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话、我说到做到
她爹身上还有着律法的桎梏,还没失了善心,还做不出伤人性命的事。
但她会,她爷知道。
她爷心里估计也明白,将来早晚有一天,她的双手将不再白皙干净。
可她爷,还是要那样去做。
“爷知道,爷知道爷的乖乖将来一定能做到。”
祈老头也一脸郑重的看着她,“可是乖乖,爷想要的不是这些,爷只想乖乖好好的。”
宝,你知道吗,爷不要你为了这些,去做些不该做的事。
更不要你为了这些,变成爷不认识的你。
祈宝儿凝神仔细的看着他,突然一把扑过去紧紧搂住他脖子,“爷,我也要你好好的,永远好好的。”
我活着,你就也得好好活着。
她是个自私的人,她是个专制的人,从今天起,从现在起,小老头就是她的人了,一定要永远永远陪在她身边。
侧门的祈富贵几个早就看到了他们,刚就想叫,只是看到爷孙俩突然住脚说悄悄话,他们也急急刹嘴。
这会子瞅着应该是聊好了,祈富贵高扬着手喊道:“禄太爷,宝姑姑,快来,快来看看我们孝敬给宝姑姑的马。”
旁边二林子也喊:“禄太爷您也有,我们给您留了一匹,还有安大伯也有一匹。”
“哎哟,我和安子也有?”这咋好意思。
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后辈孝敬的他欣然接受,这便宜他们家占着理不亏。
老祈家的三匹马是被赶在一起,祈老头这只瞅瞅那只摸摸,脸上是强压着还压不住的暴富般的欢喜。
能不喜嘛,老祈家从只有一头车,逃难逃难的,逃到不到十天变成家里有三匹高头大马了。
尤其是他们孝敬乖乖的这匹,高近两米,四蹄健硕有力,全身肌肉尤其是四肢,都是手压上去紧实紧实的,有劲儿着呢。
祈老头也不怎么懂看马,但依他从牛贩那学来的经验,这匹马不是马界的皇者,也得是王者。
“乖乖,要不要上去坐坐?”上去吧,这样爷就有理由骑着它走了。
祈宝儿那能没看懂自个爷的期盼?
“要。”
“哎,好,爷带你坐上啊。”
祈老头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他年轻时想跟人跑镖,跟着镖头学过一段时间骑马,只是后来他0娘病了他走不得,跑镖的事也就不了了知,马也就再没骑过。
虽然技术还在,几十年没骑了,重新骑钱家那匹马他也骑得挺好,但那马可不能和眼前的马比,那高都才到乖乖这只的马肚子上点儿。
“禄太爷,我扶您。”祈富贵巅巅的跑过来。
祈老头一把拍开他的手,“我自个能成。”
没老到那地步,小子,你信不信咱俩要单挑,你都未必是我对手。
被祈富贵这憨子给刺激的,祈老头一时也忘了紧张,利落的翻身上马。
祈老头那一踩马镫,一个提力,毫不拖泥带水的伸腿跨过马背坐好,帅气。
这哪个五十几的老头?
真真是壮小伙都未必有他现在的风采。
没有马不乐意给骑反抗的景况发生,马是被训过的,而且祈宝儿就在旁边呢。
祈老头那是坐得稳稳的,马只是嘶鸣了声马蹄子在原地蹬了蹬就安静了下来。
把马下的一群小伙子全给看傻眼,你太爷就是你太爷,大爷都比不上。
倒是祈宝儿的直接跃到马上,小伙子们反而没有太惊讶的感觉,救过他们命的神人,这小意思啦。
“禄太爷,另两匹马我们给您牵出去。”祈富贵和二林子俩立刻自告奋勇。
祈老头转头看去,那俩一人牵着两匹马在那傻兮兮的笑着,“你们会骑马?”
底下七个小伙全傻眼了,这话直击灵魂。
不只是祈富贵和二林子俩,是七个‘捡’到马的都不会骑。
农村娃子几乎一辈子没出过村,不像老祈家因为祈康富娶了钱兰花后钱家的马老祈家可以拿来学,现在几个康字辈的兄弟都会,良字辈大郞二郞也勉强算会骑。
他们,也是全村唯一会骑马的一家。
祈文方同样家中有马,他家的马就从来没人骑过。
祈老头有些无语,不会骑,你们又在乐个什么劲儿?
祈老头骑着马带着后头一溜窜牵着马的出来,到正门大门外时,大家伙东西还没整清楚。
祈文寿看到后走了过来,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眼,“你这是又哪发财去了?”
语气那叫一个酸的,几十里外都能闻着。
祈文寿也不会骑马,可不会骑是一回事,有没有那又是另一回事,最重要的是,他就是瞅不得大哥那嘚瑟劲儿。
祈老头不理底下的祈文寿,把祈宝儿放稳低头问:“你一个人能成不?”
“能。”有灵的万物都会亲近他们灵修者。
祈老头放心了,这才翻身下马。
然后大步到祈文寿面前胸脯挺得腰都往后弯,“羡慕吧?是不是很嫉妒?二林子那几个娃找着的。”
轻轻拍了拍马腿,“这匹是富贵他们孝敬宝儿的。”
又指指祈富贵和二林子各牵的一匹,“那两匹,一匹头顶有白点,一匹脖肚子那有白印子的两匹,瞅清没,那是他们感激我和安子的。”
祈文寿:“……”
他现在弑兄犯法吗?
甩头走人,这遭老头子坏得很。
祈老头没嘚瑟得忘了正事,对后头的几个富指了指老祈家所在的方向跟后头说:
“你们有兄弟一起来的,去找自个家。一个人来又没叫别人帮你们领东西的,自个去我家那边拿。”
其它五人不是有兄弟一起来就是叫过人帮忙领的,就祈富贵和二林子这俩傻冒,光激动马去了。
出来时他们一瞅大家都是一个麻袋一个麻袋的往车上搬,他们是又难过又后悔,这回好了,就他俩啥吃的都没。
二林子家就一个娘在,本来粮就不多,一路过来已经紧着省了,现在也只剩下了不到十斤粮。祈富贵更狠,就他一光棍,压根不知道舍叫省,饿了就吃饿了就吃,早没粮了,已经纯正的靠着草活了一天。
一听祈老头这话,两个人乐得差点没蹦起来。
“太爷,我给您把马牵过去。”二林子牵着马就走。
第61话、未来路的选择
祈宝儿觉得自己真不能再用过去的思维看待这儿的人了,刚刚她还觉得这俩是傻的,只眨个眼,其中就出个会来事儿的。
太爷前面的禄去掉,和老祈家显得更亲近。
他们送的马还给给积极的送家去,掉头就走的架式像是怕你背后会拦他一样。
信不,她奶等会儿铁定会和她爷夸二林子,二林子这算是在她奶那挂上号了。
再瞅真憨傻着只知道裂着嘴笑,看到二林子走也跟着走的祈富贵,,,
果然,祈老头牵着马,马上坐着祈宝儿,一起‘巡视’了一圈村民回去后,田老太将祈老头拉到了祈宝儿脚下的马肚子旁说话。
“老头子,那三匹马咱真拿啊?”
他们粮比别人多,听安子说宝儿那收的东西也比别人的多还精贵,再收三匹这么打眼的马会不会不大好?
“拿,为啥不拿?”他和宝儿翻的城墙开的城门,安子带的路指的挥,为啥不好意思拿?
祈老头看得分明,这事儿吧,要换种说法,那是大家伙跟着他们老祈家干。
老祈家这回可是担着大责任的,有好处大家一起拿是皆大欢喜,若是有人出事呢?
而且,有啥好处都大家平分这事可不能做,开了个头就会给养成习惯。
田老太对祈老头的话除了事关祈宝儿外那是从来没二话,这事儿到这就算过去了。
她笑着说:“二林子那孩子懂事,给把马送过来还帮着咱装车,我一直叫他先去忙自个的,他非得帮咱把车都装好才走。”
顿了下又继续,“那孩子也可怜,娘碰到那事,爷奶和爹又那样,要遇着个事,他连个帮衬的人都没。”
祈富林是个苦命的,爹生了二心和镇上的一个有钱小寡妇在一起,他0娘生二林子时难产给落下了病,正好给了二林子爹理由,一纸休书将二林子娘给休了。
二林子娘和蔫巴媳妇一样也是二林子爹当年在镇上买回来的,被休后没个娘家可回,又身子骨弱,还是二林子发狠的和二林子爹分了家,来了个净身出户,带着二林子娘在村尾建了个毛草屋落角。
二林子爹那一家人,在二林子爹和镇上的小寡妇成亲后,一大家子都举家搬去了镇上,至今已经过去了六七年,一家子没一个人回来瞅过他们母子一眼。
“搬走还把房子给烧了,这是多大的恨?”
祈老头看了眼二林子母子的位置,母子俩正在往板车上搬东西,“当年才十一岁的二林子要拿菜刀砍亲爹。”
那一家本来就没个好的,不就是怕他们全家都走了房子空出来,二林子母子俩搞不好又能回去住。
二林子的那次发狠,让那一家深知二林子就是长大能成才也不可能孝敬他们,哪还肯留一点有可能的便宜给他们母子占。
祈康安走了过来,“爹,娘,该走了。”
左右看了看,他又凑近祈老头问:“爹,咱爷仨真都骑马啊?”
会不会太嚣张了?
这马一骑,可就很明显的和村里人脱节开了。
祈老头眯着眼用曾经祈宝儿看傻爹的眼神看儿子,“当然骑,你在这有找着车能给马拉?”
祈宝儿和田老太俩都神情一致看向祈康安。
祈康安,,祈康安讪讪笑着挠了挠头。
“乖乖那匹只归乖乖,咱俩的全家会骑的换个骑。东西往车上一放,全家又得走路了,能换着骑骑马也算是休息了。”
祈康安又问:“那爹,咱这后头走哪条路?往北阳镇走吗?”
祈老头这回没马上回答,而是朝祈宝儿伸手。
祈宝儿手伸进挎包里掏啊掏,掏出卷成一圈的舆图递给他。
祈老头将舆图打开,祈康安立刻将手里的火把拿近。
“看这,出镇后直走是主大道,我觉得后头的人应该大部分都会选直走。
你们再看这边,拐去北阳镇的话,就得进山,这山路七弯八绕的斜着朝前,泰子如果没有记错画错的话,这条路也会小很多,并不好走。”
正好凑过来的祈康富听了爹的话表示不懂,“爹,直走不是更快更宽敞,你看这山道,这拐那拐这又拐的,路还小,我都担心会不会板车都走不了。”
祈康安一巴掌怼在他后脑勺,“你个蠢的,山道越不好走,刘将军的兵才越不会往山道上走。”
“不对啊哥,咱要往山道上走,那不是更慢了,那咱前面紧赶慢赶的晚上连个觉都不敢睡又是做么?”
这不有病吗?
祈康安想弑弟。
他指着北阳镇往迦南城的路,“瞅这,睁大眼睛瞅这。”
祈康富低头认真看,哦~,那路不比三合镇去北阳镇的路要直要宽,还长了有四五倍。
祈老头接话:“你们文方叔和我说过,咱盈州就北阳镇最穷了,你们看这,咱如果再过一个镇到了沿溪镇,出了沿溪镇后去鹤丰镇的这条路就更直也更宽敞。
唯独北阳镇,去哪都全是山道。”
而这时,反而是去哪哪都交通不便的北阳镇对他们来说最安全。
“爹,你是想咱们暂时先停在北阳镇?”
否则出了北阳镇再往北走也必经过鹤丰镇,他们现在就拐进山不是真有病?
