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话、忏愧啊
祈康安:有这好事?
甭管有没这好事,人当官的都这么说了,你一草民这时该干啥?
祈康安忙一脸千恩万谢的抱着闺女领着儿子再次跪下。
“草民代祈家村三百七十一口人,谢通判大人的救命大恩。”
“哎,哎,快起来。”自认脸皮贼厚的路通判,都被他如此郑重的道谢给谢得有些羞臊。
真不是他的功劳啊,这可是上头明言压下来的。
路通判知道的不多,只知道祈家村的人里似乎有人和镇北将军府有些关系,且不只是轻浅的关系,否则不会劳动身为长子的吴大公子亲自出面来寻知府大人。
镇北将军府那可是不仅手握兵权,它的当家主母,还是皇上的亲堂姑。
他一堂堂护京城中五城之一城的通判,愿意见‘尔等屁民’的祈家村人,也不过是想借机卖个好。
他倒不图说攀上什么关系,能做到现今的位置,他自个也不虚。
而是担心会不知不觉间得罪了人,毕竟···
所以被祈康安像是看救命恩人般的这么一谢,尤其是汉子怀中那粉雕玉琢般的小姑娘,大眼睛眨巴眨巴一脸儒慕般的望着他,让路通判少有的感觉有些心虚。
他什么事都没做,甚至那时他都没出来说句公道话,可当不起这么谢,更不值得玉娃娃如此这般看他。
忏愧啊。
然后,父子仨进门时两手空空,出来时大郞的背上背了个大背篓。
背篓上盖了块灰布,大家看不到里面都装了啥,但那都冒了尖的形状可没瞎的都看得到。
一衙役和旁边另一个嘀咕:“这是通判大人打了赏吧。”
另一人正是领父子仨进去的那个,他板着脸斜了眼问话的衙役淡声道:“我哪知道,我又没看到。”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看这俩的交流,就知道平日里并不对付。
祈家村。
“这真是通判大人给的?”
田老太边把框里的东西往新摆好的桌上放,边瞅瞅大儿又瞅瞅手里的东西,脸上每个细胞都写着怀疑二字。
实在是拿回来的东西太过珍贵。
五花肉一大块她掂了掂足有五斤重,小米十斤,大米十斤,白面二十斤,还有盒装的糕点两盒,六七斤重的大白菜两棵。
虽说老祈家借着她孙女的福最近见过不少好东西,可田老太是穷过来的人,就是现在日子好过些了,她也依旧没飘,心里明着老百姓日子不容易,更清楚这些东西的真正价值。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能拿出来的东西,人就是通判,又哪能只见过一两面就给你这些好东西?
祈康安抹着脸自豪道:“还不是因为您孙女,也不知怎的俩竟然说到了一块,然后有个衙役背了个大框进来,说是发给通判大人月尾的福利,通判大人就让他再拿个框来,一股脑的给装了这些,咱说不要他还生气。”
他闺女可人疼呀,原先他对着通判大人其实心里挺没底,那一身的官威,他也不过是在硬撑着。
没想她闺女只几句话通判大人就笑了,还硬把闺女抱去和他坐一块,两人嘀嘀咕咕了半天,他站得远也不好偷听,不清楚俩人具体说了啥,只知道通判大人脸上的笑容一直没下去过。
路上他也问过闺女,不过他闺女嘴严,啥也没告诉他。
“对了爹,通判大人说救济粮会有人给咱送来,就这两三天的事,我记得村里好些家已经断了顿,给买了一千斤玉米面回来。”
祈老头也才刚在外做活回来,正在墙角边抖着裤腿上的泥,“你和你开山爷说了没?”
“说了,钱我已经算回来了。”
到村的当天夜里,祈康安就当着一群各户当家做主的人的面,交给了祈开山一千两银子,祈开山以新里正的身份用全村的名义给祈康安写了借条。
这是村子向祈康安借了一千两,自然的,之后祈康安要再为村里买东西,这帐就得从这一千两里划。
还包括曾经村民们欠老祈家和高大夫家的钱,祈开山都做主从一千两中取出还给了两家。
现在是村民们欠着村里钱,村子又欠着祈康安钱。
帐是更加明了,没有私帐,全是公帐。
祈老头:“那就成。”
田老太喊了叶三妮来把东西拿去厨房,晓得父子俩是转开话题呢,也没再继续说通判大人的事。
“安子,你买的家具晌午就送到了,两张床搬进了你屋里,我和你爹那屋两张,那套书桌是给泰子的吧,我也让人搬屋里去了。”
“娘,您看着办就成。”他自个娘他哪还有信不过的。
晚上吃饭异常的热闹,人这生物也真是奇怪,平时也是这么吃,可换上了新的餐桌,坐在崭新的椅子上,感觉饭菜它就特别香。
忙忙碌碌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间步入了九月。
今天可是祈家村的大日子,规整了四五天,终于将村子给规整清楚,可算是可以选地开始盖新家。
祈家村所在的地势非常好,三面环山,一面是条宽阔的大河。
可用来盖房子的地也非常大,不说六十六户,就是再来四五个六十六户也容纳得下。
地方够大,加之有屋子发现过骸骨心里多少有些膈应,这事儿可瞒不住,毕竟当时跟高大有一起的十几个汉子都亲眼看到了。
里正便与大家商量,将他们的新村往官道方向推一推,正好着田地是在里头,等房子盖好后,原先的村子大家伙费把劲给它开垦出来,把田往这边开过来扩大。
村民们没有反对的,反正都是重新盖,至于说把旧村开垦成田地这点,是要费些劲,可他们啥都缺最不缺的就是把子力气好不啦。
所以也就第一天大家伙整理的是旧村,后来都是新址上劳作着。
这天一大早,村民们早早的就在翘首以盼。
盼啥呢?
盼九常镇的官差,祈家村可是直隶属于九常镇。
原本着买地买田这种事村里的里正和帐夫【管帐的人员】办好再报到官府即可,不过祈家村类似于新村成立,九常镇似乎还挺重视,特意的派了个衙役骑马来通知,会派人来帮着祈家村一起办理这事。
不过今天这事关全村人的大事,村里最应该来的那个娃却并不在场。
搁哪呢?
喏,在通判大人府上大吃大喝的那位正是。
第256话、路家事
事要说回前几天。
祈宝儿一见到路通判时,就看到了他身上緾绕着淡淡的阴气。
这货一向是无利不起早,路通判可是永安城的二把手,都说县官不如现管,和镇北将军府怎样那也离得远,这位可是半个时就能见到的人。
妥妥的大腿好不好?
抱它。
于是,这娃可可爱爱的跑到路通判身边,笑得那叫一个一脸纯良,萌萌哒的小声问道:“路叔叔,你最近是不是经常感觉很冷啊?”
老天爷赏饭吃,别人都是稀罕儿子,路通判却是稀罕女儿的人,可偏偏他就俩儿子,俩儿子给他生的还是儿子。
祈宝儿长得漂亮啊,皮肤白皙五官精致。
路通判也是见识广的人,五城离京近,他陪知府大人进京也是常有的事,可便是京城里的那些贵姐儿,他都没见过有长得比眼前这小姑娘更好看的。
可不只一眼他就喜欢上了。
只是路通判平时习惯了板着脸,现在便是想笑,脸上也极不自然。
他也明白自己不讨小孩喜欢,家中孩子一个个看到他如非必要可都是尽量躲远。
心里还有些可惜呢,谁知小姑娘是个胆大的,冲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哎哟他这心脏··
再看到小姑娘朝他巅巅的跑来,,不行了不行了,他感觉自己手都有些抖,面对着刑部尚书时都没这么紧张过。
祈宝儿这么问,他也没多想,他的确最近时常感觉冷,因此便是这般天气他也穿得要比虽人厚实些,只当是小姑娘不怕他敢看着他而发现了他的穿着和别人不一样。
小姑娘扬着头看他,脸上俩酒窝若隐若现着,可爱得不行,让路通判的从未有过的慈父心暴涨,就想逗逗她。
“你怎么会这么问?”
