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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云二十一日     一品侯爵txt下载     一品侯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八章 会当凌绝顶

    “老八,你在这推三阻四的,不让我们面见阿玛,到底是何居心?!”锦西堡城外的军营内,五贝勒莽古尔泰重重的喘着粗气,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恶狠狠对皇太极斥道。

    “是啊,老八,阿玛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宣布,你总该和我们知会一声吧。”二贝勒代善不像莽古尔泰那个爆竹性格,不过虽然代善的语气沉稳的多,但言辞中透露出的警惕之意也已经非常明显了。

    “二哥,五哥,你们远道而来,这天寒地冻的时候,还是先好好休息几日,到时候阿玛自然会知会你们结果。”皇太极好不避让的对着两个兄长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的兄长,居然笑呵呵的要求两人先享受一下生活。

    这话一出,小爆竹莽古尔泰不干了,他是以为努尔哈赤要当面立继承人呢,连已经拿下来的大小凌河堡都不要了,急匆匆的就带着手下的一万骑兵昼夜兼程的跑到了锦西这个鬼地方,结果努尔哈赤没见着,皇太极又摆明了想拖延时间,要不是因为害怕自己走了这个平日里心眼比蜂窝都密的八弟搞什么幺蛾子,莽古尔泰早就带着战利品,回沈阳享受贵人的生活去了。

    “皇太极,你别给脸不要脸!”莽古尔泰站起身来,对着皇太极那笑得很欠揍的脸,彻底撕破脸叫道:“你是不是故意拖延时间?还是你想把我们召集到一起,一网打尽?!皇太极,你难道想造反吗?!”

    莽古尔泰是个粗汉子,但他的这一句无心之言却把一边坐着的代善惊了一大跳,这个皇太极,无端把自己和莽古尔泰两人召集过来,不会真的有造反夺权的意思吧?

    代善可不是莽古尔泰那种不知死活的粗豪人,一开始他就想到了皇太极可能设鸿门宴的可能性,不过他想着努尔哈赤毕竟也在锦西,加上父汗手里有两万精锐,只有一万兵的皇太极应该不至于掀起什么大风浪来。否则,本身在大义上就处于劣势的皇太极,要是实力还不够的话,贸然造反,那就是自寻死路,反而是给自己省事儿了。

    一直以来,代善的心中最大的竞争对手,其实就只有皇太极一个人,莽古尔泰那是个从来不动脑子的粗人,虽然在战场上有股子狠劲儿,但是真正到了这种夺嫡的节骨眼上,基本就是废人一个。努尔哈赤只要不是老糊涂了,都不可能立他做世子。

    而皇太极则不然,原本由于若菡的事情,导致努尔哈赤对他大为不满的时候,皇太极居然孤身前往蒙古,说动了科尔沁草原的林丹汗和大金结盟,使得努尔哈赤再次对他刮目相看,这个人对机会和人心的把握程度,几乎已近炉火纯青。绝对不是莽古尔泰这种人可以比拟的。

    “五哥,你真是太多虑了。”皇太极自觉胜券在握,只把莽古尔泰当跳梁小丑看了,依旧用那副毫无变化的笑容对着两位兄长。

    “杀!杀啊!”帐外突然传来满族骑兵的喊杀声,让大帐内的所有人无不面色一变,要是有大队明军来袭,应该早就有斥候来报了,如此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却是从何而来?

    这一下,就连皇太极的脸色都有些变了,他赶忙站起身子,掀开军帐的帘子来到外面,一阵冷风从皇太极的领口钻了进去,冻得他打了好几个哆嗦,这才扯开嗓子用满语叫道:“亲卫何在?”

    “主子有何吩咐?”这边皇太极一开口,自然就有数名亲兵围了上来,恭敬跪在皇太极的面前,等待主子给他的命令。

    “范先生何在?”皇太极也没有问发生了什么,直接就问范文程的去向。

    “回主子的话,范先生去前方查看情况了,说是得了消息就回来禀报。”亲兵回答道。

    “什么情况,我不是指示正红旗和正蓝旗那帮杀才给明军让路让他们去打锦西堡了吗?”皇太极面对着心腹的亲兵,也就不藏着掖着,而是直言不讳的道。

    “这个。。。奴才不知。。。”对于这些高层决策,皇太极的亲兵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处,知道的太多了,反而会成为催命的符咒。

    其实,驻守在锦西堡北面城郊的正红旗和正蓝旗的一万骑兵,确实已经按照命令给明军让路了。。。

    对于建奴这样专业的大型军事集团来说,明军刚刚翻过山坡,就已经被建奴的斥候发现了,不过出现在建奴眼前的,却是数百辆体积巨大的战车,这些战车每一辆有四个巨型车轮,车轮和轮轴都有铁皮包裹。每一辆战车都由四匹战马拉动,连战马都着有铠甲,上面覆有一个完全密封的车厢,车厢上有二十多个大小不一的孔洞,整个车厢也是被铁皮裹得紧紧的,方方正正,整整齐齐的样子。一下子在满是积雪草地上飞奔起来,卷起漫天的雪尘,杀气凛然,让见惯了骑兵冲锋的建奴都有些心颤起来。

    战车这种东西,在华夏出现的时间非常之早,春秋战国时期,各国就开始大规模的制造战车作为主要的战争兵器。彼时马匹稀缺,资源匮乏,故而一辆车上要塞五十个人,不过胜在机动性灵活,一夜可奔袭数百里,在千年前的战国时代,堪称和谐号高铁的速度了。

    到了后来,战车的数量直接决定了国家的实力,所以人们常用万乘之国(即有一万辆战车的国家,按照推算应该有数十万军队,当然万乘之国很少,一般也就齐国,楚国,秦国这样绝顶强国才有可能)来形容极为强大的诸侯国。

    到了汉代末期,北方游牧的民族的草原逐渐被汉民族征服。匈奴远遁之后,汉族就不再缺少优良的战马,相比于骑兵的机动性,战车虽然强大而凶猛,但是在战场上,尤其是激烈的纠缠时不够灵活的缺陷也显现出来。战车能做的,骑兵们都能做,而骑兵由于一人一马还能更加灵活的转向机动,导致战车兵往往被骑兵们耍的团团转而连对方的毛都沾不到。这种盛极一时的强大兵器,也就慢慢的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但是,自从李沐有了数量庞大,坚固可靠的天启式步枪和西班牙速射炮之后,火器的优势逐渐让战车再次成为可靠的战争机器。骑兵又是怎么被淘汰的呢?当然是坦克和装甲车的出现。

    而现在三万晋兵所组成的战车阵,无疑就是这个时代的“坦克”和“装甲车辆”。

    通过熔铸从蒙古人手中缴获的重炮,以及从建奴和蒙古察哈尔部那里缴获来的优良战马,李沐精心打造了这支战车奇兵,晋兵们手持天启式步枪,蹲坐在战车内向外射击,由于每辆战车都覆盖有铁皮,建奴的弓箭根本无法对其造成伤害。这样的军队虽然在对抗大队步兵时,远远没有北云兵那么灵活。但是在对抗建奴骑兵这样的大型目标,那自然是效果显著。

    刚一开始,很多建奴士卒都以为是袁崇焕的宁远军,接到命令的正红旗和正蓝旗的建奴士卒们根本就没有想要和明军作战。晋兵们本是从山西招募的新军,穿着和普通大明士卒一样的生铁布甲,头戴青色的硬质环檐帽。要是换了北云兵冲阵,估计一眼就会被认出来。

    数百辆战车冲在前面,后面还有少量的士卒骑马冲锋,眼看着离建奴大军的本阵只有千步左右了,明军战车的前方突然打开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小门,一门门黑洞洞的速射炮炮管,从小小的炮门中探出身来。

    这个时候,建奴们发现了不对头的地方了,这些明军不是冲着锦西堡的城墙去的,而是直挺挺的奔着他们来的啊。

    “快!快!结阵迎敌!所有人上马!结阵迎敌!”建奴正红旗和正蓝旗两个固山额真嗓子都快喊破了(八旗军三百人为一牛录,五牛录为一甲喇,五甲喇为一固山,满编一个固山应该是7500人,但是正红旗和正蓝旗在前文战争中均有损失,建奴人口稀少,很难得到补充,所以现在的建奴军队大部分固山都不是满编的了。),大批的建奴士兵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找来自己的武器,纷纷上马准备作战。

    眼看手下一片混乱,正蓝旗的固山额真心里一横,就带着自己的亲卫们对着明军军阵冲了过去,毕竟自己手下都是精锐的骑兵,对付一般明军就算打不赢,好歹也可以拖延一下时间,给己方将士争取重整军队的机会。

    那固山额真带着五百多亲卫骑兵对着明军车阵冲了过去,远远的就开始搭弓取箭,待到明军车阵已经逼近到射程之内以后,羽箭便纷纷脱手而出,划出刺耳的破空之声,飞快的想明军的车阵飞了过去。

    接下来的情况,让建奴军队大跌眼镜,叮叮当当的一阵乱响之后,五百多支羽箭竟然没有伤到敌军分毫。所有的箭枝几乎全部打在明军战车的铁皮壳子上,要么直接被弹开,要么有些力道大的,却直直的卡在战车的壳子里,虽然没有飞出去,但是也没有办法再有寸进。

第二百零九章 一览众山小

    明军士卒明显感觉到了箭枝扎在车厢上的声音,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攻击的信号,于是,早已做好准备明军士卒们纷纷从射击孔内向建奴军队开火,虽然晋兵们现在使用的还都是较老款式的天启式步枪,但是待在厚重的大铁壳子里,有的是时间给他们慢慢装填弹丸。

    随着建奴方面射过来的羽箭越来越多,也有不少的羽箭飞到了拉着战车的马匹身上,不过因为每辆战车都是驷马同驾,形制上很像从秦始皇墓中出土的“秦陵一号铜车马”,数百辆同时飞驰的场景,让第一次面对这种神兵利器的建奴士卒开始慌了。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这边建奴大营好不容易有一半人完成了列阵准备,范文程骑着马从后方大营中一路狂奔至此,拉着正红旗的固山额真就问道:“不是让你们让明军过去吗?!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范先生,不是我们不让啊。”那正红旗的固山额真哭丧着脸道:“是他们朝我们过来了啊。”

    “他们?你说的是谁?”范文程疑惑的向前方望去,瞳孔一下子收缩了起来,就在范文程愣神儿的一瞬间,明军车阵的火炮突然响了。

    “轰隆”“轰隆”,数百门火炮齐射的声音汇合在一起简直惊天动地,很多建奴士兵的马儿虽然都已经被刺聋了耳朵,但是还是因为大地剧烈的颤抖而紧张和不安起来。虽然晋兵车阵所载都是口径不大的速射炮,这样的炮如果拉去轰击城墙,那几乎不会造成什么伤害,对于宁远这样的坚城来说,根本就不足为虑。

    但是这些速射炮的炮弹毕竟也是几十斤种的开花弹,对建奴士卒血肉之躯的伤害简直一击必杀。建奴满八旗的精锐骑兵都是身着重甲的,很多牛录额真,甲喇额真甚至都穿有两三层重甲,这些重骑兵武艺高强,甲胄严密,普通明军的刀剑根本就不能对他们造成有效的伤害。所以一直以来八旗兵“满万不可敌”的传言甚嚣尘上。

    但是在以数百米每秒钟飞行的炮弹面前。无论多厚的铠甲也是纯属浮云,正在前线嚷嚷叫喊着让手下不要慌乱的一个牛录额真,一下子就被飞过来的炮弹削掉了半个身子,剩下的那一半还在马上停留了好久才缓缓的倒了下去。

    看着炮弹飞驰过来,不停的收割着己方士卒的性命。建奴骑兵们纷纷策马迎了上去,对着晋兵车阵就是一阵连发轮射,这些精锐八旗兵搭弓射出一箭,转手一滑,就又取了一支在手中,连续射击的速度,甚至不下于装备有天启二式步枪的北云兵,建奴骑兵骑射天下第一,确实不是浪得虚名!

    然而大量的羽箭给明军造成的伤害却是很不理想,除了很多箭法超绝的建奴士卒能把羽箭从明军战车的射击孔射到里面去以外,其他的箭枝几乎都被战车上坚硬的铁甲给挡了下来。这边很多建奴士卒射箭射到手臂发麻,几乎抬都抬不起来了,却发现明军的车阵几乎没有减速,依旧一边卷起漫天的雪尘,一边疯狂的向他们冲过来。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退路了,建奴士卒们纷纷抽出马刀,怪叫着冲了上去,数千骑兵一下子就被战车们分割成了几十个小集团,而进入了明军车阵的建奴骑兵们惊恐的发现,周围这些奇怪的车辆上的小孔里,竟然也伸出了无数黑洞洞的枪口,随着无情的枪焰闪烁着,大量的骑兵纷纷中弹倒在地上。

    无论骑兵跑的再快,肯定也不是子弹的对手,对于已经被车阵淹没的建奴骑兵,明军的晋兵步枪手们甚至都不用瞄准,随便噼里啪啦的一阵乱枪,就总能打死几个在车阵里晕头转向,拿着马刀到处胡乱劈砍的建奴。

    此时,听到响动的其他各营的建奴骑兵也开始出动了,毕竟大明是所有建奴共同的敌人,现在外敌当前,无论是从属于哪位贝勒的建奴军队,都纷纷开始对明军的车阵发起攻击,随着建奴骑兵越来越多,他们逐渐发现了解决明军车阵的关键方法,要么用弓箭射瞎明军战马的眼睛,让这些牲畜自相践踏,要么就是靠近明军战车,砍死拉着战车的快马,战车就会缓缓的停下来。

    当然这种战术说着简单,然而在双方高速冲锋的时候射中战马眼睛这种大小的目标,就算是建奴军中最优秀的神射手,恐怕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命中率,更不用说大部分普通士卒了。再就是抵近明军战车砍杀战马的方法,虽然不失为一个有效的办法,但是为了接近明军战车,顶着可是无数枪炮组成的枪林弹雨,损失当然也是极为的惨重。

    忙活了好几个来回,建奴骑兵已经增加到了将近两万之数,几十辆明军的战车被砍死了所有的马匹停了下来,不过停下的战车依然可以开枪开炮,火力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而那些不小心被明军战车撞到的骑兵们就更惨了,对方驷马同驾,加上一个怕是有好几千斤的大铁块子,一下子就能把骑兵直接碾压过去,很多建奴骑兵被卷到了车轮之下,身上的骨头被厚重的巨大车轮碾成碎末,死状惨不忍睹,让很多建奴骑兵心下开始阵阵惊恐。

    这种无力感,挫败感,对于建奴士卒来说,熟悉,却又陌生。

    他们陌生,是因为建奴和明军的作战中,基本都是把明军士卒当做羔羊和猎物砍杀,一面倒的局势对他们来说已经习以为常,几乎从来没有明军军阵能在野战中杀得己方毫无还手之力。

    而他们熟悉,是因为有那么一个人,一直都能把他们杀得毫无还手之力。强大的满洲铁骑,从见到那个人开始,就从来没有取得过哪怕一场胜利,每次都是被对方杀得尸横遍野,损失惨重,以至于成了每一个满洲士兵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甚至在辽东战场上,有些明军士兵打着假的旗号,都能吓得很多胆子不大的建奴小队骑兵玩命儿的逃跑。

    这边建奴骑兵们越聚越多,战车阵毕竟数量不足,以寡敌众,已经有几辆被建奴围在一起毁掉了,毕竟战车这种东西,停在原地就会危险大增,只要取几支火箭从射击孔射进去,就能把储藏在车内的火药和弹药全部点燃,巨大的弹药殉爆的威力下,所有的明军士卒都会被炸得尸骨无存。

    建奴士卒们花了将近一万人的代价,才好不容易稳住阵型,正准备反攻报仇的时候,山坡那边又是突然几声炮响,更大,更可怕的重炮开始轰鸣,口径更大的重炮开始向建奴军阵中发出死神的怒吼。伴随着轰鸣的大炮,所有的建奴士兵都看到了那个他们这辈子都不想看见的旗帜。

    “宣大总督,晋阳侯,李!”