祈老头面无表情的点头,“我是这样想,咱们先看看这去北阳镇的路,如果够宽,能容大军只是拖慢行程但能顺利通过的,咱们就直走。
如果山道大军不好过,我想刘将军那边应该也就不会选择从山道走的进北阳镇,走公道这边更快更安全。
那么北阳镇,暂时就是安全的。”
祈康安也是寻思,祈老头话落他就接话道:“整个盈州的人没有百万也有七八十万,宣王真的敢把这么多人都杀光?
已经出了把老百姓推下城门的事,朝廷真的会不管咱们的死活吗?”
祈康富这时脑子也转过弯来了,“爹,大哥,你们的意思是,如果山道不好走,大军不好过,咱们就先进北阳镇看看情况。”
这可是赌命了啊!!!
可他们现在什么时候又不是在赌命?
第62话、再度出发
在麒麟国,老百姓还是相信朝廷的,就像祈宝儿的前世,无论遇个啥事,百姓们都相信z/f不会放弃他们一样。
祈康富一拍大腿,“那咱就去北阳镇,搞不好还能回家呢。”
也许在北阳镇待一阵子刘将军他们就被朝廷的人给打下来了呢。
这次是另外四人都白眼的看着他,他们一家都不笨啊,怎么就偏偏出现这么个傻的?
“咋啦?”为啥这样看我,整得我自个都怀疑自个是只猪。
祈康安又是一巴掌怼过去,“你长点脑子成不?还回去,从刘将军做出屠民的事起,盈州就不可能真的没事。”
祈康富还是不明白,朝廷的人把刘将军解决了不就行了?
祈老头,祈康安,祈宝儿仨都已经懒得理他了,田老太,好吧,田老太也没明白,不过她对这些不感兴趣。
祈老头对祈康安说:“你带康福一起骑马跑一趟,去瞅瞅那条山道。”
“成,我这就去。”祈康安转头就走。
祈老头在后头大声交待,“火把带上,大置有数了就回头。”
“哎。”
这时高大有高喊着祈康安匆匆的追了过去。
田老太也走,“我再去瞅瞅他们都弄清楚没。”
祈康富一脸求助的瞅向马上0的祈宝儿。
祈宝儿弯腰小声说:“刘将军是宣王的亲舅舅,不管刘将军做的事和宣王有没有关系,在外人眼里,包括在【祈宝儿指了指天】那位眼里,都是宣王主使的。
皇上能派兵来围功盈州,刘将军能用百姓的命来逼迫朝廷的人,只说明皇上和宣王之间不确定是不是已经决裂,但起码着宣王在皇上的心目中是可以舍弃的。
二叔你想,宣王会猜不中皇上这么明显的心思?
猜到了后,他又会怎么做?”
最怕的就是宣王破罐子破摔。
你不管有没那一天,盈州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安全的。
“那……??”爹和哥怎么还要先进北阳镇?
祈宝儿也不想说话了。
祈康富:“……”
瞅了眼左右,他爹已经不造哪去了,祈康富舔着脸凑近马,扯了扯祈宝儿的裤子。
心疼不以的伸手进怀里掏啊掏的,老半天手才拿出来,把一两银子递了上去,“宝啊,可怜可怜你二叔,说说呗。”
一点没三十几人的向个四岁崽崽交智商税的不好意思。
祈宝儿,她很没节操的接过银子放进兜兜里。
“二叔,刚才咱说了刘将军做的事就约等于是宣王做的事,那整个盈州都是宣王的,咱就算走得快到了通城,通城比迦南城更大,想想也知道,那儿也不缺少兵。
二叔你说,宣王他们不停手,朝廷要是也管不着,咱们千赶万赶的跑向通城,有什么意义呢?”
这么一说,祈康富大致明白了,北阳镇只有三条路朝外,而这三条路都是山道,如果等下大哥他们探路回来确定山道不好行军,北阳镇就绝对是暂时最安全的地方。
再说北阳镇穷,老百姓有九成都吃不饱的那种穷,宣王他们也不需要费那个劲辛辛苦苦的进北阳镇,最终却啥好处都捞不着。
祈康富苦笑,这时候越穷越偏的地方,反而成了越安全的地方。
祈宝儿重新坐直,从兜兜里拿出俩梨子,递了一个给祈康富,自个拿着一个啃。
祈康富没什么胃口,心里堵得慌,想大叫,想大吼,更多的是想哭。
他么的,高兴劲还没过呢,就这么残酷的给他来了个当头棒喝。
约半个时后,队伍再度出发,这回依旧是老祈家在前。
与此同时,有不少难民三三两两的到了镇外的南城门外,其中就有田家村及祈家村并过去的人。
此刻城门是大开着,难民们不知道的是,祈家村守在这儿的汉子们才刚刚走了没会儿。
城门开着,看进去里面寂静一片,颇有股请君入瓮的味道,这反而让难民们更不敢靠近,全远远的就停下,胆怯的探头探脑往城里看。
田里正推了推旁边的田大丫,“你说祈家村的人成功了没?还是镇里本来就没人,他们都已经走了?”
田大丫哪知道啊,不过,,“不管怎样,咱们都得进去。”
原来,田大丫可不只是做了媒,她还特意找了田里正,建议让祈家村的先进三合镇,用祈家村的人探探三合镇的情况。
如果三合镇安全,他们紧跟着就过去。如果不安全,他们就用女孩当过路费。
田家村能做出出逃时队伍里几乎全是男的这种事,不过是利用下祈家村的人,再拿女孩换他们男的命,这又哪是个选择题?
“要不还是等到天亮再说?”田里面瞅着里面黑突突的心里直发毛。
田大丫也怕,她更是连往城里看都不敢,一听这话立刻点头,“成,都听里正的。”
这话听着田里正舒坦,本来蜡黄愁苦的脸上都扬起了笑容。
与他们正相反的北城门,祈家村的人正在陆续出城,本来守在这的汉子们也各自回到自家人身边。
祈宝儿突然爬了起来,拽着祈老头的衣服往上他们爬。
她这行为祈老头熟啊,这是又要踩上肩上往后看了。
祈老头还以为她是又好奇的要看后头的队伍,对她实力已经很放心的祈老头没有阻止,而是双手帮托着她给托到肩上去。
马车厢太大,万一走的是山道车厢估计是过不去的,到时车厢弃在山道口反而会吸引别人的注意。
祈老头和钱老头商量着,两人一置决定,车厢拆拆改改的,也给改成了宽不足一米的板车。
所以祈宝儿现在再站在祈老头肩上往后看,后头大家伙看过来近的人就能看得非常明显了。
可危险动作可把老祈家的几个女人给吓得够呛,叶三妮朝前跑着就想上去把人给拽下来,只是没跑几步就被李琴给拉住。
“你拽我干啥?”叶三妮压着声问。
出发前公爹特意让人挨家挨户的交待,上路后尽量保持安静,就算是吓着了摔疼着了,都把叫声憋回肚子里去。
这也是老祈家人被祈宝儿吓着却都没声儿的原因,全憋回肚子里去了。
第63话、别难过不值得
“公爹疼宝儿跟眼珠子似的,这路上你这做娘0的想抱宝儿都没什么机会,你想想,真有危险的话,公爹会让宝儿去做?”
李琴也是突然反应过来,他们家宝儿可是神人呢,神人在马行走的时候,人往后的踩在坐上马上的人的肩膀上,这应该很正常,,,的吧?
钱兰花也追了上来拽住叶三妮另一边手,“大嫂,我觉得二嫂说的对,爹是情愿自个摔了也不愿宝儿摔了,宝儿在爹那,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田老太冷着脸在后头小声喊:“都闹啥呢?都给我回来。”
叶三妮这时已冷静了下来,一开始看到闺女那个危险的站法急得不行,李琴和钱兰花的话她一句没听进耳中,她是因为一直都看着祈宝儿,看到她无论马怎么动她都站得稳稳的连个晃都没有,这才放心了下来。
婆婆真动了怒了,三妯娌对视了眼,连忙全回到田老太身边。
“娘,我错了。”叶三妮走过去后立马先低认错。
田老太没好气的瞪她,问:“老头子能伤着宝儿不?”
叶三妮头垂得更低了。
刚才她那行为,可是对公爹大不敬。
“我知道你心疼宝儿,可咱家谁不心疼宝儿?……”
老祈家发生的事祈宝儿没注意到,她此刻正目光悠远的望着南城门方向,边和祈老头说话。
“爷,有难民到镇外了。”
祈老头笑了笑没在意,“这不正常嘛,咱们一走他们后面……”
笑容逐渐凝固。
“爷,他们是拿咱当开路石呢。”祈宝儿一针戳破。
“爹和他们说了三合镇有危险后,有些人不想去触那份危险,他们就去找了田家村的人。
田家村的人知道咱们的打算后,就让咱们先走,如果没危险,那么他们跟着一起走就成,搞不好还能捡点漏。如果有,也是咱们先碰着危险,他们还能想对策。”
祈老头沉着脸吱不出声。
祈宝儿又问:“爷,吴府的那些姑娘呢?”
祈老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我们不可能带着她们。”
祈宝儿再问:“那爷,如果是以前,碰着这样的事,爷会怎么做呢?”
怎么做?
报官府,官府如果不愿管或是管不了,他们也是要帮着送她们回家,如果实在回不去的,他们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祈老头明白了祈宝儿的意思:世道变了,不能再和过去般的做事,更不能因为熟悉,就把人往好的去想,结果搞不好就是一个害人害已。
祈宝儿滑下来站在马鞍上,双手搂住祈老头的脖子,“爷,无论怎样,宝儿都在。”
别难过,为那些人,不值得。
祈老头单手紧紧搂住孙女,抬头望着天上的星空,片刻后轻轻的笑了。
是啊,那些人哪值得他费心思,他有乖乖呢。
前头传来一阵马蹄声,没会儿祈康福骑着马跑来,直跑到祈老头身边勒停马,调转了个方向跟在祈老头身边。
“爷,山道我和大哥进去走了一段,道挺窄,只能容小一些的那种马车通过,两壁都是高耸且近乎垂直的山崖。
路倒不难走,挺平整的。
大哥说那路对咱没啥,但大军走的话,除非是必要的急行军,否则那跑起马只能一匹通过还不好走的山路,大军一般不会选择走这样的路。”
像他们现在走的公道,宽达近五米,最窄的地方也有三米左右,最主要的是,地平整,马蹄不容易受伤。
两边选的话,非必要的情况下,刘将军的兵应该不会往山道上走。
“你大哥呢?”祈老头问。
“大哥还在往前去,他说我回来说了后,爹你肯定会选去北阳镇,他索性也甭再回头了,再往前探探。
爹放心,大哥把蔫巴哥也带去了,都带着家伙,他们俩在一块不会有事。”
祈老头点了点头又说:“你往后去说声,咱们走山道去北阳镇,不愿意的咱也不强留。愿意跟着的,让他们跟紧些别掉队。”
进三合镇保持安静的经历,让祈家村的人对安静这词有种类似于习惯般的执行力。
到山道口处,祈老头没有先进去,而是让祈康富骑马在前头带路,他刚将马停在了路边。
祈宝儿这时又站在了爷的单边肩膀上。
老祈家的人路过祈老头时,目光都朝他们爷孙俩看过来。
大人的目光中更多是的不安,进山在盈州人的心中是件令人恐惧的事。
孩子们的目光则是羡慕和隐隐的崇拜,他们都在看此刻像是小天神般高高在上的祈宝儿。
老祈家的人拐进山道后,高大夫一家也没犹豫的跟着拐进了山道,接着是祈文方一家,蔫巴一家。
提到蔫巴家,得说说祈富贵那憨子。
他得了匹马,但不会骑马,早前板车又拿去换了粮,这会子是空有马但粮却没法子拿多。
挂马背上牵着走?