祈宝儿侧了下头一脸的天真:“路叔叔,我眼睛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哦,有坏东西在緾着你。”
说着,她从怀里【空间】掏出个七个护身符递了过去,“这个送给你,能保平安。”
如果只是送一张护身符,路通判只会以为小姑娘在讨好他,可七张···
路通判正妻早逝,五年前娶了现在的继妻,正妻为他生有一子,继妻为他生下对又胞胎,长子也有两子,正正好七口人。
小姑娘的年纪摆在那,路通判第一感觉不是小姑娘本事有多大,而是这家人不简单,逃难到此还没算安定呢,竟然已经将他的家庭打探清楚。
又想起祈家村有人与镇北将军府关系不错,难不成这是在借小女娃的手来警告他?
为官者,人家没明说,他自然也不会点破。
于是收了护身符后,和祈宝儿聊谈起来。
可俩陌生人有啥可谈的?
所以路通判就将祈宝儿抱起来让她站自己坐的椅子上,然后问她路上的经历。
祈宝儿又哪看不出他没信自己前面的话,并且还反而的对他们起了戒心?
现在不过是以为她是小孩单纯,想套话呢。
她也不怕,反正他们也没啥不能让人知道的。
一个问得状似随意,一个回得坦然,这就有了祈康安看到的路通判很喜欢他闺女的一幕。
至于路通判送了一堆东西,一是他真挺喜欢祈宝儿这个小姑娘,二嘛,也是想降低他们的戒心。
路通判收了护身符后是随手往袖兜里一塞,他压根没信过他被坏东西緾上这话,也压根没觉得这东西有用,转眼就将护身符给忘得干干净净。
一城通判,知府的副手,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回到家后衣服再一换,就更是不记得啥护身符了。
第二天路夫人准备将其衣服拿去给下人洗时发现袖兜里的护身符。
同样的原因,若只是一张,她可能不会多想,这正好七张,路夫人便以为是路通判特意为全家人从哪求来的。
着实是路家最近并不安宁,她的一对四岁的双生子总是夜半无顾啼哭,长孙前阵子骑马好好的摔断了腿,次孙因为还未满月并不显,但儿媳也与她说过次孙总是半夜睡不安宁的哭闹。
老爷公事烦忙,她也不好将这些琐事拿来烦扰他,正准备挑个时间去庙里求几道平安符呢,没曾想老爷一言不发却是早已察觉,竟已为全家求来了护身符。
路夫人赶紧拿了六个护身符全家一人一个,还一一的交待,这是你们爹/公爹/爷给求来的,可一定要佩戴。
之后接连三天,路通判都因为有事没有回家,这事儿就继续误会着。
也是这几晚,三个总是梦中惊蛰的孩子都能睡得安宁,就是时常感觉后背脊梁发寒的几个大人,佩戴上后那种感觉也没了。
好东西啊!
但也同时说明,他们家是真出了问题。
路夫人是又喜又惧,喜的是自家老爷认识真正有本事的人,惧的是家里可能是真有脏东西在。
于是,路通判一回来,路夫人立马就找了过来。
“老爷,您认识的那位高人在哪?可一定要让他来咱家看看,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路通判听得一头雾水:“高人?什么高人?”
他哪认识什么高人?
“老爷,您不是为全家求来了护身符?”
“什么。。。”护身符?
等等,他好像是真带回过护身符。
路通判不信的是祈宝儿小小年纪真有什么本事,而不是不信鬼神之说。
相反着,他挺信。
顿时眉心一皱:“家中出事了?”
路夫人心中焦急着,也没注意到路通判这问题有什么问题,叭叭就将家里最近发生的异常给说了,也说了佩戴了他所带回来的护身符后的变化。
路通判本就信任妻子,听妻子这么说他已经对护身符的效用信了七成,当即让路夫人取来护身符戴上。
顿时那种全身发寒的感觉没了,还有些发热,衣服穿得太厚。
这下他是彻底相信。
不过嘛,他还是不信有真本事的祈宝儿那个小姑娘,而是以为小姑娘的身后有人,或是祈家村里有能人。
也许镇北将军府就是跟那位高人有关系呢。
家中有脏东西啊,这可是要命的事。
路通判也顾不得脸面了,急匆匆的亲自到祈家村去找人。
然后嘛,自然是找不到所谓背后的人,只有一个四岁奶娃,带着一个十一岁的崽,被请来吴府。
第257话、路家事(二)
屏风后,婆媳二人一人一方的从屏风缝隙往外瞧。
“娘,哪位是高人啊?”路大少姐姐迟疑不定的左边看看右边瞅瞅。
可看哪个他/她都和高人扯不上边呀?
路夫人与她不同,她是双眼都冒着光的直盯着坐那抱着梨啃的小姑娘身上瞧。
路夫人乃京城人士,原姓元,不是大户出身,元家在京中开了家杂货铺。
她虽非大户人家,但元家多少又和大户又有那么点关系,路夫人的姑母,在齐国公府为妾,并生育有一子。
因着姑母在齐国公府还算得庞,路夫人做姑娘时曾去过齐国公府参加过几次赏花宴,听说过不少有关神人的事,也亲眼见过神人。
怎么说呢,在路夫人看来,神人的身上是有种普通人所没有的那种感觉,她学识不高形容不来,就是那种一看就感觉特别想亲近但又不敢,好像靠近对方就是种亵渎。
而现在,她看着那小姑娘就有这种感觉。
“那小姑娘肯定是高人。”路夫人一脸的码定之色。
突然想到长媳的出身,她低低警告道:“别看人家年纪小就轻慢,小高人能来咱们家可是咱家的福气,若是敢得罪了,人家不愿意帮咱,仔细你的皮。”
“是,儿媳谨遵母亲的教诲。”路大夫人口气谦逊的忙低下头。
只是在路夫人看不到的脸上,此刻却是一脸愤恨的一口银牙差点没咬断。
不过是一小小商户家的庶出,竟敢对她堂堂四品大员的嫡女指手划脚,她早晚要她生不如死。
路夫人知道长媳瞧不上自己,她本也没将她放在心上,只要不惹事便好。
但该警告的还是要警告。
老爷与继子在外奔波不易,可不能因为一个混不吝的而毁了前程。
“你下去吧,坐着月子本就不应出来,知道的,是你自个好奇高人跑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做婆母的如何虐待你呢。”
“是,那儿媳告退。”
路大夫人声带着更咽,像是被谁给欺负了的小媳妇。
弱柳扶风般委委屈屈的欠了欠身,抬手招来丫环,由丫环扶着整个人都半倒在了丫环身上的离开。
已经吃完梨正换了绿豆饼在吃的祈宝儿:“……”
真是好一出大戏,她已经能想出五六十万字的故事来。
难怪来前奶奶会特意把她拉一边提醒,果然后宅的女人没一个简单。
路通判没祈宝儿的耳力,不知道屏风后自家后院的火已经烧了一把,只突然被祈宝儿同情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难不成小姑娘是真有本事,已经看出他家是已经没得救了吗?
