些地界上,锦衣卫怕是都有所不如。”

    “程云是个好手,这我知道。”李沐谈起正事儿,也不在洛鸢身上作妖了,而是正色道:“但是东海这么大,我总要防止有人向里面掺沙子。”

    “你怎么肯定会有人掺沙子?”洛鸢奇怪的问道。

    “有一个人,我一直如鲠在喉。”李沐有些阴沉的道:“我信任他,却又深觉他有些看不透。”

第二百七十八章 欲待何人

    此时的紫禁城内,乾清宫寝宫门口,正肃立着一位年轻娇艳的美人,她一身凤冠霞帔,带着数十位随从宫人,一对金凤紫微扇立在身后,象征着皇家和朝廷的威严。

    “娘娘,这是魏公公的意思,您不能进去啊。”那一身凤冠霞帔的,自然是天启皇帝的皇后张嫣,跪在地上的正是秉笔太监王体乾,王大珰的脑袋都快埋到地砖里去了,但是死活就是不肯后退一步。

    “真是笑话。”张嫣凤目圆睁,气得微微颤抖道:“你王总管也是内书房出来的,主仆名分,国家大义都忘光了?到底谁是君,谁是臣耶?他魏忠贤大逆不道,敢拦本宫的銮驾,是要学嘉靖爷家的反贼曹吉祥,谋夺神器吗?”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奴婢不敢,魏公公亦不敢啊娘娘,只是皇上现在身体虚弱,太医院的几位国手都言明莫要让他人打扰皇上休息。。。”王体乾唯唯诺诺的应道,心中真是把魏忠贤来来回回骂了一万遍。奈何形势比人强,几十年身在宫中浸淫权势的王体乾,真正知道谁才是那无论如何都的得罪不起的人。

    “来人!”张嫣被挡在宫门外已经六天了,期间来来回回怕不是有十几趟,要是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她这个皇后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给我把门口这些下人赶走!要是魏公公问起来,就说是本宫的意思,是皇后的意思!他魏忠贤想造反,必须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张嫣这一次明显是有备而来,身后那一干随从宫人中,不少都是些膀大腰圆的太监和宫妇,想必是浣衣坊御膳房这些内宫中的苦力人,虽然平日里地位低下,做些洗洗涮涮,搬运货物的重活累活,不被贵人们放在眼里,但是浑身确是有股子蛮力气,等闲几个普通人不是对手。

    王体乾也没想到,一直以来虽然性子清烈,但从来知书达理,母仪天下的张皇后居然玩起了蛮横手段,猝不及防之下,一干司礼监的小太监被打的狼奔逐突,尤其是那几个在御膳房仓房内搬食材的阉人,真是像扔麻袋一般讲身前清了个干净。张皇后一脸冷色的站在后面,毫无波澜的望着眼前横七竖八一地哀嚎的惨景,看得王体乾后背阵阵发凉。

    待到眼前已经没什么站着的反对者,张嫣莲步轻移,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定定的站到乾清宫的宫门前。

    这一推开,就等于跟魏忠贤等一干阉党彻底决裂。到时候狂风骤雨般的报复袭来,没有皇帝保护的自己真的能够挡得住吗?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天启是皇帝,国不可一日无君,要是不甚沦为魏忠贤那老阉狗的傀儡,国家还不知道会搞成什么样子!我张嫣纵然女流之辈,朝廷大义还是晓得一点的,面对此等乱臣贼子,岂有退缩的道理?

    张嫣深吸一口气,暗暗点了点头,伸出一双柔夷,慢慢推开了乾清宫厚重的大宫门。

    宫门虽然厚重,但是装有特殊的机关,用力不大便可推开,只是宫门移动间,会发出几声急促的尖鸣,以提醒内部有人闯入。

    张嫣一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黑油和硝石的气味便扑鼻而来。待到她定睛一看,发现乾清宫的地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铜制圆环和铁齿轮,到处都是各种工匠所用之铸造工器。

    更夸张的是,大明紫禁城内宫中间,居然放着一个砖砌的大熔炉,炉内还咕噜咕噜的冒着铜水,烟雾都被巧妙的接到了御膳房的排烟孔内,几个赤膊上身的太监力士正在用力给炉子升温。

    而在熔炉的后面,竖立着一架奇怪的机器,机器前面,蹲着一个同样腰间围着一条明黄色的便服,赤膊上身,但是正在仔细敲打的人影。

    “皇上?”张嫣看清了人影的样子,忍不住惊呼出声道:“皇上?是您吗?”

    “嗯?”蹲在地上仔细研究机械的天启转过头来,看到爱妻一脸惊愕的站在面前,不好意思的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很是羞阂的开口道:“皇后来啦。”

    “皇上。。。您。。。您。。。您不是说,卧床不起吗?”张嫣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捂住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的小嘴道:“难不成,您这是。。。故意的?”

    “皇后不用惊讶。”天启挠了挠头,低低的出声道:“朕其实就是想没有外人打扰的情况下,安安静静的自个儿研究几天这个蒸汽机,你别说,这东西虽然原理简单,但是真正铸造起来,还真是繁琐异常,实在马虎不得,朕也就干脆闭门谢客,给自己留几天清闲日子,冷落了皇后,确是朕的不是了。”

    “冷落倒是谈不上。”张皇后和天启夫妻八年,早就习惯了他每天拿着小锤子敲敲打打的样子,只是哭笑不得的说:“那皇上的身体。。。?”

    “大好了,大好了。”天启自信的拍拍胸脯道:“按照太医院的说法,应该还有些时日,但是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没什么大碍了。”

    合着这位天子其实身体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后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养病的时候,没有朝政杂事来烦自己,干脆就继续装病下去,谁都不见,一国天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躲在自己的小房子搞研究,任他外面洪水滔天也只装聋作哑。

    张嫣虽觉意料之外,但亦在情理之中,这才是她熟悉的皇上啊。

    “皇上,您。。。臣妾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就算是您喜爱钻研这精巧器械,但是您是一国之君,多日困在宫中不出门,满朝文武都以为您有了什么不得已的事情呢。要不是还有几位阁老全力压着,过几天,怕不是要出大乱子啊。”张嫣好心好意的劝说道。

    “有大伴在,能出得了什么大乱子?”天启“玩物丧志”的时候,混不吝的性格再次显现出来:“他们还知道朕是一国之君?一国之君难道连自己安静几天都不成吗?非要站在朝堂上让那些言官污言秽语的泼过来,就算是明君之相,千古一帝哉?荒谬!”

    “皇上,您是万民的君父,岂能长久隐居,不示于人?”张嫣轻轻摇头道。

    “好了好了,过几日,朕自然会出面。”天启摆摆手道:“不过在这之前,朕还要等一个人。”

    “等人?”张嫣奇怪的问道:“陛下欲待何人?”

    “李沐。”

第二百七十九章 靠山

    回到坤宁宫的张皇后,很有些精疲力尽的感觉。

    虽然天启皇帝重情重义,对于皇后也是爱护有加,但是朝局混乱如斯,还是让母仪天下的张嫣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天启皇帝的重情是平等的,爱护她的同时,也在拼命回护魏忠贤和客印月两个乱臣贼子,这样不分对错,只看亲疏的价值观,最终定然会给朝政带来巨大的混乱和伤害。

    一直势单力薄,苦苦支撑的张嫣,现在终于感觉到累了。

    当初盛唐之时,武则天缘何要不惜代价成为女皇呢?在武后之前的女人,就算是野心再大,也不过是冲着正宫皇后的位置而去,而武则天居然敢打龙椅的主意!

    除了武后自己的野心使然,还有一个就是她家老公,唐高宗李治实在是太靠不住了。。。

    李治是长孙皇后最小的儿子,前面有两位哥哥罩着他,从小到大都没想过自己要当皇帝,也就习惯了居于人下享受庇护的感觉,养成了懦弱胆小的性子。当然,这样的性格,对于一位无兵无权的闲散王爷来说,没什么不好。

    可是最后,包括李治本人在内,谁能想到另外两个长孙皇后的嫡子,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先后因为谋反论罪,结果皇位落到了这位自小软弱的高宗皇帝头上。

    做皇帝,高宗不算好,也不算坏,但是做老公,他是没什么气场可言的,高宗对于自己的后宫基本采用放任自流的态度,逼着武则天不计手段的揽权来维护自己的地位。

    所以,女皇也是被形势逼出来的,不过张嫣倒是没有这个野望,只是通过这次天启生病的事件,让张嫣意识到,要想真正在内廷这个弱肉强食,你死我活的修罗场中站稳脚跟,获得话语权,只依赖皇帝的保护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拥有强大而可靠的盟友!

    国家大政方针,自己一个女人,说不上话,也不知道要怎么治理这偌大的王朝。但是有一点,张嫣是知道的,那就是像魏忠贤这样的内官,肯定不该四处伸手,把持朝野大权,自古以来,就没见过哪个宦官当朝的朝代能长久的了的。

    既身为国母,当有哺育万民的职责,怎能放任国事继续崩坏下去?

    “来人。”心中有了计较后,张嫣便唤来心腹道:“宣太康伯入宫觐见。”

    太康伯张国纪,就是张嫣的父亲,张家人丁不旺,故而张嫣入宫以后,为表对其父尊敬,天启破格册封皇后父亲为太康伯,以示恩宠。

    张嫣同父亲商量了什么尚不得知,不过在西安府城内,刚刚打赢了货币战争的李督师,似乎又有麻烦上门了。

    天启皇帝在西苑游园时不慎落水的消息,终于还是传到了李沐的耳朵里。不过受制于这个时代落后的信息传递效率,李沐知道天启落水的消息已经是十天之后了。

    刚听到消息的李督师,着实被吓了一跳,在李沐的印象中,天启正是因为在游园时落水染疾而驾崩的。当然他现在尚且不知道皇帝正活蹦乱跳的在乾清宫内打造蒸汽机,而是紧急召集了一干亲信手下赶紧商议对策。

    太原郡公府上的花厅内,气氛略微有些沉重,皇上落水染疾,现在宫城内外全面戒严,内中是一点消息也传不出来,李大公子也是一副苦瓜脸,不知道该从何下手。自己经营多年的势力,大多在各地督抚,京城里的同年和部属,大多因为资历尚浅,未至高位,像张溥这样位居正三品的大理寺卿,堪堪步入属于高官的大九卿行列,已经是甲子科同年中,除了李沐混的最好的了。其他的诸如张采任国子监祭酒,宋应星任理学馆祭酒,还都只是五品官,并没有进入核心权力圈。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升的太慢,李沐是用武勋当进身之阶,现在也不过是个兵部郎中,内阁司值郎,詹事府左中允,论文官品级还不如张溥,大明文官极难升迁早就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一贯来都是如此。

    当然,李沐还有一个身为首辅的老师,现在的中极殿大学士刘一燝,以及刘一燝的学生,正在吏部任尚书的张子续。不过无论是刘一燝还是张子续,都已经年纪不轻了,刘一燝早在天启四年大朝会后就基本被架空,张子续趁着天罚的东风混了个吏部尚书的位置,但是靠山刘阁老年岁已高,已经上了乞骸骨归乡的折子,刘一燝一走,张子续独木难支,吏部尚书估计也难长久了。

    要说他李大公子在中央朝廷的话语权,其实都是拜上次天启大灾变所赐,为自己挣了个神将名头,谁也不敢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儿。但是,话语权并不代表实力,现在李沐在京城中的势力还是有些薄弱,虽然宫城内外也有不少眼线,但是没有个撑得住场子架得起梁的大人物,眼线的等级也高不到哪去,自然无法接触最核心的机密。

    在花厅内坐着的人,都不是李沐平日里所见的高官大人,而几乎都是年轻的面孔,除了一直跟随李沐四处游历的衍圣公孔胤植外,还有太原总兵熊成,统管军寺的卢象升,吴襄的爱子吴三桂,刚刚帮李沐打赢了货币战的亢青岩,和常年护卫李沐做联络人的李自成。

    这些人,组成了李沐集团全新的,年轻的机构——参谋本部,孔胤植为部长,其余均是参谋,他们官面上的身份五花八门,但是真正的身份只有一个,就是在参谋部中出谋划策。在李沐的眼里,参谋本部已经俨然小内阁,无论各个方面都有专门的参谋负责,只要运用得当,当然可以适当减少李沐本身的工作量。

    “东海的程统领也是尽力了。”衍圣公孔胤植放下手上的茶碗,首先打破沉默开口道:“实在是禁宫之内,我们和魏忠贤的差距还是太大,他若真的想隔绝消息,咱们还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如若非常时刻,可否向首揆求助?”吴三桂在一边征询的问道。

    “难啊。”李沐摇摇头道:“老师已经上折乞骸骨,估计实在是厌烦了这个有名无实的首揆身份,可见京师之中,阉党只手遮天,绝非危言耸听,怕是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的多。”

    大明朝的首辅大臣,到了大明中后期,权势威严更甚于汉唐宰辅,连皇帝都要客客气气的称呼一声“元辅”,如果连首辅大人都快混不下去,那京师局势就真的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边缘了。

    “不行的话,还有最后一条路。”李沐蹲了一顿,平静的沉声道:“我亲自回一趟京师,看看这老阉贼在搞什么鬼。”

第二百八十章 参谋会议

    李沐这一开口,立马就迎来了几乎一致的反对声。

    “云琪,京师现在可去不得。”熊成穿着一身便装,强壮的身子压在椅子上,因为焦急而扭动了一下,弄得椅子都晃了一晃,伸手从袖口里掏弄了半天,竟然抓出一条粉红色的手帕来,在满场惊愕的目光中,赶紧又塞了回去,佯装咳嗽一声来掩饰尴尬,而后清了清嗓子后,才从另一边袖口抽出一卷公文,摊在李沐眼前道:“这是今天陕西各府部衙门收到的,通政司所颁行之圣旨,命各省督抚各司其职,原职勿动,一应操练如常,你要是进京了,这抗旨的罪名,又该怎么说?”