马背上能挂多少东西啊,面粉和好几匹布,还有框枇杷呢,外加他也在吴府找了点东西。
于是他去找了蔫巴,两家一合计,他的东西放蔫巴的板车上,由他的马拉车,祈富贵路上还能帮着照顾家蔫巴家【老祈家】。
比如这会子蔫巴被祈康安带走了,换以前遇类似的事,老祈家就得派出一汉子去帮蔫巴家推车,现在嘛,祈富贵牵着马,马拉着板车,蔫巴媳妇背着一岁多的儿子跟在车旁。
祈二牛家也拐进了山道,
二林子母子也跟着进去,,,
越来越多的村民无声的默默的跟着前方。
一户没留,全缓慢但脚步没停顿的拐进了山道。
祈康福一直在队伍后头,这会子跟祈老头一起一前一后走在最后面。
三合镇去往北阳镇的这条山道挺有意思,从三合镇这边进去并不是直朝前走,而是朝山里笔直十来米后,一个九十度的拐弯,朝着三合镇的方向再斜向上,一直进了三合镇半个镇后又再往山内拐。
第一个拐弯后左侧是斜向下的山坡,朝前再走个二三十米,转个头就能透过路边的树叶看到下方的三合镇。
再继续往前,他们几乎能将整个三合镇的全貌收入目中。
突然,有个小孩的声音带着惊恐的响起:
“那边是什么?”
第64话、追兵来了
同一时刻,祈宝儿的叫声也在队伍后方传来:“全熄灭火把,所有人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大家伙一时没反应过来。
“快~”
“快~”祈宝儿又是一声吼。
大家不知道发生了啥,但祈宝儿一路上都是那副气定神闲的,万事没放在眼里的样子,突然这么焦急,大家伙还是头一次见。
更是因为‘神人’的原因,对她的话,大家伙已经不自觉的去听,去做。
跟信仰般,神说的内容不重要,他们造做就成了。
熄灭火把,快快,熄灭火把。
不到一分钟,林中又恢复了一片漆黑,更是全寂静了下来。
他们都是位于后方的人力推板车队员,有马有牛的除了老祈家落最后的两匹马外,其它人都在最前面,已经在前方又一拐弯处拐进了山里,加之这儿离着三合镇已经挺远,不用担心牛马的叫声会传到镇里。
祈宝儿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拍了拍坐下的马,又挥手朝后一挥,一道旁人看不到的白光没0入0了祈康福坐下的马头。
她先是朝着旁边无人的地方看了几眼,然后小声对祈老头说:“爷,看到那头的火光了吗?那是大批的兵。”
兵来了?
祈老头脸一下煞白,唇都哆嗦着问:“有,有多少?”
“至少得万数,飘仔去看了。”
祈老头搂紧了孙女,一动都不敢动一下。
过了会儿,也就几分钟这样,祈宝儿又对祈老头说:“爷,飘仔说,得有两三万的兵,前头最少两千的兵是骑着马,快要进镇了。”
祈宝儿看着南城门方向神色莫名,谁也不知道她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两,两,,,”祈老头腿软。
“乖乖,咋办?”
也不知祈老头问的是他们自己,还是问现在在南城门外的那些难民。
“看命。”祈宝儿很冷血,但也是最现实的。
对方人太多了,她救不了,也救不得。
祈老头也知道自己问了个多余的问题,他就是,就是,,,哎哟,特嘛的,这都什么事啊??
明明心里都紧张得不行,恨不得啥也看不到听不到,可所有的人目光又都是情不自禁的一直盯着远处的火光。
见着远处的那火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队伍中传来个小孩的疑惑的声音,“娘,火光好像停住了。”
是啊,火光停了,看过去停的方向,就在南城门外。
所有人都不自觉中已经近乎于屏住了呼吸。
一阵微风吹来,嗅觉灵敏的人似乎闻到了股腥味。
还是那小孩疑惑的声音,“娘,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
小孩的母亲连忙惊慌的紧紧捂住他的嘴。
村民们这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兵,一定是刘将军的兵来了。
许多人紧咬着袖子吓得没忍住落泪,明明心里在叫嚣着要跑,可腿就是不听使唤的定在那儿。
更是有些人已经软倒在地,全身都在发着颤。
祈老头已经下了马,紧紧的搂着祈宝儿坐在地上,怔神的望着远方火光的方向。
祈康福坐在他的身边,紧挨着祈老头,双手紧捂着耳朵低着头,像是在惧怕真能听到什么。
唯独祈宝儿一脸的平静,看着火光停住,又看着少许的火光开始移动进城,然后入了镇,又朝着吴府的方向而去。
祈宝儿的视力要比大家好,她能清晰看到的,远比村民们只模糊看到火光全凭想象就已经把自己吓得半死要多得多。
没人去注意时间过去了多久,大家只知道站着脚已经麻木,南城门外的火光才再次开始移动。
渐渐的,沿靠着三合镇方向路边的村民也透过树叶间的缝隙能看到,镇中的大街上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铠甲的将士举着火把缓缓而来。
数不清的骑兵过去后,是手持长戟的步兵。
人数多的,一头火光已经出了北城门,一头火光还在南城门之外。
出城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另一高度。
祈老头和祈康富俩更是神同步的唰一下就看向了来时的路,直盯着连眼都不敢眨动一下。就怕一个眨眼,他们上来的路上突然就会出现火光。
感觉自个都能听到自个心脏跳动的声音,为啥都已经尽量屏了息,每一下呼吸依旧是越来越重的就在耳边回荡。
好在老天爷还算疼他们,煎熬般的半个时过去,火光逐渐在三合镇内消失,他们的后方没有任何动静。
可即便这样,大家伙依旧不敢说话不敢动,呼吸都不敢重了。
直到大家听到祈宝儿的声音,“爷,没事了。”
祈老头身子都木了,出于对祈宝儿的信任,他最先舒了口气。
这口气一出,好家伙,眼睛疼。
祈康福也重重的呼出口气,然后‘嗷’的一声捂住双眼。
逐渐前方传来阵阵压抑的哭声,祈老头紧闭着眼依旧紧搂着祈宝儿。
祈康福双眼舒缓了些撑着双腿起来,伸手去扶祈老头。
“爹,走吧。”
“……哎,走。”
祈老头站起来都有些踉跄,祈康安和祈宝儿赶紧一左一右扶住他。
“爹。”
“爷。”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祈老头一向精神,这般无力状还是头一次。
“没事,就是坐久腿麻了,福子你去前面说声,走了,别搁这停着。”
祈康福还是不放心,但自小被亲爹揍出来的本能畏惧,让他不敢不听爹的话。
只能求助的看向祈宝儿,祈宝儿冲他点了点头,他这才松开祈老头跑向一群惊魂未定的村民。
“爷,上马不?”祈宝儿扶着祈老头,借机给他输了点灵力。
祈老头脸上渐渐染上红晕,感觉劲回来了,他掐着祈宝儿的腰把人往马上放。
“好,咱上马。”
一会儿后,前方开始缓缓动了起来,没会儿祈康福又跑了回来,看爷孙俩已经坐在马上,他也朝后面一匹马走去。
手拽着马缰绳他突然停住,“爹,,,我要不要进镇去瞅瞅?”
祈老头许久没说话,最后摇了摇头,扯了扯马缰绳让马缓缓走了起来。
祈康福又朝着三合镇看了眼,深吸了口气又吐出,也利落的上马。
第65话、杀良冒功
“出啥事了这是?”田老太急急的小跑过来。
刚才突然走后面的人在拐弯那儿断了节,他们感觉奇怪想回头瞅瞅啥情况。
正好安子回来,听了他们说的后,骤然就变了脸色,严厉的让他们原地等着谁也别动。
这会子看到他们慢慢跟上来本应该放心的,可再瞅一个个跟死了亲戚般,或是半夜见鬼般的脸色,还有不少小媳妇小姑娘都哭肿了眼,田老太的心又再度提了起来。
“没事。”
祈老头勉强挤出个笑脸,抬头看了下前面问:“怎么不走了,让大家不要停。”
山道窄小,一次只能容一辆板车通过,旁边再勉强走一两个人,队伍行进就变得缓慢,队伍也被拉得老长。
他们这会子在队伍中间,真真是往前火光望不到头,往后火光望不到头。
几十年的夫妻了,田老太哪还能听不出来祈老头是不愿她知道,至少这时不想她知道。
没有坚持,而是顺着说:“不是看你们后面没跟上,我这就回头让他们走。”
田老太转身就走,小脚左拐右绕的,没会儿爷孙俩就瞅不着她的身影。
祈老头也抱着祈宝儿继续往前走,他们这会子没骑马,道小,马没法越过前面的板车插队,祈老头留着祈康福在后头牵着两匹马走。
大家伙看到他们爷孙俩都避出个空间给他们走,车上还装着好东西呢,都感恩着。
也都记得着得保持安静,都只是冲着他们裂出大笑容。
这就是家族的一大优势,他们对于族中他们信得过的长辈所说的话,所下的令,执行力要更强。
祈老头辈分够高,现在的老祈家所有村民都是信得过的,有板车上的东西为证,最重要的是老祈家还有个神人。
所以祈老头的话,他们听,做为长子的祈康安的话,他们也听。
祈老头把脸都笑酸麻,头也差点没点掉,这才重回到队伍前头的老祈家怀抱。
再看祈宝儿,全程趴祈老头肩上睡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
光瞅她这觉香的,再联想刚才的事,就知道这货的心是有多大。
“宝儿睡啦?”
祈康安过来接过了祈宝儿,祈宝儿被惊动双眼眯瞪的微微睁开一条缝,看是傻爹又再度闭上。
“睡吧,爹在这呢。”糙汉子声音轻柔得不像话,蒲扇般的大手规律的轻轻拍着闺女的背。
祈老头脑袋一扬示意祈康安跟上,自已先迈步走向了队伍最前头。
祈康富‘很有眼色’的举着火把也跟上,他表示:他这是要为爹和大哥照路。
走在前头的祈老头许久没有说话,祈康安抱着熟睡的祈宝儿也是沉默的跟在后头。
他不知道后头发生了什么,可心里有股子预感,事情怕是不好。
现在从爹的反应,这股子预感应该是成真了。
还是祈老头先开的口,他先是长长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们还在斜坡那儿,兵到三合镇了。宝儿赶紧的叫我们灭了火把,大家伙都安静躲着不敢动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兵在三合镇的南城门外停了大约有一个时左右,宝儿看到有股兵去了吴府那,宝儿说目测过去那股兵大概有两千人左右。
那些兵没在镇里多停留,之后又顺着官道往后头去了。”
祈康安也繃紧了脸问:“总共大约有多少人?”
“很多,至少得有两万左右。”
祈老头没说他感觉自个闻到了血腥味,也没说有人隐约听到了惨叫声。
但不用他说,祈康安已经能想到。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是低估了那些人的残忍。
只听趴在他肩上的祈宝儿半梦半醒般的缓缓吐出四个字:“杀良冒功。”
“不可能。”祈康安赤着眼,本能的反驳。
麒麟国最早战场计功的确是靠着人头来计,但后来出现了神人后,军队多了一官职——记录部,位同校尉。
他们有着强大的记忆力,身边有专人保护,只听命于帝王,在战场上穿梭着记下每个人的功绩。
都已经不靠人头来计军功了,又哪来的杀良冒功一说?