是的,虽把兄妹俩接到了府里,可路通判还是不太相信是祈宝儿本人真有了不得的本事。
虽然他去祈家村时已经让人悄悄打听,祈家村的村民们虽都说没直接承认,但一个个都对小姑娘非常尊重,尊重中还带着敬仰。
可···
也许是根深地固的观念无法一时改变吧,小姑娘毕竟还是太小了,他实难做到真的相信她是位能画出那些护身符的人。
若是此刻眼前是位白须白眉的人,他也许会更相信些。
如果路通判不是思虑太多的直接开口问,懒到假话都懒得说的祈宝儿一定会告诉他,那些就是她画的。
祈宝儿这一路的确没碰到一个画符高手,且这世间的画符高手她更是一个不认识。
但问题是,活的不认识,在地府下面的她有认识的啊。
地府下面可是有不少的使者在生前都是天师。
生前积攒了功德是来世有福报,只是做天师这行见识过的人性丑陋与生离死别太多太多,有许多天师到了地府七情六欲都已经看淡了,投胎也不过是重新再经历一翻而以。
若是能留在地府做个使者,还是另一种方式的永生呢。
她要培养出大哥嘛,大哥现在虽然已经开始跟着她修炼,可没到像她一样能直接垂飘的地步,这时的大哥,符自己是保命与制敌的首选。
在船上的那些日子,她和大哥不是如亲娘所说自个去浪跑得没影,而是在她的房间里,她开鬼门让范叔和谢叔带人上来教她哥。
本只是教她哥,可她哥都一个多月了还没怎么学会,而她这个只是在旁边看和听的人,元天师说她画册出来的符已经能算是中品顶级,远超一般天师。
嘻嘻,没办法,就是太聪明。
看祈宝儿一不寻问二不察看,只坐在那咔嘁咔嘁,路通判有些坐不住了。
“宝姑娘,不知我府上是否有异?”
哎哟,这就自称我喽。
前几天还表面笑咪咪,眼底十万里,张口闭口一个本官呢。
“晚上再看。”就那么点阴气成不了气候的玩艺儿,白天哪敢出来?
路通判一想也是,脏东西可不都是晚上才出来。
为了这事儿他今天已经特意请了假,有没本事再看,他是真心喜欢祈宝儿这个明明小丫头却偏偏总是装大人的小姑娘,也正好借今天的机会能休息休息。
于是等祈宝儿把桌上的几盘零嘴来了个光盘行动,路通判便带着兄妹俩在府里溜哒起来。
路府虽说是三进的院子,但并不大,约才五百平这样,前院和中院就占去了大半,女眷住的后院四分一都不到。
没什么亭台格楼,每一进都是正房和左右厢房的这种格局,中间露天的位置,前院全铺着大青砖,在四个角落各养着一缸睡莲,二进一半住了花草算是隔出个小花园,三进就比较朴实了,只是用小石子铺了走道的种满了菜。
兄妹俩诧异的眼神太过明显,路通判笑了下道:“家母也是出身于农家。”
原本一直都拘束着的大郞一听这话不自觉的就放松了不少,再看一脸坦然的路通判,觉得他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了。
祈宝儿眨巴眨巴眼指着一处说:“那是油菜,我奶以前也在院子里种了两拢。”
路通判也看向了油菜那边,“民以食为天,老太太是位勤俭节约之人。”
兄妹俩:“……”
好好的怎么又嚼上了,这让他们俩咋回?
好在路通判也不用他们回答,又领着人回了二进内正屋的书房那。
也许是面对着都是小孩,路通判没有用全然面客的那套,反而有种是带友人孩子来家玩的随意。
但反而是他这态度,让祈宝儿兄妹俩都更自在。
第258话、路家事(三)
大郞原本就在上学,进了书房后很自然的目光就看向了堆满书的书架。
他这反应路通判自看在眼里,“大郞可是还在读书?”
大郞赶忙收回目光,朝路通判恭敬的行了个学生礼,“回路大人话,是。”
路通判眸目掠过欣慰,到书架上抽了本书递给他,
“可有读过?”
不是问‘看’,而是问‘读’。
‘读’与‘看’的意思可不一样,看一遍不用理解也叫看过,可读嘛,那是得吃透,理解透,
才能叫读。
大郞看了眼书封上的字——《弟子规》。
“读过。”
路通判眉毛微挑,
有些诧异,“哦?”
他在老祈家时听老祈家的人说过,大郞别看块头大,其实只十一岁。
也听说他们原先只是住在村里,且日子并不好过,经常连饭都不能吃饱。
所以他一直以为大郞只是启过蒙呢。
“我来考考你。”
“咦,这是哪来的标致闺女?”
一白发老太由一个中年嬷嬷打扮的人摸着从角门进来,抬眼就看到蹲在一垄番茄前的小姑娘,顿时双眼就跟放了光一样的骤亮。
路通判的颜控属性完全的遗传出他母亲,路老夫人比他更甚,她的颜控是无关男女,但凡是长得好看的她都喜欢。
瞧瞧前面那闺女,巴掌大的小脸五官无论是拆开还是合起来都是精致得不得了,蹲在那托着下巴眼巴巴的盯着她面前的灯笼果,那可爱的样儿,让她只瞅上一眼便再难移开视线。
春嬷嬷服侍了路老夫人几十年,最是知道她这点的人,
忍着笑的小声道:“回老夫人话,老爷今儿请了高人来府上,想来这位小姐应该是高人的家眷。”
祈宝儿本来就是面对着角门位置蹲着,听到声儿已经抬眼看了过来。
只是,她看着眼前的两人眼神有些怪异,路老夫人只觉得她似乎是在看自己,又似乎不是在看自己。
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突然出声的吓到小姑娘了呢,路老夫人声音都柔得不像样的小声道:
“闺女,你是跟家人一起来到府上的吗?跟奶奶一起回屋好不好,奶奶拿东西给你吃,你吃着慢慢等。”
自觉自己此刻一定是慈爱奶奶形象的路老夫人不知道,就是春嬷嬷现在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诡异,觉得她像个狼外婆。
祈宝儿的视线终于从路老夫人的肩头看向路老夫人的脸,这一看她眉心又是一皱。
老太太的印堂可真黑啊。
她是直接说,还是委婉点?
“老奶奶,你身体还好吗?”
主仆二人被这话问得皆是一愣,接着两人都面露慈色的笑了,路老夫人拍着春嬷嬷的手乐呵呵的,“小闺女可真懂事,放心,
奶奶身体好着呢。”
哦,那就好。
“老奶奶,你肩膀上扒着个小孩,和通判大人长得很像。”
路家人个个身上都染着阴气,可能原因就是这个鬼娃娃。
路老夫人与春嬷嬷俩都是变色一变。
路老夫人先是面露惊恐,接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般眼中闪过丝愧疚,接着看向了祈宝儿的目光已经不再是喜爱,而是审视。
但她的目光虽是审视,却并无恶意。
春嬷嬷则是先担忧的看了眼路老夫人,然后低下了头,在低下头那瞬间,祈宝儿看到她脸上的担忧神情已经变成了一脸晦涩。
这有故事啊!