    “简直就是扯淡!”李沐看到圣旨,直接吐了句脏话道:“他先前还发邸报,说皇上染疾有恙,闭门谢朝,满京城的高官大人们,连皇上的面儿都见不着,哪里来的劳什子圣旨?!”

    “当初曹魏王称霸天下,挟天子以令诸侯,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有的时候,确实也让人可恨又无奈啊。”孔胤植知道参谋部的会议都是绝密,故而也就大胆叹息道。

    “拿魏忠贤这老阉奴比魏王那雄才大略的枭雄,未免有些小瞧古人了吧。”李沐轻轻嗤笑一声道:“何况,他魏忠贤就算有曹孟德的命,也不得掂量掂量,我这个袁绍,他能不能令得了?”

    “为了这么个不知所以然的情况,失了大义名分,当是因小失大了。”熊成也反对道:“原本他魏忠贤名声都是烂了大街,无论他怎么样,都只会加速他那个火药桶爆炸的效率而已。”

    “那你们的意思?我再等等?”李沐有些犹疑的询问自己的智囊团。

    “等,大人,应该等。”其余诸人都一齐点头,现在正管理大理寺的卢象升道:“大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皇上杳无音讯,肯定会有比我们还着急的人。”

    “是啊,大人。”常年在李沐身边做亲卫的李自成亦表赞同道:“大人手握重兵,就算朝政变换,以大人目前的地位,短时间内,根本无所可惧,倒是京师里有些大人物,怕是等不及了。”

    “京师里还有什么大人物能跟魏忠贤扳手腕子?”李沐疑惑的问道。

    “有,而且不止一位。”卢象升似乎胸有成竹,微笑着娓娓而谈:“魏忠贤这么搞下去,按大人的预言,怕是大明有亡国之灾。之前也许大家都对大人的预言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但是上次天罚之后,所有人就是不信也得信了。万一大明朝真有个不测,哪些人是最担心的呢?”

    “阁部诸位阁老?”李沐试探着问道。

    “阁老们担心什么?”李自成出生草莽,家里因为饥荒弄得家破人亡,对于这些高级文官一点好感都欠奉,毫不客气的冷笑道:“换个东家,还不依然做他的大学士。”

    “李将军话粗理不粗。”卢象升也是个玲珑人,暗暗恭维了一句,转而正色道:“大明朝要是倒了,第一惨的,无非是皇家,皇上不算,数得上号的,就还有张皇后和信王,第二倒霉的,自然就是北京城南京城的公侯伯们,英国公,成国公,魏国公这几位,肯定要有所动作。没了大明朝,他们世袭的爵位当然也就是镜花水月。”

    “好好好,那我就先稍待几日,刚巧这两天,把商法的条例和这帮老西儿好好谈一谈。青岩,你再帮我约一下令尊,就明日吧,我在府上设宴,给他老人家返回太原践行,自成,安全方面,你去好好计划一下。”李沐转头对亢青岩和李自成道。

    “诺,大人。”二人齐声应诺。

    “好了,那正事儿,咱今儿就算论完了,今天舍妹李嫣恰逢生辰,几位要是有兴趣一起吃个饭的,我也欢迎的很,你们看怎么样?”李沐说着,眼睛一个劲儿的往熊成身上扫,熊总兵这么多年了,也和李督师之间有些默契,知道李沐这是在给他创造机会呢,心中欣喜不已,面上还是故作矜持道:“如此的话,那我就。。。叨扰一下?”

    “哈哈。”似乎难得看到平日里豪爽大方的熊总兵扭捏起来,孔胤植忍不住笑道:“既然是给你熊总兵搭的场子,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刚好这几天我夫人和儿子到了西安,几年不见了,你别说,还真是思念的很啊。”孔胤植还故意在“思念”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很是揶揄的瞥了熊成一眼,哈哈笑着离开了。

    孔胤植离开之后,李自成,亢青岩,卢象升也就纷纷告辞,李沐虽然邀请他们参加家宴,但是毕竟女眷甚多,这几个都是尚未婚配的年轻人,该避嫌还是避嫌些好,毕竟李大公子身为总制,他跟你客气可以,你自己可不能揣着客气当福气用。

    唯独吴三桂颇有些迟疑的样子,似乎很想答应李沐的邀请,吴三桂虽然年纪轻轻的,但是人可不傻,相反,后来成为清代世袭统属云贵的平西王吴三桂,已经显示出几分人精本色。今天这个局,明显是李督师为熊成搭的,目的就是为了撮合李家大小姐和熊总兵的好事儿。按理来说,自己本没有去蹭这个场子的道理,可是。。。吴三桂一想起那天看见的那个纯美可爱的姑娘,就不由得心旌动摇起来。

    吴三桂回去仔细一想,就推算那姑娘,八九不离十就是李家的二小姐陈沅了,李府上下,大小姐李嫣已经二十二岁,两位郡主都是世家郡主,当然不会那样闲逛,略一思忖,就知定是陈沅无疑。

    “大人。。。标下能不能。。。也叨扰一下?”吴三桂支支吾吾的对李沐道,现在的吴三桂,也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而已,年少而慕艾,热血上涌起来,什么规矩也顾不得了。

    李沐看到吴三桂那一副“欲语还休”的大姑娘样子,心里叹了一口气,历史上的陈圆圆,命运是很悲惨的,起先委身于吴三桂,随后又被李自成抢走,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打开山海关放清军入关,与李自成决战潼关后,入主中原,二百年汉家王朝,自此终结。

    当然,要说吴三桂投降满清,回头同大顺开战真的是为了陈圆圆一个女人,未免有些太小看这位天才将领了。不过在李沐看来,人嘛,怎会没有个七情六欲,这领兵打仗的大将,真要是到了时候,脑子一热,其实也说不准。。。

    看来有的相识,却是注定的。李沐想到这里,对着吴三桂淡淡笑道:“三桂是我锦州军平海营出来的,本身就是自家人,说什么叨扰不叨扰了,一起来吧。”

第二百八十一章 喜从天降

    李沐带着熊成和吴三桂穿过前厅,来到中庭树下,眼前已经摆上了不少装有菜肴的精美盘盏。毕竟现在陕甘诸府遍地饥馑,很多老百姓还处在饿死的边缘,李大公子虽无超人能力,达能兼济天下,但是不铺张浪费还是可以做到的,故而虽然人来的多,场面热烈的很,其实靡费不大,倒是很有些温馨气质。

    看到熊成进来了,原本和两位嫂嫂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的李嫣,仿佛一下子被谁拧到了电源开关一样,骤然就没了声音。若菡和李妍儿奇怪的抬头一看,才看到李沐带着两个男子进了门来。熊总兵是老熟人了,大家早在朝鲜就以熟识,另一个却是面生的很,看上去像是某位世家的公子,想必也不是寻常人物,现如今放眼大明朝,能参加李府家宴的人,哪一个还能是寻常人物?

    “末将参见玥然郡主,明露郡主。”吴三桂虽然得蒙李沐看中,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参谋部参谋,等于踏入了李氏的核心决策圈,但是规矩还是要懂的,在这一点上,吴三桂真是留了一百个心眼,生怕行将就错了一步惹怒了李督师。

    “吴三桂?”李妍儿一身淡蓝色长裙,疑惑的道一句:“可是吴军门家的公子?”李妍儿平日里是帮李沐处理各种公文往来的秘书,自然要对李沐手上的大将有所印象,何况吴襄在李沐的自留地上当总兵,应该算得上心腹大将了。

    “是啊,他现在在我手下做参谋,别看他十九岁的年纪,军法韬略,无一不精,吴军门也是虎父无犬子嘛。”李沐也笑着接话道。

    “末将不敢,都是大人教诲之恩!”吴三桂继续谦逊道。

    “好了好了,咱今天是家宴,老在地上跪着算怎么回事。小吴将军,起来吧。”若菡看李沐的语气,知道他是很器重这个吴三桂的,故而也跟着丈夫附和道:“你看熊总兵,现在脸皮是越发的厚了。。。”说完,若菡看向一进门视线就定格在李嫣身上移不开来的熊成,咯咯的娇笑起来。

    吴三桂起身抬头,虽然知道李督师家里两位娇妻都是倾城绝色,还是被两位郡主的美貌晃了一下,转而便四处寻找起陈沅的身影来。

    李沐看着这两人的样子,不由得哀叹一声,合着今天是把黄鼠狼领到鸡窝里来了,眼瞅着,似乎两个妹妹都要搭上啊。

    不过给李嫣过生日,李嫣自己倒是不甚感冒,这个时代,二十二岁尚未婚配的姑娘,确实有些紧张了,不过别人都以为她是太原郡公府上的大小姐,挑剔几分也是常事儿,可李嫣自己可着急啊,这要是再拖两年,成了老姑娘了。就算别人冲着她郡公胞妹的身份高看她一眼,那还哪里能找到真心相爱的有情郎呢?

    其实李沐办这个生辰会,也是跟熊成提醒一声,咱妹年纪也不小了,你小子看准了就赶紧下手啊。。。

    “大哥,蛋糕来啦!”这边闲聊了几句,李沐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喊,就见小妹陈沅推着一个小小的漆木车,上面放着一个单层的鲜奶蛋糕,蛋糕上摆满了各种水果,还插着几支颜色不同的生日蜡烛。

    过生日嘛,当然不能没有蛋糕,虽然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生日蛋糕确实是个新奇物事,但是奶油蛋糕这种甜食,早在前宋时期,就在南方诸省,广为流传了。

    李家人的饮食习惯,无论原本是北方系的还是辽东系的,是山东系的还是朝鲜系,现在基本都被李沐给带偏了,这奶油蛋糕之类的甜品在吴三桂眼里跟新大陆一样,在李府众人眼中其实就是个大块儿的糕点罢了。

    陈沅一出来,吴三桂立刻就像是中了魔一般,傻愣愣的看向她,那巧笑嫣然的模样,清脆动人的嗓音,窈窕美丽的身姿,都深深的印在了十九岁少年的心底。

    本来李沐的两位娇妻都是钟爱甜品的,故而蛋糕刚刚推出来,两位郡主就齐齐围了上去。平日里蛋糕是吃过的,这么大的蛋糕,却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哩。

    众人渐渐围拢上来,吴三桂和熊成都知趣的站在远远的地方,各自悄悄的瞄着自己的心上人,李沐拿出一把铮亮的小刀,正准备递给小寿星分食蛋糕的时候,忽然看到若菡捂住小嘴,曼妙绝美的身子一转,冲到远处的一棵大槐树下,不住的干呕起来。

    “菡儿,这是怎么了?!”李沐惊呼失声道。

    。。。。。

    “李大人,恭喜啊,郡主有喜了。”李府的厢房中,李沐紧张的看着正在给若菡诊脉的老医师,眼神里满是不安,直到那老医师站起身来,微笑抱拳才回过神,痴痴傻傻的问:“啥?。。。啥叫有喜了?”