而祈老头,他只觉得身子都已经僵硬住,双腿麻木的往前走着。
朝前走了几步后他突然停下,脑袋跟机械般的缓缓转向祈康安。
“安子,刘将军的军0队里,要是没有能记军功的神人呢?”
要是他们还是按着老办法来记军功呢?
祈康安笑得比哭还难看,突然的拍了拍祈宝儿的小屁屁。
“那个头头屋里藏的东西都你收的吧,我后来去瞅过了,闺女你可真是收得干净,连桌椅都没给留。”
好家伙,他一走进去都以为进错了房间,里面空得那叫一个空,除了墙什么都没有的那种空。
地上的板砖,他闺女都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给翘喽。
祈宝儿爬起来,先不爽的赏了她爹手臂一巴掌,然后在她爹手臂上坐好。
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的数:“桌子椅子,红木的。博古架,梨花的。架子上的摆件和瓶瓶罐罐,要么很贵要么是好东西。
爹,我怀疑那什么小妾的弟弟他们想了什么办法让这些人匆忙离开,我在床尾还找着个暗格,从那儿找到了五百两的银票,如果不匆忙,他们不会连银票都不带着,五百两可不是小数目。”
“多少?”祈康安掏了掏耳朵。
“五百两。”你没听错,他们家发了。
祈康安把大拇指塞嘴里,开始啃指甲,脸上神色恍惚。
旁边的祈老头也是早忘了刚才他们说的是啥,震惊着张圆了嘴下巴都掉到了地上。
祈宝儿拿出个梨塞到她爹手里,“吃吧爹。”
啃指甲,这都什么爱好。
高处一树上的黑影怔神中带着神无语的看着他们,这换频道换得也太突然了,不刚还在讲杀良冒功的事吗?
祈康安木着脸咬着梨,一口接一口连梨核都咬进去了,他表情变都没变下。
祈宝儿:“……”
转头给爷也递了个梨,祈老头接过但没自个吃,而是转递给了举火把的祈康富。
祈康富同样被五百两给震惊得人已经魂游天外,和祈康安一样样的瞅都没瞅是啥的接过就啃。
祈宝儿又给爷递了一个,这回祈老头接过后一脸淡定的吃着。
你爷还是你爷,就这份定力,她爹和二叔就比不过爷。
第66话、他们家发了
祈老头看着祈宝儿眼神闪烁了下,伸出巴掌在她脸前晃了晃。
祈宝儿点头:嗯哪我的亲爷,五百两足足的,银票上面的字她认得真真的。
祈老头双眼眨巴眨巴了两下,又左右游离了翻,
祈宝儿摇头:收银票的时候绝对没人看见。
祈老头这下眼里全是笑。
黑暗中的某个人影挑眉,小姑娘在那屋里找着银票了?
又扫视了眼老祈家的一众人,他们应该都是在吴府那换了衣服,身上虽没有都是绫罗绸缎的,但也都已经是齐齐整整。
只是大约是都穿不习惯长衫长裙,不是长衫剪到短及腿腰改成短卦来穿,就是长裙袖子腕口扎紧,裙改成了裤裙。
颇有些不伦不类。
这家人他早发现,穷是真穷。
他第一次看到小姑娘的爹,身上的衣服那是补丁垒着补丁,原来的衣服是什么布料做的早看不出来了,脚上的布鞋也是好几个颜色,大脚指还露在外头。
也难怪听到五百两一个个都傻眼。
祈宝儿又问祈老头:“爷,这五百两,爹和叔他们各一百两,你和奶一百两,咋样?”
祈康安这会子也回神了,听到祈宝儿这话赞同的点头。
“爹,我觉得宝儿这分法成,等到了北阳镇要是能兑出来,咱就把钱分分,大家都各自自个拿着。
万一后头有个走散什么的,有一百两银子在身上,怎么着也不用再担心活不下去。
而且有一百两在,真走散了,安全了后都不用寻地儿先顾着活下去,就能直接转头互相找人。”
这可和他0娘给大家分的一两要保险多了,一百两啊,要是没出逃,在村里可以买二十亩良田了。
祈康富猛摇着头:“别,大哥,这可不成,那是宝儿找着的,宝儿找着的就是宝儿自个的,我是宝儿她二叔,哪有叔还花侄女银子的。”
祈老头给了他后背一下,“这时候娇情个什么劲儿,记着宝儿的好就成,算宝儿先借给你们的,以后安定了再慢慢还。”
这样成,祈康富憨憨的挠着头裂嘴。
“宝儿,那二叔就不客气了,你先借二叔,要是路上咱没走散,二叔也用不着,安稳了二叔就还你。
要是真走散了,二叔怎么的也会去找你们,花了多少,二叔以后挣着还你。”
祈宝儿没吱声,抱住傻爹的脖子用小屁屁对着二叔。
祈康安也没再理祈康福,而是搂紧闺女转头和祈老头说话。
“爹,等明天亮后咱们得停下来休息,今天就算了,我觉得这离着镇子还是太近,咱再往里走走,安全些了,咱得停一天整点干粮再走。”
不能为了怕这怕那的把人给饿死累死。
祈老头没二话,“你瞅着办,后头还是要让人注意着,我刚想着,咱这道窄也有窄的好处,真到那时候,咱能砍些树把道给封了。”
“封道!”这么狠的吗爹?
祈老头没好气的白了眼傻二儿,转头看向祈康安,看到祈康安脸色沉静的点头,他满意的点点头。
没得比都是棒槌,有老0二摆在那,再看遇事稳重的老大,还真是咋看咋顺眼。
“这批兵一走,咱们后头估计也没剩多少人了。”
后面父子仨又说了啥祈宝儿已经不知道,她趴在祈康安的肩上这回真给睡着了。
等祈宝儿醒来,好难得的她在娘软软的怀里。
离着不远的她奶,正在低声和二婶嘀咕:“两个不进厨房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家伙,自己家都马上要断粮了心里还没数呢。”
李琴笑了笑没吱声,一个是公爹,一个是孩他大伯,可都不是她能数落的人。
后头慢着些走的钱老头听了和旁边的钱母视线了眼,这十来天夫妻俩哪还看不出来,亲家夫妇俩啊,嘴上怎么来那都不能当回事,他们其实和大房最亲。
钱老头没多想,心里也没不舒服啥的,这一路过来,他也挺喜欢祈康安,有担当够稳重,能顶事。
就是可惜了书没读多少,否则要能进官场啊,这人差不了。
其它仨兄弟虽然都是不错的孩子,但和祈康安一比,还是要逊色了那么几分。
昨晚康富那孩子和他们说了,宝儿在吴府找到张五百两的银票,康安决定到了能换银票的地方就把银票给家里人都分分,兄弟四人各一百两,爹娘一百两。
这种时候还能这般大气不藏私的大哥,这世间又能有几个?
钱老头摸了摸胸口,他就做不到。
钱母则是担心闺女,这一路她看过来,亲家母和大房二房走得更近,和她闺女就差了那点意思,显生分。
她没不讲理的觉得是亲家母的问题,自个闺女那性子她看着都急,亲家母没恼她已经算是顶顶好的婆婆了。
唉,愁人。
大队伍中间,韩老爷子一脸感激的和正祈老头说话。
“这回要不是康安,我家小子这条命估计就在今天了,他要是真出事,老头子和他爹娘也是活不下去,康安可是救了咱全家的命。”
祈老汉心中不以为意,脸上依旧挂着笑,“韩老太爷这是哪门子的话,安子也不过是看在同村的份上尽一份心,都乡里乡亲的又一起走,能帮一把是一把。”
事情是这样,一早在队伍中间突然乱起来,又是尖叫又是哭喊声的乱成一团。
祈康安跑去一看,原来是韩老太爷家的长孙被毒蛇给咬到了脚。
韩老太爷一家子人不少,可不知为啥这回跟着走的只有长子长媳和长孙仨,现在大孙子被毒蛇咬到,可不急得一家子全都麻了爪。
祈康安当机立断,边叫人去叫高大夫,边把随身带着的老祈家仅剩的一点解毒药给韩老太爷的长孙喂了下去。
那药还是高大夫在吴府外让高大有悄悄给的祈康安,说是他得来也不容易,只剩下了那么点,知道祈康安和祈康福要进山道探路,特意拿来给他们俩以防万一。
田老太气闷,气的也正是这事。
但祈康安是在救人,她又不好直白说出不该救人的话,就拿也精贵的粮来叨叨。
叶三妮和祈宝儿说的时候也是一脸的肉疼,走山道手里有个解毒药什么的,那可是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第67话、一辈子都不敢想
祈宝儿似乎没上心般的踢了踢脚,要下去走路。
叶三妮没让,而是抱着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到最前头的大马旁。
“你上去坐,你大哥二哥和三哥都到后头跟你三叔一起走,刚刚四郞五郞六郞都坐过了。”
一二三郞去后头正好和祈康福挤下共乘两匹马。
这匹是祈康安骑的那匹,祈康安归队后,马一直是四五六郞仨坐着,孩子们小,挤挤就能仨孩子都一起坐着。
另外的四个孩子,有辆板车上能挤下两孩子,正好他们四个换着休息。
祈宝儿没有推托,让叶三妮先把她放地上,她再自个跃到马背上,然后弯腰朝叶三妮伸手。
这独特上马的方式老祈家人已经很熟悉,该惊早惊过了,叶三妮还是变了脸色急急摆了摆手。
“娘不坐,娘不会骑马,坐上去心里发虚。”安哥扶她上去坐过,哎哟,马一动她魂差点没吓飞。
祈宝儿往后瞅,叶三妮又说:“甭看,你奶你婶她们都不坐,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一样胆大的没边?”
四岁大的小屁孩,脚都够不着马镫呢,就敢自个一个人骑马。
可气人的是,他们这些脚能够着马镫的,还就不如眼前这个小短腿,宝儿坐在马上,比安哥坐着还要稳当。
为母的心,再知道闺女有本事,小奶娃小小一个坐在马上也还是担心,叶三妮是一步都不敢走开。
前头牵马的祈康富转过头笑着说:“大嫂你放心啊,有我在呢,保准让宝儿坐上面稳稳当当的。”
田老太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马旁边,手里这时拿着块粉色的锦缎在缝着,头也没抬:“三妮,你去给大家拿点水,宝儿这边我看着。”
叶三妮:“……”
她想和闺女亲近亲近,咋就这么难呢?
叶三妮一走,田老太立刻占据了叶三妮刚才的位置。
还不等田老太说话,祈宝儿已经伏身递了油纸包下来。
“奶,我想吃。”
田老太一看,挺眼熟的油纸包。
宝儿在吴府一个应该是贵小姐住的卧室隔间里找着好些零嘴,瓜子、花生、蜜饯等等,还量都不少,用油纸包封成一小袋一小袋再装在一个个小箱子里面。
一看那住的人就是个贪嘴的。
田老太把手里的布和针线收进斜挎包里,接过瓜子给祈宝儿剥,偶尔自己也嗑一两个。
“这要不是咱还走在路上,还要怕后面有兵追上来,咱这过的日子,奶一辈子都不敢想。”
昨晚进吴府里没空去管周围怎样,心里惦着没搬出来的东西,惦着安子说的那些可怜姑娘们。
现在走路上得空了再回头去想:哎呀嘛呀,她田老太也是进过大宅子的人了,要还在村里,都够她跟老婆子们吹一整年的。
现在板车上还堆着几百斤的白面,老好的布成匹成匹的堆着十几匹,宝儿还说她那还有不少好东西。
走路上小瓜子嗑着,她身上穿着的还是人家员外夫人穿过的衣服,摸着老舒服了,滑的,她都怕她手上的茧子把丝给刮出来。
这些,可都是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
祈宝儿趴着接瓜子仁,也不起来了,就扒着和田老太说话。
“奶,等咱们安定了,奶想吃啥就能有啥,宝儿都给奶买。”
哎哟,这都什么梦,还想吃啥就能有啥的,那还是人过的日子?