路老夫人肩膀的鬼娃原本只是扒在那双手搂着路老夫人的脖子,在听到祈宝儿点明了他的存在后,立刻对她龇牙咧嘴。
可偏偏他长得挺奶萌,咧着嘴一点不吓人不说,还挺可爱。
鬼娃只是全身没有血色的苍白,祈宝儿没有骗路老夫人,他五官长得很像路通判,一看就是有血亲关系。
身上的衣服也是明亮又华丽。
祈宝儿更是一眼就能看出,这个鬼娃和飘仔不同,他是个时常能享有到香火的飘。
路老夫人突然松开春嬷嬷的手大步来到祈宝儿面前蹲下。
她原是站在角门前的阴影处,这么一走动就来到了阳光下,鬼娃在触到了阳光那一刻尖叫了声,不得已的松了手又飘到墙边站着。
“奶奶。”小鬼娃苍白的小脸满是委屈,眼中只有路老夫人。
“高人,您能看到我孙孙是不是?他现在好吗?他真的就在我旁边吗?”
祈宝儿收回看鬼娃的视线看向路老夫人,只见她脸上只有焦急与期盼,已经没有了一丝的恐惧。
祈宝儿点头,“能,路大人请我来的。”
路老夫人明白了,原来儿子今天请来的高人就是眼前的小姑娘,而不是她的什么家人。
又一个误会由此而起,自己最出息的儿子请来的人,她还有什么可不信的?
“那他现在还在我背上吗?”
祈宝儿摇了摇头,脸上的肉肉随着她的摇动微微晃了晃,小胖手一指角门旁的墙边。
“你们平时有人给他上供香火,他才得以白天也能现身,只是他身无功德,依旧会惧怕阳光。喏,在那呢。”
顿了下,她又补充道:“你刚才走动了下他被阳光伤到了,现在很难过。”
路老夫人那颗心啊,就像是被刀给劈了的钝痛,连忙着起来小跑着又回到角门前的阴影下。
无奈什么都看不到,她红着眼在墙角到处扫,“二宝,二宝你在哪?奶奶不对,奶奶不该乱走,二宝你痛不痛啊,奶奶给你吹吹。”
春嬷嬷有些怕,但还是守着本分的忍着恐惧上前,扶住失措的路老夫人劝道:“老夫人,您别激动,仔细自个的身子,有小高人在呢。”
“对,对,小高人。”路老夫人转身又想冲向祈宝儿,只是在就要触到阳光时她顿住了脚步。
双手合十的朝着祈宝儿连连哀求道:“小高人,求求您,求求您了,能让我看看我的二宝吗?
他还好吗?他伤得重不重啊?有没有哭?”
焦急不似做假,关心也没有虚伪。
祈宝儿轻叹了声走了过来,招招手示意路老夫人低头。
路老夫人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以为她是有什么话要和自己小声说,忙低下了头伏耳过去。
祈宝儿抬手在她眼前虚虚一抹,“现在你能看见了,一刻钟时间。”
路老夫人怔了下便是大喜,连道谢都忘了的忙转头就朝墙角看去。
看到墙边的那道身影,她眼泪立时就下来了,哆嗦着唇咕嘟出声,“二宝。”
声音细得除了祈宝儿谁都没有听到。
“奶奶。”
第259话、路家事(四)
二宝飘也知道奶奶能看到自己了,高兴着就朝路老夫人飘来,张着双手似乎想扑进路老夫人怀中。
路老夫人同样泪痕依在的笑着张开双手,“哎,奶奶抱。”
只是···
一只小胖手一把拎住二宝飘的后领子,“抱什么抱,再抱你奶奶就要和你一样了。”
二宝飘原本被阻止和奶奶亲近就想挣扎,
不过在听到祈宝儿的话后便老实了,就是有些萎靡,四肢软棉棉的垂着,看着一点不可怜,反而可怜兮兮的。
祈宝儿玩心大起的晃了晃,他就跟面条一样的被她上下都甩出了波浪形。
可把路老夫人给吓的,
脸都白了,
“小,
,,小高人,手下留情。”
觉得得挺好玩一时忘了身边还有鬼娃亲人的祈宝儿:“……”
路通判收到亲娘急召,赶忙只交待了大郞一句让他自个在书房看书,然后急匆匆的赶往后院。
谁知到了正房门口,看到的是他的亲老子娘准备了一大桌子满当当的吃食,在招待祈宝儿这个小姑娘。
站在门口的路通判也是服了,母亲虽说平日里为人并不刻薄,但着实也不算是大方。
父亲过世早,他的那些所谓家人对他们这只剩下孤儿寡母的一家及为不善,合计着抢了他家的田地还霸了他家的房子,最后更是将他们赶出了村子。
外祖家这时不是出手相帮,却是出来强逼母亲卖了他们兄弟俩后拿着那钱当嫁妆改嫁。
母亲不愿,外祖一家索性着连门都不让他们进。
母亲只能带着他们兄弟俩四处去讨生活。
路通判回想,那时可真是但凡能入口的皆能往嘴里塞,发酸的发臭的发霉的,
他们母子三人可全吃过。
正是因为这原因,哪怕现在日子已经好过了,母亲平日里依旧节俭,衣服舍不得多买,吃喝都是紧着来。
所以,这猛然间的看到路老夫人准备了这么一大桌,还脸都笑成了朵花的眯了眼在不断的给小姑娘夹菜,做为平时在家多吃口肉都会被亲娘埋汰的路通判,下巴没差点掉到了地上。
路老夫人转头看到门口的儿子,瞅到他脸上那震惊得无以加复的表情,有些不悦,“怎么不进来?”
那表情啥意思,是觉得她乐呵乐呵都不应该吗?
“哦,哦。”
路通判还有些没回过神,听话的进屋给路老夫人问过安后坐到下首位置,母亲有些不对劲,他不是太敢靠近。
表面上是一脸的镇定,但眼神还是依旧有些飘呼。
祈宝儿略带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因为已经亲眼证实,路老夫人现在可是相当的相信她,等看不到二宝飘后,路老夫人立刻命人备了眼前这一大桌的好菜,
然后边陪着她吃饭,边把二宝的事也仔细的告诉了她。
事儿说起来,要说到二十年前。
路通判一家挺惨,路通判的父亲在家中排行第三,上有一兄一姐,下有两弟一妹,卡中间再加之路父性格沉闷,因此自小就不得父母喜爱。
要不是路老夫人落水被路父所救,两人算是有了肌肤之亲而不得不成婚,路父搞不好得一辈子当光棍,因为没人舍得花那钱给他娶媳妇。
路父去逝后,本来就待他们一家不好的老路家直接黑了脸,将孤儿寡母仨一起赶出了老路家。
路老夫人想去寻求娘家帮助,娘家又一不愿家里多三张嘴吃饭,二嫌他们命硬,大的克死相公,小的克死父亲。
只赶他们母子仨都已经算是好的,路老夫人的娘家人缺德啊,得知路父去逝后就把路老夫人卖给了村里打死了俩媳妇的屠夫,他们知道路家不会善待母子仨,所以在家坐着母子仨自个送上门。
母子仨是运气好,村里的一位老妇人心善,实在是瞧不过眼这事,寻了个机会,悄悄的将他们母子仨给救了。
从此,路老夫人带着俩儿子过上了讨饭过活的日子。
好在天不亡他们家,在路通判七岁那年,他们碰到了一个好心的夫人,看路老夫人带着俩儿子讨饭可怜,给了她一份洗衣服的活计。
好心夫人有个十一岁的儿子,看路通判机灵,还让路通判做了她儿子的书童,从此开始识文断字。
路通判的元配,正是这位好心夫人的幼女。
感情不感情的暂时不提,光是这份恩情,路通判对元配就不能不尊敬。
元配嫁给他第一年便生了长子,只是生产时出了意外,至此,她再不能生育。
至于什么意外路老夫人也不清楚,当时路通判的元配是没到生产时间回娘家时意外早产,路老夫人收到消息赶到,孩子都已经生了。
上有大恩压着,便是不能再生育,路家也不会更是不能对元配如何,何况元配还已经给路通判生了长子。
一家子就这般挺平静的过着,至少路老夫人觉得挺平静。
二儿子官途一路上升,二儿媳妇他们家虽是高攀但也并没瞧不起他们家,家里家外一把抓,也孝顺她,还给二儿子生下了传宗接代的儿子,她还有什么好嫌弃的?