    “李沐!是李沐!”有些认识汉子的建奴士卒看到李沐的旗帜,迅速的尖叫起来,恐慌像瘟疫一般极速蔓延,范文程从来没有在战场上看到强大的建奴铁骑竟然吓成了这个样子,他甚至看到很多建奴士卒在战马上直接吓到了失禁,黄色的液体顺着马鞍开始一滴滴的滴落下来。

    “肯定是他!肯定是他!”李沐的旗帜一出现,很多建奴士卒就开始要往后退了,尤其是正红旗和正黄旗这些心理阴影比较深的,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嘴里嘟囔着:“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全天下,只有他李沐的军队这么邪性,每每能用极小的代价,杀得建奴大军哭爹喊娘,这么多年以来,从天启元年火烧沈阳以来,整个满洲,有超过一半的勇士都惨死在李沐的屠刀之下,若是加上满洲征召的汉军旗士卒,总数已经超过了十万。对于建奴来说,这样的人物出现在战场上,根本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而是能不能跑得掉的问题。

    “哈哈哈,奴狗们,还记得我吗?老子是锦州经略,晋阳侯李沐!奴狗们,老子真是想死你们了!”李沐拿着个自制的铜制圆筒状大喇叭,也不管这玩意儿扩音的效果怎么样,兀自在那猖狂的笑道:“来来来,让老子好好杀他几千,回去跟皇上请个赏儿!这么久了,终于又到了捞战功的季节啦!”

    对于李沐在战场上的实力,认识他的人都对他有几乎盲目的崇拜和自信,比如熊成,成钰,还有一直跟着李沐到处乱逛的衍圣公孔胤植,这几位完全就是以郊游的心态跑出来的。

    而没有见过的人自然紧张不已,毕竟大明对抗建奴的战绩实在是惨不忍睹,从万历年间东虏之患兴起,到天启年间李沐执掌锦州镇为止,大明损兵折将数十万,东虏却越战越多,越战越强大。

    所以,宣府总兵官张晓第一时间就抽出了自己的佩剑,两万多宣府边军也纷纷严阵以待,准备和这些号称天下第一的满洲铁骑们浴血苦战。

    “张军门,这是干什么?”看着自己身边紧张兮兮的张晓,衍圣公孔胤植很是疑惑的问道。

    “准备战斗吧,等督师一声令下,怕是有一场苦战摆在眼前啊。”张晓苦笑一声道:“督师如此激怒敌军,怕是不甚明智啊。”

    “哈哈哈哈。”出乎张晓意料的是,衍圣公孔胤植毫不客气的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响,笑声也越来越显夸张,看那架势,简直有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边张晓的脸也渐渐黑了下去,这位衍圣公手无缚鸡之力,真把打仗当郊游了?要不是看在他是衍圣公的面子上,张晓肯定当即就要发作了。

    衍圣公笑着笑着,看张晓似乎真的着恼了,赶紧拱手道:“张军门恕罪,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张军门不必担心,这些建奴会自己跑的。”

    “怎么可能,建奴大军数万人,又岂会。。。”张晓话还没说完,就看眼前漫山遍野的建奴骑兵,嗷嗷怪叫着开始往后飞奔,真是不要命的拍马逃跑。让张晓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是李沐小蛮子!快跑啊!是李沐小蛮子!大家快逃命啊!”

    “李沐小蛮子又来杀人啦,不想死的快赶紧走啊!晚了就跑不掉了!”建奴骑兵们,现在也甭(beng)管是哪个旗的士卒了,全都撒开蹄子疯狂的逃命,当然别说普通士卒,就连代善,莽古尔泰和皇太极听说是李沐来了,也毫不犹豫的带着本部士卒掉头就跑。

    什么叫威风,这才是真威风!宣府总兵张晓和两万多宣府边军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李大公子立了个大旗,说了两句狠话,就吓得四五万建奴骑兵像被芭蕉扇扫过的火焰一般,争先恐后的向北逃命,从头到尾都没看到哪怕一个士兵,拿起武器,有想要和李沐战场对垒的意思。

    “张军门。”李沐看着眼前四散奔逃的建奴大军,兴味索然的对张晓道:“你带宣府兵去给我把锦西堡拿下来,然后把战场打扫一下,把战马给我留下,其他的东西,要是有看得上的,你们宣府兵分一分吧。”

    李沐吩咐完张晓之后,回头对太原总兵官熊成道:“你带着北云兵给我压上去,跟成钰知会一声,你两一起去,这种捡战功的时候不用老子教你了吧?”

    “你就瞧儿好吧。”熊成哈哈一笑,策马便走,转身高喝一声:“北云儿郎们,随我来哟。”

    “北云!”北云兵齐齐高呼一声,就像一阵风一般追着建奴逃兵而去。

    “唉,这仗打的,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从镇守辽东开始,李沐从尸山血海中,运用自己超越时代的知识和天纵奇才的指挥能力,最终让所有面对过他的对手们,都对他产生了巨大的恐惧。

    火器开始被前所未有的重视起来,传言努尔哈赤在辽东到处收集所有能用的生铁进行铁器铸造大炮,一时间整个辽东的满族贵族,连做饭的铁锅都要受到严格的控制,普通老百姓甚至只能用陶制的器皿烹制食物了。

    李沐在后面默默的看着宣府的边军士卒们打扫战场,却没过多久,带着一万多宣府兵取锦西堡的张晓回来了,看脸上兴奋的神色,似乎是路上捡了锭金子的既视感,不知道什么事情让他兴奋成这个样子。。。

    “怎么了?”李沐看张晓兴冲冲的朝自己过来,忍不住主动问了一句,张晓接下来的那句话,却让原本有些兴致缺缺的李大公子差点从马上激动地摔了下来。

    “督师,督师,好消息啊!我们在锦西城内,竟然找到了建奴的现任大汗,爱新觉罗·努尔哈赤!”

第二百一十章 一代枭雄

    大明天启五年十二月初一,冬,大明辽东奴儿干都司锦西堡。

    面对数万辽东明军的围困,努尔哈赤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号令手下亲军,光荣的战斗到最后一个人,而是在收到自己已经被明军彻底包围,没有突围可能的消息后,就命令所有的亲卫放下武器,向明军投降了。

    纵横辽东一辈子的努尔哈赤,不可能不知道,现在抵抗也没有意义,在李沐这样的对手面前,就努尔哈赤身边剩下的这一两百人,估计都不能给他造成什么伤亡。

    努尔哈赤就算是再傻,这个时候也该知道,自己已经被自己的儿子们完全出卖了。他看中和悉心栽培的贝勒们,在真正的危难时刻,毫不犹豫的丢下了这个已经病入膏肓的老人,自顾自的带着大军北撤而归了。

    努尔哈赤累了,也心寒了,一连串沉重的打击也接近摧毁了这个老人的意志,无论他在辽东战场上曾经有多么的勇猛无敌,现在的努尔哈赤,也已经满六十八岁,在这个时代,哪怕是生在贵戚高门,也算得上是高寿的老者了。

    努尔哈赤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着呆,身边的亲卫已经被李沐下令解除武装看管起来,独留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斗室之中,看上去是那么苍老和虚弱。很难想象,这个已经行将就木的老人,从万历十一年开始至今,整整四十年的时间,给整个大明帝国带来了多少深重的灾难。也很难想象,在这漫长的,可怕的战争历史中,有多少满汉的青壮年战死沙场,又有多少汉家百姓被残忍的杀害和奴役。

    他的手上,沾满了汉家百姓的鲜血,他的一生,都必将被无数冤魂缠绕。但是从满族的角度上来说,努尔哈赤确实用一辈子的时间,为满族族裔争取了极大的生存空间。没有他,就没有满洲铁骑,就没有八旗战阵,没有大金国,也就没有后来的大清。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努尔哈赤空洞的眼睛肿略略聚焦了一点神采,灰白的眼睛缓缓的望向出现在门口那个不算特别高大的身影。直到门外透过的光线照在来人的脸上时,就连征战一生的努尔哈赤也不由得有些意外,盖因这个人实在是太年轻了。但是在这个时候,能够孤身来这里看自己的,除了城外数万明军的统帅,大明世袭晋阳侯李沐以外,绝无他人。

    “你就是李沐?”努尔哈赤是第一次见到李沐,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上华丽的锦袍,他应该和很多二十五岁的汉人青年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略显消瘦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温和的微笑,身量应该七尺有余(一米七五左右),身材也不是那么孔武有力的感觉,但是皮肤却因为久经沙场显得有些粗糙,看上去年轻的不像话,却偏偏带着一身浑然天成的威严,在努尔哈赤这样的人眼中,便是杀伐果断,久居高位的象征。

    人不可貌相,就像如果不认识努尔哈赤的人,不可能想到,这个虚弱的老人曾经杀伤数十万大明将士和数百万汉家百姓。当然也很难想象,这个一直笑得很温和的年轻人,也屠杀了十万多满洲精锐和十余万满族百姓。

    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对,我就是李沐。”李督师抖了抖锦袍上沾着的雪花,依旧浅浅的笑着,对着努尔哈赤道:“没想到我李府的亲兵,还能有您这样一个有大出息的。”

    努尔哈赤年少的时候生活极其困苦,他出生在赫图阿拉建州左卫一个小部酋长的家里,在十九岁时,因为继母对其十分刻薄,努尔哈赤就拿着自己分得的可怜家产,带着弟弟舒尔哈齐在辽东大兴安岭的荒山中挖人参、采松子、摘榛子、拾蘑菇、捡木耳,然后将这些山货拿到大明的马市上交换一些生活必需品。彼时的努尔哈赤,年轻体弱,屡遭欺凌,但是却依旧刻苦勤奋,并且在这个时候,努力的学会了蒙古语和汉语。

    后来,大雪封山,大山也不敢去了,努尔哈赤差点饿死之际,遇到了时任辽东总兵李成梁,当时的李成梁,已经贵为辽东总兵,而努尔哈赤,才不过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

    “当年李大帅收留我的时候,我还没有你现在年岁大。”努尔哈赤对李沐的嘲讽不以为意,像是对李沐,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年的冬天,冷的直让人发疯,抚顺城内的马市都关门了。我手上只有三十文钱,却连一块取暖的木炭都买不到。”

    李沐听着努尔哈赤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安徒生童话》中的《卖火柴的小女孩》,虽然比喻不甚贴切,但努尔哈赤大概就是那样吧,那个时候,周围除了寒冷,也就只有寒冷带来的绝望。

    “李大帅收留了我,我自然也尽心做他的兵。”努尔哈赤的口中的李成梁,就是时任辽东总兵,后来被册封为宁远伯的,李沐的祖父。所以李沐一进门就称努尔哈赤是他“李府的亲兵”。

    “万历十一年,我的舅舅阿台图为报我外祖父被明军所杀之仇,屡掠边境,李大帅再率大军出击,取阿台图的古勒寨及其战友阿海的莽子寨,我的舅舅也被杀死。我的祖父觉昌安、我的父亲塔克世第二次主动为明军做向导,却在战乱中被明兵误杀。”努尔哈赤沉重的说道,李成梁屡次出兵攻击建州卫,努尔哈赤的外祖父王杲,舅舅阿台图,祖父觉昌安、父亲塔克世全部死于辽东总兵李成梁的手中。

    “我原本心中虽有怨恨,但实在不欲与大明交锋,当时的我,就和你现在差不多大,势单力薄,孤苦伶仃,彼时你们明国的皇帝,在建州都被称为‘天皇帝’,我自觉对抗天朝没有出路,所以把罪责推到建州左卫图伦城主尼堪外兰的身上,想从中换取一些微薄小利。不料被你李府一口回绝,不仅如此,辽东李氏还令尼堪外兰为‘满洲国主’,我一肚子怨恨无处宣泄,还反遭尼堪外兰追杀,不得已之下,带着十三副家传甲胄起兵,从万历十一年,打到万历十六年,五年时间,历经数百场战斗,统一了建州。”

    不知道是不是说到了自己的得意之处,努尔哈赤的声调越来越高,接着道:“万历十九年,我开始收复女真各部,当年征讨平定珠舍里路和讷殷路,长白女真归附,万历三十九年平东海女真,万历四十一年平海西女真。三十年!我拿下女真各部,终于开始向真正的凶手,向大明朝廷发起复仇之战!”

    “萨尔浒。。。”李沐出声道。

    “对!萨尔浒!天命四年,我带兵四万,和十一万明军并两万朝鲜援军决战于萨尔浒,大获全胜!你辽东李氏当时所有成年男子,几乎全部阵亡于此战!我大仇得报,心中快意,简直难以想象!”努尔哈赤昂声笑道:“那一天,我等了三十六年!”

    “精彩啊!精彩!”李沐听到这里,哪怕听到努尔哈赤杀了他李氏所有的成年男子,竟然没有破口大骂,而是抚掌而笑:“这样的经历,再过四百年,肯定有人为你写一个好剧本,排一出精彩的好戏来。”

    “但是唯有一人,我输了,输的彻彻底底,但是没有心服口服。”努尔哈赤电一样的目光直直的扑向李沐,字字不甘的道:“那就是你,李沐!我的王图霸业,我的多年谋划,全部都毁在你的手里!”

    “狗屁王图霸业!”李沐对着努尔哈赤愤怒的质问,像是看着一团毫无意义的垃圾一般:“就尔等落后之体制,愚昧之思想,陈旧之战术,居然也妄想谈什么王图霸业!真是活该镜花水月一场空,自作孽,不可活!”

    “镜花水月?简直可笑,你们大明总说自己是天朝上国,真是不知先进在何处?屡战屡败,先失抚顺,铁岭卫,后丢沈阳,辽阳,若不是关外还有宁远和锦州,怕是山海关以北,都没有明人的立足之地了!”努尔哈赤冷笑道。

    “你还不承认自己落后?”李沐摇头不屑道:“先进的战术和技术,杀你们这些建奴蛮夷,简直就如砍瓜切菜一般。锦州之战我杀了三万,沈阳之战我杀了一万,广宁之战我杀了五万!”

    李沐一步一步的走到努尔哈赤的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仿佛从九幽地府中飘荡而来,一字一句道:“我李沐的这个总督,这个平章军国重事,都是你们这些敌人送来的,我从辽东杀到江南,从江南杀到山东,从山东杀到宣大,从宣大杀到蒙古。建奴,红毛子,蒙古人,白莲教,我手上死过的敌人,现在不下三十万之数!从来未经一败!就是因为尔等落后愚昧之政权,从来都是乌合之众而已。你信不信,只要我想,我愿意,我能杀到你整个满洲鸡犬不留,寸草不生!”

第二百一十一章 枭雄陨落

    看着李沐年轻的脸庞,坚定的神情,发梢上还沾着一丝融化的雪水,努尔哈赤怒目而视,双方目光相交,竟似有金石之声!良久之后,努尔哈赤终于目光软下,苦笑着道:“是啊,你赢了。”

    是啊,无论努尔哈赤曾经有多么英勇辉煌,现在的他已经垂垂老矣,眼看死神就在眼前,想必时日无多,而李沐年方二十五岁,就已经有如此实力,假以时日,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李沐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自己在屋内寻了把椅子坐下了,又恢复了之前淡然的语气道:“你们满洲这一次抢了觉华岛的存粮,估计是能获得一些喘息之机,可惜我不是辽东官员,按照旨意只有援助之责,没有平定之权。否则我必要领兵北上,一直杀到沈阳去,可惜啊,可惜啊。”

    “李沐,你和别人不一样。”对于李沐来说,收到这样的评价实在是太多了。很多认识他的,久经沙场或者官场的老人们,都纷纷表示李沐和常人不同,但是到底哪有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但是这一次,努尔哈赤却看着李沐略有些慌乱的眼神,竟然有些好笑的道:“在我看来,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很多事情,明明是冥冥之中的定数,你却仿佛早就了然于胸一般,很多人,明明拼命的隐藏的很深,你却似乎完全都能看透一样。李沐,我努尔哈赤从来不信鬼神之力,但是自从知道你,收集了你众多的情报之后,我只能说,你要么真的是鬼神所化,要么就是有异于常人的,未卜先知的能力。你做的很多事情,都要花很长的时间去验证对错,而你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的会是错的,而是每每自信的等待着似乎早就预料之中的结局。”

    听到努尔哈赤的这段话,原本淡然如初的李沐终于绷不住而脸色大变,他死死的盯着努尔哈赤,就在那一瞬间,李沐甚至都以为这位也是一个穿越界的前辈了。

    “你不用看着我,你有没有那些异于常人的能力,只要你不承认,那自然就是没有的。”努尔哈赤灰白的胡须轻轻抖了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又问道:“能告诉我,到底是谁做了我大金的下一任大汗吗?”

    “皇太极。”李沐肯定的语气,已经间接承认了自己有着异于常人的能力,不过在李大公子的眼里,努尔哈赤其实已经和死人无异,有的时候,多一个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往往还能分担自己的心理压力。

    “老八?呵呵,此子心机深沉,其他的兄弟都不是他的对手,意料之中啊。”努尔哈赤笑道,又对李沐道:“那之后大金是不是被明国灭亡了?”