神仙才敢说这话吧。
“奶哪有那命?”还是笑得眼角皱纹都深了好几度。
上来找田老太的钱母正好听到这俩对话,那叫一个羡慕,将来怎样另说,重在孩子有这份心,这可比什么都贵重。
老姐姐这都什么命哦,儿子,儿子个个有担当,孙子,孙子一个赛一个懂事,唯一的宝贝孙女,全家人宠着都没给宠歪楼,现在还成了他们能活下去的希望。
甭管宝儿这话只是随便说说还是发自真心,如果换她的话,听着真是,,就算死在半道啊,她都知足喽。
田老太也瞅着了钱母,顺手抓了把瓜子递过去,“亲家母,来,解解馋。”
钱母摆了摆手没要,“我一个人走闷得慌,上来找亲家母唠唠嗑。”
“正好了,咱俩一起走,咱们老婆子对老婆子,和他们年轻人聊不到一块去。”
田老太脸上笑着,心里已寻思开了。
一路上都没说找我聊,这我家乖乖刚找着个五百两,你就来和我聊了。
是怕我这五百两说拿出来分仅只是说说?
钱这玩艺儿吧,你说它是王八蛋它有时还真是个宝。
就说田老太,有了祈宝儿的五百两,她现在感觉站在钱母面前背脊梁都能挺直喽。
祈康福那是纯到不能再纯的高娶低嫁,亲家虽说不赖,但就女婿一直都只是给出他家打长工这点,田老太对老钱家心里就犯膈应,感觉低了老钱家一头。
这回逃难,老钱家又是粮备得比老祈家多,人是厚道,没二话的粮随你取用,可越是这样,田老太越觉得在钱老头和钱母面前抬不起头。
他们家本就不如老钱家,这会更是欠了老钱家大恩情了。
说真,田老太对钱兰花一直都不满意,尤其是四郞出生后,家里都已经是好着紧着她了,偏胡思乱想着孩子七个月就早产,可明明是自个的过错,她却反过去嫌弃儿子体弱。
以为她是乡下老太看不出来?
平日里好的全紧着六郞吃,给四郞熬个药都苦着脸的又是谁?
可四郞自个不说,她三儿也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发现了同样不在乎,儿子房里的事她也不好插手太多,只能平日里隐晦着提醒提醒。
私底下她自个也琢磨过,寻思来寻思去,还是因为她底气不足,人家是低嫁,大面上又过得去,睁一只眼闭一眼的也就成了。
现在不同了,他们老祈家大房也是有五百两家当的户,还大气甩手就是兄弟四人各一百两,老钱家当年嫁独女压箱底都才五十两。
哎哟,田老太觉得自个这会子太过膨胀,她竟然敢五十两银子用个‘才’字。
老大一家可真给她长面儿。
第68话、飘仔还在不
钱母不知道田老太这会子的思绪已经越过了盈州,都快到了京城,她还在为自个不省心的闺女愁着。
就想和田老太凑呼凑呼,两老的关系好了,小的就是遭嫌弃,也不好太互相面子上过不去不是。
两老太太凑一起可聊的东西就太多了,从互诉他们这一路的艰辛开始,祈宝儿吃了大半包奶剥了壳的瓜子,又从兜兜里掏出两包糕点,还啃了个梨子,这俩还在继续中。
还好有回来的祈老头救了她。
非常自觉的,看到祈老头回来,俩老太不约而同的放缓了速度,让祈老头顶替了她们的位置。
而她们俩,这会子已经聊到了两人的子女身上。
祈老头奇怪的回头瞅了眼她们,翻身上马坐到祈宝儿背后,“她们怎么……”
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
他记得他媳妇可是一直不怎么乐意和钱家来往。
祈宝儿木着脸一针见血:“五百两银子给闹的。”
祈老头眸光微闪,没再继续这话题,“乖乖早饭吃了没?”
“吃了。”
祈宝儿先拍了拍小肚子,然后又问:“爷,解蛇毒的药高大夫自己会配吗?”
“爷刚悄悄问过了,能配,那药就是他自己配的,只是药材珍贵,他才说是别人给的。”
高大夫还说那药方是他无意间得来的,他会配的好药也就这一种,祈老头姑且信他。
“那爷找机会和高大夫买下药方吧,咱正好在山里,要看到就别浪费了。”
“就你鬼精,不用买,高大夫说了,他回去就把药名都写下来给咱,说信得过咱,相信咱不会告诉别人。你到时要有认识的说声,让你爹他们去采。”
爹回来了,祈康安就准备功成身退,走到马侧正好听到这话,立刻自荐道:“宝儿告诉二叔就成,你爹事多,二叔去采。”
祈老头板着脸代为回答:“没跑你。”
祈康福嘿嘿笑着往后走去,爹和宝儿凑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他还是别在这儿碍眼了。
“乖乖,飘仔还在不?”
祈宝儿觉得她和她爷真是越来越有默契了,伸出手,手腕上挂着颗用红线窜的玉珠子。
这可是好东西,祈宝儿在吴府的佛堂里摆着的香案内的灰底给找着的,真正经高僧开过光的佛珠。
飘仔本来稀罕着鼻烟壶,一见着这佛珠,立马就抛弃了鼻烟壶。
“在这儿呢,他太弱,白天出不来,我让他躲这里面,天黑了再去前面探路。”
昨晚要祈康安兄弟俩去探路,,,祈宝儿不甚满意的弹了下佛珠,因为里面这个弱得她都不忍直视。
也就只能镇子周围的瞅瞅。
也是他告诉她,有大批的兵快要到达三合镇,领头的那个,飘仔听到别人叫他‘尤副将’。
祈宝儿的神识受自身能力限制,她现在实力又太弱。
灵者,灵士,灵修,灵将,灵王,再皇、帝、尊,每个大境还分十个小境。
而她,非常可怜的现在还只是个最最低层的灵者六阶。
修灵者神识能做到外放,至少得到灵修级别。
神识的是否强大,由灵魂力来决定,祈宝儿幸运的上一世的灵王级别灵魂力跟着一起来。可问题是装灵魂的容器太弱,灵魂力再强它也发挥不出来。
她现在连神识外放都做不到,自然不是自己‘看’到了杀良冒功这事,功劳在飘仔。
祈老头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眼佛珠,“他,,,就这么跟我们走了?”
不是说心有执念要在三合镇等什么人吗?
祈宝儿也是一脸懵的竖了下肩,她哪能知道魂体是个什么想法?
她只要确定普通的魂体惧她怕她又忍不住想亲近她,能为她所用,比人更值得她信任,就够了。
像他们这样的人,不要去好奇太多,因为她们能见到的太多太多,好奇不起。
绵长的队伍缓缓在山道中前行,只正午阳光最强的时候休息了会儿,又继续朝前。
四月末接近五月的天,早晚还好,中午和中午前后的时间在这左右不透风,前后都被挡的山道里,足可以把人闷热成傻子。
祈康安抱着祈宝儿走在队伍最前方,两匹马暂时都只能在最后方跟着走,前方这匹就得几个孩子换着坐。
不过祈宝儿是祈老头和祈康安都乐意端着走,于是今天祈宝儿几乎没怎么坐马,不是在爷的怀里或背上,就是在爹的怀里或背上。
祈宝儿打小就冬暖夏凉,大冬天大家冻成了冰棍,就她身上一天到晚总暖呼呼的。夏天大家全热成了傻子,嘿,她一滴汗不留不说,身上还总是凉丝丝的。
“你爷也太过分了,他一天到晚的霸着你,抱一下都不成,我可是亲爹。”想抱个闺女都得抢,这都什么世道。
祈宝儿拍拍傻爹的脸朝后面看,,
她爷精神头足的还能和钱老头说话,而钱老头已经蔫蔫的只偶尔回一两句。
她奶和娘还有两个婶子也都已经萎了,仨没再边走着路边手里还能做活,不是绣东西,就是盘长结。而是全惓着脸只埋头朝前走。
齐员外和她二叔三叔四叔在一起,四个人精神还算尚可,但也是没多余的劲说话,只偶尔有人吱一声。
马上的四五六郞也没了早上她下马他们上马时的兴奋,三个人挤挨在一起都垂着头似睡非醒中。
钱老头的那匹马上挤着四小孩,齐晧轩、宋小雨和宋小风,还有个李小军。
四人比前头的三个郞更不如,坐着摇摇晃晃的,大人们为防止他们掉下马,还给四人用祈康安的捆兽绳给绑到了一块。
老祈家的最后头是钱母和宋书明夫妇及他们二儿媳文秀走在一块。
过了三合镇后马车被拆改成了板车装东西,小姑爷也只能跟着大家一起走路。好在小姑爷伤好了大半,现在瞅过去精神头比小姑奶和文秀姑表婶还要好。
“哎,宝,瞅啥呢?”
祈宝儿收回目光,“爹,得让大家都好好休息下。”
顿了下她又说道:“爹,我看到咱们后面成片成片的灰色。”
“啥意思?”祈康安一时没反应过来,也回头瞅了眼,他看过去阳光明媚啊。
就是村里人一个比一个累得萎靡。
第69话、艰辛山里路
“爹还记得我能看到每个人头顶代表生机的云吗?”
祈康安这下变了脸色,“宝儿,你是说后头……??”
“没,但已经好多都只是在强撑,再这样下去也快了。”
祈康安还是不放心,“你再瞅瞅。”
祈宝儿借着祈康安托起的手掌站起来,再改站到祈康安的手臂上掂起脚,小胖手压在额头探头往后看。
一会儿后她说:“爹,最后头打起来了,好像是二麻子和他老宅那边,我记得他老宅那边的板车,一边把手断了,爹叫他们修下他们一直没修。”
那家人都很懒,就算是到了河边,都不带下去洗个手,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露在外面的脸和手都是黑黑一层。
此二麻子非彼二麻子,这个大名祈富马,因为年轻时脸上长满了麻豆豆【青春豆】,被人给起了外号二麻子。
一听是那家,祈康安头都懒得回,“还好你大丫婶跟高家一起走,她也大着肚子呢,这要给推一下,二麻子得找他们拼命。”
二麻子娘偏心眼得严重,偏大儿子和小儿子,卡中间的二麻子过得还不如个乞丐。
就在出逃的前几天,二麻子和他怀孕三个月的媳妇被他们娘净身出户给赶了出来。
之后已经是两家人,路上也一直是分开走。
这种家长里短的事,祈宝儿也就看个热闹从来不会去好奇,转头又重新坐回祈康安手臂上。
“爹,暂时没事。”
“没事就好,咱都好长时间不能上车休息,后头都是一家只一辆板车,更是一路只能全凭两条腿走。”
可这也都是没办法的事。
祈康安捏了捏祈宝儿的鼻子笑道:“咱家可真是全家都粘了你的福,要不是有你,这会子都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呢?”