    “噗嗤。”站在一边的几个女眷都笑出声来,纷纷出言道:“就是若菡姐姐有了身孕啦!”

    “伊宁,去让账房,给大夫封五万杭元的诊金。”见李沐半天没说话,李妍儿赶紧吩咐站在一边的伊宁道。

    “诺,夫人。”伊宁应声去了。五万杭元,现在抵得上五十两白银,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诊金的数目,李妍儿知道李沐现在暂时估计没反应过来,还是代夫做主了,省得别人说他堂堂郡公夫人有了身孕,连个红包都不知道封一个,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些。

    “身孕。。。身孕。。。”李沐有些呆呆的看向早就脸颊通红的若菡,她还是美得让人心醉,仿佛一件最完美的艺术品一样。而这个冰雪可人,玲珑琉璃一般的姑娘,现在就要为自己生儿育女了?

    李沐虽然年轻,但是经历的风雨,怕是比人几十年都比不了的,短暂的失神后,也渐渐恢复了冷静。他轻轻走上前去,温柔的将若菡的娇躯揽在怀中,浅笑着道:“今天小嫣生辰,又让我妻有喜,实在心中快意,全府上下,各发五千杭元赏钱,本月月例三番,今晚不在家吃了,去南云馆包场子!”

    当然,李沐心里还是万分欣喜的,但是在场的几位姑娘中,李妍儿本是爱妻,洛鸢也是已经嫁入李家,还有刚刚走出去有些失落的伊宁,虽然大家不至于真的有所嫉恨,但是眼看若菡怀上身子,醋意定然会有一些,李督师为身家性命计,还是不要太高兴的好。

    不过要是不庆祝,又怕伤了若菡的心,孕激素的生成导致怀孕的女人极度敏感,这个李沐选择相信后世的科学。。。

    “南云馆?”李妍儿原本也是开心不已,听到这个地名,没来由的心中一动:“柳大家的场子,相公就别去让人家伤心了吧。”

    李沐一句话卡在喉咙口,竟无言以对。

第二百八十二章 铤而走险

    得知若菡有了身孕以后,李沐很难说自己的日子是好过了还是难过了。要说好过了吧,以前还略显矜持的李妍儿和洛鸢两女,现在一到闺房之中,对于李沐的各种无理要求简直有求必应。甚至换上了李大公子处于某些小心思给她们设计的现代裙装。。。

    难过的是,两个小姑娘估计是被若菡的肚子刺激到了,几乎每天晚上都缠着李沐滚床单,李督师白天杂事不少,晚上还要被两位绝色美人轮流伺候着努力耕耘,这还没几天都累的瘦了一圈,看得登门的几位老友惊讶无比。

    “云琪,你这。。。还是要注意身体啊。”孔胤植是有事儿来和李沐商讨,结果一进门就看到年纪轻轻,平日里一直精力饱满的李沐,正慢条斯理的端着一杯热茶暖身子,眼看都是五月天了,李大公子居然还披着夹袄,可见体质有些虚弱。

    “哈。。。欠。”李沐张嘴打了个哈欠,苦笑着道:“也怪我这人,自制力太差,愣是被那两个小妖精。。。咳咳,对寰啊,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这个我自己会注意的。”

    “好好好,这事儿我可说不上话。”孔胤植轻笑一声,转而正色道:“昨天,有一个人,从京师远道而来,拜访了我的府上,直言要见你,但是怕因自己没有引荐而先找了我。”

    “哦?什么人,值得对寰兄如此重视?”李沐奇怪的问道。

    孔胤植左右环顾一下,沉声说道:“张国纪!”

    “张国纪?是谁?”李沐摇摇头,摇着摇着突然惊呼一声道:“你是指,太康伯?”

    “对,太康伯张国纪,当今皇后娘娘的父亲。”孔胤植微笑道。

    “那就好说了。”李沐把茶碗放到一边的案几上,胸有成竹的哈哈笑道:“这回咱们在宫内,总算可以和他魏忠贤掰一掰腕子了!”

    李沐喜得臂助的同时,皇宫里的魏忠贤,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魏忠贤年纪也不小了,今年满打满算也是年近花甲,无论是心力还是精力都已大不如前。越是年龄的增长,越让他心里整日的惴惴不安,上一次在西苑陪皇上游船的时候,费尽心思的上演了一出落水救驾的戏码,现在看起来,皇上本身没什么大碍,可是却对自己的忠心起了疑。对于一直依附圣眷而生存的魏忠贤来说,皇帝的怀疑实在是他承受不起的风险。

    魏忠贤暗自懊恼了一阵,就见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不多时,一个穿着粉色宫装,妆容精致,身材火辣的美妇迈过门槛走到他的跟前,那阴沉着脸的样子,活像是别人欠了她不少外债一般。

    当然,这个时候,能在大内司礼监如入无人之境般的见到魏忠贤本人者,除了客印月,也不做他想。

    “客嬷嬷。”魏忠贤看客印月阴沉着脸,便主动开口道:“你这是从何处来?”

    “还能从何处?”客印月绝色娇艳的目光流转,淡淡的冷笑一声道:“当然从陛下那儿过来。”

    其实客印月与皇帝之间有些苟且,魏忠贤心里是明白的,客印月是他魏忠贤的対食,老魏头纵然自己不能人道,但也肯定不会乐意让自己的女人去服侍别的男人。不过为了权位身家,魏忠贤对于客印月和皇帝之间的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女人心狠起来比自己都狠,这个把皇上翻下水的馊主意,就是客印月这个骚货出的,现在出了问题,她还有理了?摆着张臭脸给谁看呢?

    魏忠贤看客印月那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样,哪怕客印月是艳冠天下的绝色美女,现在在魏公公的眼中都满是厌恶,他不耐烦的伸手把客印月挡到一边,语气激动的低声道:“都是你当初出的那个馊主意,现在皇上一点问题没有,还让我自己落到个吃力不讨好,受人怀疑的下场,要是皇上哪一天回过味来,觉得我有谋主的嫌疑,怕是定然死无全尸,挫骨扬灰的下场!”

    “魏四,你也是现在咱大明朝响当当的头一把交椅,怎么还是这么个怂包性子?”客印月对魏忠贤虽然依仗,但那是情势所迫,她和魏忠贤都是皇上最信任的身边人,唯有通力合作才能把皇权玩弄于股掌之间,对于魏忠贤本人的人品和骨气,客印月那是一百个看不上。

    “就算是皇上回过味来了,现在大内宫城都在我们手中,到时候做一个惊惧过度,染疾驾崩,也不是不可以。。。”客印月阴测测的道。

    “你是不是疯了?!”此言一出,魏忠贤吓得站了起来,转而又自觉失态,赶忙压低声音道:“客印月,你不要命了你!”

    “咯咯,真是没用的东西。”客印月突然娇笑起来,带着三分诱惑之意,对魏忠贤意味深长的道:“不过就我所知,皇上也不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哦?”魏忠贤奇怪的道:“我去探视皇上好几回了,他都在乾清宫里敲敲打打的,别提那个精神头儿有多好了。”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客印月吃吃笑道:“今日皇上传召我入宫,奴家自是好生打扮,谁知皇上着急了半天,竟然未曾入得巷中,我是吹扪抚弄,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就是不见好转之相。”

    “你就直说,到底是什么一回事?”魏忠贤急的火烧眉毛了,看客印月居然还在跟他打哑谜,很是不满的道。

    “你这无根的人,说话真真费劲。”客印月也是嘟哝了一句,不知怎么的,竟然想起那个把她压在饭桌上肆意征伐的小冤家,双腿不自觉的紧了紧,软糯的道:“说明咱陛下,经历上次游船倾覆之事,受惊不小,加上救治旦延,寒气入体,怕是。。。不举了哟。”

    “啊?”这倒是魏忠贤没有想到的,愣了好半晌才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咯咯,这个病症,现在除了你我,没有别人知道。皇上再乾清宫这几天,也没有留宿张皇后,况且以皇后那个清烈的性子,肯定不会让皇上白日宣淫,故而除了我,没有人能知道皇上的小秘密。再说了,他一个男人,怎么会把这样的丑事,往外和别人提及呢?”客印月自信满满的道。

    “你是说。。。”

    “这么个羞人的问题,皇上肯定希望能够私下解决,能惊动的人越少越好,只要到时我们寻一剂透支阳元的猛药,别看皇上体质大好,但是本元不固,极易损伤,若是强行催发阳气,不出数月,绝无幸免的道理。”客印月像一条阴狠的毒蛇,吐着信子,字字句句,竟然让身为司礼监掌印大珰,提调东厂的魏忠贤身后脊背发凉,冷汗阵阵的往下流。

    这个女人,居然阴狠毒辣如斯,当真可怕之极!

第二百八十三章 灵露饮

    目光转到陕西,西安府的总制府中,李沐见到了一位形貌正派的中年男子,此人正是当今皇后的父亲,钦封太康伯的张国纪。

    张国纪并不是恃宠而骄的市井无赖,在女儿嫁入宫中成为皇后之前,张国纪便已有生员功名,是个研习过孔孟之道的秀才,奈何之后背了个太康伯的爵位,加上女儿的身份敏感,张国纪为女儿考虑,也就绝了举业之路,但是身上的书生气质,倒是没有被彻底洗掉。

    “伯爷远到西安,真是一路辛苦了。”李沐接过伊宁递过来的香茶,微笑着对张国纪道。原本他身为郡公,爵位比张国纪这个捡来的太康伯高了不知凡几,但是对方毕竟是皇后的父亲,殊为尊重一下也是应该的。

    “李大人客气了。”张国纪虽然年长李沐十多岁,但是他可知道这位李督师手上有多么可怕的实力,九边防线上几十万大军听从他李大人一声令下,陕甘晋数省民政皆付与其一人之手,是朝廷公认的,唯一能和魏忠贤分庭抗礼的少年权臣。这次来,是要和李沐讨论引为臂助的可能性,在张伯爷看来,毕竟是求人嘛,态度好一点总不会坏事吧。

    张国纪想到这儿,头就低得更低了,为了女儿的前途未来,受点委屈算的了什么。张伯爷狠心一下,用一副极是崇拜的语气道:“李大人自天启元年至今,为我大明守卫疆土,历经战阵,杀敌盈野,实在让我这个徒有虚名的太康伯,心里惭愧啊,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李大人虽然年轻,但是行事之稳重,眼光之精准,报国之赤诚,不仅是我,就连皇后都看在眼里,赞誉有加。”

    “哈哈,伯爷谬赞了。”李沐哈哈笑道:“皇后娘娘,纯合忠正,母仪天下,是陛下之福,也是我等臣下的福气,沐在京中履职之时,多次受娘娘教诲,由是感激。无论伯爷来我这儿是因为何事,只要伯爷开口,沐定尽我所能,决不让伯爷空着手回去。”

    这就是表明态度了,大家都是聪明人,张国纪把身段放低了,李沐自然也要给出点真诚意来,毕竟对方是当朝皇后,和李沐之间有君臣之名,她是君,当然要有君的样子,身为臣,也要有臣道觉悟。

    “如此,实在是甚好。”张国纪知道李沐此话一出,就是扔出了橄榄枝,表达亲近之意了,也松了口气,笑着对李沐道:“李大人身居总制,牧民数省,提领七镇军兵,确实是有大魄力。”

    “都是圣恩浩荡。”李沐很官方的回了一句,又转而对张国纪道:“近来收到朝廷邸报,言及陛下于西苑游船之时遭遇意外,落水染疾,圣躬有恙,我这个做臣子的,真是夙夜难寐,其心难安,多次想入朝探望,却不想圣旨有言,严令各地督抚原职以待,未有召见,不可如京。故而虽心念不已,却始终无法成行。”

    “圣躬有恙确是真话。”张国纪点点头,轻轻叹道:“只是宫闱几被隔绝,连皇后都被挡在门外,数次求见未果,真是背弃人伦,离间天家夫妇之情啊。”

    “哦?!是谁如此大胆?!”其实谁是那大胆之人,李沐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但是官面上的谈话就是这么恶心,你不把场面做足了,别人会觉得你不懂规矩,官场上,谁也不愿意和不懂规矩的人走的太近。起初的李大公子,在边疆征战,没想着要掺和到帝国的核心政治斗争中去。

    但是多年的官场沉浮让他发现,如果你不和京城那些老油条玩儿政治斗争,你永远都无法真正进入到大明核心权力圈子,就算是在地方上只手遮天,也不能影响到整个朝廷的政策方向。

    有中华以来,华夏王朝一直实行着高度集中的中央集权制度,千年以降,已是万民之共识,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任何没有得到中央政府许可的做法,都是在老百姓心中站不住脚的。

    故而,为了扩大在中央朝廷中的话语权,李沐别无他法,只有主动去适应对方的行为方式,结交盟友,合纵连横,玩过了之后才发现,其实并不比真刀真枪的战场来的轻松。

    “还能有谁,当然是司礼监的掌印大珰,提调东厂的魏公公了。”张国纪故作无奈的道。除了李沐和皇后,以及首辅大臣这些食物链顶端的大佬,其他的人,在公开场合,还真不敢像李沐一般一口一个魏四的喊着。

    “魏忠贤?不过奴仆尔。”李沐地位够高,权力够大,自然不用惧他,冷笑一声道:“我不相信,他敢行此隔绝宫闱的大逆之举,以为皇后娘娘好欺负吗?”