    “如果没有我,大明会被大金灭亡。”李沐和努尔哈赤讨论着惊天的秘密,却充满了似乎像是午后闲叙一般的随意感。

    “如果没有你。。。”努尔哈赤有些疑惑地道:“此话何意?”

    这是李沐此生最大的秘密,却没有人可以理解他,甚至对于最亲近的老师杨涟和诸位红颜都没有提起过,而今天,在自己多年的生死大敌面前,李沐竟然生出一种不吐不快的欲望。

    真是自古表白多白表,从来情书难书情。笑谈年少多少年,常与生人道人生。

    “老建奴,我跟你说个故事,其实很多事情原来都不是这样的,你死以后,皇太极承继大位建立了一个新的帝国,随后大明被灭亡,满洲入主中原,国怍延续了两百多年,最后。。。”

    “最后又被灭亡了是吗?”努尔哈赤挥手道:“天道轮回罢了,并不稀奇。”

    “不,满洲帝国不是被另一个王朝取代的。”李沐摇头道:“在帝国还没有灭亡的时候,我们就受到了外族的入侵,而这些外族,就是现在丝毫不起眼的红毛子鬼和日本倭人,他们奴役了包括满人,汉人,蒙古人,朝鲜人在内的所有民族,抢夺了无数的土地和财富,屠杀和残暴甚至选甚于此时。但是那个时候,我们发现真正的敌人其实并不在身边的时候,却为时已晚。”

    李沐想起来那段屈辱的历史,微微叹气道:“最后,经过长达百年的战争和被统治,被奴役,被歧视,君主制度被彻底取代,内阁获得了国家权柄,代替皇帝统治万民。”

    努尔哈赤听到李沐的话,一时间都愣住了,过了好久才苦笑道:“我很想说我不信,却又真的觉得有几分道理。”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整个华夏大地,莫再重蹈覆辙。”李沐眼里满是坚决之色,让努尔哈赤彻底默然。

    “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李沐反正说也说了,干脆也就懒得再隐瞒,直截了当的问道,让努尔哈赤有什么问题就说出来,看他眼里的意思,一副只要你敢问我就敢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

    “若菡呢,我的孙女过得好不好?”出乎意料的是,努尔哈赤没有再问李沐大金的未来和前途,而是转而问起若菡的境况。

    “她一直都很好,现在就等在门外,你想见见吗?”李沐问道。

    见努尔哈赤微微的点点头,李沐便高声唤了一声:“菡儿。”

    房门再次被打开,一阵寒冷的北风灌了进来,一个穿着青色汉装的妙龄女子步入房内,看见躺在床上的努尔哈赤,跪倒在地,郑重行礼道:“孩儿参见玛法。”玛法就是满语里爷爷的意思。

    “说汉语吧。”看若菡用满语见礼,努尔哈赤出言提醒她道。李沐是听不懂满语的,如果若菡用满语和自己交流,难免会让李沐有所怀疑。努尔哈赤人之将死,也没有别的期盼了,就希望孙女能好好的幸福下去。

    若菡低头称是。

    “在明国生活的还好么?大明的朝廷,会承认你们的婚事吗?”这句话的前一半是对若菡说的,后一半虽然也问的是若菡,却更像是在问李沐的意思。

    “原本不好说,现在可以了。”李沐淡淡的道。

    努尔哈赤先是有些困惑,后来便恍然,李沐抓到自己,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这份功劳,朝廷怕是要赏不过来了。

    “你小子,就不怕功高震主?”努尔哈赤知道李沐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情多说无益,此时干脆也就做一个纯粹的祖父,关心一下孙女和孙女婿的未来生活。

    “所以我要结个婚嘛。”李沐哈哈一笑看着若菡动人的曲线道。此话一出,跪在地上的若菡立马脸色通红,娇媚动人,别提有多诱人了。

    “李沐,有些时候,我也是你的前车之鉴,内贼有甚于外寇,对于你身边的人,还是要防着点啊。”努尔哈赤意味不明的道。

    “什么意思?”

    “倦了。若菡,你先出去吧。我和李督师好好聊两句。”努尔哈赤吩咐一声,若菡就乖乖的起身出门了。

    “李沐,我的大限,就要到了。”努尔哈赤轻轻眯上眼睛,像是梦呓般的说道:“说点我没听过的事儿吧,新奇一点的,好笑一点的。”

    “嗯。。。四百年后,老百姓只要坐在家里,数息之间就可以看到万里之外发生的事情。还有,出门也不像如今动则十天半月的,从沈阳到南京只要一个时辰就能抵达,我们海上战船将会造的比现在的城堡还大,人还可以像鸟儿一样飞到比云彩还高的地方去。满人,也最终会成为整个中华民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李沐轻轻的说着。

    努尔哈赤一开始还摇着头说李沐胡说八道,信口开河,之后就不开口了,只是默默的听着,渐渐地,努尔哈赤的呼吸声也一点点的消失,直至彻底安静下来。

    天启五年十一月底,李沐率领大军突袭锦西,经过激战成功收复锦西堡,杀敌一万一千余人,俘虏四千余人,建奴大汗努尔哈赤被生擒,随后与十二月初一病逝于锦西。

第二百一十二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当李沐误打误撞的收了个努尔哈赤的人头的时候,原本内定的此次头奖获得者袁崇焕尚且毫不知情。

    当时的袁崇焕,正率领一万余关宁军正在前往锦西堡的路上,为了独占功劳,袁崇焕只带了心腹手下,一个上档次的大将都没有带出来,生怕别人来了之后,分走了他的大功。

    这个时代,原本消息传递效率就很低,习惯了现代通讯方式的我们,是很难想象在那个时代写一封信要等半年的通讯效率的,加上辽东突降大雪,彼时有没有高速和沥青马路,很多官道都被大雪掩埋而不可辨认,所以袁崇焕对锦西发生的事情尚且一无所知。

    一路上,袁崇焕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激昂文字,颇有天下在手的气度。因为等待他的,是前所未有的大功,东虏从万历十一年到今天,为祸已经四十多年,要是一朝死在自己的手里,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巨大成就啊。

    这一次,怎么着自己这个巡抚要动一动了,蓟辽总督不一定,至少也是个辽东经略了。然后只要再递上自己精心准备的《平辽十策》,兴许皇上一高兴,给个伯爵侯爵的,说不准还能管子孙后代的饭碗啊!

    “大人,前方发现大队建奴骑兵,正在快速向我军靠近,现在已经不足二十里了!”袁崇焕正得意间,突然有斥候气喘吁吁的来禀报。辽东大雪,致使很多时候视野非常受限,等到发现敌军的时候,建奴骑兵已经近在眼前了。

    不过让那名斥候震惊的是,在收到大队骑兵来袭的消息之后,身为辽东巡抚的袁崇焕居然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道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没有下文了。

    那斥候等了半天,等待袁崇焕的命令,却等了半晌没有等到下文,忍不住主动提醒道:“大人,建奴骑兵人可不少,看上去有尽上万之数啊!”斥候焦声道,心里急切无比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袁崇焕听闻这个消息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难道这就是高官们的大将风度?

    袁崇焕心里有底,自然丝毫不慌,他想着这是皇太极知道自己出兵之后,主动过来接近他呢。对着忠心耿耿的斥候道:“好了本官知道了,你再去探。”

    于是,就这样,一万关宁军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于锦西堡以东不足百里的地方,撞上了正在疯狂逃命的一万镶黄旗和镶蓝旗下辖的建奴骑兵,而这些骑兵,却是五贝勒莽古尔泰的麾下。莽古尔泰正在仓皇逃命逃到一般半,冷不防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支数量庞大的明军主力,让犹如惊弓之鸟的莽古尔泰一下子吓了一大跳。

    惊魂未定的莽古尔泰对着明军旗号一看,发现是宁远城内的关宁军,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只要不是李沐小蛮子手下的哪支军队,其他的都好说。

    袁崇焕道是皇太极按约来接应了,正是准备欣喜的迎上去时,却见对方竟然突然策马狂奔,弯弓搭箭,在数息之间就箭如雨下,无数明军士兵纷纷应声倒地,把袁崇焕都给打蒙了。

    而在莽古尔泰这边看来,则更是怒不可遏,气得暴跳如雷,李沐小蛮子欺负人就算了,自己没有那个勇气和李沐对阵疆场,实在是这么多年被打怕了,心理阴影消除不了。你们宁远这些成天缩在王八壳子里的货色现在也敢来大平原上欺负我们了?是不是真以为咱八旗兵是泥捏的?!

    莽古尔泰大吼一声,召集麾下骑兵,嗷嗷叫着向关宁军冲杀过去。要说关宁军其实也算得上是大明的主力精锐,但是一来这一次完全就没有要作战的打算,很多高级将领都不在场,二来这天寒地冻的,又在大平原上,关宁军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和建奴拼死力战。

    多重因素结合之下,面对着一万建奴大军的主动进攻,关宁军仅仅一个冲锋就崩溃了,袁崇焕原本还愣着没反应过来,结果被手下亲兵一声大吼:“大人快跑!”这才反应过来,拍马就开始逃跑。

    “被让他跑了,给我追!”莽古尔泰并不知道来的明军中还有一人是辽东巡抚袁崇焕,只是因为之前实在是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现在总算抓到一个落水狗,自然会找死里揍一顿了。

    袁崇焕毕竟是巡抚之尊,他的坐骑当然不是普通建奴士卒可以比拟的,好容易跑到了宁远地界内方才脱险。

    回到宁远之后,袁崇焕仔细一清点,这一次带出去的一万多大军,只逃回来两千多人,其他的人有的是被杀了,负伤被抛弃了,或者干脆迷失在辽东冰天雪地的严寒中。袁崇焕过了好几日才知道,原来李沐早就先他一步占领了锦西,取得了杀敌一万,生擒努尔哈赤的功劳,自己遇上的是从锦西堡退下来的建奴主力,总数有将近五万人。自己白白跑了一趟,损失了七千多关宁铁骑,寸功未力不说,差点人都没有逃回来。

    “李沐,又是李沐!怎么哪里都有他!真是气煞我也,气煞我也!”袁崇焕把手边触手可及的一切物品都狠狠的砸在地上,乒乒乓乓的各种器物被砸碎的声音几乎持续了一整天,袁崇焕披头散发的站在宁远的巡抚府邸中不住的怒吼着,回身对外面的亲兵喊道:“来人!”

    “大人有何吩咐?”虽然非常不情愿,但是还是有个胆大的亲兵轻轻的推开了房门,看到屋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裂的瓷器和撕成碎片的书籍。袁巡抚衣袍散乱,身上还沾着墨汁,头发胡乱的散着,看在那亲兵的眼中,此时的袁崇焕,无疑极度的可怕和危险。

    “从锦西撤到宁远的那一万四千多人在哪里?”袁崇焕脸色阴冷,语气冰寒,让他的亲兵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回大人,按您的吩咐,没让那些饥民进城,都在城郊的虎鸣坡边,扎了些茅草房子让他们自生自灭去了。”亲兵回报道。

    “都处理了,拿去向兵部报功。”袁崇焕寒声命令道,让亲兵都不寒而栗。

    “诺,大人。”

第二百一十三章 风景旧曾谙

    遥望冬日里白雪皑皑的北京城外,官道上缓缓行来一支长长的队伍,当先两人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扈从如云,阵容庞大,明显都是身居庙堂的高官。其中一人身后更是满满的旗牌,显示出这位高官,丰富的经验和资历。

    而这一行,就是趁着辽东冰封,奉旨入京述职的宣大总督李沐和辽东巡抚袁崇焕。

    也不知道李沐是不是故意想要给袁崇焕一个脸色看,很少讲究排场的他这一次居然动用了全套仪仗。李沐履历丰富,历任诸省各镇,牧民千万,堪称国家重臣。所以仪仗旗牌也是好大一串,包括“前锦州经略判粮饷事”“前登莱水师统领”“前东南经略”“前山东兵备监军道”“前太子太保”“前上柱国”“前翰林院编修”,再加上现在一长串的官职,光是这些象征官员履历的旗牌,就有十好几面,而且各个都是一二品的高官。比起只有三四面旗牌的袁崇焕,那真是羞的对方无地自容。

    当然,李沐对于袁崇焕的敌意,除了怀疑他交接建奴,数次对自己下黑手以外。还有就是这一次,一兵未发反而折损上万的袁崇焕,居然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人头,居然有一万余人,八百里加急向兵部报功。

    对于已经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李沐,袁崇焕的功劳是真是假他一眼便知。不过现在李沐也不是当年的愣头小子了,知道巡抚王化贞杀良冒功的时候就贸贸然的上奏参劾。结果王化贞没参倒,反而把自己的兵权丢了。

    李沐心中气愤填膺,但是现在袁崇焕依旧总制辽东事务,自己作为客军妄言辽事总会给朝廷留下一个越俎代庖的印象。况且,种种迹象表明,大明内部,应该是有交通外国的内奸,而且明显与袁崇焕的渊源不浅,为大局所计,现在确实不应该过早的打草惊蛇。

    努尔哈赤死后,皇太极在沈阳宣布承袭大汗之位,历经艰险的夺嫡之争最终落下帷幕,虽然过程跌宕起伏,但是胜利者依旧是那个人。李沐费尽心力,却还是终究没有改变这个结局。

    皇太极继位之后,明金两国的关系迅速开始缓和,皇太极甚至主动遣使与大明修好,当然,李沐肯定是不信的。努尔哈赤老奸巨猾,他知道李沐这个人,最可怕的地方,并不是他在战场上有多天马行空,战无不胜。而是无论你伪装成什么样子,他都似乎已经笃定了你要做什么。

    但是对于努尔哈赤老建奴授首这样重大而难得的胜利,却似乎被朝廷刻意的低调处理了。

    上一次广宁大捷,朝廷迎接的官员出紫禁城百里而迎,信王朱由检和锦衣卫指挥使崔应元亲自出迎,北京城净水泼地,长安街人山人海。

    而这次,虽然杀伤数量不如上次,但是李沐生擒建奴大汗努尔哈赤,对整个满金政权不可谓是一个不沉重的打击,但是在北京城的永定门,这座常用的凯旋之门外,只有几位鸿胪寺的官员等在那里。

    不过,也不是说此次李沐回京就没有重量级嘉宾了,整个迎接队伍中最高官职者,自然莫过于东极殿大学士,太子太师,特进荣禄大夫,真正的文臣之首,内阁首辅大臣刘一燝了。

    刘一燝是李沐的座师,老师原本来看看学生倒不是什么值得轰动的事情,不过刘阁老现在贵为内阁首相,地位崇高,就算他是李沐的老师,能来城门口迎接李沐,说明刘阁老对于这个捡来的便宜学生,还是有着十二分满意的。

    李沐远远的看见刘一燝,就赶紧下马快步走到刘一燝面前道:“参见老师。”

    “参见首揆。”袁崇焕也紧跟着施礼道,刘一燝是首辅,在大明那就是当仁不让的一哥,虽然魏忠贤权势更大,但是首辅的权力也不容小觑,明显不是袁崇焕可以得罪得起的。

    对于袁崇焕的拜见,刘一燝只是微笑着点头称好,然后走到李沐身前,很是亲昵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云琪,你这个总督,做的好啊,当初我还担心你从东南那个温柔乡,转而去了宣大这等苦寒边镇,哪怕品级高一些,也会有些不适应,现在看来,是我多虑啦。云琪,你真的很好,很好,大明要是能再多一些你这样的人,才会真的有希望。”

    刘一燝这话虽然是单纯的夸赞了李沐,但是在一边的袁崇焕听起来却分外的刺耳。哪怕袁崇焕也是久在辽东参赞辽事的官员,却似乎被刘一燝有意无意的漏掉了。

    “老师过奖了。”李沐知道,自己能在宣大折腾晋兵,又主动出击蒙古,调北云兵到太原,桩桩件件,这些看似一直在加强手上兵权的举动,要不是首辅大臣刘一燝全力支持他,按照现在朝廷的态度和天启皇帝通常不管事儿的习惯,至少李沐想要调北云兵南下估计会非常困难。

    进了北京城之后,袁崇焕就和李沐分道扬镳了,这位似乎赶着要去拜见谁一般,一进了城整个人都急吼吼的,李沐也就不拦着他去做自己的私事儿。李沐原本想着也先回府再说,但是路走到一半,却跑来一个侍女装扮的女孩子,看上去与李沐还颇为熟识的样子,三两句就把李大公子给拐走了。

    不多时,在京师便宜坊的雅间中,半途被拐走的李沐正在拿着一只烤鸭腿大快朵颐。便宜坊的烤鸭无愧于数百年传承之名,连李沐这种现在社会穿越过来,对食物精细度要求很高的现代人都不得翘起拇指赞一句亚克西。

    “你这人啊,真是的,每次吃饭都非要来这么个地方,就知道吃这油腻腻的鸭子,让人家巴巴的看你像个饭桶似的。。。”李沐对面,坐着一个巧笑嫣然的姑娘,一身粉色的大袄,颜色要比李沐身边其他几位红颜鲜艳的多,脸上也有着精致的粉黛,看上去很像后世随时准备登台的电影明星一般,走到哪里都带着精致妩媚的妆容。

    “如是,你也吃啊,唉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当兵的苦,难得有点好吃的当然上赶着要吃个够了,过几天述完职,又要回宣府那个喝风的地方过苦日子喽。”李沐一边满嘴流油的啃着烤鸭,一边唉声叹气的装可怜道。

    虽然知道李沐是在故意装可怜,已经久经人间薄凉的柳如是还是不由得有些心疼,浅笑一声道:“好啦好啦,我请客,管够你吃可以了吧。”

    “真是江南好,风景旧曾谙啊。”李沐啃着烤鸭,还文绉绉的拽起了文辞。

    “你这人,还是堂堂当朝状元郎呢,引经据典真是信口开河,白居易的这诗说的是‘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这寒冬腊月的,又在四九城里,哪来的《忆江南》啊。”柳如是嗔怪着道。

    “因为认识你的时候,不是在江南嘛。”李沐毫不脸红的道:“只要有你在,可不正是‘风景旧曾谙’。”

    “所以呢?”