祈宝儿又抬头往后望去,她爹有一点说的没错,跑路逃命呢,能跑成她家这样的,已经算是顶顶幸福。
她家在这支跑路队伍中,那真是独一份,不说其它,就吃上,一直以来都比别家要强,她奶以前虽然也会算着分,但是家里人基本也都能吃个六七分饱。
用她爷的话说,你饿得跑不动,要官兵来了,你不只是人送他们了,剩下的粮也全送了他们。
今天更是,她奶估计是看到粮暂时足,还剩余的干粮没再分什么粗粮谁吃细粮谁吃,呃,她除外。
造,往饱了造,吃饱有力气,吃饱了才能走。
再往后就是高大夫家。
高大夫有仨儿子,成亲了的就大儿子大有叔一个,孙子还在大有媳妇怀里抱着。
高大夫家前面的路都是仨儿子换着推俩板车,高大夫昨天还跟她爹哭着说,要不是有三合镇这一拼,他们家最多两天就全家都得挨饿等死。
他家没田,所以他家出逃时粮没多少,出村时瞅着俩板车高高的,但粮只有全做成干粮的一小麻袋,其它大部分都是高大夫舍不得扔的成药,药材,药碾这些。
现在高大夫家两板车运的还是没粮,高大有在吴府找着间药房,她爹当机立断,喊上汉子们把里面全清空了,都装在高大夫家的板车上。
他们一家现在是和她们家一起开火,粮放在她家,已经算是合伙了。
二麻子媳妇和祈二牛媳妇都是和高大夫家一起走,她俩都是孕妇,离大夫近方便就近顾到。
再是祈大业家,大业叔病着不能走路,全程都只能板车推着,他家就一板车,推了人就不能多推东西,所以粮那些重的只能寄在别人家车上,轻些的家当都背在身上。
连家里那小孩都背上背着前面抱着。
祈大业家这样的是他们整支队伍的普遍现象。
在这里,穷人的孩子很难立得住,发个高热一时拿不出钱来治病,稍微一拖孩子就没了。
所以生孩子那是毫无节制。
祈宝儿看去,后头许多人背上背着大包,手腕着挎着大包袱,怀里还绑着一两岁的孩子甚至是更小的奶娃。
这么一看,她家都可以说是这支队伍里的富户。
有马有牛,板车充足,全家人虽然现在也都要靠双腿走路,可全不用提着背着。
最重要的是,能吃饱。
祈宝儿拿出个枇杷费劲剥着皮,剥成个坑坑洼洼后塞里祈康安嘴里。
看着祈康安立刻荡起了傻笑,祈宝儿这回没有在心里叫他傻爹。
仅凭着她的猜测和飘仔说的话,他们怀疑都没有的带着汉子们就冲进了三合镇。
祈宝儿初时没多想,这在她前世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但事后祈宝儿再去回首,才反应过来她爷和她爹的这份信任,是有多不易,又是多珍贵。
这一世,她有个顶顶好的爷,有个顶顶好的爹,她应该是会幸福的吧?
入夜,祈宝儿放出了飘仔,只是等飘仔回来传回的消息让老祈家的汉子们都有些麻爪。
停下休息,整干粮的计划彻底打破。
据飘仔所说,他们所走的地儿从上往下看,他们是在一座大山的肚子里。
祈宝儿猜测整座山曾经应该是火山之类,腹地呈碗状,腹地两头的山中间鬼斧神功的像是被从当中劈开一条笔直的山道,也就是他们现在走的道与出山时要走的道。
而他们将要遇到的问题:飘仔看到山腹地呈碗状那儿的位置,有许多难民已经在那。
那些难民盖了木屋起了灶,像是要长住。
祈康泰脸色发白:“爹!??”咋办?
飘仔看到的是纯到不能再纯的难民,飘仔说他大致瞅了一圈,锅是空的,周围没看到有粮,这会子夜间有睡觉的,几乎一个个全都是随便找个地方躺着。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爹,他们会不会就是咱们路过的那俩村子的人?”
走了往井里扔死老鼠,这样的人能好相处?
听着应该是没粮,那他们这一车一车的又是白面又是水果,不跟直接送上去给他们抢是一个意思?
祈老头眠了下唇脸一冷,“咱有多少家伙?”
祈康泰秒接:“爹,家家户户菜刀榔头这些都带着,从三合镇那咱们拿到剑一把,长刀二十一把,长棍咱也全捡了藏在各家的车上。”
第70话、再遇难民
祈康富猛拍大腿,“对,咱怕啥。”
他都老遗憾三合镇那没能跟着大哥一起去。
握紧了腰上挂的长刀,这还是祈宝儿给他们哥仨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吴府那一战刀具各个参战的汉子们早自个寻摸走了。
祈康福没有吱声,可也是同样的一脸狠色。
可以说,经过三合镇,老祈家的汉子们都有些脱胎换骨,越发往着土匪上靠。
读书人祈康泰,看爹和三个哥都这么雄,爬起来调头就往后跑。
祈康安在后头拉长脖子问:“你干啥去?”
“我拿我的刀去。”
大队伍的头才一出山道,立刻他们的前方就呈半圆的涌出一群人,穿着破烂却是面色凶狠,个个手里都拿着家伙,木棍。
只是,,,
从山道出来的人以祈康安为首,老祈家另仨兄弟紧随其后,紧接着接二连三的汉子一个一个冲出来。
‘噌’‘噌’‘噌’一连窜的拔刀声,在晨曦下冒着寒光的刀锋闪着冰凉的光。
山道口还在不断的涌出汉子,个个手里都举着一米来长的长棍,难民们手里的棍子,全成了弟弟。
围过来的难民们全傻眼了,探路的回来不是说是一群很富但和他们一样是农民的一群人?
他们怎么会有刀?
这又是刀又是长棍,还个个瞪着他们像是要找他们拼命的,是农民?
“你们要干什么?”祈富贵狰着脸吼。
“误会,误会,误会了。”
难民堆中走出一个四十岁上下,身上衣服虽然脏破但却依旧能看出是件长衫的男人。
“误会了,真误会了,我们以为是坏人。大家伙都是逃难的,出来都是拖家带口,我们也是担心来的人会伤害到家里人。”
啊呸,担心会一群人举着棍的想将他们围住?
祈康安冷着脸手中的刀一个朝下挥去,破风声直传到对面不少难民的耳中。
中年人眸光闪了闪,脸上的笑容微僵。
祈康安道:“我们只是路过,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中年人笑着猛点头,“自然,自然,大家都不容易。”
祈康安没有动,目光犀利的直盯着中年人。
中年人笑着笑着神色越来越僵,几息后像是才想起来般转头大声招呼难民。
“都退开,都退开了啊,都是乡里乡亲的,都是兄弟,大家伙让让,让让,给兄弟们让出路来。”
这人显然是这群难民的头,有他这话,立刻难民们开始避让开,很快就让出条和后面的崖壁小道差不多大小的路来。
祈康安脸色微沉,把祈富贵招了上来,对他伏身几句。
祈富贵重重一点头朝后跑去。
祈康安又把高大有和祈二牛几个汉子叫过来,“等下拿家伙什儿的都守在队伍左右外头,咱们迅速过去,在这里不停留。”
吃喝都先撑撑,出了这坐山再说。
几人都是凝重着脸点头,转身去一一通知。
老祈家最先从窄壁道出来,高头大马上坐着个瞅过去四五十的老头和一奶娃娃???
这又是个什么神奇搭档?
更奇怪的是,这俩出了山道后不是一路朝前走,老头竟然将马骑到山道旁边给停下了。
难民们还没有好奇完,又一匹马走了出来,这回正常些,马后面拉着辆板车,,,嗯??
板车上那是啥?
不是说很富的富农吗?
一个个衣服穿的都不错【吴府内找来的】,可这一个补丁垒一个补丁的麻袋,和他们家也差不多呀。
而且那个破了的麻袋露出来的已经蔫吧的野草是什么意思?
他们要是问出来,老祈家的人会告诉他们,那是已经蔫了的指甲草。
村民们许多都已经没干粮可吃了,这一路又一直赶啊赶的,没个时间给他们做饭,哪怕从三合镇那弄到了好些好东西,也只能依旧路上扯些野菜野草先充饥。
这腹地内的难民不少,足有一两千人,他们现在就五六百人,能打的加一块也才三百多些,光靠着硬拼那不是事儿。
祈康安召集大家伙商量着,最终得出决定,武力震慑要,示弱也要。
于是就有了难民们现在看到的一幕。
一辆一辆板车拉出来或是推出来绑在最外头的,那都是绳子能勒进去凹个深痕,有老祈家破洞麻袋露出的蔫巴指甲草,让难民们先入为主,再瞅这一车车看着麻袋就不是装硬实东西的样子,里面估计也是野草野菜这些。
中年男人舔着脸凑近看着就比较憨的祈康富,小声打听着:“你们这怎么袋子里装的都是野草啊?”
祈康富像是看二傻子一样的看着他,“没粮又没水,你说不吃草咱吃啥?”
中年男人一噎,这水嘛,他想到了村里的几口井,还是他下的令给废的。
“你们哪来的啊,怎么这么快就没粮了?”
他们是过三合镇给抢了,这些人瞅着有刀有棍的,过三合镇也被抢了?
祈康富苦着脸一拍大腿,“别提了,突然的就打仗,家里哪有剩什么粮啊,我们急得连夜就逃,到三合镇那谁知道里面窝着一伙土匪,不给粮就不让过镇。”
这话中年男人信,他们自己就是过三合镇被抢的。
一样的惨,这些人看着还不好惹,中年男人已经不感【敢】兴趣。
转身离开前,视线多瞅了几眼祈老头和祈宝儿的方向,重点是瞅着马。
他怎么感觉,那匹马有点眼熟。
两旁汉子们或是刀出鞘或是紧握长棍,隔着一两米就走着一个,祈家村的人从他们挡出来的小路中匆匆而过。
老人、妇人或是抱着或是紧牵住家里小孩,都没多余的声,视线也不敢左右看,只埋头往前小跑。
祈康安和高大有在前头带路,蔫巴和二牛几个穿插在队伍中间,等所有人从窄崖道出来后,祈老头和祈宝儿及祈康福和大郞二郞,成了走在队伍最后的人。
三匹高头大马,祈康福走前,中间是大郞和二郞俩共乘一匹,最后是祈老头和祈宝儿俩刚换坐回了祈宝儿的那匹最威风的俊马上。
队伍大,穿得好,还有配刀。
最关键的是,瞅着也没啥粮可以给他们抢。
第71话、第一次直面危险(一更)
尤其是祈康富前后窜来窜去的身影中,那腰上的配刀特别显眼,那是他自己去找村里拿了衙门配刀的汉子换来的。
公家玩艺儿,刀鞘一看就和其它不一样,细看还能看到上面刻着公家的章呢。
难民们畏惧着这样一支瞅着就团结还带着硬家伙的队伍,这不是三三两两那种难民,也不是虽然一大群但一冲就散的,得罪不起。
再说他们也不比他们强到哪,都吃草了都,他们占着这地方还时常能打打野味粘个荤腥呢。
尤其是瞅着最后头的三匹马,他们心里就更爽。
这又是有马又是有牛的,怎么看他们曾经的日子过得都比他们好,可瞧瞧现在,,,
人哪,许多都这样,我瞅着你比我还惨,那我就舒坦了。
至于抢马抢牛也是肉这事,中年男人是这样凶身边提主意的汉子:
“你看看那一个个又是刀又是长棍,最后那匹马上的小丫头那你瞅着没,手里拿的是把剑。
这种时候要是没点真本事的,谁把这种重要的利器往小孩子手里放?
你再看他们是怎么走的,拿家伙的汉子们守两边,中间走车和老人妇孺还有小孩,这是团结你懂不?
随便一动,他们就得是全扑过来,为了那几头牛和几匹马,你知道真淦起来有什么后果吗?