    其实隔绝宫闱这种事儿,魏忠贤是真的不敢,对于魏忠贤这样无根的人来说,自己没有谋夺篡位的资本,自然就要紧靠皇帝大腿过日子,岂会做这种跟皇上过不去的事情?只不过是外人并不知道,魏忠贤这隔绝宫闱的手段,其实是皇帝授意的罢了。。。

    “李大人,魏公公之强大,应该毋庸多言。”张国纪苦笑道:“故而我也是特来邀请李大人进京,不是为了皇后,也是为了我大明社稷,免于落于宫城内官之手啊!”

    紫禁城,乾清宫内。

    在宫里闷了这么多天,天启现在心情很是烦躁。倒不是因为他对自己的研究项目不耐烦了,而是年仅二十二岁的天启,居然发现自己有了些难以言明的隐疾,对于血气方刚的天启皇帝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所以,这两日,天启皇帝更不敢出门了,又不想惊动太医院,生怕自己的问题被被人发现一般,其实这要是在前朝几位先帝在,肯定就毫不犹豫的召太医觐见了,没办法,皇帝还是太年轻,脸皮太薄啊。

    天启成天催促着让魏忠贤去找些灵药来,魏忠贤也不负皇帝所望,说是太仆寺卿霍维华,曾经赠给英国公张维贤一剂灵药,名为灵露饮,可助雄风再起,不过英国公彼时倒是用不着,故而也就放下了,现在偶被寻得,也找些宫外的人试了,确实有效,可是因为不是太医开的方子,对于给不给皇上服用,尚有顾虑。

    “顾虑什么?”天启听到有这等灵药,早就急不可耐的道:“既然试了无毒有效,那还想什么,赶紧献上来啊。”

    “诺。”魏忠贤答应着,轻轻拍了拍手,就看见客印月端着一个朱漆木盘,上面装这个精美的瓷瓶子,看上去很是珍贵的样子。

    “皇上,这个药,老奴只能给您试试毒了。”魏忠贤残缺之躯,荷尔蒙分泌大大减少,自然药效差得多,但是皇帝吃的东西,遵照规矩,总要有人先尝一口。这里没别人可以帮忙,毕竟皇上的身体状况还处于保密状态,只有魏公公亲自上马,给皇帝试试毒性了。

    天启倒是无所谓,他觉得药嘛,吃不死人就成,只要不是毒药,总没有什么大问题,所以看魏忠贤喝了一点依旧活蹦乱跳之后,就让客印月伺候着,也兑着蜂蜜水喝了一小口。

    你别说,这灵露饮还是神奇的很,这边天启喝下药大约不到半个时辰,便觉下身隐有暖流穿过,于是一把将客印月揽在怀中,几番揉弄之下,竟然有了反应。天启大喜过望,迫不及待的拉着客印月要成就好事,魏忠贤也就识趣的退了下去。

    关了宫门的魏忠贤,听着里面传来客印月让人血脉喷张的娇吟,阴冷的吐出一口气,用微不可查的声音,低低的说道:“皇上,老奴也是没得法子,您别怪我,以后等老奴大限到了,到了那边,再给您当牛做马吧。”

第二百八十四章 乞休

    自从开始服用灵露饮之后,皇帝的生活又重新恢复了正常。

    好久没有上朝的天启皇帝,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皇帝的正经工作,于是喜气洋洋的开始复朝,满朝百官看皇上似乎没有大碍,心也就放回了肚子里,没有再去提及魏忠贤隔绝宫闱的事儿。

    五月十六日,是百官休沐的第二天,难得天启皇帝准备上朝,官员们自然也要给陛下个面子。不过对于大部分现代人,倒是很难理解,皇权制度下,百官们对于面圣这件事儿有多么执着。

    旭日东升,百官入朝觐见,天启皇帝高居九重,时隔将近一个月,再次见到了这些在他眼里名为臣子,实为枷锁的高官们。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多了吾皇万岁的皇帝已经对这种词不新鲜了,武宗正德皇帝信佛,世宗嘉靖皇帝修道,可是佛道都修了,也没有哪位真的就万岁万万岁了。故而在天启这种理工男眼里,真的就是个场面话而已。

    早朝依然是有固定程序的,天启也没有什么自由发挥的空间,无非就是一遍遍的重复“传来”“准奏”,直到最后,已经花甲之年的中极殿大学士,太子太师,特进荣禄大夫,首辅大臣刘一燝,缓缓的走到玉阶跟前,从袖口里掏出封奏折,沉声对天启开口道:“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哦?元辅请讲。”对于首辅大臣,历任大明天子都是要给面子的,毕竟身为宰辅之臣,国家柱石,地位超然,非寻常臣子可比。

    “微臣自台山公乞休回乡以后,接任首辅一职,至今也近三年了。”台山公就是原内阁首辅大臣叶向高,字进卿,号台山。

    刘一燝抬头,缓缓环顾四周,所有接触到首辅大臣目光的官员,都纷纷把头低了下去。刘一燝心中一叹,表面上不动声色的道:“而今国家内事不决,外患频任,臣身为首辅,实在难当尽责,加之微臣年岁已高,精力难济,还当早退让贤,给后来者一个机会啊。”

    老首辅双手奉上奏本,一字一句的对皇帝道:“微臣特向陛下乞骸骨,恳切陛下准奏。”

    乞骸骨,就是辞职的意思。在这个时代,官员做官,就等于是卖给帝王家了,故而等到年老之后,就会上疏乞骸骨,希望皇帝把骸骨还给他,批准其告老还乡。

    “元辅这是何意?”听闻首辅要辞职,不仅百官吓了一跳,就连皇帝都被惊住了,首辅大臣,系万民福祉于一身,每次去职轮换,要么都是经历了残酷的政治斗争,要么就是老的实在是行动不便,哪有像刘一燝这样,好好的突然上书要回家的?

    “这个奏本,朕不能准。”天启皇帝虽然不是合格的皇帝,但是什么人有能力他还是知道的,国事艰难,到处漏风,叶向高,刘一燝都是柱国之才,放叶向高回乡,也是形势所逼,没有办法。但是刘一燝首辅做的好好的,也没听谁参劾他,怎么自己就把自己炒了呢?

    “皇上,臣归心已决,肯定陛下垂怜!”按照规矩,就算首辅大臣辞职,皇帝也要推脱一下,表达自己的挽留之情,以示君臣相得,朝野和睦,虽然刘一燝提了出来,天启还是依旧摇头,将奏本放下道:“元辅乃家国重臣,大明天下,不能没有元辅,这个本朕是无论准不得。元辅有什么困难,可以上疏与朕知道,朕就不相信了,咱大明朝,现在真是见鬼了,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动不动敢和首辅大臣过不去,是不是连基本的上下尊卑,朝廷体面都忘记了?”在天启的眼中,刘一燝估计是受到了他人诬陷参劾被伤了心,这才主动辞请首辅之职,不过皇帝也表达了自己支持老首辅的心意,只要你说,老子整不死丫的。

    “陛下,您即使今日不允,老臣也依旧会上疏,劳烦陛下,却是何苦。”刘一燝说着,竟然从袖口里掏出十本奏疏,每一封都写着乞休的字样,看样子老首辅是准备和皇上磕到底了。

    “唉,元辅又是何苦。”天启知道刘一燝这一次,怕是心意决绝,真的要走了:“朕若有错处,元辅大可直言,为何硬要弃朕而去呢?”

    “皇上,微臣老了,真的累了。”刘一燝虽为首辅,实为孤臣,满朝同道,不是被贬,就是已经罢官,或者主动请辞,除了吏部尚书张子续以外,他是上次李沐趁着天罚的东风硬推上去的,算是刘一燝的最大牌小弟以外,其余皆不足道尔。

    苦苦支撑这么久,老首辅一是害怕魏忠贤只手遮天,无法收拾,二是为了自己最得意的学生李沐保驾护航,现在李沐已经羽翼丰满,长成了一棵连魏忠贤都撼动不得的大树,刘一燝自觉无所遗憾,可以功成身退了。

    “如若元辅去职,可有后继之人?”天启没有当朝准奏,那是因为三辞三退的程序要走,但是既然皇帝问了这个话,等于心里上是批准了。

    “次辅大臣,建极殿大学士顾秉谦自然会接替老臣之职,为陛下效力。”刘一燝淡淡道,内阁的排位制度是早就定下的成例,刘一燝也不能破这个例,首辅去职之后,顾秉谦将自动进位成为首辅大臣。

    “如若如此,文渊阁和东阁两位大学士便已虚位,元辅可有人选?”天启对刘一燝还是十分信任,故而诚心问他继任之人。

    “礼部侍郎杨梦衮可入文渊阁,掌大学士一职。”刘一燝此言一出,更是满场皆惊。

    大明入内阁为阁臣的基本路线,是进士及第后,经翰林院,詹事府,转任内阁司值郎,六部观政,到郎中,侍郎,然后转任礼部或吏部尚书,最后入阁为内阁大臣。

    从来没有哪位侍郎,可以直接越级尚书,成为内阁辅臣的。更不要说,杨梦衮还是铁杆的阉党分子。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刘一燝会举荐张子续入阁为相时,他却推荐了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杨梦衮,这在很多官员眼中,老首辅怕是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吧。

    不过既然刘一燝愿意举荐杨梦衮,魏忠贤一派的阉党分子们当然乐见其成,天启皇帝虽然不干活,但是规矩还是懂的,杨侍郎虽无大错也无大功,这样破格提拔,怕是会引起非议啊。

    “陛下,非常时期,当有非常任用之法。”刘一燝开了路,阉党当然不能不接着,次辅顾秉谦立刻接着道:“杨大人历任兵,工,刑,礼四部,于各类事务均有涉猎,现在国事艰难,正是鼎革图存之关键时刻,正需要杨大人这样的人物。”

    “陛下,臣附议。”“臣附议。”“臣亦附议。”这边顾秉谦刚说完,黄立极,施鳯来,冯铨等几个阉党大学士一致赞同。

    “那就。。。着廷议推举吧。”天启点头,众位辅臣同意,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站在队列中的杨梦衮简直和做梦一样,谁能想到今天不知出门拜了哪路神仙,好好的砸了个阁老的帽子在脑袋上,真是天上掉馅饼啊。

    魏忠贤对刘一燝的上道也是心满意足,正琢磨着是不是和皇上说说,给这老小子一个体面的荣衔让他回乡,没成想下一句,就把魏忠贤给惊了个半死。

    “臣举荐太原郡公,七镇总制李沐,遥领东阁大学士,入内阁参赞机务。”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大学士

    刘一燝此话一出,好多人都不敢相信,李沐纵然荣衔一品,身居高位,但是那都是武官衔,李大公子的文官衔,现在不过是个兵部稽功司郎中,国子监博士,理学馆司业,满打满算是个从四品,刚刚摸到高官门槛,这就要进内阁参赞机务?内阁是什么地方,是国家军机重地,什么时候,四品官也可以进内阁了?