    “所以,‘能不忆江南?’。”

第二百一十四章 新桃旧符

    此次回京,最主要的目的自然是向皇上奏对,不过恰逢年底,京师诸衙门都放假了,李沐和袁崇焕也就一起约了个时间去皇上那儿报个到。既然朝廷想低调处理,李沐也犯不着非得弄出什么大动静儿来,虽说不遭人妒是庸才,但是对于年纪轻轻的李侯爷来说,能少引人注目也是一件好事情。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李沐再次来到京城的时候,门庭相比起之前要冷落了不少,随着东林党,楚党,浙党等正直官员们纷纷被贬黜外放,朝中各级高官现在几乎全都是清一水儿的阉党分子。除了极少数类似于首辅刘一燝这样的纯臣还在苦苦支撑以外,其他各部官员已经几乎唯魏忠贤马首是瞻。

    随着李沐地位越来越高,功劳越来越大,所谓的功高震主也越来越明显了。天启皇帝倒是没什么,反而魏忠贤却是感觉到了深深的威胁,故而他刻意指示朝廷对李沐此次大捷尽量低调处理。

    天启皇帝收到李沐大捷的消息后,估计是难得的真心为李沐感到高兴地人。他兴冲冲的带着皇后张嫣去太庙上香,这两日如沐春风的看谁都顺眼的紧,连带着宫里的宫人们日子过得也不错,皇上心情大好,动不动就赏个百八十两的。当然这些银钱对于现在有东南海关税款撑腰的天启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这些宫人们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除了魏忠贤对于李沐功勋过大深感忧虑之外,还有一个就是现在暂时还没他什么事儿但是却莫名其妙比谁都着急的信王了,这位后来继位成为大明末代帝王的悲情君主崇祯皇帝朱由检,现在却不知为何,责任心爆棚的他,竟然对李沐的坐大也是如芒在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样子。

    十二月二十九日,眼看就是年三十儿了,北京城的百姓们都开始忙碌的准备春节的准备工作。今年依仗东南海关上缴了数额巨大的海关税银,加上荷兰东印度公司给予大明两千万两白银的现银赔款,朝廷国库富足,竟然难能可贵的出现了盈余。京师各级官员时隔多年领到了全俸,总算是不用苦哈哈的捱日子了。

    要说大明的官员俸禄,在历朝历代中都是颇为奇葩的,朱元璋苦孩子出身,觉得当官的薪水太高了他就看不下去,故而给官员的薪俸标准定的极低。除了像户部,吏部这样的热门部门,每年有地方官的冰敬和炭敬而不缺钱以外。很多清水衙门的官员甚至要靠做小生意来维持生计。这也无怪乎很多低品级的官员拼了命的想往上爬,谁愿意寒窗苦读十几年,最后落得个在天桥底下卖菜油或者在城隍庙门口写对联的下场呢?

    扯远的不说,现在的李沐,正和袁崇焕二人缓缓的走在奉天殿前的金水桥上,现在满朝官员都基本放假过年了,也没有什么等待召见的其他官员,来往宫人们个顶个的都是满脸喜气,看样子皇上有钱了,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不少。

    要说李沐对于紫禁城,可算得上是轻车熟路,每次逗留京师的时候,但凡天启皇帝能得空,都得召见自己去宫城内讨论一下各种机械问题。除了天启对李沐极为信任和倚重以外,还是因为魏忠贤这个文盲兄弟实在是在科学上的敏感度太低了一些。

    去年的时候,魏忠贤还放下身段,拿着书跑去请教时任礼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徐光启(这是个大名人,编《农政全书》,重修历法,翻译《几何原本》,我们所知的点、线、直线、曲线、平行线、角等大部分几何名词都来源于此书。另外,这位最后官居大学士的高官还有个英文名叫Paul,且虔诚的信仰天主教。),徐光启对魏忠贤突然的上进心自然是嗤之以鼻,随意敷衍几日之后,见魏忠贤急功近利并无真心求学之心,为防其扰,干脆就辞官回乡了。。。

    魏忠贤的愚钝更加凸显了李沐的可贵之处,再加上李沐这个人虽然做高官也不是一天两天,但是毕竟身为现代人,有些观念还是很特殊的,故而李大人对这些其他官员看不起的宫女太监们态度出奇的好,久而久之,李沐在紫禁城内也结了不少善缘,甚至李沐也不以阉人读书为耻,数次出金资助内书房和天启所办的内匠坊学习的小太监们。

    “参见侯爷。”“见过侯爷。”“侯爷新年吉祥。”

    李沐和袁崇焕一路走来,路上遇见的无数宫女宦官们都纷纷主动和李沐行礼,李大公子也是个讨巧的人儿,现在正值新年,正是个收买人心不引人注目的好时候。中国人嘛,过年的给个红包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其中有些是李大公子常年暗线的,李沐就偷偷塞了几个千两的大礼,宫中这些人精,哪一个不是久谙世故的老油条(不谙世故的也活不下来),对李沐那印象分更是蹭蹭的往上涨。

    相比起李沐的明星待遇,袁崇焕明显就差了许多,那些宫人们看到李沐都恭敬而亲切的招呼,然后纷纷转头看向袁崇焕,淡淡的道一句:“见过这位大人。”随后就把对方当做空气,毫不在意的转头就走。

    饶是袁崇焕涵养极好,这一次也是被气得不轻,不过这些宫人们对他什么态度,也确实不是李大公子能管得了了,袁崇焕有气没处撒,差点给憋出内伤来。

    往前又走两步,两人突然见到前方中极殿大殿的拐角处转出一支銮驾队伍,看那伞盖上分明是帝王所用的明黄之色,不过远远望去似乎走在銮驾下的是一个妙龄美人,那在这紫禁城之中,能用如此銮驾的女子,只有皇后张嫣一个人了。

    没等张嫣靠近,李沐和袁崇焕就赶紧单膝跪下行礼道:“微臣李沐(袁崇焕)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啊,这不是李大人吗?李大人回京来看皇上了?”皇后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虚抬示意两人起身,然后开口就对李沐道,显示出一副极为熟络的样子,几乎完全把袁崇焕给忽略了。

    “娘娘,微臣也想回家过年啊,饺子刚下了锅,味儿都没闻着呢。”李沐哭丧着脸道了一句,让一边的袁崇焕吓了一跳。

    这个时候不应该赶紧表忠心,说无论微臣辛苦,都是为皇上效力,然后正值新年,来给皇上拜个年巴拉巴拉的吗?李沐真的不怕皇后一声令下把他直接赶出去?

    “哈哈,李大人莫要怪皇上,他天天和本宫念叨你何时回京,前几天刚刚听说你回来了,本宫就知道皇上肯定等不及了。好了好了,你这大过年的,不远千里上本宫家里来拜年,还能少得了你的饺子?”说完这句话,张嫣嫣然一笑,让原本就桂姿绰约,绝美动人的皇后显得更加倾国动人,李沐在心里也不由得赞叹道,不愧为号称中国五大艳后之一。

    不过张嫣虽然外貌娇美动人,史书上赞她“颀秀丰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樱”,但是皇后却丝毫不显轻浮,反而性格纯正,严直聪慧,虽然年方双十,便很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张嫣比天启仅仅小一岁,却显然比自己的那不着调的老公靠谱许多,她一直认为魏忠贤和客印月组成的宦官集团是“赵高”这样的小人,所以屡次劝诫天启“亲贤臣,远小人”,所以一直以来,也深为魏忠贤和客印月所忌惮。

    天启三年,张嫣怀上龙子,后因腰痛,想请按摩师按摩一下腰腹,魏忠贤和客印月趁机寻人假扮按摩师入宫,重力捶之皇后腰腹,以致损伤元子,诞下死胎,并且从此无法生育,这对一个女人的打击可想而知。

    李沐和天启年龄相仿,一个二十五,一个二十一,两人有时做君臣,有时做朋友,常常谈论各种机械理工知识,这也是李沐能在魏忠贤的重压之下,依旧岿然不动,笑傲春风的重要保证。

    李沐和天启的关系亲近,皇后张嫣当然也另眼看他,何况本身张嫣也是个活泼的性格,和李沐说话也就一直轻松随意,让平日里不怎么入宫的袁崇焕大跌眼镜。

    “那说好了,这顿御膳微臣可要蹭一碗了。”李沐虽然说话随意,但是一举一动谨守礼仪,目光一直平视皇后面前的地砖,既显恭敬,又不显得拘谨。

    张嫣满意的对李沐点点头,又回头对袁崇焕道:“这位大人是?”

    袁崇焕心里苦笑一声,合着刚才和李沐一起拜见皇后,皇后只听了李沐说的话啊。不过对方是皇后,一国之母,与自己是有君臣名分的,袁崇焕虽然心里苦,面上还是恭声道:“启禀娘娘,微臣袁崇焕,蒙皇上圣恩,恬居辽东巡抚一职。”

    “哦哦,原来是袁巡抚,爱卿为国御守边城,劳苦功高,实在辛苦了。”张嫣淡淡的答一句道。

    “微臣为陛下尽忠,自当肝脑涂地,赴汤蹈火。。。”

    这边袁崇焕的忠心还没表完,似乎是皇后已经习惯了李沐这种说话轻松的重臣,反而对袁崇焕这样动不动就“赴汤蹈火”的大臣感到不喜,转头展颜对李沐笑道:“既然遇见了本宫,那就一起去找皇上吧,这请客吃饭的事儿,还是要他当家的做主啊。”当然这话就是开玩笑了,皇后母仪天下,统领六宫,其实等同于君主,只是不干预政事而已。请亲近大臣吃个饭,还是可以自己做主的。

    “微臣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沐低头略带怜悯的看了一眼还单膝跪着的袁崇焕,头也不回的跟着皇后往乾清宫走去,留下袁巡抚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第二百一十五章 臣的女人

    “微臣李沐(袁崇焕)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乾清宫内,李沐和袁崇焕并排跪在地上给天启行礼,虽然天启特许李沐入宫不拜,但是因为袁崇焕在场,天启也就没有额外让李沐免礼了。

    “两位爱卿为国守土,在辽东同心协力取得此次锦西堡大捷!朕心甚慰,两位爱卿劳苦功高,还是快快请起。”天启兴许是真的高兴,兴许要表现自己礼贤下士的样子,赶忙紧走两步,亲自扶起了两位封疆重臣。

    “微臣为陛下效力,不敢言苦。”袁崇焕拱手向天启施礼,却让李沐在心里不住的嗤之以鼻。

    天启转身回到龙椅上,魏忠贤站在一边笑眯眯的道:“陛下,这一次,李督师和袁巡抚二人都立下大功,何况李督师还生擒了老建奴努尔哈赤,虽然后来老建奴病死,但是二位大人都是功勋卓著,理当重赏啊!”

    魏忠贤这话虽然把李沐狠狠的夸了一通,但是话语间巧妙的抬了一手袁崇焕,袁崇焕说到底在这一战中,除了那来路不明的一万多首级以外,表现堪称拙劣。

    现在的兵部当然也不是傻子,袁崇焕所献首级到底是真东虏还是冒牌货,在兵部稽功司那些经验丰富的郎中眼里一看便知。但是迫于魏忠贤的巨大压力,兵部还是捏着鼻子认了。

    而魏忠贤这么一说,明显就是把袁崇焕的功劳拉到了和李沐差不多的高度,虽然李沐多了一个生擒努尔哈赤的大功,但是袁崇焕也不差嘛不是,而且锦西堡之战原本没有袁崇焕什么事儿,却在魏忠贤的口中变成了两位封疆大吏通力合作的结果。

    “魏相谬赞了,微臣不敢居功。”袁崇焕谦虚道。

    “袁爱卿不必过谦,大伴说的没错,锦西堡之战,建奴损兵数万,迫使皇太极遣使入朝议和,身为辽东总制,自然功勋卓著。嗯。。。袁爱卿,这样吧,辽事你已经熟悉了,现在宁远还需要爱卿稳定局面,升你一级,改任兵部尚书经略辽东,督办粮饷,你看可好?”天启假意思忖片刻道,不过天启看上去是自己想出来的,其实事实上袁崇焕的任命是早就讨论好的,天启只不过是按照内阁的票拟照本宣科,而天启的故作姿态只是想要给臣子一种恩威出于主上的感觉罢了。

    兵部尚书经略辽东,并不是让袁崇焕去兵部做尚书大臣,而是让他挂着正二品的兵部尚书衔,升任辽东经略。明确点说,原来的经略高第估计是要卷铺盖回家了,袁崇焕正式成为大明辽东镇十万关宁铁骑的一把手。

    “圣恩浩荡,微臣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袁崇焕刚刚出言表忠心,却不料皇后张嫣在一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嫣发笑,还是因为李沐刚才在外面和张嫣同行的时候,曾经和张嫣打了个赌,说袁崇焕今天肯定会说至少三次“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加上刚才在中极殿前那会儿,这么一下子的功夫,就已经说了两次了。

    张嫣一时没忍住,后来意识到自己已经失态了,赶忙正色道:“恭喜袁大人了,还希望大人能再接再厉,为我大明建功立业。”

    “陛下,微臣另有一事,肯定陛下准奏。”袁崇焕又叩谢张嫣,这才回头对天启道。

    “爱卿有何事情,但可说来与朕。”天启心情很好,自然态度也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

    “微臣久在辽东,为巩固和朝鲜国之盟友关系,特与朝鲜王商讨,愿娶朝鲜王之妹,明露郡主李妍儿为妻,为我大明争取朝鲜之力,共抗建奴,微臣相信,只要大明和朝鲜联手,五年之内,辽事平定,建奴覆灭可期!”袁崇焕跪在地上,言辞恳切的请求道。

    这边袁崇焕话音刚落,魏忠贤就站在一边不住的赞同道:“陛下,袁大人此言确是利国利民之言啊,为了辽事前途,袁大人不惜休掉发妻迎娶朝鲜郡主,争取朝鲜国之全力支持,假以时日,必将平定辽东之患,还大明一个。。。一个。。。”魏忠贤文化程度有限,本来正在慷慨激昂的夸袁崇焕,夸到一半突然没词儿了,有些尴尬的笑道:“老奴才疏学浅,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张嫣原本对袁崇焕一口一个“赴汤蹈火”的观感一般,现在听闻他为了迎娶朝鲜郡主休了发妻,更是心中齿冷,对袁崇焕的印象真是差到了极点。

    “皇上,微臣有话说。”李沐心中冷笑,目光有意无意的瞟了魏忠贤一眼,这个老东西,看到在明面上奈何不了自己,现在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真是身在朝中,太难独善其身了。李沐不去找别人的麻烦,但是随着自己的地位越来越高,权威越来越重,麻烦也会自己找上身来。

    与其逃避不了,不如勇敢面对吧!五年时间,李沐虚与委蛇,韬光养晦,甚至数次主动请调出京避开这个大漩涡,魏忠贤终究还是不肯放过他,那就别怪小爷我不客气了!