死几个人都是轻的。
咱们在这也能弄到点东西,值得?”
不知为何,他对最后方马上的那个小丫头很是畏惧,有种他要是真敢下令抢他们,那小丫头就会即刻取了他项上人头的感觉。
正从他们面前路过的祈宝儿笑眯眯的朝中年男人点点头,亲,你没感觉错哦,我一直盯着你呢,这里这么多人,就属你最蔫坏。
明明萌哒哒又漂亮又可爱的小胖脸,笑起来像个小仙童一样,中年男人却是生生打了个寒颤,迅速的别开脸不再看祈宝儿。
“怎么了?”
祈老头警视着周围,敏感觉察到祈宝儿有些不对劲,似乎有股邪气朝他扑面而来。
“没事,爷。”
祈宝儿重新坐正,右手轻轻抚着左手握的剑鞘,目光凝视着前方。
除了有小孩被紧张的气氛吓得没忍住哭了,有小媳妇害怕得跌倒外,他们还算是比较平稳的过了腹地区域。
在快到窄崖道时,这时路的左右已经没有难民围着,只有远远的带着好奇又同情的瞅着他们。
祈老头带着祈康福他们策马从旁绕到队伍前方,改为由祈康安几个守在队伍最后头。
腹地不小,等祈康安等人都进入窄崖道内,已经从一天最舒服的晨曦刚起,到了现在一天中最为闷热的烈日当头。
左右是天然的屏障,也是他们现在最有力的安全保证,前面应该暂时安全,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后头。
祈康安从不只一个汉子的家中抽出三十来个汉子,让他们走在队伍的最后头。
大家全匆忙往前走,哪怕是进了窄道也是一路不敢停。
累得只剩下了喘气的劲,实在走不动的,周围还有劲的拖着走。
饿了,随便拿东西啃啃边吃边走。
脚磨破了,忍着。
终于在阳落西山时,前方的老祈家停了下来。
累到了极致是怎样?
一个个停下要么往板车上靠,要么直接往地上倒,小孩惨白着脸木愣着眼哭都哭不出来。
从逃难开始,对于在场祈家村的许多人来说,这是第一次遇上直接威胁到他们生命的时刻。
那一个个瞅着板车、瞅着队伍中的姑娘们、瞅着他们怀中娃娃的贪婪眼神,让他们就是此刻已经远离了那些人,依旧双手双脚会不受控制的颤抖。
祈康安从一个个‘躺尸’中跟穿雷区一样的回到老祈家。
“爹,后头跟上来不少人。离着咱挺远的跟着走,我们也不好赶他们。”
路是大家伙一起的,那些人只是跟着他们,他们也不能阻着说不让走。
本已瘫地上的田老太猛一个支陵坐起来,“是那些人追来了?”
“我瞅着不像,这些看着是老实人。”
田老太瘪嘴:这时候看着老实有个啥用?
祈老头打开水囊喝了口水,“咱们已经走了一下午,而且这窄道内他们想做什么咱们也不怕他们,再瞅瞅情况。”
“哎。”
祈康安转头找田老太,“娘,给我几个馍。”
“要几个?”田老太爬起来走到离她最近的板车旁,手从外面的麻袋与麻袋间的缝隙往里伸。
“给拿十个吧,我去打听下消息。”
有几百斤的白面在那,十个馍馍田老太已经没心疼到舍不得了,只嘟嘟了句‘咋要这么老多’,还是掏了十个馍馍出来给祈康安。
老祈家在最前头有个便利,可以在前方的空路上摆两三个草席,大家坐着休息或是有干净地方能躺躺。
后头不是车连着车,就是人连着人,休息都只能不管地上脏不脏的直接坐着,甚至有人直接就躺地上。
不是说不能各家中间空出点空间来大家伙都铺上草席休息,可去想想,九十户呢,百多辆的板车,队伍得是多长?
如果再每家每户的中间空出空间来为了休息,又会被拉得多长?
大家伙本来后头有危机在后面些就心里不安,你让他们再往后拉开,,,谁乐意?
老祈家一大家子早已不分谁和谁,两张草席并排一起大家围坐在上面,都有气无力的拿着馍就着水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
饭后也没啥好洗的,各自一样或靠或躺着缓口气。
祈宝儿坐在叶三妮的身边靠在叶三妮腿上,叶三妮又靠着后面的大郞和二郞,大郞和二郞俩背靠着背都歪着脖子已经呼呼大睡。
祈宝儿瞄了眼,老祈家有一个算一个基本都已经入睡,三四五六郞加风雨轩军八个孩子并排在一张草席上睡得都在呼噜,其它人或是背靠着背,或是坐车前架那扒麻袋上。
她爷和爹还有几个叔都不在,他们一整天都没什么时候可以休息,大家赶路时他们也赶路,别人休息时他们要换班着巡逻。
祈宝儿只眯瞪了会儿,就听到她爷和她爹说话的声音。
她爹用十个馍馍打听到消息回来了。
第72话、消息(二更)
“朝廷那边是镇北将军的军队,镇北将军就是那个天生神力的威武将军的亲爹,一直驻守在北面这边咱和白鹤国边境的沿海关。”
祈老头看到祈宝儿起来,赶忙过去把人捞自个怀里。
然后爷孙俩都同步用眼神对祈康安表示:哦,哦,哦,你继续。
“那老头说,沿海关离越州快马就得小半年【三个月左右】,远着呢。当时他看到越城外面驻着的那些兵帐远的看不到头,这人数指定是少不了,怀疑镇北将军的五十万兵全在那了。”
祈康安学着拍了下大腿,一脸恼得不行悔得不行的样子,“我当时压根没往他们要打盈州上去想,就奇怪了下我就带着大孙子进盈州了。”
老头收到信是去迦南城见女儿最后一面,送走女儿后,他正准备和大孙子离开,好家伙,来不及了,刘将军已经带兵进了迦南城。
“真的是又抓又杀,小兄弟你没亲眼看到,那哪个是咱麒麟国的兵,土匪都比他们强。
我那女婿是个又蠢又毒的,我这头还在想办法呢,他把亲女儿送给刘将军身边的副将换逃命的机会,结果,结果……”
祈老头和祈宝儿俩都不想吐槽一句他,咋连人家哭都学,还学得这么假。
老头女婿没摸清人家的性子主动上去送命,全家的命都给送了进去,第一批被推下城墙的人里就有他一家。
祈老头听着唏嘘,就说了,这人哪,还是得凭良心活着。
“给了钱他们也不敢开城门让我们出来,我大孙子有点身手,他们就半夜在墙头那让出个地方,我们是翻城墙逃出来的。”
翻了个城墙?
盈州的城墙都这么好翻的吗?
祈康安终于正常的又说到腹地那些难民:
“他们不全是一个地方的人,穿长衫那个,是三合镇前面路后村的人,早上围我们的人,大部分也都是路后村的人。
老汉说,他和路后村的人碰上是在三合镇外,那时路后村的人比现在多,是个大村,跟咱现在差不多,少说也得有六七百人。
三合镇那时是明码标价给过镇,一个人十俩银子,没银子拿东西换也成,粮布这些他们也都要。
路后村是那穿长衫的和三合镇里的人谈,人换人过镇,除了老人外不拘男女不拘小孩,交一个人过一个人。
所以现在路后村的人/人数比以前少了一小半。
老汉说路后村的人进镇后东西还是被抢了,那些人瞅不上眼就毁,只准他们人过三合镇。”
祈老头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祈宝儿,,祈宝儿脑瓜里已经跑偏了。
麒麟国一般只有口袋有闲钱又不用做活的人,或是有身份的人,如读书人中了秀才与举人之后,才会穿长衫。
所以这儿身穿长衫就是地位的象征,甚至有些地方还有着明文规定,普通老百姓不得身穿长衫。
像他们这样要下地做活的农民,衣服都是只到大腿接近膝盖位置的短卦。
一是习惯了,二是这么穿做活也方便,这不他们就是从吴府那拿了成衣,长衫也都裁成短卦来穿。
她爹身上这件就是,还是吴府男主人的衣服给栽改的,她奶说她爹穿上后贼像大老爷。
那人穿长衫,是村里人,路后村的人又很明显现在非常信服他。
这让祈宝儿想到了秀才或是举人。
就如他们村,祈文方这个举人明明一路上几乎都没任何做为,可他依旧受着村民的敬重。
他们家之所以能只短短不到半月就成了领头人,也离不开全家男的都读过书和正在读书的原因。
祈康安也同样想到了这点,狠狠的啐了口骂道:“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祈宝儿淡淡看了傻爹一眼,读书只能证明这人的家里人愿意供他,能考上秀才或是举人甚至成了进士,也只能证明这人够聪明或是单纯的只是运气好。
都代表不了人品。
不过在这时代,在许多许多人的眼中,似乎还真是会读书就代表着人品。
祈宝儿看过祈康泰和几个郞所读的书,也都离不开《三字经》,《孝经》,《周易折中》,《礼记》,《资治通鉴》,《史论》这些。
读这样的书,你怎么人品还能差喽?
祈老头问:“跟着有多少人?”
“我能看到的大约得有一两百,远的还不知道。”说着,祈康安看向了祈宝儿,,,手上的佛珠。
得里面这位晚上去瞅一眼才能确定。
祈老头转头目光悠远的看向后方,默了片刻后他说:
“咱们走那头的窄崖道,用了将近一天半时间,这边应该也差不多,出了窄崖道后无论如何咱们都得停下休整。”
祈康安想到个问题:“爹,那到时就算路没变宽,左右也不再是崖壁了,岂不是……”
至少百来人跟着呢,一个个都饿得不成人样了,看到他们开始弄吃的,香味一飘,还不得上来疯抢?
祈老头问他:“我们‘没吃的’你觉得后面那些人看到了吗?”
那必须的,他们过腹地时,哪个难民不是眼睛直瞅着。
“那为什么他们还要跟着?”
人数还比他们要少,就是真动手,和手持家伙的他们压根不在一个级别。
“为了……,,,谋个生路吧。”
听安子刚才所了解到的,不管是以防后头有危险,还是为防身边的人,腹地那都不是个能久待的地方。
“那些人为什么留在那我多少能明白,三合镇一过他们什么都没了,再走了一两天才到腹地,咱自个一路过来还能心里没数,路上哪敢有一次往饱了造?
三合镇就在后头,那两天他们指定也和咱一样脚步都不敢停,咱们路上还有干粮跟以前采的野菜顶顶,要是腹地那没人,咱是不是也会停下来休整下再走?”
祈康安点头,那必须。
祈老头继续说:“腹地那你想必也注意到,这条道应该是时常有人走的,那儿也时常有人停下做为休息的地方,树木并不紧密,还有好些个木屋建那已经有些年份了。”
第73话、谋个生路(三更)
“这样的林子有危险,但不会有大危险。虎狼这些一般不会往那去,还能逮着野鸡野兔,实在不成采些野菜菌菇啥的,都是能暂停下来寻摸些吃的再走的好地方。
至于为什么他们会一直停在那?
我猜是后头一直没兵往山里走,反而是有着其它难民跟咱一样拐道进山往北阳镇去的原因。”
道德底线这东西,一旦突破了一次,也就不存在了。
不远处已经醒来坐到爷身边跟着旁听着的齐浩轩听着是一头雾水,他还太小,自小又是被千庞万疼着,一时还不明白人心要是真黑起来,墨都不如它。
“爷爷,禄爷爷和安大叔在说什么?”