直到七年前。
那时路通判刚到永安城任通判一职,那时路通判的元配身子已经不大好,时常咳血,平日里都是用人参灵芝这些金贵药来吊着命。
也许是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路通判的元配就想给路通判纳个妾。
只是这人选嘛···
是元配自家的侄女。
祈宝儿听到这时就是黑人问题脸,把自己的亲侄女,给自己的老公做妾?
这是什么奇葩想法?
路家母子的三观也没碎,同样的不同意这意见。
之后路通判的元配没再提这事,路老夫人与路通判也俩都以为她已经歇了这心思。
有一天家里的下人突然匆匆的到府衙去找路通判,说是家里夫人不大好了。
路通判着急忙慌的回到家,路通判的元配又说她现在病得很难看,不想让他看到,要和他隔着屏风说话。
然后让下人端了杯茶给他喝。
谁知路通判喝完就倒下了,醒来人已经在床上,身边还躺着一个人,而这个人,不是他的妻子。
路通判那时初接任,比现在还忙,待在衙役不归家那是时常的事。
路老夫人因为欠着儿媳家恩情,一直在儿媳面前抬不起头,所以也从来不去插手府上的事,尽量不在儿媳面前碍眼。
这就造成了,路府那时完全是路通判元配的天下。
路通判和路老夫人没答应她纳她侄女为妾的事,她嘴上没说什么,但暗地里却另有安排。
只是连她自个也没想到,这中间还是出了差错。
原本应该躺在路通判身边的侄女,却跟她儿子躺在了一起,躺在路通判身边的,成了现今的路夫人元氏。
第260话、路家事(五)
路大少夫人冯氏,与路夫人元氏,在京中原是自小到大的手帕交。
路通判的元配当年去信叫侄女来永安城不知有没有提要给路通判为妾的事,反正路大少夫人来时便带着元氏。
儿媳的侄女带着好友来家中做客,那时的路老夫人还是觉得儿媳是个识大体的人,以前会说那一嘴,估计也只是一时想佐了,
所以压根没去戒备什么。
那晚具体发生了什么路老夫人没有说得太明,只说了那晚过后,路通判便纳了元氏为妾,路大少爷则娶了比他大上三岁的表姐。
元氏很争气,九个多月后便生下了路通判的第二个儿子,也就是二宝。
麒麟国嫡庶地位分明,嫡妻尤在,
妾是没资格抚养子女的。
路老夫人在那晚过后对路通判的元配就有了膈应,就用着她身体不好为由,将二宝接到了自己身边抚养。
据路老夫人所说,估计是那时路大少夫人正好有孕,路通判的元配没精力在意二宝,所以没有反对。
二宝长得好看又自小聪明,很得路通判的庞爱,在二宝两周岁那天,一向低调的路通判甚至在当时永安城最大的和丰酒楼摆了十几桌为其祝岁。
路老夫人说到这时泣不成声,“谁知道他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
有人装扮成小二行刺当时的知府大人,抱着孩子的路通判遭了池鱼之殃。
路通判自己重伤而归,到家时,手中的孩子已经没了呼吸。
巧的是,同一天夜里,路通判的元配病逝。
说‘病逝’是个好听的说法,路老夫人说:“白日里下人才发现她已经断了气,发现时身子都已经僵了,
我过去看了眼,那可不像是病逝,
更像是被什么给吓着了。”
一脸的惊恐色。
路老夫人和只四五岁的祈宝儿说这些一点没压力。
小高人呢,还能看见他们看不见的东西,要说怕吓着孩子,她说的这些,和孩子自个能看到的那些相比,哪个更吓人还不好说呢。
在路老夫人看不到的旁边坐位上,二宝飘在那坐着,手指对手指时不时抬起头来瞟一眼祈宝儿,又迅速的低下头。
那一脸的心虚,就差没把‘这事是我做的’直接告诉祈宝儿。
不过有点祈宝儿挺奇怪,二宝飘的灵魂非常干净,一点污浊都没有,可不像是一个身染业障的魂。
路通判全程都食不知味,木愣着脸看着原先眼中只有自己的亲娘现在眼中没了他不说,还转移目标向只是一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小姑娘。
“这个,这烤鸡可是全聚楼的招牌菜,一早春嬷嬷天不亮就去排队给买来的。”
——呵呵,娘,烤鸡不是您说我今天难得在家,要给我打打牙祭的吗?
“宝姑娘再尝尝这个福团子,
这可是春嬷嬷的绝活儿,春嬷嬷都已经好些年没做了。”
——是,从那件事后,娘便不再让春嬷嬷下厨,说是凭白的喂了一群的白眼狼。
想起了曾经,路通判也没心思顾着震惊,心中默叹了声,端起碗沉默的吃饭。
饭后,祈宝儿以犯困为由,跟着春嬷嬷去睡午觉。
等她一走,路老夫人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揪住儿子的耳朵将人拎进了隔壁的堂屋。
“你跟我来。”
祈宝儿是个懒人,不想再向路通判解释一遍,这才找了个理由躲开,让路老夫人自己和路通判说。
也是为了避嫌,二宝的事,说起来是路家的隐私,也是大丑闻,她可是个外人。
为官者可是最重这些虚无的东西。
虽然没啥用,但也要摆出个态度来嘛:我可对你家的事一点不感兴趣,你也别觉得我知道了啥而心有芥蒂,甚至想干咋。
唉~
小胖手抓着被子深深叹了口气,祈宝儿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运气了。
原以为路通判是被什么给緾上,她来帮着解决了,路通判怎么的也会看在这点上对祈家村照顾一二。
谁知道会扯出这些阴0私来呀?
只希望路通判够大度,不介意那些事被人知道。
她倒不怕路通判会想杀人灭口什么的,就怕连累到爷奶他们。
唉~
只是,心大的娃就是心大的娃,前一刻还愁眉苦脸呢,下一刻四仰八差的往后一倒,呼呼大睡去了。
一直在旁候着的春嬷嬷:“……”
“哎哟~”
一声痛呼,把院中树上停留的鸟儿都惊飞而起。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门外传来路老夫人急切的声音。
随着匆匆的脚步声,不出几息,门被一个大力推开,路老夫人急头白脸的冲了进来。
“呃···我儿,你坐那作甚?”
只见床塌上小姑娘坐那一头雾水般的萌哒哒眨巴着眼看她,床塌旁,她那最出息的儿子正坐在地上,一手捂着右眼直嘶嘶痛呼。
路通判:“……”
他能说小姑娘一睁眼就给他来了一下吗?
能说那么个小小的粉拳怼他眼上他竟然差点没瞎吗?
能说他被揍了一拳后才反应过来他蹲在小姑娘床塌前的这行为他自个都觉得可耻该打吗?