    “爱卿有话直言。”对于李沐,天启自然态度要亲近的多,脸上原本努力保持的皇家威仪也消失不见,微笑着的对李沐道。

    “天启元年,微臣曾经第一次在辽东作战,曾因寡不敌众退避朝鲜,那时在朝鲜第一次见到明露郡主,微臣便惊为天人,引为平生良配,当时朝鲜王李倧就已经同意将明露郡主远嫁大明于微臣,和大明共修秦晋,但因后来建奴势大,微臣提调大军北赴广宁而耽搁。后来微臣南下转任东南,明露郡主也朝夕相伴,未曾疏离半步,此事未曾向袁大人报备,让大人一片赤诚错付,实在是我的过失,还望袁抚台海涵。”李沐恭声道。

    此话一出,天启和张嫣倒是不是很意外,毕竟李沐身边有两位绝色郡主的事情,朝中大部分官员都是知道的,当然,玥然因为李沐为了她玩了一出大的,带着十万大军去沈阳提了个亲,搞得大明朝野天翻地覆,到现在天启还有很深的印象。

    “这么说,明露郡主早就和爱卿有终生之约?”天启问道。

    “是的陛下,明露是微臣的女人。”李沐毫不犹豫的宣誓主权。

第二百一十六章 赐婚

    “陛下。”袁崇焕似乎在李妍儿的事情上,是决心要和李沐杠到底了,依旧跪在乾清宫冰冷的金砖上,又磕了一个头道:“陛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明露郡主双亲早逝,长兄如父,朝鲜王殿下理应决定郡主的终身大事,而不是李大人所谓的‘终身之约’!”

    “是啊陛下。”魏忠贤的话被顶了回来,等于是被李沐狠狠的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整个人都阴沉了下去,一副要吃人的眼光盯着还跪在地上的李沐,出声给袁崇焕撑腰道:“为大明边疆战事计,朝鲜乃辽东重要之臂助,袁大人身为辽东镇总制,提调辽东诸军,身负与建奴作战之责,李大人人在宣大,还是为了朝廷,割爱一下为好。”

    魏忠贤此话一出,李沐心中暗骂不已,这老小子虽然文化程度不高,可着实是个搞斗争的老手,他把李妍儿的婚事和大明的辽东战局化为一谈,李沐也不能说自己不能为了朝廷放弃心爱的女人?就算这话放在天启眼里没什么,但是也足够成为把柄,被魏忠贤手下的那帮疯狗参到罢官回家为止,很可能多年积威,毁于一旦也说不准。

    但是真的要为了自己的声名,让李妍儿嫁给袁崇焕这个唯利是图,恋栈权位的小人?李妍儿托熊成带给自己的信笺也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如果她不能嫁给自己,一定会自尽以酬情意。这也许在后世是很难想象的,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女子,尤其是像李妍儿这样从小接受严格的世家大族教育的贵族女子,司空见惯的想法。

    礼教社会下的从一而终,远比后世所要求的“从一而终”严格的多。

    李沐心念急转,抬头用余光瞥见了一身华丽宫装,坐在一边的软墩上美得不可方物的皇后张嫣,不由得计上心来,对着袁崇焕开口道:“却不知袁大人在早有妻室的情况下,为了迎娶郡主和朝鲜支持,休掉发妻,大人可有惜之?”

    “大丈夫建功立业,为国不惜此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何况一妇人尔?”袁崇焕几乎不加思考的道。

    听闻袁崇焕第三次说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想起李沐那个赌约的张嫣心中更是厌恶了,只是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不过原本淡淡的微笑也收了起来,换了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看着袁崇焕。

    “袁大人,那毕竟是你相伴二十年的发妻啊。”李沐看张嫣的脸色越来越差,主动加把火道:“真的一点都不可惜吗?”

    “李大人,你还年轻,自有儿女情长,很多时候,还是要以国事为重。”袁崇焕不知道皇后对他的观感已经差到了极点,还在那里不知死活的一边渲染自己的忠心,一边贬低发妻的价值。一开始还有点分寸,后来也不知道是找到了感觉还是憋得太久,一咕噜的什么话都冒出来了,什么“妻子如衣服”“大丈夫何患无妻”,把个为人妻子的简直说成了一块随时可以弃之如敝履的裹脚布一般,留着浪费空气,养着还浪费粮食的那种。

    正当袁崇焕兀自和皇帝表明自己忠于革命事业而坚决反对搞个人主义的精神时,冷不防听到忍无可忍的张嫣一声怒吼“够了!”

    袁崇焕这边话没说完,一下子给张嫣这一声娇斥吓了个哆嗦,转过头看向一边,发现原本端庄美丽的皇后已经站了起来,头上精致的发钗乱晃,一双妩媚的双眸里却满是怒火,死死的盯着地上的袁崇焕,看得袁抚台心里寒意阵阵。

    “袁崇焕,你狂悖!”张嫣余怒未消,指着袁崇焕又是怒道,此话一出,周围的太监宫女,包括魏忠贤在内纷纷跪下,转眼间乾清宫大殿里跪了一地的人,只有皇后一人站在中间,仿若女神天降,指着袁崇焕气得全身发抖。

    不同于大明历代皇帝和皇后的关系都比较一般(除了朱元璋),天启皇帝其实和张嫣的夫妇感情很好,张嫣怀孕之后,虽然受到魏忠贤的暗算,导致腹中孩儿受损,诞下死胎,但是天启依旧给他取名朱慈燃,并且追封为怀冲太子,陵墓规制也按太子规制修筑,可见天启对于皇后还是非常宠爱的。

    可以说,在整个天启年间,张嫣屡次向皇帝告发魏忠贤的不法之事,最后能在魏忠贤和客印月二人联手陷害下留得一条命,还真是多亏了天启不遗余力的保护她。

    看皇后发话了,天启也就没有说什么,毕竟张嫣一直以来性格温和善良,深得天启喜爱,而且发火也不是对着他,天启也乐得作壁上观看热闹。

    “微臣该死,娘娘息怒,娘娘息怒。”袁崇焕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赶紧向张嫣请罪道,不管自己错在哪,张嫣是皇后,那就是君,自己是臣子,君臣之间,没有对错可论,只有命令和服从。

    “在你袁崇焕的眼里,为人妻子,是不是一无所用,抛弃妻子也是大义所为?!难道一个连自己妻子都保护不了而狠心抛弃,毫无可惜歉疚之意的人,还能指望你保护我大明的百姓,指望你在关键的时刻,不抛下战友和城池,维护朝廷的权威和体面?!袁崇焕,管中窥豹虽不全面,但是从你的狂悖之语,本宫真是觉得,朝鲜国现在也是自甘堕落,居然找你做盟友,谁知道你在战场上,会不会抛弃他们呢?”张嫣已然怒极,话说的也是很重了,袁崇焕跪在地上,也是从头冷到了脚,好死不死的,忘了张嫣本身就是为人妻子,皇后不也是皇上的发妻吗?自己这样贬低妻子,连带着等于把皇后也给一起骂了。。。

    袁崇焕想到这里,才知道自己一时嘴快惹了多大的麻烦,无论什么时候,对皇后不敬都是无法洗脱的罪名,要是再谈娶明露郡主的事情,那就等于坐实了对皇后的大不敬之罪,这个罪名可是要杀头的!

    袁崇焕悄悄瞄了李沐一眼,却见李沐也正好看向他,这个从无数战阵中走出来的年轻人,毫不畏惧的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杀气,一副“你死定了”的样子,让袁崇焕赶紧避开了李沐的目光。

    都是他!一定是他!袁崇焕在心里呐喊着吼道。李沐从一开始就在这儿等着自己,皇后就是他的杀手锏,自己身为臣子,必须恪守臣道,是不可能和皇后唱反调的。只要皇后支持他,别说明露郡主,自己还能不能留住辽东经略这个官都很难说。

    魏忠贤再怎么权势滔天,毕竟也是皇家的奴仆,在这种公开场合,当着两位封疆重臣的面,自然也不可能反对皇后的意见。

    “好了好了,袁爱卿,皇后,这事儿就这么算了,袁爱卿也是无心之言嘛。”天启对于袁崇焕还是颇为欣赏的,自然不想看着他被上纲上线,直接参到下岗,于是他看场面有点僵住了,不得不主动打圆场道:“袁爱卿,你今天所说之言,确实有失偏颇了,你既已有发妻,还是要好好和她过日子的,祖训教导朕,从来都没有和亲换来的和平和盟友,所以你和朝鲜郡主的事情就算了吧。”大明吸取前朝唐宋的教训,认为和亲和赔款不可能换来国家的稳定和平安。所以大明从立国起就采取了极其强硬的对外政策,有什么问题都是打了再说。

    虽然和亲和谈判不能换来和平,但是矫枉过正也并不可取,很多其实能用谈判解决的事情,战争的成本就高的多了。比如嘉靖年间,同蒙古瓦剌部的俺答汗达成了互市协议,换来两国边境和平四十年,为此做出巨大贡献的蒙古女英雄三娘子钟金,也受到了蒙明两国百姓的共同尊敬。

    天启皇帝身为大明的君主,也是不相信和亲这一套,这也就是看着是朝鲜嫁公主给大明,咱们是占便宜的一方,否则朝廷绝没有应允的道理。

    “皇上,方才是臣妾失礼了。”张嫣平息了一下怒火,转身跪下对天启请罪道:“请陛下降罪。”

    “皇后言重了。”天启对张嫣温声道:“你是一时激愤,袁爱卿也是无心失言,你二人都无甚大的错处,朕自无意怪罪你。”

    “皇上,臣妾虽为国母,按理不该插手大明的军国政事,但是今天臣妾也要为李大人鸣个冤了。”张嫣站起身来,坐回锦墩上,声音清灵的道:“李大人从天启元年驻守辽东开始,天启元年,击建奴,攻沈阳,杀敌逾万,随后东进朝鲜,帮助朝鲜平定叛乱。再至山东,守登州城,又杀敌数千。天启二年,赴锦州任经略,一战锦州,二战广宁,杀敌五万余人,京师传捷,呼为战神。天启三年,平白莲教于山东,杀敌五万,天启四年,又战红毛人于澎湖,杀敌逾万,击沉战船数百艘!今年又于宣府两次大败察哈尔部,杀敌两万余,再于锦西堡大败建奴,杀敌一万余,生擒奴酋努尔哈赤。”

    听着张嫣一点点的叙述着李沐的功劳,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天启和魏忠贤都沉默了,不知不觉间,李沐南征北战,杀伤敌军二三十万人,从南到北,大明边防各镇,几乎都留下了李沐浴血奋战的身影。

    李沐在辽东杀敌一万,生擒奴酋,朝廷一句低调处理,低下的官员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是想想也就算了,这要是放在以前,如此大的功劳,根本想低调都低调不了。李沐带来的胜利太多,奇迹太多,让很多人都忘了这个国家和朝廷,原本是如何风雨飘摇的样子,而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位治世之能臣匡扶社稷,居然还有人怀疑他的忠诚?

    “这样真正为国不惜此身的朝廷重臣,世袭侯爵,居然到了二十五岁还是孑然一身!”张嫣有些激动的道,李沐原本家世就很高,身为前辽东总兵李成梁的嫡孙,他有祖上传下来的宁远伯爵位,一般李沐这样的家庭,到了二十岁大部分也都结婚生子了,而李沐却到了二十五岁,还没有一位名正言顺的妻子。

    “如此国家肱骨,陛下正应亲之信之,极力维护,而不是为了某些自以为是的沽名钓誉之徒,抛弃妻子的冷血之辈而夺人所爱!”张嫣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说的袁崇焕和魏忠贤哑口无言,袁崇焕抬头看向天启,似乎想辩解什么,冷不防看到张嫣眼里一道寒光闪过,硬是把嗓子里的话给咽了回去。

    厉害啊,李沐听着张嫣的话,心里暗暗赞道,这位皇后在历史上就很有名,生的窈窕绝美不说,难得的是性格纯和,直言敢谏,简单来说就是价值观很正。经常劝谏天启皇帝远离魏忠贤和客印月,每每把魏忠贤比作秦代权阉赵高,让魏忠贤多次起了杀心。

    张嫣的话听在天启的眼里,想起李沐多年来和自己相交甚欢,尽心尽力的为国事操劳,从天启元年到现在,眼看天启六年近在眼前,转眼这么久过去了,李沐每一年几乎都是在凶险无比的战场上度过的。

    天启这个人,虽然不是个合格的皇帝,但是却一直想做一个合格的朋友,合格的丈夫,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史载魏忠贤曾经捏造了证据想诬告张嫣的父亲谋反弑君,如果这个罪名坐实,张家自然一个都跑不掉,满门夷族几乎毫无悬念。但是后来秉笔大太监王体乾悄悄和魏忠贤说:“主上凡事愦愦,独于夫妇、兄弟间不薄,一不慎,吾辈无遗类矣。”意思是皇上大事儿不关心,反而对夫妇,兄弟之间的情感颇为看中,要是一不小心,我们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魏忠贤深以为然,随后放弃了陷害张皇后的计划。

    不过天启这个性格是把双刃剑,一方面,重情重义的他确实保护了张皇后免于危难,另一方面,他也因此纵容魏忠贤坐大,为大明朝廷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而现在的天启皇帝,想起李沐这么多年不辞辛劳的四处征战,到处灭火,还要顺带为他解决经济问题,想必肯定有很多苦楚吧,不由得一下子红了眼眶,很是动情的道:“李爱卿,这些年,苦了你了,你不容易,朕都知道。”

    李沐虽然心中没有什么忠君的思想包袱,但是天启这个人贵为帝王,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确实也不愧为一个知心的好兄弟了。

    “皇上,微臣。。。都是因为皇上信任微臣啊。”李沐也是有些感动的道。

    “爱卿已经二十五岁有余,却时至今日还未娶亲,都是为朕的江山操劳之故,实在让朕心有愧疚。”天启抬手示意李沐不要再说,转而对魏忠贤道:“大伴,着内阁和司礼监拟旨。”

    “陛下,旨意何为?”魏忠贤恭声问道。

    “原晋阳侯李沐,因击辽东建奴大胜,生擒奴酋努尔哈赤,功勋卓著,实乃诸臣工之典范,今钦册其为太原郡公,总制宣府、大同、山西、延绥、宁夏、固原、甘肃等处军务兼理粮饷,升兵部稽功司郎中,国子监博士,詹事府官职原职留用,平章军国重事原职留用!”天启大手一挥,便是极尽荣宠:“赐黄金五十两,白银三千两,赐禁宫骑马,入参不拜,增其食邑五千户。赐婚玥然郡主爱新觉罗氏为太原郡公夫人,领正妻,封一品诰命;赐婚明露郡主李氏为太原郡公夫人,领平妻,封一品诰命,吏部造册,通晓诸国使者,咸使闻之。”

    宣大总督升任七镇总制,现在的大明九边,从西边的甘肃一直到东边的河北,中间上万里的长城,都是李沐辖境,手握大明九边重镇中的七个(其实一共有十三个,但是有四个是嘉靖年间新设的,兵力比起原来的九镇差很多),现在的李沐,掌握着整个大明帝国超过一半的军队,就算是保守估计,也差不多有近三十万左右。

    晋阳侯升太原郡公,也让李沐终于摸到了公爵的门槛。

    天启皇帝不赏则已,一赏就是超大手笔,让迄今为止也算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李沐,一下子都有些无所适从。

    “爱卿,九边防线,国家命运,朕都托付于你了,莫要让朕失望。”天启深深的看了李沐一眼,重重的叮嘱道。

第二百一十七章 出狱

    京师的晋阳侯府再次改换门庭升级成了太原郡公府,其实李沐在京师的家并不大,只是一直以来都差人仔细打扫着,从宁远伯一路升到太原郡公,李沐也没有更换更大的宅邸。现在李家的府邸在大明一共有三处,一是在辽东的李氏老宅,二是李沐任职东南时,出钱买下了原来东南总督胡宗宪的总督府邸,三就是现在在京师的这处小宅子,不过虽然李沐在京师的宅子小一些,但好歹也是个两进的院子,何况北京的房价嘛,大家都懂的,未必就比杭州的府邸便宜一些。

    不过这样的房子平日里住一下倒是没有什么,但要是作为婚礼的场地,未免太寒酸了一点。

    李沐受皇上亲口赐假婚娶,朝鲜的明露郡主也已经启程,大红的喜帖用八百里加急的快马发往大明各地。加上因为正值新年,很多地方督抚都刚好在赴京述职的路上,仅仅到现在,明确表示要当面恭贺李沐新婚之喜的督抚高官就已经数量不少了,锦州经略熊廷弼,浙江巡抚洪承畴,大明九边的各位总兵官,陕西,山西,山东各省的布政使,加上内阁首辅大臣刘一燝,次辅大臣顾秉谦。当然,司礼监掌印魏忠贤和秉笔太监王体乾虽然现在已经渐渐不和李沐是一路人,但是官场上的体面还是要维持的,不可能缺席他的婚礼。