    “元辅,这个规矩,可坏的有点大了。”次辅顾秉谦在一边冷笑道:“李郡公战功赫赫,这个我不否认,但是论起品级不过四五品,哪里轮得到他入阁参赞机务?”

    “顾大人,话是你说的。”刘一燝毫不客气的道:“非常时期,当有非常任用之法,比起杨大人,李郡公历任督抚,从北到南,战功赫赫,为我大明颁布成法,设立海关,朝廷国库困难才稍稍有所缓解,这样的治世之贤臣,破格提拔一下又能如何?”

    “元辅,就算他李郡公真是神将,可是这品级太低,实在说不过去了吧。”顾秉谦不满的道。

    “顾大人,敢问一句,东阁大学士,是几品官?”刘一燝此话一出,把顾秉谦一句话卡在脖子里,差点没晕过去。

    大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那是苦孩子出身,讨过饭,化过缘,从小到大,能吃的苦都吃过,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远胜于常人。故而可以做到事必躬亲,每天批阅奏折四百封。

    况且奏折也是有长有短的,总体来说,长的居多。洪武朝甚至有位叫茹太素的仁兄,写了封一万七千字的奏章给朱元璋,堪称大明奏章头一份,连朱元璋都看得崩溃,叫人读给他听,听了六千多字,实在受不了了,派人去把茹大人一顿暴打,打完之后接着听。

    全篇一万七千字,一万六千五百字都是废话,剩下五百字提了五条建议,有四条比较不错,皇帝欣然采纳。

    所以说,要想做勤奋有为的好皇帝,纵然不少现代人有这个宏图志向,但是真正坐起来,那是千难万难的。

    朱元璋死后,后世子孙大多成长于宫城之内,当然受不了朱元璋那种劳模般的工作强度,故而,内阁大学士应运而生。

    起初,永乐朝初设内阁大学士,只是作为皇帝的私人秘书,为皇帝读读奏折,写写文章,传个话带个外卖,甚至为防内阁大学士权威过重,几位学士的品级都被定在了正五品。然而,先帝们没想到的是,后代皇帝们,一个比一个懒,事事委以内阁,以致到了成化年间,内阁大学士大多都是一品荣衔,逐渐有了票拟权,六部也全部归属内阁管辖,之后竟有了封驳圣旨的逆天职权。

    但是直到如今,内阁大学士都一直只是五品官,各位大学士虽然权势极重,但是本身品级不高。当然,到了后来,大学士们权力日重,品级太低就不像话了,何况每位大学士都从尚书大臣升迁而来,具有钦封的荣衔,大部分都是一品高官,这也就给人留下了一个,内阁大学士们都是一品官的印象。

    “这。。。”刘一燝一句话把顾秉谦堵在了原地,内阁大学士是五品没错,但是,谁敢真把大学士当五品官看了?!

    “论及荣衔,杨梦衮不过侍郎尔,李郡公身为平章军国重事,官居正一品,说到底,和老夫一个官阶,还不够做这个五品的大学士吗?”刘一燝处处拿杨梦衮说事儿,让阉党众人哑口无言。

    顾秉谦被刘一燝堵住了话头,这才发现这老小子的“阴险”用心,杨梦衮这个内阁大学士,根本就是刘一燝抛出来给李沐铺路的!既然杨侍郎这样无甚大功,亦可破格提拔,那功劳卓著,历任督抚的李大人又如何不能入阁参赞机务?

    至于吏部尚书张子续,刘一燝当然不会让他进内阁,现在的内阁,加上文渊阁,东阁,补全六位大学士后,六个人里面,五个都是阉党成员,张子续一个排在末位的大学士,很难有什么作为。既然如此,不如让张子续继续做他的天官,吏部尚书,掌百官升迁,是唯一可以和阁老们平起平坐的六部堂官。

    但是内阁阁臣中,若是多一个李沐,则完全不同,李大公子郡公之身,一品的平章军国重事,手握重兵三十余万,这样的阁臣,放在内阁里,和张子续的作用全然不同。张子续最多给人添个堵,李沐这是当颗大炸弹啊。

    刘一燝这下先抑后扬,先吃亏后发力,让杨梦衮这个没什么大用的侍郎进了文渊阁大学士,留下了张子续的吏部尚书,再用杨梦衮做个类比,把李沐进内阁的路顺带趟平。

    这一下,事情陷入了僵局,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天启皇帝,九五至尊的大明天子,习惯性的回头看向了站在身边的魏忠贤。

    “皇上!”刘一燝看皇帝把目光转向魏忠贤,便抖落衣袖,跪在奉天殿的金砖上,出声高呼道:“老臣,就要向皇上,辞行了。”

    “唉,元辅你这是。。。”天启被刘一燝这么一说,心下对老首辅不禁生出几分愧疚之情,点头道:“元辅之奏请,朕答应就是。”

    “臣,谢主隆恩。”

    “可是皇上。。。”顾秉谦还欲开口,天启就抬手制止道:“顾爱卿无需多言,元辅所说,确有其理,朕既然准了杨爱卿入阁之事,没理由厚此薄比,薄凉功臣,既身为君父,自该赏罚分明。李爱卿本身战功卓著,更是太祖皇帝钦此朕大明良将,朕当然会亲之信之。同杨爱卿一样,着廷议推举入阁!”

    “臣。。。遵旨。”

    。。。。。

    “这是个什么理儿?”西安府的总制府中,李沐看着手里的圣旨发着蒙:“东阁大学士?这。。。这不合规矩啊,这圣旨真的假的?”李沐说着,竟然真的翻来覆去的转起圣旨来。

    “这个规矩也真是见了鬼了。”别说李沐,连衍圣公孔胤植都有些蒙了,大明朝文官进身之阶,那是有固定程序的。虽然要按照程序来说,李沐状元出身,一路从翰林院编修,到詹事府左中允,内阁司值郎,稽功司郎中,走的确实是标准的内阁大臣路线。可是时间未到,按照正常程序,李大人还要蹉跎几年,从郎中到侍郎,从侍郎到尚书,然后入阁成为大学士,正常来说,大概需要五年。

    这也就是李大人是状元,加之战功显赫,换了别人,少说也要十年。

    这一下侍郎,尚书都跳过去了,李督师升级成李阁老,正式成为大明内阁的一份子。

    虽说内阁大学士官阶五品,但是在满朝文武中的地位,那是真正的宰辅之臣,除了吏部天官尚可一战,其他各部尚书百官,见到内阁大臣车驾,都要按律制让路,可见其地位之高,权势之大。

    “二十七岁。。。嗯,咱大明朝,还有比我更年轻的大学士吗?”翻看半天圣旨,没发现有假的新任东阁大学士李沐得意的道。

    “这真没有。”孔胤植摇头笑道:“别说二十七岁,三十岁以下者,你都是头一份儿。”

第二百八十六章 国母

    李沐进位内阁大学士,甲子科的其他同年,借着李大公子入阁,刘一燝离职的东风,也纷纷加官进爵。李沐的舅舅范景文迁吏部左侍郎,张溥迁工部右侍郎,张采迁大理寺少卿,华琪芳迁太常寺少卿,吴孔嘉迁吏部文选司郎中,宋应星兼任国子监祭酒,当然,刘一燝走后,其门生张子续,现任的吏部尚书,也自然转而支持李沐,成为李党阵营中最强大的超级大佬。一直在地方权势极重而在中央独木难支的李沐,已经渐渐形成了一个小政治集团,虽然现在还不足以抗衡庞大的阉党,却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也是一根埋在魏忠贤心底的刺儿。

    朝中人事的变动,其实从来都没有真入了皇帝的眼中,此时的天启皇帝,依然在辛勤的做“小蜜蜂”,每日**繁忙,和众多侍女妃嫔在后宫中寻欢作乐。

    说来也怪,原本皇帝钟情于格物致知之术,并不算什么荒淫天子,但是近来性情却和以往截然不同,不仅每日在宫中与那客印月厮混,更是多次连召数位妃嫔侍寝,起初还是每晚一两人,到后来甚至发展到白日宣淫的地步。

    皇帝在宫中愈发胡作非为,终于引起了皇后的极大不满。皇家宫闱的一切事务,都是帝国的体面。

    “皇后,不能犹豫了,客氏不除,当为国家大患啊。”皇后的贴身宫女宜卿低声在一边对张嫣道:“李大人从内官中秘选的内军,已经全部交到娘娘的手里,现在不动手,一旦客氏大了肚子,那可是天大的丑闻,让皇家还如何能隐瞒下去?”

    客印月纵然和皇上的私情满朝皆知,但是毕竟身份上还是皇帝的乳母,若是在宫城中怀上身孕,那就真是让皇室颜面扫地的下场。

    李沐自第一次入京后,就主动出资帮天启办内匠坊,从而选用了不少小太监出宫接受军事训练,内匠坊本是培育内官工匠之所,各种铁器兵器都不稀奇,虽然宫城内不让携带兵刃,但是找些厚实的铁棍子也是可以的。这内军虽说人数不多,都是无根的太监,但是大多培养多年,忠心有嘉,况且紫禁城里面,只要不引来禁军,就那些寻常宫女,怎么会是受过训练的内军的对手?

    “奉圣夫人虽妖魅惑主,然深得陛下欢心,若是本宫强行将其杖死,怕是会让陛下心生怨恨啊。”张皇后忧心忡忡的道。

    “娘娘。”宜卿焦声劝道:“您是大明朝的国母,正宫皇后,母仪天下,处置祸乱后宫的奉圣夫人,正是合情合理,挑不出错处来,先前,您是势单力薄,无能为力。现在有了李大人襄助,兵权钱物,一无所缺,还怕她客印月个骚狐狸精?”

    “宜卿,怎么说话呢。”张嫣见宜卿话语不堪,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若是这么不清不楚的直接把她打死了去,会不会。。。于制不合,毕竟那也是人命啊。”

    “娘娘!”宜卿见皇后心软,暗暗跺了跺脚,张嫣形貌端庄,雍容大气,姿色清丽,美貌无瑕。更兼处事公断,心地纯合,可这个节骨眼上了,还怎么能对敌人心软呢?

    宜卿心里一横,轻声对张嫣道:“娘娘,打死她,有什么可惜,想想张裕妃,您真的觉得,客氏不该死吗?”

    “这。。。”提起张裕妃,张嫣心里咯噔一下,张裕妃原为宫城婢女,刚烈正直,为人直爽,不愿意与客氏、魏忠贤同流合污,对二人恶行常有不满的言论。天启三年受到皇帝临幸而封妃子,因生得俏丽可爱,人又聪慧善良,当时很是受宠。张皇后见这姑娘嫉恶如仇,性格清正,故亦颇为钟爱。

    张裕妃当年怀上龙种,于是被客印月视为眼中钉,虽然张嫣百般维护,但是彼时张皇后实力弱小,自保堪堪,遑论他人。八月初八,按理来说张裕妃应该临近生产,可是女人生产,受各种因素影响,很难准确预测时间。客印月揣着明白装糊涂,诬陷张裕妃假装有孕,罪同欺君,于是张裕妃被废,迁于别宫,客印月说是别宫,其实就是宫墙间的过道,彼时张裕妃还怀有身孕,客印月却断绝了一切饮食供应。连身为皇后的张嫣亲自送些食物都被挡在门外。

    八月二十日,渴到极致的张裕妃,只好拖着沉重的身体,匍匐着爬到屋檐下喝雨水止渴。二十二日,因雨水不洁引发高烧不退,在被客印月饿了整整十四天后,不幸香消玉殒,最终被夺取所有封号,按宫女下葬,年仅十八岁。

    此事之后,张皇后彻底和阉党决裂,再不稍假以辞色,若不是皇后尊贵,加上皇帝时而伸手维护,张嫣未必就能活着挺到今天。

    如此狠毒无情,简直如蛇蝎一般的女人,在宜卿这样的大宫女眼中,正该千刀万剐以儆效尤。还谈什么于理不合?实在是多此一举。

    张裕妃的事情,难免让皇后伤怀许久,每每念及此事,无不咬牙切齿。但魏忠贤势力强大,客印月又紧紧和魏忠贤绑在一块儿,等闲奈何不了她。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救命啊皇后娘娘。”张嫣尚在犹豫之时,门外的突然传来小太监惊呼声,张嫣眉头一皱,对左右言明放人进来,就看到一个穿着宫装的太监,连滚带爬的跑进来,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道:“参见皇后娘娘!快救救我家娘娘吧,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你稳住气息,好好把话给本宫说清楚。”张嫣身为大明国母,自然要有国母的气度,淡淡的回问道:“你是哪出宫室的管事?”