齐员外和同样醒着的钱老头对视了眼,苦笑着摸了摸齐浩轩的头,“在说早上那些想抢咱们的人。”
“他们想抢咱们?”齐浩轩才明白,顿时眼都吓直了。
当时他被爷爷抱着闷头往前走,只是周围大家都很紧张,他也不自觉的跟着紧张,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对,如果不是想抢咱们,都是难民,他们不会拿着家伙围在崖道口等我们。”
而应该是对他们这明显是一伙人的大队伍感到害怕,从而躲着他们。
不远处的爷孙仨已经嗑上了瓜子。
祈宝儿吃着爷和爹一起剥过来的瓜子仁,“爷,你的意思是后面那些跟着的人,咱们给他们吃的?”
祈康安震惊得看着祈老头,手里瓜子从指缝掉地上都没察觉到。
不只是祈康安,旁边听到祈宝儿这话的人全变了脸色,屏息竖起耳朵就怕漏听了祈老头的回话。
他们对祈宝儿能猜到祈老头的心思这点深信不疑,这俩平时可不就跟穿一件裤子一样。
要是祈康安问这问题,祈老头绝对是一巴掌怼过去,可祈宝儿问嘛,祈老头还冲她慈爱的笑了笑,好声好气的回答:
“我们给百来人粮吃肯定不现实,咱愿意其它人也不愿意,咱手里的这些粮现在是瞅着不少,可往后再看,也就撑个个把拉月,北阳镇那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呢,要是也买不着东西呢?”
祈宝儿了悟的接话:“爷是想教他们找吃的?”
“对,靠山吃山,山里能寻摸到吃的可不老少,只是山一直咱们以前不敢进,可现在还有啥不敢进的。”
祈宝儿眸光闪了闪,看向她爷的目光都已经带了崇拜,朝他竖起了大拇指,“爷,你好聪明。”
有这么聪明的商业头脑,她家咋还这么穷?
祈康安完全懵圈中,这爷孙俩说的啥?
其它人也是一头雾水,这咋教人跟他们抢山上的能吃的东西,还聪明?
不过一天后他们就知道了。
经过了一天再次累到脑袋空空,他们终于出了窄崖道。
出了窄崖道外面的路位于另一座大山的同腰处,一条河流从他们后方的窄崖道左侧山腹中而出,位于路左侧下方缓缓流向前方。
右侧是斜向上的山坡,左侧是斜向下的河坡岸,这样的地理位置,就如祈老头所说,他们在这做点什么要是受到攻击,那就是四面受敌。
可他们是真不能不停了,后头那些年纪大和年纪小的,都已经只能汉子背着走,汉子也是人,也都已经是在硬撑。
就前头老祈家、高大夫这几家,上了年纪的除了祈老头看上去还成外,其它人也都是瞅着他们时刻都会倒下。
“爹,我们在这休息下,也弄点吃的备着吧。”
队里早上起就没手头还有干粮的人了,这种时候他们老祈家就是手里还有些干粮也不好再拿出来吃,别人个个都啃草,就你家还顿顿往饱了造,这不自个找麻烦?
田老太也愁着脸走过来,看到他们父子抬手指了指自己后面,“大郞他们好像发现什么了,让我叫你们,,,”
左右看了看,“宝儿呢?”
祈老头顺嘴回答:“不是和你一块?”
“没啊,出了山道后一直没瞅着她啊,我倒是刚看到风驰【祈宝儿的马】自个停在路边,我以为她和你们在一块呢。”
田老太说完话人已急切的跑出老远,祈老头父子也赶紧追过去,那熊孩子又往哪乱跑了。
祈宝儿,祈宝儿正带着一群小崽子打野味。
事情是这样的:
出了窄道后,旁边就是河,都不用祈康安叫,大家伙就往河边冲去,做不做吃食等大家伙一起来,这河岸边的青绿先备点准没错。
老祈家几个郞也不甘示弱,不过他们没往河边去,而是朝上的往林子里去。
都是男娃,其中还有个大郞这个块头大的壮胆,准备找找能不能弄到野味,他们的宝儿妹妹都好久没开荤了,他们自个也想吃。
祈宝儿一开始没在意,这时已经是傍晚,再加上旁边的林中树木茂盛阴气重,在佛珠里养了几天魂的飘仔这时已经能出来,虽然不能做什么,但能跟着几个郞有危险了及时通知。
然后飘仔就把几个郞是为了她而去打野味的事传了过来,祈宝儿一想,嘿,有现成的地方可以开锅造饭了,走,抓去,来到这世界就吃过一顿肉,她也馋肉了。
再然后就是一个宝后面跟七个郞,一路越走越远,半道还带走了不少其它也在寻摸吃的崽子们。
‘咻’的一声,一道闪电划过般,远处的一道窜蹦着的灰色小身影顿时倒下。
“哇~”
三郞赶紧捂住嘴,兴奋的哒哒哒跑出去。
他妹妹真是太厉害了,一个石子出去就是一只。
他们屁股后跟着一群孩子同样是兴奋但又怕叫出声来的捂着嘴,一个个难得的全小脸红通通的。
“给。”
三郞拎了只肥兔子出来,转手就递给了另一男孩,“这只轮到你家了。”
是的,他们这些后面跟的孩子按户一家能分到一只,石头剪子布后排队,排到你时祈宝儿打到啥就是啥。
孩子们哪会嫌,平时在家都难得吃到肉,这会子跑路吃饱都困难,还能吃上肉,那是个什么享受!!
第74话、再挨打(四更)
“谢谢宝姑奶,谢谢满爷爷。”小孩接的手都在颤抖。
祈宝儿这时又一石头疾飞出去,小孩懂事的拎着兔子走开,让出后面排的人。
不走远,依旧在旁边跟着看着。
小孩子更是慕强,祈宝儿的这一手把他们镇得,就跟我们现在的小孩看电视里的孙悟空一样,此刻她在孩子们的眼中,那是全身都布着金光。
后面跟着二十几个小孩也就六七户人家,这林子里野味可不少,没会儿就各户都有了一只,老祈家的几个郞个个手里拎着身上还挂着。
“宝儿,回吧。”大郞左右看了看,有些担心。
他们和大人分散开挺久,他们往里走得也太深了,周围都只有他们自己的声音。
祈宝儿意犹未尽的丢了手里的小石子,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附近已经没活的小动物了,然后非常有范儿的扬手一挥,颇有正在指挥大军的气势。
“撤。”
“噗~”
哎哟,他实在忍不住,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这小姑娘太逗了。
祈宝儿朝着某大树顶恶狠狠瞪了一眼,没再理,带着一群小屁孩带着丰收的喜悦,浩浩荡荡的往回走。
等他们没影儿了,从刚才祈宝儿瞪的树上跃下好几个身穿黑衣脸上蒙着黑布的男子。
“可真是巧,又碰着他们了。”
从另一树上这时跃下一人,祈宝儿若是现在在这,就能认出这还是个半生不熟的人,上回在三合镇吴府里碰到的那位帷帽男。
不过这回他没再带着帷帽,而是和旁边的其它人一样黑衣裹身黑布遮面,只露出双犀利的眸子,里面流动着深邃的光芒。
“嗯。”哪来的巧,窄崖道过来只这一条路。
“这该说他们点背还是运气?他们竟然没和尤副将撞上。”
吴昊远揉了揉肚子表示好饿,他是个饿不住的人,“爷,咱也抓些来烤吧?”
“……,嗯。”一烤烟味和香味飘出,不一样会被发现,刚才躲个什么劲儿?
饿级的吴昊远没脑子,哪会去顾这些,得了应,已经乐颠颠的领着人去打猎。
君宸渊却是几个闪身后,出现在了祈家村人所在的地方路旁一棵大树上,,,
然后亲眼看到了祈宝儿怎么‘挨打’。
一个搭好的简易草屋内,祈老头给祈宝儿递过去个还冒着热气的大白馒头,语气却是凶狠狠的骂着。
“个管不住你了是吧。”
——来,肚子饿了没,先吃个馒头垫吧下。
“一眨眼人就不见了是吧。”
祈宝儿别开脸反而手上递了个梨过去:我不吃馒头,太干了。爷,你要来个梨解解渴不?
“还一户一只显得你是吧。”
——爷不要梨,你自己吃。
“就你能是吧。”
祈宝儿把梨放桌上:那爷你少骂点,嘴干,我先放这。
“看着全家人在担心你,你良心不会痛是吧。”
——你说你咋指缝就那老粗呢,又是鸡又是兔子的,一户一只给不起,啥也舍不得,可只给几户不是犯人说?
“你才几岁,啊,才四岁,我们这一群大人呢,你是在埋汰谁啊,让我们这一群人都觉得自个是废物是吧。”
祈宝儿一脸无辜的竖竖肩:爷,当时没多想,再说是三哥答应的,不是我答应的,鸡和兔子也是三哥给出去的。
“知道错了没?”
——放心,等下爷就去揍你三哥,真揍那种。
“我错了爷。”
嗯哪,得胖捧那种,大哥不乐意给,三哥还生气了。
“知道错就好,今晚罚你不准吃饭,给我待屋里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自个拿东西出来吃哈,吃饱了就好好休息,后面的事情交给爷。
祈宝儿眯着眼朝小老头挥挥手。
这可真是她亲爷,一点不带掺假那种。
老祈家的其它人全焦急的围在草屋外,祈老头是老祈家的权威,祈老头发火了,他们全不敢进去,但祈老头发火的对象是祈宝儿,他们更不敢离开。
村里不少人也都围在老祈家人的后面,同样心焦的伸长脖子朝关着门的屋子看。
这会祈老头怒气冲冲的掀开顶门用的破床单出来,已经在门口来回来回不知几次的田老太先冲了过去,从来不冲自家男人黑过脸的人,头一次对祈老头发了火。
“你说宝儿是为了谁啊?她是为了谁啊?
你问她几岁了,我还想问你宝儿几岁了?
现在一堆人要她保护,在三合镇那要没宝儿,一大群人进去又能出来几个?
没了吃的要她给咱想办法,遇事儿了要她在那给咱顶着,你也说了她才四岁,这是她该干的事吗?
又都是谁给她招来的?
你凭什么打她?
凭什么?
是咱自个没用,是咱连个娃娃都养不好,你说你咋有那个脸打她啊?”
骂着骂着,田老太自个先落了泪。
她是真伤心了,她的宝儿多乖的一个孩子,从来有吃有喝都是先顾到他们俩老头老太。
儿子媳妇大孙子,都全是先紧顾着自己的小家,再后才是他们俩老的,也就孙女乖乖才把他们俩老的放在第一位。
手指扎个针眼宝儿乖乖都给她治,她自个都注意不到的。
媳妇自从长子出生后再没流过泪,一时祈老头被田老太哭骂得都手足无措起来。
还好草屋内传来一道声音解救了他,“奶。”
“哎,奶的乖乖,奶进来了。”田桑兰甩开祈老头抹着泪进屋。
老祈家的人个个都是一脸难堪,有些东西不点明大家都不会,,应该说是不愿去深想。
这一点明,琢磨下可不正是那样,他们一大群随便拉出一个出来都比宝儿大的人,现在与将来要依仗着的,却是宝儿这个小奶娃。
亲娘叶三妮更是已经哭成了泪人,蹲在那抱着不敢发出声音但同样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三郞。
唯独祈宝儿的亲爹祈康安,正一脸疑惑的探究着看着祈老头。
他爹最疼宝儿,宝儿身上被蚊子叮一口,他爹都能比自个被狗咬了还严重的叫上三天,怎么会真动手去打宝儿?
转个身秒变怒容的祈老头正面怼上祈康安,“……”
祈老头眸光一闪。
祈康安眨了眨眼,哦~,懂了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