    除此之外,英国公张维贤,成国公朱纯臣,以及远在南京但是接到请帖之后信誓旦旦的要来北京贺喜的魏国公徐弘基,另加上衍圣公孔胤植,以及安远侯、恭顺侯、怀远侯、武定侯、泰宁侯、武安侯等在京侯爵。如此多的高官勋贵,总兵将领齐聚一堂,李大公子的这个婚礼,要是再在自家那两进的小院子里办,未免有些不合礼制了。

    李沐从天启元年开始,历经大战,战功卓著,现在隐隐已经是除魏忠贤以外的大明第一重臣,不仅如此,李沐圣眷隆重,也丝毫不下于魏忠贤,更不用说这位大明第一封疆,过了年才刚刚二十六岁。

    “要不上朕这里办吧。”乾清宫里,天启一边鼓捣着自己正在改良中的新式火炮,一边听着李沐诉苦,不由得放下手中的小锤子,浅浅的笑着道:“论场地,朕这里肯定是够大了,你那个婚礼肯定不是一般的热闹,朕还真的挺想凑个热闹呢,皇后也是说了,说朕整日里摆弄大炮,现在都不理她了。不过说实在的,朕每日里为了国家边防做这个活计,确实有些冷落她了,正好你这个婚礼上朕这里来办,让皇后好好给你参详一下。”

    “微臣惶恐,这。。。真的可以吗?”在故宫办婚礼?李沐对于这个想法也是颇为心动,自开国以来,就算到了后世,除了明清历代皇帝,还真没听说谁在紫禁城内大婚的,这要是说出去,那可真是倍儿有面子,足够让别人好好的羡慕一阵了。

    “可以,怎么不可以,这偌大的宫城,就是朕的宅邸嘛,爱卿家中房舍不够,朕借你几幢屋子而已,又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天启毫不在意的道:“就这么定了,你那个小房子朕是知道的,真是螺蛳壳里的道场,哪里能办大事了。要不朕做主,帮你在京城选个址,起一座新的郡公府怎么样,不过眼看着你婚事在即,就算明天就开工怕是也来不及了。”

    “啊?陛下,微臣的小房子其实住着挺好的,那既然圣恩如此,微臣就却之不恭了。。。”李沐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道。

    “那就这么说好了。”天启刚刚讲了几句,目光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上,拉着李沐道:“李爱卿,你那天说的那个滑轮和齿轮,朕在这里做了几个样品,你来随我一起看一看。。。”

    第二天,李沐早早的就来到了锦衣卫衙门前等候,由于刚刚大年初二,锦衣卫衙门也没开始上班,门口的雪都积了厚厚的一层,李沐和若菡都穿着一身华服大袄,带着几名亲卫站在门前台阶下的雪堆里,目光一动不动的望向锦衣卫衙门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

    其实李沐刚刚来的时候,就已经有好几个值班理事的千户跑出来,恭恭敬敬的要请李大公子到里面等候,胜过在这天寒地冻的天站在雪地里,毕竟李大公子现在也已经是七镇总制,太原郡公,光兵权就有不下三十万,对于锦衣卫的这些千户来说,简直就是好似天上星辰一般的存在。

    不过李沐却摇头拒绝了,依旧直愣愣的站在没了脚脖子的雪堆中,脚踝边的雪水被热量一触,就慢慢的融化开了,一点点的渗进靴子里,感觉生冷生冷的。

    过了差不多有小半个时辰,穿过锦衣卫的大门,一个步履蹒跚的身影一点点的出现在李沐的视线中。看上去像是一个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穿着一身破败的囚服,脸色青白憔悴,不过即使在如此困境之下,来者的身杆依旧挺得像一棵笔直的白杨树,眼睛里满是凌厉的浩然之气,周围几个搀扶他的锦衣番子从头到尾都低着头,从头到尾没敢跟这位老者对视一眼。

    那老者越走越近,直到看到眼前的李沐,这才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嘴里不停的呜咽着,却始终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

    看到那老者憔悴虚弱的样子,李沐眼眶一红,重重的跪在冰凉的雪地上,弯下腰行了一个郑重的大礼,带着颤抖的声音道:“老师。”

    李沐跪下之后,若菡也跟着他盈盈跪倒在地上,跟着轻声唤了一句:“拜见老师。”

    能让已经身为太原郡公,七镇总制的李沐诚心跪下唤一声老师的,普天之下除了杨涟,不做第二人想。

    杨涟看着地上跪着的李沐,一年不见,似乎比以前更结实了一些,想当初在锦州教授他诸子文章的时候,李沐还只是一个弱冠少年,虽然在军事指挥上堪称天纵之才,但是为人轻浮,经常惹出大乱子来。

    现在的李沐,经过多年的历练,现在的李沐更像是一把大而无锋的重剑,仅从气质上看,就比以前要内敛很多。

    “我的耳朵,听不见啦,你先起来吧。”杨涟久在诏狱,受尽无数非人的折磨,两耳已经完全失聪,留下了终身的残疾,他看着李沐跪在地上,也不知道李沐有没有说话,只好先让他站起身来再说。

    李沐看着杨涟苍老的面容,心中不由得一痛,赶紧先取来金绒的大袄给杨涟披上,然后把杨涟扶上马车,车轮嘎吱嘎吱的开始缓缓转动,仿佛一首欢快的乐曲。

    “你是怎么把我放出来的?云琪,我可告诉你,要是你因为我的事,低声下气的去求了那老阉奴,我可绝不答应!”杨涟坐在李沐的马车上,依旧不愿意靠在软和温暖的棉垫上,坐着了身子很是肃然的问道。

    李沐知道杨涟双耳失聪,就让若菡取来纸笔,将自己说的话写给杨涟看,不过因为若菡写的总不比李沐说的速度快,所以李沐也就尽量长话短说,争取言简意赅。

    “是我指示锦衣卫指挥使放人的。”李沐在杨涟的面前,颇有些幼稚的意味,很像刚刚写完了作业和老师居功的学生一般,虽然时间这么久了,李沐的神经已经锤炼得和钢铁一般,但是每在杨涟面前,还是有想急切的求夸奖的意味。

    “你?指示崔应元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放人?”杨涟看了若菡写在纸上的字,这才细心打量起李沐的马车来,不由得小小的惊讶了一声道:“看这规制,你现在已经是公爵了?”

    “太原郡公。”李沐从若菡的手上接过毛笔,颇有些得意的对杨涟炫耀道。

    杨涟看着李沐得意的样子,轻轻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骂道:“你这才多大个人,就让你做了郡公?”

    “我在辽东抓了老建奴努尔哈赤的。。。”李沐不满的写道。

    “努尔哈赤被大明生擒了?那建奴何以不和大明休兵?”杨涟疑惑的问道。

    “皇太极继任了新的大汗,但是仗还有的打。”李沐也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李沐看杨涟微微的点了点头,又赶忙在纸上写道:“学生和明露玥然两位郡主大婚在即,想请老师做证婚人。”

    杨涟看到李沐写下的字,脸上露出了一丝很是惊喜的笑容,不觉抬高的声调微笑道:“玥然郡主和明露郡主都是心性纯合的好姑娘,你既有福气得到她们二人的青睐托付终身,还当好好待她们,莫要辜负了两位郡主的心意。”

    对于李妍儿和若菡,杨涟当然是认识的,当时杨涟前往锦州任监军道,就是因为李沐带着十万军兵跑去沈阳迎接若菡引起了朝廷纷争的缘故。

    “我倒是以为今天要上刑场了。也没有人跟我说什么,就知道领着我往门外跑,我就说,锦衣卫衙门现在哪里出的这个规矩,大过年的还开刀杀人?”杨涟自嘲一番,对李沐道:“罢了罢了,你既有心救我,我也不硬留在锦衣卫给你添麻烦了。”

    李沐嘿嘿笑了笑,没有接杨涟的话。

    “云琪,你的官威日甚,我自然为你高兴,但是站得越高,你就挡住了越多人的路,更是要小心才是啊。”第一次的,杨涟没有和李沐说家国大义,而是关心起他的前途来。

    “老师放心,学生醒得。”

第二百一十九章 小熊同学的爱情

    随着李沐的婚期临近,李府的家人和好友也陆续抵达了京城。

    在京师李府的小院子里,从东南赶来的李家众人正围坐在府上花厅里,因为现在还正是春节年间,李沐也是向来没规矩惯了的,除了老夫人娥恩哲以外,其他的小辈们手上都拿着各式各样儿的零食,李沐惯爱爆肚和烤肉,李硕钟情猪肉芹菜馅儿的饺子,李嫣偏爱甜腻可口的麻团,所有人都一边说话闲叙,一边往嘴里塞东西。好一副谈笑皆吃货,往来无白丁的画面。

    娥恩哲算是托儿子的福,现在已经是太夫人了,这也是一品诰命,受朝廷承认的,娥恩哲一直以来对于自己的儿媳妇儿那是十二万分的满意,上一次她劝若菡离开也是因为她担心若菡的身份会拖累李沐的原因,可怜天下父母心,李沐也就没有再责怪母亲了。

    现在皇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既然亲自赐婚于李沐,就代表朝廷已经承认了若菡的郡主身份,以后就算是有不开眼的想找麻烦,只要一句“皇上钦封”就足够堵上那些御史的嘴了。过程跌宕起伏,结局皆大欢喜,娥恩哲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大哥,妍儿姐姐还没有到京师吗?”李嫣的性格和若菡颇为想象,一直以来就是个古灵精怪的样子,按理来说,李嫣也已经二十岁了,娥恩哲在江南的时候,就着急忙慌的到处张罗着这个丫头的婚事。但是也不知道是李沐的思想影响了几个弟弟妹妹,还是李嫣本身心高气傲的原因,无论娥恩哲找来什么样的男人,李嫣总是嗤之以鼻道:“跟大哥比起来,这小白脸哪里像个男人了。”随后就不再多看一眼,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关键是现在李沐的身份今非昔比,太原郡公是什么人,那可是大明永乐以后第一位公爵。由于大明赏赐爵位一直以来都很慎重,大明现有的几位公爵,包括英国公、成国公、魏国公、黔国公这几家,都是洪武年间和靖难时期封的开国公爵,在永乐后快两百年的时间里,李沐还是头一个碰到公爵门槛的。

    李沐已经贵为太原郡公,顺带着李嫣的身价也是水涨船高,加上李嫣本身生的娇美可爱,清纯动人,更是让无数青年俊彦差点踏破了李家的大门。

    李嫣的跳脱的性格让她和家中几位兄长的关系都是极好,所以知道李沐即将大婚的消息,李嫣终于急不可耐的想要见到阔别已久的李妍儿了。

    “妍儿应该就这两日会到京城了吧。”李沐提起李妍儿,也是嘴角微微扬起,心中一片柔软之意,自己和她也有一年之久没见了,这个时代却又不像后世有各种发达的通讯手段,除了李妍儿间或会给李沐写几封信以外,基本算得上是音讯全无了。

    “大哥,你这齐人之福真是好让人羡慕哦。”李嫣继续咯咯的笑道:“不知道硕哥哥是不是也能有大哥这个好福气呢。”

    “你这小妮子,都是大姑娘了还没个正形?这回到了京师,刚巧大哥也在这里,我们两个得好好合计合计把你嫁出去了。东南那些富家公子你看不上就算了,我和大哥那一届进士中,像张溥张乾度,张采张受先,那可都是才华横溢的俊彦,张溥现在。。。好像已经是翰林学士了吧?受先兄好久没联系,我却是不知道了。”李硕听着李嫣又把矛头转向了他,毫不客气的反击道。

    “受先兄进了太常寺,现在是在太乐署博士,不过年节过完,衙门开门之后,估计就要调任山西道监察御史了,到时候有受先兄助我,我的事情肯定也能好办不少。”李沐点头微笑道。

    “你看你看,一个翰林学士,一个监察御史,新科进士,前程似锦啊,怎么样,小嫣?考虑一下?”李硕坏笑着对妹妹打趣道。

    李嫣再怎么大大咧咧的毕竟也是个姑娘家,一下子就羞红了脸,恨恨的跺了跺脚,狠狠的瞪了两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哥哥一眼,转身低着脑袋就往门外跑。

    “云琪!云琪!”院中突然响起了一个粗豪的声音,这么大的嗓门,除了李沐的亲卫三跃以外,在李沐认识的人当中,只有现任北云兵统领,太原总兵官熊成能有这个分贝。

    “哎哟。”熊成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不知道要说什么急吼吼的事,铁塔一般的汉子居然走起路来脚下生风,没有注意到身边急匆匆错过去的李嫣,一下子和李嫣撞了个满怀。刚才那声“哎哟”,就是可怜的李嫣重重摔倒在地砖上的通呼声。

    李嫣揉了揉被撞得有些头晕目眩的小脑袋,没好气的推了一下熊成,熊总兵自然是不当回事的纹丝不动,让小丫头一阵气苦道:“你这什么人啊,撞到人了也不道个歉的。”

    “啊?”熊成的身量很高,按照彼时的标准那是八尺有余,大概有一米八五的样子,李嫣其实也不算矮了,小姑娘现在也有一米六五左右,与她的两位嫂子若菡和李妍儿身量相当,在这个时代的女子当中算得上是身材很高挑的美人了。不过在人高马大的熊总兵眼里还是不够看。

    这也就是熊总兵难找对象的原因,这个时代普遍男性身高都在一米六左右,其实若是普通百姓家庭,一米六以上都算是身量比较高的,像熊成这么大块头的,要是一般的姑娘家在他眼里看起来那么小一只,性格合不合适不说,洞房花烛夜那天,熊成都害怕一个失手把姑娘给压死了。。。

    一直以来,大大咧咧的视结婚成亲为洪水猛兽的熊少爷,在低头看到李嫣那嗔怪气愤的俏脸时,竟然一下子愣住了。

    “对。。。嗯。。。对不起啊。。。”一向在战场上带着五千北云精锐所向披靡,现在已经是正二品一镇总兵的熊成,居然说话吞吞吐吐起来,一个对不起都讲得断断续续,仿佛再说一门不熟悉的外语一样。

    “你这人,怎么连别人家都乱闯啊,一点礼貌都没有。”李嫣其实知道,能毫无阻碍的出入李府并且开口称呼太原郡公李沐为“云琪”的,要么就是比他地位还高的几位国公爷,要么就是李沐的至交好友。所以李嫣也就是自己抱怨一下,从地上的积雪里爬了起来,轻轻抖了抖裙子上面的雪花,看着熊成还直勾勾的望着她,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羞涩,转身蹭蹭的跑掉了。

    小熊同学目送着李嫣离开,直到很多年以后,熊成和李沐谈起这一天的时候,他还是一脸回味的道,那一刹那,仿佛冬日的阳光都比前一秒钟温暖了一些。

第二百二十章 云路飞鸢愁跕跕

    当熊成还在为方才的惊鸿一瞥意犹未尽的时候,李沐已经披上外衣从房内出来了,看见自己的好兄弟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院子里的雪堆上,不由出声喊道:“伯功?何故驻足于此处,进屋啊先。”

    对于熊成这样的好友,李沐自然是不用客气。热情的招呼熊成进屋叙话,但是熊成楞了一下,大脑似乎好不容易重新接上电源,很是激动的道:“云琪,有贵客来了!”

    “贵客?”李沐摸着脑袋奇怪的问道:“什么贵客?”

    现在曾经朝不保夕的兄弟两早就已经今非昔比了,熊成现在也是朝廷的总兵官,什么样的人能当得起熊成如此郑重的道一句贵客呢?

    “云琪,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熊成看李沐疑惑的站在原地没动,赶紧凑上去拉着他就往外推:“别让人家等你啊。”

    李沐被熊成一头雾水的拉到门外,却看见大明太原郡公府前,站着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年龄约莫有五十岁的样子,看衣服的形制不像汉人的服饰,但是头上的凤冠却又表明了这是一位朝廷认可的一品诰命夫人。

    那贵妇浅笑盈盈的看着李沐,温和而柔软的目光仿佛把他包围了起来。而一向出事冷静,现在已经多少有些喜怒不形于色的李郡公愣了好一会儿,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的确认了一下,然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迸发出来,高声而惊喜的叫了一声:“阿嬷!是你吗?!你来看我了?”