    “回禀娘娘,奴婢是景阳宫的管事太监,今儿一早,奉圣夫人就来了我们景阳宫,抓住成妃娘娘,说是要治他照看不周,遗落太子的罪名。”

    “遗落太子?”张嫣奇怪的道:“此话怎讲。”

    “前些日子天罚,太子殿下和任妃娘娘都不幸薨逝,宫城上下,俱是伤心,成妃娘娘一贯与任妃交好,故而在任妃有事务时代为照看太子,可是那都是娘娘心善,主动帮忙的啊,怎么今日,成了她失职,还成了她的罪名呢?”那小太监哭诉道。

    “她好好儿的,怎么突然想去找成妃的事儿?”张嫣疑惑道。

    宜卿见皇后发问,主动开口道:“娘娘,昨日皇上经过景阳宫,估计是临幸了成妃,奉圣夫人因此生出怨气来。”

    “真是放肆!”张皇后玉手拍上那紫檀木桌,气得浑身发抖,恨恨的道:“她客印月,是不是以为,六宫之内,除了她没有别人了?皇上年纪轻轻,尚无后嗣,正该雨露均沾,为我大明万世江山计,如此行事,简直罪同谋逆!”

    “来人!”张嫣凤冠抖动,怒容满面,气势汹汹的道:“派人去景阳宫,把客印月给本宫抓过来,本宫倒要让她认识认识,什么是大明国母,什么叫统领六宫,母仪天下!”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中宫之威

    天启七年五月二十七日,大明帝国的一国之母,中宫张皇后,召见奉圣夫人于坤宁宫。

    客印月从成妃的景阳宫出发,到坤宁宫的路上,光是轿子,就要行十余分,客氏在宫中这么多年,这点敏感度还是有的,她嫉妒成妃侍寝皇上,一大早就上景阳宫撞门,用鞭子把成妃抽的体无完肤,这回皇后宣召,虽然客印月不怕她,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赶紧通知了魏忠贤,皇后召见她的消息。

    客印月乘着十六人抬的歩辇,按规制,这是贵妃才能享有的待遇,客印月在宫内横行惯了,丝毫不客气的带着大批仪仗浩浩荡荡的到了坤宁宫。

    穿过坤宁宫的大门,客印月让周围宫人放下歩辇,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来,冷哼一声,对宫殿内高声喊道:“不知皇后娘娘唤臣妾前来,有何要事?”

    “奉圣夫人,你好狂妄。”说话间,中宫穿着一身明黄色衮服,身上的补子绣着团龙,腰上系一条明黄色的鸾凤玉带,出来,头上凤冠俨然,气度不凡。皇后贵为中宫,所有衣物之中,只有隆重的帝后衮服绣有团龙补子。

    张嫣一身凤冠衮服,顿时惊住了满场的太监宫女。或许是太久没有见过皇后的正装,所有人都愣住了,只听张嫣的贴身侍女宜卿叫一声道:“尔等放肆!看到皇后銮驾,还不跪下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客印月周围一众宫人齐齐跪下行礼,唯独孤零零的站着她,一双妖魅动人的眼睛浅笑着看着张嫣,口中依旧不愿低头道:“皇后娘娘真是好大的排场啊,今天既非国家正典,亦非大朝觐见,何须穿着一身衮服凤袍,敢问一句,娘娘热否?”

    “你还知道,本宫是皇后耶?!”张嫣娇斥一声,怒气冲冲道:“客氏,你身为六宫宫人,封号奉圣,得蒙圣宠,恃宠而骄,现在连基本规矩都不懂了,给本宫跪下!”

    皇后一声娇喝,满场宫人又是齐齐高喝:“娘娘息怒。”

    客印月也算是见了不少风浪的人,自然不会理会,依旧挑衅地看着张嫣,眼里满是讥诮和不屑。

    “抓起来。”张嫣从嗓子底里吐出三个字,颤抖的手指着客印月道:“给本宫抓起来。”

    “我倒要看看谁敢。”客印月知道皇后要找自己的麻烦,早就有所准备,看客印月进坤宁宫的阵仗,怕不是随行了上百宫人,就是备着皇后对她用强。

    要说客印月,也算是小心倍至,加了十二分的心思,原本以为,皇后势单力薄,这么多年也没翻起什么大风浪来,基本都在自保的边缘徘徊。结果没想到,皇后一声令下,竟从宫道两边窜出数十个手持铁棍的太监。这些太监看衣饰基本都是低等太监,手上那一米多长的黑乎乎的大铁棍,掂量着怕不是有几十斤重,居然被舞的是虎虎生威,这些人十人为一排,进退有据,身手敏捷,一看就不是寻常宫人可比。

    皇后身边有些体己人,客印月是知道的,但是皇家嫔妃的年份都是定例,张嫣贵为中宫,每年年份为白银一千两,大约将近一百万RMB,也算是高薪一族,但是现在内库把持在魏忠贤手中,张皇后每年能领到的年份能有一半就不错了,还要养着坤宁宫上上下下几十号人,光宜卿这样的大宫女,一年的年份也有好几十两。所以,外人看来锦衣玉食的张皇后,其实也是过得紧紧巴巴,刚好够花。再多养一个闲人,坤宁宫估计就要破产了。

    但是这一回,客印月发现,皇后不仅大肆扩充了坤宁宫的宫人数目,更是豢养了这些手持重棍的内军,看那腰牌式样,应该都是内匠坊出身,客印月心中咯噔一下,感到一股凉气袭来,就看四周自己带来的宫人仅一个照面就被打得狼奔逐突,混乱不堪,偏偏这些内军们居然还都懂军阵之法,牢牢的包围住了客印月一干人等,半天功夫,愣是一个都没跑出去。

    真是见了鬼了。客印月心中咒骂,皇后这是捡着天上掉下来的金砖了吗?

    但是无论客印月怎么咒骂,现在是没办法了,就凭客印月手上那百来号人,又岂是这些被李大公子训练过的内军对手,别说客印月带来百来号人,就是再来数倍,也必然是一样的下场。

    张嫣自从天启继位后就正位中宫,七年了,从来没有这么爽过,这个皇后,当到今天,才总算是找到了当皇后的感觉。

    料理完了客印月那些随从宫人后,张嫣眼中厉色一闪,开口吩咐道:“给我押过来。”

    客印月虽然极力挣扎,口中嘶叫,但是形势如此,根本没有机会让她反抗,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将她死死扣住,摁倒在张嫣面前。

    “客氏。”张嫣见客印月完全被制住,这才淡淡的道:“你可知罪?”

    “皇后娘娘,你可要小心啊。”客印月一边挣扎,一边扭曲着脸冷笑道:“不是我太高看自己,就凭您,现在还没有动我的本事。”

    “是吗?”张嫣轻笑一声,挥手对周围道:“来人,给我杖责八十。”

    “你敢!张嫣!你敢!你。。。”客印月被几个太监夹住,用布条勒住了嘴,将那一具窈窕诱人的**按在长凳上,两个太监举起铁棍掌刑,只见张嫣额头轻点,那铁棍就带着一阵风落在客印月的那极是标致的臀瓣上。

    “呜呜。。。”客印月痛到极处,眼泪顺着脸颊,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了下来。

    “客印月,你不用哭,本宫也不会怜悯你。”张嫣冷冽的声音毫无情感:“你的眼泪,在本宫的眼里,只会让本宫想起来那些被你害死的可怜女子,李成妃,徐淑妃,张裕妃,还有本宫自己的孩子!”

    张嫣提起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一下子冲到客印月的身前,拉起客印月的长发,用一种仿佛从冥府而来的声音对她道:“客印月,你可知道,今天,本宫等了多久?!客印月,本宫恨啊,恨人命只有一条,你只能死一次,否则,本宫恨不得让你死一千次,一万次!”

    多年来,客印月祸乱后宫,残害后妃,害死张嫣的孩子,并让她彻底失去生育能力,这个仇,真是山高海深,难以估量!

    客印月看着张嫣眼中那股犹如实质的杀意,她终于有些害怕了,皇后这是下了决心要取她性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了,她身为六宫统领,就算打死了自己,恶了天启皇帝,但是从法理上来说,毫无破绽可言,就算是魏忠贤,也不能因为皇后杖责她而发难。

    大明的皇后,帝国的国母,正宫所在,杀你一个奉圣夫人,又算得了什么?

    “呜呜,呜呜。”客印月眼里的讥讽很快成了恳求,开始拼命的摇头,意图求得皇后的饶恕。张嫣淡淡一笑,对那掌刑的太监道:“十杖之内,让她闭嘴。”

    掌刑太监收到命令,便举力全力击打,一杖就把客印月打晕了过去,刚要接着用刑,却听坤宁宫门口传来魏忠贤那尖细的公鸭嗓子。

    “皇上驾到!”

第二百八十八章 山崩

    魏忠贤的话音刚落,天启一身龙袍常服出现在坤宁宫的门口,紧着一声喝道:“都给朕住手!”

    皇帝一开口,所有人都停下了,纷纷下跪行礼道:“臣妾(奴婢)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起来起来。”天启皇帝很不耐烦的挥开左右,小跑着来到客印月面前,看了一眼已经晕过去的客印月,抬头看向张皇后,语气不满的道:“皇后,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张嫣莲步轻移,来到天启皇帝面前,微微浅笑,端庄典雅道:“臣妾身为中宫,身负统管六宫之责,这奉圣夫人客氏在宫中多年,残害宫妃,无恶不作。今日清晨,只因皇上昨日夜宿景阳宫,对成妃妹妹大发雷霆,竟然以下犯上,不顾尊卑之别,以长鞭殴伤成妃。臣妾身为中宫,施以惩治,正是臣妾的本分。”

    “皇后,大明六宫是你之职责,朕从未有过存疑。”天启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色,语气渐渐激烈道:“但朕和你夫妻多年,难道皇后不知道朕的心意吗?客氏虽为夫人,然朕心甚爱,一直敬重有加,不愿稍加责备,这些事情,皇后明明知道,可是出于内心妒忌,何苦在这里装聋作哑呢?!”

    天启皇帝此话一出,显出内心已是极为不满,但是由于天启夫妻两一直以来感情甚笃,皇帝还是想给皇后留下面子,只要张嫣现在罢手,估计天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她这一回了。

    “皇上。”张嫣穿着一身衮服,跪倒在天启面前,语气恳切的道:“大明朝自开国至今,从来没有得到如此恩宠的乳母,国家内外交困,皇上正该发奋图强,肃清朝野,励精图治,鼎革旧弊。后宫稳定,关乎国家大局,臣妾身为皇后,责无旁贷,这客氏久居宫中,嚣张跋扈,无法无天,这么多年,臣妾考虑到皇上心中旧情,一再忍让。今日,这客氏竟然因成妃侍寝而大做文章,更是当众施以刑罚,臣妾想知道,在皇上的眼中,咱大明朝的后宫,还有没有规矩,还需不需要臣妾,去管这个规矩了?”

    “皇后,你不要不识好歹,朕是在给你机会!”天启虽然对张嫣极为喜爱,但是身为皇帝,被皇后这么顶撞,面子上自然是过不去的,按理来说,平日里张嫣虽然性格有些刚烈,不过大多是冲别人发的火,天启也就没当什么正经大事儿,最多劝说两句罢了。而今天,没想到自己心软还软出问题来了。看样子,张嫣这是恃宠而骄,忘记礼法尊卑了吗。“在紫禁城内,朕是君,还是你是君?你管理六宫,朕无意置喙,但若你要滥用私刑,朕也绝不放纵!”