不能啊不是。
“没,母亲,我磕了一下。”
路老夫人有些不信的瞧了瞧祈宝儿,又看看一手依旧捂着眼起来的儿子。
祈宝儿看着路通判,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状。
路通判:“……”
我信了你的邪。
听了娘和他说的那些后,他已经相信眼前的小姑娘是个真有本事的。
他蹲在小姑娘床塌前是不对,小姑娘有起床气也有可能,可他就不信,她挥出的那一拳不是故意的。
他可是瞧得真真的,当时小姑娘眼中都没一丝迷茫之色,那一刻小姑娘原本一直清澈的眼中是如深渊般的黑,便是他这已识人无数的人,也被吓了一跳。
他没感觉到杀气,可那一刻他真有种感觉,她想杀他。
祈宝儿当然没有想杀路通判的意思。
只是醒来看到一个原本气质儒雅行事运筹帷幄的人,此刻却像只二哈一样的蹲在她床边,双眼贼亮的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这变化,她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还以为是个假货呢。
阴魂将真人给替换的事她以前不是没碰到过。
就算是故意挥的拳,祈宝儿肯定不能承认。
于是,她决定先发制人。
一脸疑惑中带着戒备的问道:“路伯伯,你怎么在这?我醒来突然看到床旁有个人,还以为是坏人呢。”
第261话、路家事(六)
在自己家被坏人的路通判:“……”
不过路通判还真做不出和小孩子计较的事来,何况这个女娃娃不仅是长得好看,还是一位能让他看到二宝的小高人。
认识一位这样的高人,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对他来说,都是利大于弊。
面子,那玩艺儿能吃吗?
祈宝儿不知道的是,表面儒雅的路通判路大人,内里其实就是一个逗逼加二皮脸。
不过一想他曾经的经历,其实也不难理解,先是讨饭过活,后又做过书童,脸皮薄的哪能活得下来,还能混到护京五城之一的永安城通判一职?
路通判有些哀怨的瞪了眼还在装无辜的小姑娘,轻轻揉着还在发酸的眼睛,忍下那要落泪的感觉,不过说话的语气并不带恶意,还有些讨好。
“着实是路某失礼于先,宝姑娘处罚路某实属应当,若是还不解气,宝姑娘可以再来几下。”
这话,,祈宝儿一时都没能控制住表情,木着脸咯吱着脑袋呆滞的看向门口的路老夫人:您儿子这是已经自报自弃的彻底连脸皮都不要了?
路老夫人:“……”
像是什么都没看到般转身离开。
“春嬷嬷,春嬷嬷,我头有些疼,快扶我回去躺躺。”
祈宝儿:“……”大小黄人一起滴汗。
她不过就睡了个午觉,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祈宝儿揍路通判那一下没多重,当然,这仅限于祈宝儿自认的不重,对于路通判来说,和被成年男子揍了一拳没啥差别。
不过他能忍,又已缓解了会儿,这会儿捂着眼睛的手拿下来后,眼睛除了还有些不适、眼圈发黑,眼珠子发红外,对他来说,已经可以尽量忽视的和人正常交流。
“宝姑娘。”
他原是想称小高人,只是刚才来前娘特意提醒了他,直接叫小高人就相当于将小姑娘摆在了明面上,这于小姑娘来说未必是好事。
世间心怀不轨的人不少,奶娃娃才这般小,亲人又都是无权均势无法保全她反而要她来保护的寻常百姓,若是被人得知小姑娘的本事而想让她为己所用,小姑娘若是不愿再来个用亲人来逼迫什么的,不是不可能的事,而是一定。
叫宝姑娘好,显出尊重但也不突兀,和本事未必有关,也许人家只是身份尊贵呢。
正好着,宝姑娘和镇北将军府有着那样的关系。
虽说一开始没相信祈宝儿有真本事,但做为颜控的路通判可是一开始就打算与小姑娘家交好,哪怕是多看到几眼小姑娘。
所以一直对祈家村不上心的路通判,这几天没少打听路家村的事。
他知道知府大人对路家村挺上心,还故意透露了点意思给知府大人知道。
把自己的当月福利送了一半给老祈家的人,他这身份,除非是特意隐瞒,否则在府衙做什么事不是他前面刚做,后脚就整个府衙的人都知道?
何况还是那般公然的让人家背走!
这与他公然的表态他罩了祈家村没多大区别。
果然,他再无意般的和亲信透露些喜欢小姑娘、若是小姑娘的家人愿意、都想认干亲的话,知府大人于昨夜下职便状似无意的对他说:小姑娘于镇北将军府有大恩。
他倒没问这个大恩是有多大,但知府大人隐晦的告诉了他,恩大到等于救了整个镇北将军府。
这可不得了!
所以娘说该尊称为宝姑娘,路通判没有二话便默认了。
镇北将军府他没接触过,但也知道其个个一身正气,忠君爱国,可不是那有恩不报的人。
想来,也不会特意的隐瞒宝姑娘对将军府的大恩这事,只要有心人一查必会知晓。
那么他一个通判对其尊重,便也不显了。
而高人嘛,那意义可又不同了,他不敢保证镇北将军府会为了一个救命恩人做到什么地步。
瞧瞧,这做官的人啊,脑袋瓜子里道道就是特别多,一个称呼,他们都得思虑半天。
祈宝儿前辈子所处的环境是那种不需要用语言来提升自己地方的地方,凭的仅是实力。这辈子所碰到的人基本也都是没什么心眼。
一个称呼而以,她压根就没有多想。
“什么?”
路通判识人的本事自认有些,他看出了祈宝儿和那些说一句话里面有七八个意思的贵小姐们不一样,更喜欢干脆的直来直往。
否则也不会他请他们兄妹俩进书房重地,他们就真跟着进去了,他拿书给她哥看,她只是看了他一眼后没有说任何反对的话。
能救镇北将军府决定将军府未来存亡的人,路通判可不认为小姑娘会是一个真天真的奶娃,在书房里看他的那一眼,他若是没看错的话,那是在探究,探究他是否会不利于她的兄长。
他倒不是要试探什么,当时真没多想,只是事后回想起来,从中看出了些小姑娘的性格。
——你坦诚我也坦诚,你若有鬼心思,我也不怕你。
于是,路通判也没再弯弯绕的耍花嘴架,直接又诚恳的求问道:“宝姑娘,您能让我也见见二宝吗?”
祈宝儿的小眉毛挑了挑,“你也想见他?”
路通判面色微僵,片刻后他痛苦的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说:“想。”
祈宝儿笑了,“可是他不想见你哎。”
而且还挺恨你,这会儿正站在你身边对着你的小腿肚拳打脚踢着呢。
路通判眼露哀色却面上不显,还笑了笑像是在安慰自己般说:“他还在就好,还在就好。”
如果路通判大哭或是祈求,祈宝儿可能没什么感觉,可他这样明明已经很悲伤却还在强忍着,让她想到了她爷。
爷有一次在她面前说起了那个早逝的二姑,爷应该是很疼二姑也很想二姑,可他把悲伤都留在了自己心底,和她说起时语气轻松得像是只在闲谈,脸上还有着淡笑。
但祈宝儿看到了他眼中的悲痛。
轻吐了口气,祈宝儿不再看他的跳到地上穿鞋,“他就在你旁边,虽然你看不到,但你说话他都能听到。”
话落,穿好鞋的她哒哒哒的跑出了屋。
刚到院中,就听到屋内传来阵压抑的痛哭声。
祈宝儿站在院中仰头看天,许久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都不知道该不该同情,又该同情谁了?