    李沐口中的“阿嬷”,当然就是曾经陪伴他从辽东东进朝鲜,给了那个时候的李沐绝对的信任和支持,大明朝最为忠勇的巾帼英雄秦良玉将军。

    “你的婚礼,我怎么能不来。”秦良玉笑呵呵的道:“当初第一次见玥然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丫头心性善良,虽然是个晶莹剔透的女孩子,却是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勇气,现在看你们两个修成正果,阿嬷也是真的为你们高兴。”

    秦良玉身为带兵作战的女将军,自然喜欢若菡这样勇敢大气的女孩子,这一次转程从四川石砫赶到京师参加李沐的婚礼,确实也让李沐大为感动。

    “阿嬷能来,云琪自然是非常感激的,外面天寒地冻的,阿嬷还是先进屋吧。”李沐招呼着秦良玉,又转身看着曾经和自己并肩作战的白杆兵们,笑着道:“诸位弟兄也一起进来吧。”

    “看来秦将军比我早到一步啊。”李沐和秦良玉正在叙话间,从秦良玉的身后又响起了一声惊雷般的大笑,那笑声穿透力极强,气度雄浑,声震云霄,却让站在一边的熊成脸色大变。

    “熊督师,别来无恙啊。”秦良玉回头一看,那华发须白却依然精神矍铄,神采奕奕的老大人,正是现在的锦州经略,兵部侍郎熊廷弼熊老督师。

    “秦将军就别未见,现在倒是显得比以前年轻了些。”熊督师和秦良玉是一辈人,说话自然要随意些,李沐和熊成看着新奇,却又知道不合适自己插话,只好在一边呵呵的笑着。

    熊老督师越过李沐,目光一下子就锁定了自己的儿子,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好几位一二品高官的面,上来就气势汹汹的道:“你这臭小子,云琪眼看着就要成婚了?你怎么也不抓点紧,再这么让你到处胡乱玩下去,老夫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第一次的,原本对于这个问题能躲就躲的熊成难得没有反驳老爹的话,也不知道是真知道着急了还是有了什么别的想法,这回居然默默的点点头道:“我会努力的。”

    当李沐在京城内喜迎八方来客的时候,在千里之外的陕西,却有另一个姑娘为了李沐暗自神伤。

    陕北白水县的一处小院子内,一身白色汉装的洛鸢脸色阴沉的坐在一张梨木镜花椅上,旁边的椅子上还坐着另一个虬髯大汉,下面人头攒动,看上去不下于有好几十位体格健壮的汉子,不过有些同洛鸢一样白衣打扮,明显是白莲教中人,还有一些只不过穿着一身粗布短衫,很明显就是些普通的农民,间或还有几个人抬起炙热而贪婪的目光看向前面的洛鸢。

    原本堂中好像在商议什么事情,所有人都低低的窃窃私语着,但是突然感觉眼前寒芒一闪,几柄飞刀迅速飞了出去,一下子扎在了那几个偷瞄洛鸢的色狼腿上,让那几人嗷嗷的就开始抱着大腿惨叫,正当堂内诸人色变的时候,洛鸢看也没看那几个哀嚎的色鬼,只是冷冷道:“下次眼睛再不检点,莫怪我取你们性命!”

    洛鸢语气冰冷,手段凌厉,顿时让几个心有非分之想的低下了头,嘴里骂骂咧咧的不知道咕哝着什么,却是再也不敢抬头看洛鸢一眼了。

    “洛姑娘。”对于大堂内的小插曲,洛鸢身边的虬髯汉子并未多说什么,转而主动抱拳施礼道:“我王二是个粗人,原本也不是一定要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跟朝廷过不去,但是自从天启五年以来,陕北大旱,草木枯焦,乡民外逃,饿殍载道。朝廷不恤民情,反而加派徭役,重征军饷,官吏索征无度,强豪剥削而尽。老百姓已经没有活路可言,我们也是逼得没办法,要在刀口上挣口饭吃,但是很多事情,我们都是两眼一抹黑。贵教曾在山东起事对抗天兵,聚众十余万,声势浩大,诸般事宜,还要向洛姑娘请教。”

    而王二的手下,另一位叫做种光道的农民打扮的汉子道:“他们白莲教在山东那一次,不是弄得损兵折将,一事无成么,向他们请教什么来的?”

    “话不能这么说。”王二在一边摇头道:“山东平叛的那是李战神,岂是一般人等了,能在李战神手中逃得一条性命已是不易,那辽东建奴,蒙古骑兵,哪一个不是被打得屁滚尿流的。输在李大人手下,不冤。说实在的,要不是真的活不下去了,我也不想和李战神这样的人物对阵疆场。”

    提起李沐,洛鸢原本有些沉闷灰败的双眸内闪过一丝耀眼的神采,不过也仅仅是那一刹那,就迅速的黯淡了下去,李沐的大婚的消息传来,让原本还满怀期待那坏人来找自己的洛鸢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在他左拥右抱,享受齐人之福的时候,可有记得还有一个姑娘为千里之外,为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洛鸢对李沐原本充满了幸福的希冀,而现在,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女人失去理智的时候,真的很难想象她能干出什么来。。。原本已经打算退出白莲教金盆洗手的洛鸢,突然主动联系了陕北几股大的流民势力,并且召集了包括徐鸿儒在内的白莲旧部,在陕西白水县密谋起义。

    洛鸢看着四周尽是野心勃勃的利欲熏心之辈,心中不由的叹道:“李沐,你不是说要来找我么?你不是说无论我捅出什么篓子你都会保护我么?我倒要看看,这回我把天都捅破了,而你是不是真有女娲神力,这个天,你要怎么帮我补上?”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大婚(上)

    四九城的城门边,寒冬腊月,雪花漫天,李沐带着数十名亲卫站在城门官道的积雪中,看那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急不可待的样子,要是不是带了那么多侍卫凸显了李大公子的身份,估计会以为这个小伙子在给哪位江洋大盗望风呢。

    过了许久,远处地平线开始现出高高的仪仗来,随后出现在李沐视线里的,是一支长长的华美车队。前面两排举着旗牌带着宽檐帽,帽上扎以锦瑟彩羽的卫士,后面是大量手持红底大髦的仪仗,仪仗之后则是一架单辕的苍青色马车,而苍青色,正是朝鲜王室的象征。

    在京城的雪地中已经冻得瑟瑟发抖的李大公子,脸上却露出了极为激动的温暖笑容,回身命令卫士们打起太原郡公府的仪仗,但是还没等卫士们把仪仗排好,李沐就已经自顾自的踩着无痕的白雪跑到了大队仪仗的前面。

    随着朝鲜仪仗缓缓的停了下来,富丽华丽的单辕马车也慢慢的停在了李沐的面前。

    李沐看着眼前装帧精美的马车,眼神不由得又温柔了几分,他伸出手臂轻轻的敲了一下车厢的边缘处,而后柔声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啊?”就如同第一次见面一样,马车里传来一个惊讶的娇呼,显然对李沐的开场白极为意外。

    “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喊你喂,你就答应吗?”李沐继续笑着说道,虽然每一句话都和五年前汉城的那个晚上没有区别,不过此刻的李沐,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彩虹般的幸福,直直的让马车内的姑娘有些眩晕了。

    “可以的,大人您随意称呼。”姑娘也轻柔的回答道。

    “那你叫什么呢?”

    “李妍儿。”说完这三个字,马车的帘子就被掀开了,李妍儿穿着一件有些单薄的淡蓝色朝鲜长裙从马车中探出身子来,一年未见,佳人似乎清减了一些,头上依然扎着一根红色的发带,一双温柔娴静的眸子,柔情似水的看着李沐,所有的思念,就在这个眼神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妍儿,你终于来了。”李沐说完这句话,就主动伸手握住佳人的柔夷,慢慢的把她从马车上扶了下来,却不妨一阵寒风吹过,让刚刚从温暖的车厢中出来的李妍儿打了一个寒颤。

    李大公子一瞬间男友力爆棚,一个转身就把姑娘的娇躯抱在了怀里,也不顾李妍儿羞怯的挣扎,很是霸道的搂紧她后,才邪笑着道:“小娘子,以后跟着本少爷,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过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你这没良心的坏人。”听了李沐没心没肺的话,李妍儿一阵气苦,但是想责怪却又舍不得,只好悄悄的把小脑袋埋到李沐的臂弯之中,在他的怀里低低的咕哝着:“你怎么不早些来把我抢走,害的我担惊受怕了那么久,真以为要被王兄逼着嫁给那辽东巡抚,连自裁的匕首都准备好了。”

    李沐听李妍儿这么说,心中更是心疼,转而把她又抱紧了些,轻轻的在李妍儿额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这才柔声对她道:“幸运的是,最后你是我的。”

    随着李妍儿抵达京师之后,所有大婚的主角和宾客基本全部到场了,天启下令从宫中调派惯于为嫔妃们饰以宫妆的老宫女赴李府为二位新娘上妆,皇后张嫣甚至亲自遴选了优秀的宫女去服饰两位郡主在婚礼前的妆容准备工作。

    而在李沐这边,明显在妆容上要简单很多,但是别的问题就要麻烦一些了。。。比如,新娘家的拦门。。。

    李妍儿身为朝鲜明露郡主,娘家就由朝鲜国宾馆代替了,看上去似乎不会出什么太大的幺蛾子。若菡因为身份特殊,所以巾帼女将秦良玉就自告奋勇担当了若菡的娘家长辈。对于新娘拦门这种传统,就算是李大公子贵为郡公也无能为力。平日里还算乖巧可人的两个未婚妻,这个时候竟然拒绝透露任何有关于拦门之题的信息,让李沐恨得后槽牙直痒痒,心里想着一定要在洞房花烛夜要这两个小妮子好看!

    熊成,孔胤植两个至交好友和李沐躲在房内窃窃私语的讨论着明天怎么对付新娘的刁难时,两位新娘现在也是如坐针毡。

    由于李沐大婚,排场严谨,更有皇上皇后及诸位高官亲临,新娘的妆容也是极尽奢华。一开始,李妍儿和若菡两人就都要入香盆沐浴,撒上花瓣后就会有几个从宫里来的老宫女拿着羽刷来给两位郡主搓洗。。。这个过程非常满场而繁琐,直让两位郡主感觉脸汗毛都要搓下来了方才罢手。却没想到万里长征刚刚走完第一步,两位绝色美人从浴桶中光溜溜的被扶了出来,然后就被要求躺在大床上,又另外几位宫女给她们擦上香粉和花瓣精油,先以精油覆底,再抹上一层白嫩的香粉,如此反复,直到把人擦得像个瓷娃娃一般,才由管理衣饰的宫女们一件件的为两位新妇穿上郑重华丽的冠服,看着那一品诰命的命服,所有在场的女人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盖因在这个时代,一封诰命,其实就是女人一辈子最大的追求!何况还是一品。

    除了秦良玉这样极个别的土司出身的女人(少数民族),可以通过承继丈夫的土司官职成为石砫宣抚使以外,诰命夫人,几乎是大部分女人提高社会地位的唯一途径。一是因为身负诰命,就可以和丈夫同品同级,受朝廷体制承认,并且拥有对应的薪俸。二是因为自大明朝开国至今,甚至从前宋开始,废掉的皇后都有十好几位了,却还没有一位被休掉的诰命夫人,证明一封诰命有的时候比皇后的金册还靠得住。。。

    这样的免死金牌,简直是女人们趋之若鹜的毕生追求,若菡和李妍儿两位郡主要不是闭着眼睛,估计都要被这位羡慕的流口水的声音给融化了。穿戴冠服之后,就有另两个侍女搀扶着两位已经和洋娃娃差不多的姑娘坐在两面麒麟铜镜前,再由专门的宫女为两位新娘的面部上妆。

    俗话说“郎才女貌”,每一个女孩子都想在大婚的当天拥有绝美的容颜和耀眼的光彩,李妍儿和若菡自然也不例外,宫女们整整在两位郡主的脸上忙活了快两个时辰,才轻轻的用朱笔点上一枚眉心砂,结束了漫长的上妆过程。

    而此时,天空已经微微泛起了鱼肚白,时间也已经转到了大明天启六年二月初十,钦天监算出的黄道吉时,正是今日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大婚(中)

    一大清早的,五城兵马司就开始派遣兵丁打扫街道,随后,来自右都督府的京营士卒开始站岗封锁长安街。当然各位有品有级的高官们还是可以自由行动,只不过普通百姓不让上街罢了。

    这么大的动静,当然不可能不引起全城老百姓的注意,何况今儿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全京城的高官们几乎都起了个大早,开始纷纷向皇城,关键是要说国家有什么大事需要举行大朝会也就算了,这些高官偏偏还都没有穿官服,一个个打扮得喜气洋洋的,活像要去皇宫里发红包的财神爷。

    随着日头越来越高,出现在长安街上的官员品级也越来越高,直到很多明白人儿看见了英国公府上的旗牌和英国公张维贤,成国公朱纯臣两位好友并肩穿着锦袍往皇宫而去的时候,反而更加让人疑惑了。因为除了新年大朝以外,这两位是不参加大朝会的。大明朝的勋贵们或许有可能是吃喝玩乐的行家里手,但是无论如何在参知国政上明显存在感不强。

    李沐其实醒得比这些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们还早,又或者说李大公子根本就没睡着,就算是两世为人的李沐,结婚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当然这次对他们三个人来说,都是大姑娘上花轿,无论是字面上的还是实际意义。

    熊成和孔胤植两人也很早就来了郡公府,今天是李沐大喜的日子,两位好友都赶来做他的帮手,当然在西方有一个更专业的名词叫伴郎。再看此刻的李沐,穿着一身大红的官锻长袍,头上顶着个一品大员的冠帽,不知道哪里有问题,却又总觉得别扭的很。

    “这不是你当状元那会儿穿的那件嘛。”孔胤植眼睛尖,一眼就认出来李大公子身上的衣服是状元服,说完还饶有兴趣的伸手捏了一下道:“看来太夫人觉得你这个状元还是有宣传一下的必要啊,否则都快给别人遗忘了。”

    “哎,无他无他。”熊成微笑道:“反正新郎官儿的衣服也是跟着状元服仿来的,你有本事穿真的干嘛不炫耀一下呢。”

    李沐甚至自己今天就是个提线木偶,反正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没过多久,鸿胪寺的官员也来到了郡公府,开始教授李沐婚礼的一应礼仪。

    原本来说,李大公子自己结婚,你的婚礼你做主,婚礼怎么操办完全是他自己的事情,就算是李沐贵为郡公都犯不上让鸿胪寺去操这个心。但是这一次,皇上和皇后明确表示要出席的话,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一来为了防止李沐有什么失仪的举措,二来李大公子确实干过不少著名的,广为人知的,震惊官场的,不靠谱的事儿。

    不过皇帝在奉天殿广场上赐婚臣子,却又是大明开国的头一回,要是按照迎娶皇后的规制吧,又显得僭越,按照普通官员或勋贵的规制吧又显得不足以显示皇上恩宠。鸿胪寺的官员也是想破了脑袋,最后才算是折中找了一个方法。

    李沐本身心情就很紧张,结果边上还有一个礼仪官不知疲倦的和他讨论何处停步,何处跪拜,何处接引,何处行礼的问题,不由得觉得太阳穴一阵嗡嗡乱跳,终于忍无可忍的大喝一声道:“好了好了,别说了差不多得了,皇上要是怪我失仪之罪我兜着!”

    反正今天不是去上朝,御史台的官员不会管他李沐是不是失仪,至于天启就更不在乎了,所以李沐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毫不在乎的制止了鸿胪寺官员继续发挥。

    好容易快捱到了中午,总算有亲兵跑进来对李沐道:“大人,吉时快到了,成总兵催促我们要出发了。”

    “走走走,等得老子急死了。”李沐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于是出了郡公府的大门,看到英国公张维贤,成国公朱纯臣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劳烦两位国公爷了。”两位国公陪李沐接亲也是他们自己提出来的,李沐想着结婚嘛,一辈子估计也就这一次,显摆一下排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也欣然同意了。

    “李郡公真是客气了,我们两个闲着也是闲着,当然要跟着郡公沾沾喜气啦。”平时里都不怎么说话的朱纯臣难得出声开了玩笑,张维贤在一边连连点点道:“是这个理儿。”

    现在的李沐,已经是勋贵阵营里地位最高,兵权最盛的重臣,虽然英国公和成国公两家的爵位更高,但是实权和李大公子实在无法同日而语,所以两位国公想要主动结交一下李沐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咱就出发,成总兵,熊总兵,劳烦前面开路。”衍圣公孔胤植笑着说道。

    “哈哈,正当如此。”两位总兵官豪爽一笑,拿起两块“喜”字的旗牌,率先走在前面为李沐开路去了。

    娥恩哲和家人都在紧着梳妆打扮,也就没有出来相送李沐。因为今天拜堂的地方可是在皇宫里,所以等会儿还要进宫面圣,这对于已经是一品太夫人的娥恩哲来说,也是第一次有机会如此近距离的面见圣上,当然要仔细准备一下。

    这次婚礼具体动用了多少人,李沐其实自己也不太清楚,反正北云兵和晋兵这一次都抽调了八百余人充作仪仗,走在最前面的先是十几副表示官位的王命旗牌,紧跟着的自然是十对喜字牌,在后面是宁远伯,宁远侯,晋阳侯,太原郡公四副爵位牌,然后便是两百多衣甲鲜明,扎上红绸的北云兵,所有士卒都佩戴了崭新的步枪,当然出于喜庆场合考虑,每个人的刀剑都除下未用。

    再往后就是举着两面超大喜牌的太原总兵熊成,大同总兵成钰,两位大将穿着一身明晃晃的铠甲,内着大红单衣,一边策马缓行一边大声谈笑,不知道说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不知道还以为这二位有谁今天也要大婚呢!