    “皇上,臣妾绝不敢忤逆天子。”张嫣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却又毫不退让的样子:“如果皇上觉得臣妾所作所为于法不合,那就请皇上收回臣妾的碟册,臣妾也无其他意见。”

    “你!”天启皇帝见张嫣似乎冥顽不灵,也真的有些着恼了,不想再和张嫣吵架,转身对魏忠贤寒声道:“大伴,你在那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客氏带走。”

    “诺”魏忠贤应了一声,转头让人去抬客印月。却没想到,魏忠贤的人刚一动,张嫣又娇斥一声道:“站住。”

    张嫣伸出手,从头上缓缓取下皇后凤冠,缓缓的放在天启的脚边,沉声对天启道:“如果皇上今天执意带走客氏,那臣妾颜面扫地,再无威望可言。朝野上下,人人都会议论,大明朝的中宫,居然连一位夫人都惩治不了,那臣妾这个皇后,还有什么做的必要呢?”

    张嫣顿了顿,语气坚定的对皇帝道:“臣妾已无母仪天下之威仪,还请皇上,收回臣妾的碟册。”

    天启听到此话,瞳孔急剧的收缩,颤抖着指着皇后道:“张嫣,你敢威胁朕,你竟敢威胁朕?!”

    “皇上,忠言逆耳利于行,臣妾一片赤诚,毫无私心,我大明六宫妃嫔无数,具有良德,正淑纯合,唯有客氏,心肠歹毒,嚣张跋扈,不予严惩,难以服众!如果皇上今天执意要为客氏开脱,那臣妾只好请皇上,废了正宫,另寻他贤。”

    “张嫣,张嫣,你真是,狂悖之极!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废了你这个中宫?!”天启怒气生腾,环顾四周,猛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转而声音冷冽道:“这些内军,都从何而来?”

    “都是臣妾宫份所召,客氏势大,坤宁宫亦感心寒,召些宫人护院罢了。”张嫣沉声答道。

    “宫人?你跟朕说这是宫人?”天启皇帝怒极反笑,目光灼灼的喝道:“你一年宫份不过一千两,就算是加上朕的赏赐,也不足以豢养这上百内军。当初由太原郡公李沐出资,朕在宫内设了内匠坊,为了培养内匠,朕还多次亲自前往教授。由于匠作性质特殊,需要大量火药,武器,甚至各种先进枪械火炮一应俱全,故而朕准了李爱卿的奏请,在内匠坊培养内军,专门看守这些重要军备物资。你别以为朕不知道,这些都是内匠坊学习打造各类铁器,看守武备库房的内军!”

    天启气愤填膺,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张嫣点头冷冽道:“朕说上次,朕在乾清宫罢朝一月之久,未曾与外界有任何联系,按他李沐的性子,无论如何都会抗旨来京城一趟,防止从宫中传出什么对他不利的旨意。朕是等啊,等啊,等了许久见他没来。朕还以为李郡公真的公忠体国,赤子之诚。原来是他攀上你,攀上了我大明朝的皇后,宫城内外,他了如指掌,不是他忠心有嘉,而是朕的后宫,出了吕皇后!”

    (刘邦的皇后吕氏,以干涉朝政,权力滔天而闻名。)

    “皇上,臣妾不敢。臣妾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为了我大明的社稷宗庙计。”张嫣回道。

    “好,好,好一个为了朕,为了社稷,为了宗庙。”天启脸色潮红,嘴里嘟嘟囔囔道:“朕之前,最相信者,就是你和李爱卿,现在你们两个,居然联起手来对付朕,哈哈,哈哈哈,朕这个皇帝,可笑啊!可悲啊!”

    话说到这里,天启一口气没接上来,急火攻心,脸如金纸,居然直直的倒了下去。

    “皇上!皇上!”

第二百九十一章 旧例和新法

    李沐为了在七镇辖地推行新的《民政条例》,《商业条例》,《军务条例》,着卢象升设立了大理寺,让亢青岩接手商监总署,命李自成管理大理寺军寺,并以山西道,陕西道监察御史为监察御史台监督新法执行,以极其坚决的态度维护新法,不料,这一回,竟然查到了自家人的头上。

    现在的大理寺,在七镇辖地内的地位水涨船高,故而大理寺衙门,也堂而皇之的搬到了钟楼大街上,不过大理寺虽有审理之责,却无缉捕之权,否则就等于是又造了个新的“锦衣卫”出来,可非李郡公所愿。

    “太原郡公,七镇总制,平章军国重事,东阁大学士李大人到!”李沐一出现,门口的卫兵就立刻高喊出声,李沐看也没看他们,就直入中堂,眼前跪着的被五花大绑的汉子,正是李府的亲卫队长,李沐最重要的心腹,六棋。

    看到李沐来了,堂内所有人都纷纷起身,包括李沐的七镇大理寺卿卢象升,商监总署署长亢青岩,陕西道监察御史王晔,西安知府赵伦。西安府内能管事儿的官员,除了巡抚曹允桢和总督孙传庭以外,其余的几乎都在这儿了。

    “下官参见大人。”

    “诸位同僚不用多礼。”李沐摆摆手,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对卢象升示意道:“卢大人继续审理吧。”

    看李沐坐下,陕西道监察御史王晔有些不安的望向堂上的卢象升,王御史是正经进士出身的传统官员,对于上下尊卑还是心里有数的,原本商监总署的亢青岩一力让他御史台一起,要求西安府抓捕刘启,王御史心里那是一万个不情愿。李沐那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大明朝能数得上高官头衔,李沐几乎都换了个遍,从平章军国重事,太原郡公,七镇总制等武职勋贵,到东阁大学士这样的顶级文官,李大公子手操文武大权于一身,不是宰相,已远胜宰辅。他手下的亲卫队长,岂是小小的西安府可以审讯的?

    “堂下所跪,可是总制府内卫队长,游击将军刘启?”见李沐没什么特别的指示,卢象升沉声发问道。

    看到李沐到来,六棋自觉有了人撑腰,但是他为人伶俐,知道李沐最嫉强权欺压,盛气凌人,所以也老老实实的答道:“是。”

    “本官问你,你可知所犯何罪?”卢象升继续发问道。

    “回大人,末将不知。”

    “亢大人,赵大人,请读诉讼状。”卢象升按照规矩道。

    “是,上卿大人。”亢青岩自从上次打印了对晋商的货币战后,就一直管着商监总署,征收商税,平抑物价,权力不小,不过对于卢象升还是会尊一声上卿,盖因虽然大理寺一直以来在大明的职权不盛。可在这西安城内则全然不同,大理寺所决之案件,西安府,甚至陕西镇,陕甘总督府都无权过问,权力之可怕,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刘启将军,乃游击将军衔,总制府内卫队长,因发延绥镇两万四千七百余副训甲替代重甲而获罪。此事,由大理寺军寺请讼,经由我商监总署和西安府核查北上之军用品库存,确为训甲无疑,故诉至大理寺,请以贪墨军需罪,论罪而罚。”亢青岩一字一句的拿着状纸读道。

    “刘将军,你可有辩解?”卢象升转而问刘启道。

    “末将确以训甲替换重甲发往延绥,但只是循为旧例,从无贪墨之心!”六棋斩钉截铁的说道。

    训甲,即为平日训练所用的铠甲。在这个时代,由于冶铁和铸造技术的落后,精良铠甲的铸造时间长,铸成难度大,成品率低,所以在军需品中非常贵重。除非战时需要,士兵们在训练时都会穿戴纸板所做的训甲。这种训甲价格低廉,制造简单,坏了也不心疼,所以在九边将士中使用极为普遍。

    但是训甲之所以为训甲,那是正当平日里训练才能用的,真正上了战场,这种纸板所制的铠甲不堪一击,不可能对人体起到防护作用。若刘启真的用训甲替代正常的重甲发往边镇,这个罪名可着实不轻啊。

    “旧例?什么旧例?”按照规定,犯人有充分的自辩,举证的权力,所以卢大人也就耐心的听他继续说下去。

    “这。。。”谁知六棋原本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问到具体问题突然面露难色,吞吞吐吐的迟疑了半天,眼神不住的往李沐身上瞟。

    “怎么,什么旧例,竟不能说给诸位大人听?”李沐见六棋把眼神往自己身上拉,很是疑惑的问道,他自知从未授意六棋做过这种中饱私囊,替换铠甲的事情,但是看六棋的眼神,似乎却又和自己有莫大的干系一般,真是奇怪的很。

    “因为。。。因为延绥镇。。。不是咱府上的兵。。。”六棋此话一出,卢象升便恍然大悟,但亢青岩却依旧奇怪的问道:“什么叫延绥镇不是你府上的兵?”

    “因为在你刘将军的眼里,非得在脑门上刻个李字,才算咱府上的兵吧。”李沐多年征战,熟悉兵事就像左手熟悉右手一般,六棋话一说出口,李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声调冷冽的道。

    这个时代的明军,因为明初实行军户制度,军官的后代还是军官,士卒的后代一直是士卒,历经漫长的世袭,早就形成了一个个固若金汤的地方势力集团。

    大的将领平日里就会蓄养精锐的私兵来维持权威,这些近卫军装备好,伙食好,饷银高,训练精良,作战勇猛,基本是明军主要战斗力的全部来源。其他的卫所兵,大部分处于边缘化的处境,无论是饷银,装备,武器,训练都完全不被上司放在眼里。在山东,河南,湖北这些内地行省,很多地方的卫所兵空有数字,实则和乞丐无异,都是靠着自己转写辛苦钱谋生,所以才有“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的谚语。

    在六棋的眼中,大明九边中的七镇,固原总兵在上次天罚中失踪,到现在没找到尸首(历史上也确实失踪了),太原,宣府,大同,那都是晋兵辖地,等于是李沐的身边人,太原总兵熊成是李沐的至交好友。陕甘总督孙传庭也是李沐一手提拔,加上新任甘肃总兵马三跃那也是李沐的亲兵出身。唯独延绥镇的总兵孙培正,原先是太原总兵官,有很深的晋党烙印,算得上是实打实的老西一派,应该和晋商集团渊源不浅。现在六棋奉命监督甲胄调配工作,在他眼中,除了延绥镇,其他六镇都是李家的私兵呢,唯独这个延绥,绝不能让他捡了漏去。

    这就是六棋所说的“旧例”,也是大明军备体系落后,愚蠢的代表,军户制在一开始,确实减轻了国家供养军队的负担,但是时间推移,军队越发糜烂,也直接导致了如今庞大的,号称员额两百万的大明帝国,居然连数十万有战斗力的甲士都找不到。

    “旧例?你也知道是旧例?!”李沐勃然而起,怒声对六棋道:“你自己做的好事,居然怪到这些陈旧陋习的身上。”

    大明的军事体系极度僵化落后,李沐一直着力革除旧弊,颁布军衔制,限定官兵衔级,一切待遇以军衔为准,不看亲疏之别,正是为了改变自开国以来,高级将领私养家兵的陋习。而革除一个旧的将门集团,产生一个新的李氏集团,实非李沐所愿也。

    “大人请息怒。”卢象升对李沐浅笑道:“大理寺审案,请大人勿要影响当事人情绪。”

    “是本官的不是。”李郡公从善如流道:“也请上卿大人勿念此人身份,按新颁之律法,秉公处置就是!”

第二百九十二章 入京议事

    因为六棋并未贪墨甲胄,而是未按规定划拨铠甲,大理寺经审理后,决定不附议商监总署所提出的贪墨罪,而以渎职罪论处。即刻革职查办,徒刑两年。

    六棋本身是十级的左庶长,在军队中衔级已经很高,更不要说他还是李府的亲卫队长,这一回因循旧例而触犯刑律,依旧按军律论处,给整个西北诸镇的官兵树立了律法尊严的榜样。

    六棋的案子结了,李沐也有些唏嘘。毕竟作为自己最信任的亲兵队长,六棋本身并没有什么品质问题。但是这种以圈养家奴的心态蓄养军队,是李沐竭力想要改变和阻止的旧制,就算是为了推行自己一直最为关注的军制改革,李大公子也绝不会手软。

    现在的李沐,从一介白身,逐渐走向大明王朝权力的顶峰,也慢慢学会了在理智和感情中的取舍。现在的李郡公,为了自己的最终目标,历经挣扎之后,还是决定拿自己亲信的亲卫开这个刀。高处不胜寒,哪怕李沐有千万个不情愿,也不得不尊重大理寺的判罚。

    好的制度,建立起来实属不易,想要毁坏却又轻而易举。李沐不是没有改变大理寺判罚的能力,只是他这样做了,就会和自己一直宣扬的,有法必依的治理方略背道而驰,律法的尊严,就在于它会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

    “大人。”李沐兀自感叹了没一会儿,就见李自成从侧后方小跑过来,凑在李沐的耳边轻声道:“府里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颁了懿旨,让您入京议事。”

    “懿旨?”李沐有些莫名其妙的道:“怎么突然来了懿旨?”