怎么说呢?
国与家,难两全。
第262话、路家事(七)
当年的知府,明面上是从京城调到永安城,其实真正的有些类似于钦差,虽是调任到永安城当知府,但他的真正任务是来查永安城的私盐案,任务结束就会调离回京。
路通判是知情人之一,也是钦差的左膀右臂,
调任到永安城本也是他们有意为之。
二宝两周岁的生辰宴,明为生辰宴会,实际是引蛇出洞。
谁知道中间出了岔子,路通判的一个亲信背叛了,用二宝的命来威胁知府的路通判放走私盐案的主谋。
结果···看看现在的二宝就知道了,路通判没有妥协,主谋被抓,
但二宝也···
路通判原应该升成京官,就因为二宝的事,
他心中愧疚,在永安城通判任上已经待了七年多。
二宝去逝时是还小,什么都不懂。
可现在都已经近二十年过去了,二宝只是灵魂未入地府所以不会再继续长大,但智商已经成熟了许多。
整日里在路府飘着,当年最宠他的爹自然是他最喜欢偷偷去看的人,这不,就被他无意间知道了自己的死亡原来也可以算是自己的亲爹造成的事实。
唉~
都什么事儿哦。
‘头痛’的路老夫人这时又神出鬼没的出现,把祈宝儿带到了自己屋里,里面坐塌上已经摆着转棋盘。
“宝姑娘会下棋吗?”小高人嘛,应该是什么都会的哦。
祈宝儿怔了下,没想到老夫人是拉自己进来下棋,还以为是要说什么呢。
“会一点点。”
老夫人立马乐了,一拍大腿,“可不巧了,
我也只会一点点。”
于是,这俩都只会一点点的一老一少,在棋盘上‘厮杀’了起来。
那是真都只会一点点啊,两只菜鸡互啄,你要尊老给悔一子,你要爱幼给悔两子,一盘棋愣是下了整整一下午。
从一开始的双方友好交流,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到后面本来只是看热闹的春嬷嬷得站在中间时刻准备出手,省得这一老一少挠到对方。
可神奇的,等路夫人身边的丫环前来请她们去吃晚饭,手中的棋子一放下,一老一少立马恢复成一个老人的稳重、一个小儿的可爱。
春嬷嬷:“……”
失敬,失敬。
路通判一下午都龟缩在祈宝儿午休时的客房里,现在出来了,虽然脸上好像是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一身儒雅气质的路大人。
不过,祈宝儿注意到眼睛略有红肿,身上还有股药味,应该是用药敷过双眼。
早上屏风后的两位主人公也来了。
晚饭路家的其它人都没来,
路老夫人和祈宝儿解释,路大公子人不在永安城,
长孙生病一直在发热所以没出来,
次孙还没满月呢,路夫人所生的双生子今天刚刚回了学堂。
永安城最出名的启星学堂,从孩子三岁启蒙就开始招生,是所半封闭式的寄宿学堂。
路夫人讲真,不算是很好看,中等之姿还有些微胖,但她身上有股岁月静好的气质,让人瞧过去就感觉很舒服。
路夫人的长相如果评六十分,路大少夫人能评八十分。
只是,,怎么说呢,祈宝儿在她身上看到了‘白莲花’三个字。
低眉顺眼的坐着,看谁都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时不时的捂着唇轻咳一声,彰显着她此刻身子不舒服。
桃花眼眼尾上挑,尾锋泛着淡淡的粉,再怯生生的看着你,哎哟,但凡是自觉自个是个汉子的估计都受不了。
祈宝儿瞄了眼被时不时被她关注的主人公,这货似乎好像不是个汉子,某人媚眼算是全白抛了,人是压根没在意。
要说没发现,祈宝儿是不信的,堂堂通判呢,怎么会这点警惕性都没有?
她又看向元氏。
元氏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
祈宝儿:“……”
她莫名的有些同情路通判了,就这么大家落坐的功夫,已经上演了这么大一出戏。
路通判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单纯,全程都像是没察觉自己媳妇和儿媳间的纷争,不是给母亲和祈宝儿夹菜,就是偶尔着寻问大郞下午所看的书理解了多少。
路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路通判是去接祈宝儿时看到过老祈家吃饭,知道他们饭桌上热闹,所以才特意的偶尔和大郞聊上几句。
不和祈宝儿聊,还是因为下午他丢人了嘛。他可不信他在屋里的动静外面的人听不到,大男人竟然哭哭啼啼的,实在是无颜面对宝姑娘。
晚饭期间还发生了个小插曲,山参炖鹅是放在路夫人的面前,路大少夫人一直欲言又止的看看路夫人,又看看炖鹅,再看看路夫人,接着看炖鹅。
她这反应,不只是引得路通判和路老夫人频频看去,就是祈宝儿和大郞俩都有些好奇她想做么。
唯独镇定的只有路夫人,静静的坐着该吃吃该喝喝,完全无视了路大少夫人。
还是路老夫人觉得太过丢人,让春嬷嬷去给路大少夫人装了碗鹅汤。
按说这事儿到这应该结束了。
可路大少夫人偏不,接过汤后一边喝一边眼泪吧嗒吧嗒直掉,那副委屈样,要不是祈宝儿和大郞是全程都看下来的人,猛不丁一瞧绝对会以为这一家人在虐待她。
路老夫人冷了脸,路通判黑了脸,路夫人笑了。
祈宝儿和大郞对视了眼,两人不约而同的加快了扒饭的速度。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还不到五时城门开,兄妹俩已经准备妥当的准备开溜。
老夫人那个不舍,抱着祈宝儿宝啊贝啊的真落泪。
看得路通判嘴角直抽抽,不过就一个晚上的时间,娘和宝姑娘哪来的这么深的感情?
其它的接触时间不长不好评价,但路夫人人情往来这块那是真没得说,知道兄妹俩今天要回去,早上天还黑着她已经起来亲自的准备了礼物。
都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都是些亲戚寻常往来的米面肉茶叶这些。
只要不是个贪心的人,看到这样的礼物立马就会对路府很有好感。
路通判在兄妹俩临出发前,交给祈宝儿一千两银子,这人依旧谨慎,不说是酬劳,而是买符的钱。
祈宝儿给路老太留了两张符,一张是暂时能让二宝待着的养魂符,一张是保家宅平安的镇宅符。
这可是好东西,路通判觉得他只拿一千两已经是占了大便宜,可无奈他现在只能拿出这么多。
路通判请假只请到昨天,一早又要回去上职,路老夫人和路夫人不方便,父子二人各派了身边的亲信代为相送。
马车缓缓出了路府,兄妹俩结束了第一次的路府之行。
第263话、回家
回到村里又有另一个好消息,祈老头和祈康安不只是买好了地,今天已经开始建房整地基。
这时盖房子其实并没有打地基的做法,也没人懂这技术。
房子本也都建得不高,土培房差不多是直接往上盖,也就是砖房会往下挖一两米的坑在地底就垒砖墙,否则房子会不劳固,
风一大就倒。
这也算是种另类的打地基。
老祈家大房准备盖座三进院,闺女/乖乖说了:咱现在口袋有钱,往好的大的造,有钱了就该住得舒坦。
盖座好房子一住可就几代人的事,别只看眼前。
祈康安寻思:这话对头啊,他们又不会闲得慌,落户在这后可没准备再到处乱跑,
旧村那边要是没战祸那事,
他们也不会举村出逃。
这房子一盖啊,可不就是一代一代传承下去的事儿。
不过···
祈康安把两份纸张递给闺女,“宝,快收着。”
祈宝儿打开一看,一份是房子的‘土地证’,一份是田产,“爹,啥意思?”