    新郎官李沐骑着一匹毫无杂色的白马跟在两位总兵的后面,不过他一人一骑,没有人和他并列其驱,好处就是所有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真正的新郎官,坏处就是李沐有一种被孤立抛弃的感觉,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英国公,成国公,衍圣公三位公爵策马慢慢压在李沐的后面,三人也似乎在热烈的讨论着什么,不过李沐一下子迎娶两位绝色佳人,不遭人嫉妒是不可能的,受点冷落也是正常。

    队伍的最后,自然是两百多举着李字战旗的北云兵和四百多名随从迎亲的晋兵,整条队伍从郡公府一直延伸到西长安街,沿路每隔五步便有一名五城兵马司的士卒站岗,而街市两边更是聚集了数量庞大的百姓,纷纷询问到底是哪位高官,竟然结婚有如此场面,简直不下于皇上迎娶皇后的那一次了。

    “是咱大明的战神李大人啊。”李沐毕竟曾经是大明甲子科的状元郎,曾经经历御街夸官的典礼,很多百姓还是认得他的,看到李沐骑在高大的白马神骏上,立马就有那眼尖的把他给认了出来。

    “是李大人!”“是李大人啊!”老百姓的感情是朴实的,李沐南征北战,杀敌盈野,战功彪炳,在大明早就有战神之称,这样的英雄人物,大婚也应该和别人不一样。

    “却不知李大人娶的是哪家的千金?”说这话的是一位坐在酒楼临街雅间待字闺中的官宦小姐,那话语中的酸味儿让别人听了都暗暗叹息。

    李沐年轻有为,二十五岁的年纪就官居平章军国重事,掌七镇军兵,封太原郡公,况且,如此顶尖的金刚石级别的王老五居然尚未婚配,曾经李大公子闹得天翻地覆的沈阳迎亲事件似乎一时间也没了下文,让京师里不少暗自倾慕的李沐的官家小姐们一个个朝盼日盼的,简直都快盼得都要长出白发了。

    其实李沐大婚之前,也不是没有一些有品有级的高官来问他的婚事,就连现在的内阁次辅顾秉谦都表达了想和李沐结亲的愿望,当然有的是自己主动来问的,有的是被自家宝贝女儿实在吵得受不了了不得不硬着头皮来问的。

    现在一切都有了结果,不少情窦初开,芳心暗系的官家小姐们纷纷以泪洗面,把爹娘都心疼的够呛,纷纷劝道:“孩儿啊,那李沐哪有那么好,赶明儿我们出去啊给你找十个八个美男子来让你慢慢挑。”

    “找不到的。”小姐们绣帕掩面泣道:“咱大明朝这几百年来,可还找到一个像李郎这么聪慧的平章?像李郎这么英勇的状元?像李郎这么年轻的公爵来?”

    小姐们这么一说,顿时让为人父母们哑口无言,李沐这个怪胎,别说放眼大明朝,就是再往上加一千年,都没有一个人能像他这样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同时把平章军国重事,状元郎,太原郡公这些头衔集于一身的人物。

    而那些看着女儿们个个伤心的父母们心疼之下,也不由得对李沐生出怨气来:“结个婚还摆出这么大个场面,也不怕闪了腰晚上办不了事儿?”

    不过这些气急败坏的诅咒,李沐自然是听不到了,这个时候的李大公子,正站在自己此次出征的第一关面前摩拳擦掌呢!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大婚(下)

    且不说李沐的出现引起了多大的轰动,现在的李沐总算是来到了朝鲜驻大明国宾馆的门口,此时的朝鲜国宾馆也是仔细装点了一番,红绸满眼,彩帛飞扬。李妍儿身为朝鲜人,父母早逝,加上兄长李倧又不在身畔,便只好由刚刚释放出狱的老师杨涟代为高堂。

    李沐直入正堂,对着已经安坐堂上的杨涟跪下行礼。杨涟看着自己此生唯一的学生正值大喜日子,一身喜服的李沐意气风发,也是颇为感慨的道:“没想到老夫还能看到你大婚的这一天。”杨涟当初死谏魏忠贤,那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没想到李沐这么争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成为了大明唯一能和魏忠贤分庭抗礼的重臣。

    “老师春秋鼎盛,还有的是福气可享呢。”李沐知道杨涟因为在诏狱内饱受折磨,业已失聪,但是依旧恭敬的道。

    “好了,你也不用多说,我也听不到你说什么。”杨涟示意周围贺客把新郎官扶起来,然后神色肃然的道:“明露郡主性格温良,柔弱文静,你这小子可要好好疼惜她,切不可‘恃宠而骄’啊。”

    连杨涟这一直以来都很是严肃的谏臣都开起了李沐的玩笑,可见老人家现在的心情真是非常之好。

    李沐唯唯诺诺的应了,转而来到李妍儿的梳妆阁前,不过,李大公子自然是毫无意外的被别人拦住了。不过唯一意外的是,拦门的小丫头,居然是一直以来贴心无比的李沐的小侍女,伊宁。

    向来对李沐百依百顺的伊宁今天很难得的在李沐面前坚持了一下原则,没有被李沐几个装着百两银票的大红包和公子许下的众多羞人的承诺直接砸晕过去,而是非常坚持的要李沐写下几首催妆诗词来。

    李大公子文采有限,这个状元头衔还是因为对了天启皇帝的胃口,并且承蒙其他同年抬举才捡来的,要说这临场发挥,七步成诗确非李沐所长。

    但是李沐身为新时代的青年,对于这种要求,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抄啊。前任珠玑在前,为什么不能加以利用呢?

    李沐很是装模作样的拿捏了一下,很装很高级的道:“好好好,那我先赋词一首《诉衷情》吧,冷落绣衾谁与伴,倚香篝。春睡起,斜日照梳头。欲写两眉愁,休休。远山残翠收,莫登楼。”

    《诉衷情》原为唐教坊曲,为唐代温庭筠所创,后用为词牌名,当然这首词是清代词人纳兰容若所做,秉持了温词一脉,描写了思念之人春日无聊的情状,着墨不多,看似清淡,实则蕴藉有致。

    伊宁的汉语水平虽然已经大为长进,但是明显还不足以达到欣赏诗词的地步,只好抬头望向朝鲜国宾馆的青色木阁,木阁里传来一句朝鲜语,李沐肯定是听不懂的。

    “郡主说公子这样可不行,哪有一首催妆便足够的道理。”伊宁是朝鲜人,自然对于理解母语毫无压力,小丫头接到命令之后,再次穿着一身紫红色的汉装,张开小手拦住了李沐的去路。

    我的天,这是要逼着小爷放大招了啊。李沐心中暗暗下了狠心,便开始大声念道:“那就再赋一首《长相思》。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李大公子的词反正是抄别人的,根本就不加思索,何况昨天晚上准备的那么辛苦,早就料到李妍儿这小妮子要来这一招。但是在在场的其他人看来,尤其是像孔胤植这样的饱学之士,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李沐从《长相思》念到《好事近》,从《忆江南》叙至《采桑子》,一会儿是“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的幽静,一会儿又有“拟把伤离情绪,待晓寒重说”的伤感,转而又是“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处浓”的深情款款,李沐一连连述十首催妆,词牌不同,意味不同,背景不同,气质亦不同。李妍儿是什么反应尚不可知,但是孔胤植确实是在一边听得如痴如醉,看着李沐的目光也满是崇拜,这小子要是个走旱道的兔爷儿,估计现场就能向李沐求婚了吧。

    这个招,对付李妍儿这样文艺气息浓重的小才女自然是手到擒来,李沐念完十首催妆,那青木闺阁的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李妍儿穿着一件黑底金丝裙,一件金凤玉带,这是命服套装,没有什么可改变的,但是姑娘明显还是有心打扮了很久,腰间垂着两支金缕玉环,脚下踩着一双红色绣鞋,正是一个娇艳无边的新娘子。

    “新娘子出来啦!”这时候,现场的气氛也高昂起来,婚礼这东西,几百年了都是这样,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孔胤植,到了这时候也成了起哄的高手,兀自在那口花花的道:“新娘子可别走着走着撞到别人怀里,这么漂亮的姑娘,那我们可不客气喽。”

    “哈哈,是啊,熊总兵还没娶亲呢。”英国公张维贤也在起哄道:“李郡公还不赶紧表示一下?!”

    李沐也被这些人热烈的气氛感染,心下一激动,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去,一把就把李妍儿整个人横抱在了怀里,高喊一句:“谁TM也不能抢老子的女人!”

    “好!。。。。。。”众人开始疯狂的欢呼起来,简直像是要把整个青木阁都震倒一般。

    和一般迎亲队伍不一样,大队人马接到了李妍儿之后,又转道向秦良玉所在的鸿胪寺辖之四方馆内,去迎接今天的第二关考验。

    四方馆和朝鲜国宾馆的职能差不多,主要是用于给国内少数民族土司和诸藩外国使者觐见所驻,所以四方馆内人物倒是天南地北的各处都有,李沐甚至还在其中看到了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前面的程序依旧是一样的,李沐入正厅拜见了秦良玉之后,这位巾帼女将和杨涟的风格却又完全不同,秦将军移步若菡闺阁之前,取一支劲弓在手,对李沐道:“杨大人在朝鲜馆中,想必是考教了新郎官的文采,那老身就在此代新妇考教一下新郎官的武艺!”

    “来啊!谁怕了!”“就是!”大婚期间,平日里讲究的礼数也都不那么重要了,秦良玉这边一发话,李沐身后众人纷纷叫嚣起来,气氛一下子被推向了顶点。

    秦良玉取来箭袋,将每一支箭枝的末尾都绑上了一根绳子,转身对李沐道:“前面这堵墙后无人,你大可放心射箭,这每一支箭后都有一根绳子,必须用绳子在枪上扎出一个喜字,方能放你过关!”

    “哇!”这个要求一出,满场皆惊,且不说这个喜字笔画复杂极其难写,而且要用羽箭为笔生生的在墙上扎出字来,那自然是难上加难。

    李沐虽然用枪还算精准,但是射艺明显就不过关了,瞄了一眼秦良玉那看他笑话的表情,李沐不由得眼睛一转,很是认真的道:“那我就来试试吧。”

    李沐弯弓搭箭,对准前方木墙瞄准许久,手中一松一支羽箭极速飞出,擦着秦良玉的身体飞过,稳稳的扎在了木墙上,箭枝力道极大,即使已经入木三分,依旧还在微微的颤动着。

    秦良玉久经沙场,这都是小场面,自然毫不变色,李沐随后拿起羽箭,又是连发五箭,虽然每箭都飞向了木墙,但是却依旧没有画出喜字的样子来。

    看到这里,秦良玉不由得笑道:“云琪,你这可不算啊,好歹写出一个别的什么字,只要我认得,都算你过关如何?”秦良玉觉得大喜的日子,也不想把场面搞得太尴尬,不由得主动降低要求道。

    谁知李大公子搭上第七支箭,大喝一声:“阿嬷,对不住了!”羽箭飞驰而出,秦良玉顿觉自己四周的几条绳子开始飞速的向她靠拢过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七八条绳子死死的缠住,动弹不得了。

    原来这小子是拿绑在羽箭后的绳子打了个结!怪不得好几箭都贴着卿良玉飞了过去,虽然秦老将军是不当回事儿,但是还是把其他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秦良玉一辈子战阵厮杀,没想到在这个小阴沟里翻了船,只好苦笑一声,叹一句“兵不厌诈”罢了。

    “兄弟们,给我上啊!抢人啦!”拦路的被绑住了,剩下的大老爷们自然如同虎狼之师一般扑了上去,两位正二品的总兵官更是嗷嗷叫着冲在最前面,熊成铁塔一般的身体撞过去,一下子就把门前拦路的白杆兵们撞得七零八落。

    前有两位总兵官赤手开路,后有三位国公爷红包封口,几十个大红包撒出去,总算是趟平了道路,来到了若菡的厢房门口。

    今天是真不容易啊,先是连念了十首催妆诗,现在又连发了七支重箭,李沐的脑力和体力都是损失惨重,不过好在胜利曙光就在眼前,一想到晚上的洞房花烛夜,李郡公就浑身带劲儿的满血复活了。

    厢房的门打开了,一身命服的若菡在几位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踱步而出,不过由于头上罩着盖头,李沐看不到她的容颜,只是气质上,觉得今天的若菡和以往非常的不一样。

    “新妇出门啦!”看到若菡出来了,李沐周围的好友们纷纷欢呼道。

    已经把绳子解开的秦良玉也没好气的走过来,伸手轻轻戳了一下李沐的额头道:“你这小子,真是惯会耍小聪明。”

    “嘻嘻,阿嬷恕罪。”李沐嘻嘻哈哈的打趣道。

    “你既然过了这个关,把姑娘带回了家,我也不说什么了,既然许一世之约,就当好好待她。”秦良玉先是认真叮嘱了几句,随后却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转而哈哈笑道:“本来想说让你不要随意欺负她,不过若菡这小丫头我是知道的,光论起武艺话,十个你绑在一起,让她一个人打怕是都绰绰有余。”

    “哟,云琪啊,你怎么这么弱?你这个夫纲,可危险喽。”秦良玉此话一出,太原总兵熊成就开始手舞足蹈的怪叫起来,回身对着身后的众人喊道:“打不过可以向我们求救嘛,几位国公爷不会见死不救的,是不是啊?”

    “哈哈,不会不会!当然不会!”“大丈夫和婆娘打架岂有输的道理?!如此激烈重要的战斗,我英国公府定要站在云琪这边!”“云琪要是打不赢,我成国公府可以出三万京营帮你解决战斗!”“我这儿还有五千北云!”“我还有三万晋兵!”“白杆兵的兄弟们也可以捧个场啊!”一帮损友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出言起哄道。

    李沐正想不理会这帮不知好歹的猪队友,谁知若菡却先开口道:“奴家既然嫁给相公,那生生世世就是相公的人了。若菡肯定会恪守妇道,相夫教子,夫为妻纲,相公所言,岂有不从之理,诸位叔叔不必担心。”

    “哟,新娘子心疼了。哈哈。”若菡出言给李沐解围,自然惹得众人一阵哄笑,李沐却是心中暗爽,这姑娘,还没正式拜堂就知道维护丈夫的面子和权威,真是娶的太值了!

    经过数场考验,李沐总算接到了两位郡主,他小心翼翼的把两位郡主扶上华丽的双辕马车,配上红花于胸前,表示自己已经接到新娘,然后和一众队友回到马上,四方馆放鞭炮八千响以送行,前方乐队和卫士们鸣锣开道,所有的乐手都鼓足全力吹吹打打起来。原本就已经人数不少的队伍,加上朝鲜的仪仗和秦良玉的数百白杆兵,现在更是膨胀到了一千五百余人,四方馆所在朱雀大街,又是京师里衙门聚集地,整个队伍从礼部衙门起,一直排到大理寺的门口,不少值班的官员也放下手头的工作跑来讨个利市。李大公子现在财大气粗,自然不会放弃这个结善缘的好机会,大把的红包喜糖撒出去,还真有几分“少年臣子,春风得意”的气度。

    李沐稳稳的骑在白马上,高呼一声:“出发!”众人便一提缰绳,嬉笑热闹的往紫禁城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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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侯爵介绍:
大明末年,朝堂党同伐异,一片混乱。国家风雨飘摇,四面楚歌。
李沐不过一介白身,姻缘巧合之下,有幸成为宁远伯李成梁的世孙,靠着祖上爵位混军功,居然已经官居一品,世袭侯爵了。
可是匹夫之勇,何足道哉,我要改变民族气数,必须操文武大权与一身,武官,我做得,那文官,自然也做得。
晚明图景,精彩绝伦,既有皇权阉党,亦有秦淮八艳。既乱世烽火,又风流如画。
历史,是记在书本上的烟火。风云际会间,总有一个人,轻轻撞了一下它。
从此,换了人间。。。一品侯爵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品侯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品侯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