    “这个属下不知,但是据来传旨的番子说,皇上似乎圣躬不虞,为防有变,召内阁大学士入宫面圣。”李自成压低了声音道。

    李沐远在西安,手握七镇,虽然担了个东阁大学士的名头,但是谁也不会真的就找他入阁参赞机务了。毕竟九边防线是军国大事,总不能让李督师隔三差五的抛下手上的事情,入京讨论机要,万一蒙古人入寇大明。九边明军失去指挥一败涂地,又该是谁的责任呢?

    不过纵然如此,皇后依旧下懿旨召李沐入京,必然是皇帝的身体不容乐观,看这急急忙忙的意思,恐怕要有变天的可能!

    六月初的北京城,已经有些炎热了,四九城这个地方,作为大明帝国的都城,虽有其特殊的战略地位,但是仅从生态气候上来说,算不上什么理想的都城之选。

    京城里的生活,在大明朝其他地区的老百姓眼中,那自然是丰富快乐,夜夜笙歌的。但是四九城内土生土长的老人会告诉你,在这个热天儿热死人,冷天冻成棍儿的地方,夜夜肯定是笙歌不起来的,大部分时候,只要不是迫不得已,谁都爱在屋里猫着。

    李大公子出于工作需要,隔三差五的出差奔一回京城,虽说对四九城内的各色小吃流连忘返,但是对这个地方的气候实在是爱不起来,这还刚进六月呢,京城就已经热得让人直心慌,仿佛昨天还在过的冬季,一夜之间就翻了过去,老天爷也是个马虎人,两页一起翻着,压根就没见着春天这一篇儿。

    这回再入京,李沐的地位再次水涨船高,曾经的李大人,因为督抚各省军兵,加上本身又是太原郡公,在朝中的拥趸大多都是武官勋贵。如今,老首辅刘一燝器重他,临走之前还不忘抬他一手,愣是把这位年轻的李郡公抬进了内阁。大明朝阁臣威重权盛,地位极是清贵,文官们自然也就高看他一眼。

    李沐一路紧赶慢赶到了京师,反而变得不着急了。现在宫里的情形对他来说两眼一抹黑,贸然前去“议事”,可得提防着被魏忠贤那老阉奴下了套。现在情势特殊,皇上看上去已经不能理事,所有的政务全权委托内阁处理。魏忠贤同时把持着内阁和司礼监,皇上一病倒,他的权力其实和皇帝几无两样。

    这一次,李沐一点儿都不敢托大,从西北带来了卫队和亲信的北云兵,光入城护卫的卫士就有一千多人。城外更是有五千北云兵,另有数万精锐边军驻扎在宛平,只要城内有警,即可挥师京城。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李沐也抱着十二分的小心,生怕老阉奴一时冲昏了头脑,狗急跳墙做出什么戕害之举。

    宫城之内,李沐早就悄悄安插了千余内军,皇后手上的那些,自然不可能是他的全部实力。只不过这些内军,还不到动用的时候,大明朝的政权若是能平稳交接,又何必弄得尸横遍野,血流漂橹呢。

    这边李沐刚刚回到自己在京城的宅邸,那边李自成就拿着拜帖来唤道:“大人,大人,门房那边的消息,信王殿下来了。”

    六棋被大理寺收押之后,李自成就成为了李沐的身边亲卫,虽然这小子在历史上有着闯王的赫赫声名,不过现在的李自成明显没有什么大的志向,只想着好好的做自己的差事,求得李沐的赏识。

    信王殿下,就是后来的崇祯,如果天启皇帝真的有什么不测的话,不出意外,他就会接手大明的神器,成为新的帝国君主。

    “快请。”李沐对信王其实没什么好印象,这位信王殿下虽不昏庸,但是疑心病极重,控制欲很强,和李沐的政治理念全然不同。这是注定和他走不到一条路上的人,自然不会让李沐心生亲近之意。

    李沐吩咐下去,立刻就有侍卫带着崇祯入了李府正堂,崇祯刚刚迈过门槛,李沐便恭敬行礼道:“参见信王殿下。”

    “哈哈,李阁老免礼。”崇祯现在刚刚十七岁,却已隐有几分政治家的风范,温文尔雅,收拢人心的手段不亚于那些宦海沉浮的老油条,虽然李沐心中不以为意,却还是不得不承认崇祯的气场,比起向来不务正业的天启皇帝,倒是很有些帝王气度。

    李沐名头一大堆,手握重兵,但是在大明官员的眼中,还是这个“东阁大学士”分量最重,毕竟大明朝文贵武贱,以文御武,文官的品级可比武官值钱不少,东阁大学士,那可是文官们的梦想,顶级大佬的存在。称呼对方,当然要给对方选最高的帽子戴了。

    李沐不过二十七岁,正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却被安上了一个“阁老”的称呼,让李大公子心中有些别扭,不过阁老是对内阁大学士们的尊称,李沐总不能拿这个挑对方的错处。。。

    “李阁老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崇祯微笑着抬了抬手,一边说着一边来到客位上坐下,开口一句话就把李沐给吓了一跳。

    “不知李阁老可曾知晓,皇兄身染沉疾,太医束手无策,怕是不出十余日,就有龙驭宾天的可能!”

第二百九十三章 龙纹

    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如此公然谈论皇上的身体状况,是极大的忌讳,何况崇祯本身就是皇室成员。

    虽然,崇祯大大方方的在这里讨论天启命不久矣的讯息,算的上是先声夺人,尽力掌握谈话的主动权,但是在早就和那些老油条不知道上下博弈了多少年的李沐看来,未免显得有些单薄幼稚。

    见崇祯的那状若淡然的眼神中聚集了极其热切的目光,显然是在强行隐藏自己的情绪。以崇祯现如今的势力,不可能知道天启皇帝的真实状况。这位信王殿下,目前为止说到底只有一位位高权重,还说得上话的铁杆支持者,还是远在宁远的袁崇焕,他是兵部尚书衔经略辽东,正二品的封疆大吏,可是在京城中的实力,比起李沐都远远不如。所以李沐非常肯定,他知道的事,崇祯不一定知道,他不知道的事,崇祯一定也不知道。

    崇祯估计是早从老阉奴那吃了瘪,过来套自己的话呢。要说天启皇帝的身体状况,除了魏忠贤和李沐以外,最关心的莫过于他了。皇帝年纪轻轻身患重疾,尚且没有子嗣流传,万一有了什么好歹,他就是下一任皇位的唯一人选。

    “殿下,陛下春秋鼎盛,年岁尚轻,只不过偶感小疾,怎会有如此沉疴,臣相信陛下定然洪福齐天,不日即可痊愈视朝,殿下身为信王,为皇室楷模领驭百官,此时更应沉稳有度,不该轻信谣言。”李沐轻轻笑道,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表情。

    崇祯听着李沐说的每一个字,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沐的表情变化,可惜结果却让他失望了。大明朝目前唯一可以和魏忠贤掰一掰手腕的李郡公,此时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更无法知晓自己这个假设的真假。

    难不成李沐真的不知道宫城里情形?崇祯心中有些疑惑,他虽然身为皇室成员,但是魏忠贤从来未曾真心信任过他,现在真到了节骨眼上,老阉奴像防贼一样防着他,让崇祯心里着实没底。

    “希望皇兄逢凶化吉吧。”崇祯见表面上问不出什么,只好讪讪地笑道:“据说皇嫂已经下懿旨请江南名医李中梓入京为皇兄诊病,一月可到京师。”

    李沐知道,崇祯虽然年轻,但是聪明绝顶,李中梓在李沐任职东南经略的时候,因为救了明露郡主李妍儿的命而受到李沐的赏识,其开设的千经堂已俨然成为大明第一药馆,药房医馆遍及江南诸省,医术高明,名声斐然。崇祯皇帝也是个机灵人,知道李沐和李中梓的关系极佳,转而换了突破口来攻破李沐的心防。

    “呵呵。”李沐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笑容,不过这回倒没有接着敷衍了事,而是明确的答道:“李国手估计赶不上陛下的病了。”

    “哦?”崇祯见李沐似乎想透露一些信息,赶紧追问道:“阁老这是何意。”

    “李神医早已奉诏启程,但是官船刚到徐州就走水数次,不得不返回上海。估计数日之后会重新启程来京。”李沐断了断,继而沉声道:“不过,李神医除非神仙之体,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否则,他是到不了京师的!”

    听闻李沐此语,崇祯沉默了,李沐这句话,包含了很多信息。李中梓不可能上京是一条,另外,其实就是告诉他,天启很可能,已经药石无医,否则,某些心怀不轨的人,为何要如此尽心尽力的阻止李中梓赴京为皇帝诊治。

    崇祯眼神闪烁了良久,才压低声音,对李沐充满希冀的道:“如果神器有变,阁老可有属意。”

    神器鼎革,当有继任,而现如今的大明,除了崇祯本身为信王之外,其实按照长幼秩序,并非没有他人可选。

    远了不说,在万历年间闹得沸沸扬扬的福王朱常洵就早就派了人入京结交大臣,不过老福王年岁已高,国本之争也基本耗尽了他的心力,现在所做的,都是为了他那刚刚成年的福王世子朱由崧。

    朱由崧生于万历三十五年,刚刚成年不久,比万历三十八年的崇祯大了三岁(按照公元纪年大四岁,因为万历三十八年跨了1***和1611两年,崇祯生于十二月二十四),如果天子无嗣而崩,按照旧例,应该在宗室子弟中选成年青状者承继大统。而且现在看来,靠着老福王在万历年间攒下的人脉,朱由崧的形势一片大好。

    崇祯是真的急了,他憎恶魏忠贤,也不喜欢李沐,这两人一个是奸臣,一个是权臣。不过相比下来,李沐尚且属于正道之选,他的老师杨涟也是名动天下的正人君子。崇祯现在势单力薄,必须寻一助力而从之,李沐就成了他的不二之选。

    如今的年方二十八岁李阁老,位高权重,地位超然,不知不觉,已经能够左右皇位的传承。其实李沐原先想着,支持小福王登基也不是不行,崇祯皇帝聪明能干,勤俭节约,然而疑心病极重,控制欲强,作为皇帝,很难给李沐施展才能的空间。

    不过转念一想,福王,崇祯,又能怎么样呢,天启就没有控制欲和疑心病么?这不是哪一位皇位继承人的问题,而是坐上那张椅子之后,就注定要选择这条路。

    况且,若是朱由崧做了皇帝,他爹老福王的影响力,就不可小觑了,这位曾经在万历年间呼风唤雨的三皇子,可是拉着满朝文武大臣和太子朱常洛斗了整整二十年!

    若不是晚出生了几年,有礼法大义限制了他的手脚,现在大明朝的天子是谁还真不好说。

    想来想去,两害相较取其轻,李沐还是选择支持崇祯,至少,他定然会帮助自己干掉魏忠贤,就冲这一点,李大公子就准备投他一票。

    “殿下不必多虑。”李沐从袖口中掏出一玫龙纹玉佩,缓缓推到崇祯的眼前道:“是你的,终归是你的,阉奴宵小,冢中枯骨,不足道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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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侯爵介绍:
大明末年,朝堂党同伐异,一片混乱。国家风雨飘摇,四面楚歌。
李沐不过一介白身,姻缘巧合之下,有幸成为宁远伯李成梁的世孙,靠着祖上爵位混军功,居然已经官居一品,世袭侯爵了。
可是匹夫之勇,何足道哉,我要改变民族气数,必须操文武大权与一身,武官,我做得,那文官,自然也做得。
晚明图景,精彩绝伦,既有皇权阉党,亦有秦淮八艳。既乱世烽火,又风流如画。
历史,是记在书本上的烟火。风云际会间,总有一个人,轻轻撞了一下它。
从此,换了人间。。。一品侯爵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品侯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品侯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