咋都是她的名字?
麒麟国这点很特别,并没有孩子年纪小就不能拥有房产田产这一说,也没有说女娃不能拥有房产田产。
许多的世族大家里的贵小姐,家里人在她们一出生就开始备起了嫁妆,或是在钱庄独立的开个户,每年给单独的存一笔钱进去,或是过年过节过生辰什么的房子铺子过户过去。
反而是男娃,基本都是一直到成婚前手里都没啥财产,一直到分家才会分给你些东西。
“傻闺女,用你的钱买的地盖的房,也是用你的钱买的田,当然就全是你的。爹娘和你两个哥哥现在还没本事,
只能先厚着脸皮赖在你这。
你也甭说那些钱你不在乎的话,爹知道你指缝大对家里人又大方,可是闺女,你大方有时未必是好事,会养废你哥哥们的。
他们要是习惯了啥都不用干就啥啥都有,总不能一辈子都赖着你,然后子孙后代也一起赖着你。
要是以后你不在这住了,或者是在其它地方置了宅子,你就是让爷奶和爹娘跟你一块走我们都没二话,那是你孝顺。
等那时,就让你哥出钱习下这房子,名字再改过去就是了。”
祈康安最操心的是,他闺女可不是一般人,自大点来说,将来闺女不说必成大器,也绝不可能会留在村里,有身份有地位是必然,
差别只是身份的高低而以。
他不期着说俩儿子攀着妹妹怎样怎样,而是担心俩儿子若是废了,
将来会成为闺女的负担,
甚至有可能还会害了闺女。
寻思到这,祈康安心里还有丢丢的自责,毕竟那俩也是自个亲生的,将来他还得跟着其中一个养老呢,心偏成他这样的,他自个想想都不好意思。
可再一琢磨,人心它本来长得就偏呀。
再说了,当哥的不给自个妹妹做靠山那还算是什么哥?
于是,傻爹心里一下就舒坦了。
祈宝儿也没坚持,她的就她的吧,这些去分得过于清明没啥意思,名字写她也好写别人也好,她都不会在意,钱这玩艺儿对她来说还真不是太难弄来的东西,去路府只两天回来又一千两了呢。
一千两就是在永安城,偏些的地方小铺面都能买一间。
不过爹对她的这份偏爱,还是让她心里暖暖的。
把‘田产证’和‘房产证’折好收起来,祈宝儿和祈康安说起了此行的事。
“……,昨天晚上我和大哥在路府转了一圈,已经确定没有其它,路府的问题,就是二宝飘跟着他们跟了快七年。
一开始都是远远的跟着还没事,可近一年来他几乎都是趴在路老夫人背上。
路通判孝顺,在府里的话肯定会陪路老夫人,小的几个孩子路老夫人喜欢,也会经常叫到身边。
我们要是慢些发现,可就不只是路老夫人快没救了。”
这不就已经全都染上了阴气嘛。
路通判是大人且阳气重,路夫人和路大少夫人是去路老夫人那少,所以他们都才只是感觉到冷。
几个孩子就不同了,已经是夜里恶梦不断生机在渐失。
别看路老夫人人还挺精神的样子,可阴气已经将她腐蚀得是生机几无。只是她阳寿未尽,现在的精神,是用她所剩的寿命换来的。
只等她倒下的那一刻,就是她阳寿耗尽的一刻,真真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那···路老夫人现在??”
“寿数肯定是已经受到了影响。”不过她现在还学艺不精,看不出来受了多少影响。
“唉~这事儿给闹的。”
小娃娃喜欢奶奶,所以粘着,可谁知道反而是害了奶奶啊!
“闺女,这事儿你没告诉路老夫人吧?”要不老人心里得多难受。
祈宝儿眼神躲闪了下,“……啊。”
祈康安看闺女这心虚的样儿哪还有不明白的,可谁让这是自个千宝万贝着的闺女呢,哪能舍得责备。
只当没发现的说:“你爷的意思,咱先搭两间砖房先搬过去,等房子全盖好了,那两间屋子就拿来当杂物房。
别看咱现在和大家好像已经算是分开,可还是离太近了,吃好点喝好点都不得劲。
哦,你还不知道吧,救济粮已经到九常镇了,昨天九常镇的卫衙头说,咱们的救济粮是一人一天一斤,白面大米这些就甭想了,说只有玉米和黄豆这些糙粮。
这和府城告诉咱的不一样,但这种事吧,闺女,咱毕竟还是归九常镇管,无权无势不说,现在虽然户籍落定了,可咱还不能算是真正的安家呢,要和周围打交道的地方多了去了。”
比方说以后种了粮要卖,打了猎物要卖这些,人家不收呢?
还有征徭役啦、征兵啦这些,九常镇对他们村可是可以直接做决定的。
就算是他们离九常镇远离永安城近,就算是遇着事了他们有求助的地方,可/能不得罪还是尽量不要得罪的好,麻烦自然是越少越少,人情更是少耗为好。
要是过得去啊,把人得罪死了对他们可是一点好处没有。
一人一斤的救济粮,已经算是厚道了。
“再说了,现在谁能天天吃得起白面大米,有玉米面和大豆已经很不错了。
村里大家伙都挺乐和呢,周围的山里东西多着,盖房子是爷们的事,娘们和娃儿们都能到田地和山里寻摸吃的。”
第264话、心里不舒坦
祈康安就怕真正到手的东西和永安城说的不一样闺女会生气,先通个气。
村里人都没意见,一个个全乐和和的等着救济粮,这时他闺女可没必要冒头去得罪人,没那必要不是。
整不好还吃力不讨好,那不欠嘛。
祈宝儿听后点了点头,“爹放心啦,
反正咱饿不着。”
“呵呵。”
祈康安笑呵呵的揉揉闺女的头领,“所以咱先搬走,远着些大家伙,到时候吃啥喝啥也不用再顾及了。
对了,你爷还让我交待你,等咱们大房搬离大院子后,你不要另外再给二房和三房东西。
你爷说,
其它人能活,他们也能活,该咋的咋的,让你甭多管。”
嗯?
这里面有事儿啊!
祈宝儿猜对了,她不在的这两天,老祈家还真出了点事。
事情的起因,买地。
祈康安没有选村中心的位置,他选的反而是靠村头的位置,背靠着大山,旁边不远处就是条从山上而下汇入下面大河的小河流。
一个是依山伴水,另一个原因嘛,偏些能买的地更大,也是为了避人。
祈康安可是得了闺女的话往大了买,他将那一整片连着后山都给买了下来。
“原本盖房的一亩地要七两银子,咱们这不是特殊嘛,九常镇也理亏做了退让,只要半价。
那一片地是五亩半左右,
折算成五亩,地后面那座小山坡总共是二十三亩七,
也做了折算,按二十亩来算,山上基本什么都没,树都没几棵,已经算是荒山,是按着荒山的价,一亩一两银子。
咱买的地都包了河对岸不少地方,不过说好了,咱盖了房子那河可以从房子里过,但不能把河给断喽。”
祈康安不明白啥意思,只听那姓卫的衙头说是上头的意思,要保护水源啥的。
祈宝儿一听双眼就是一亮,“爹,咱们可以在家里挖个湖呀,种些荷花,再养些鱼,水还是活的呢。”
鱼能吃能卖,养荷还有藕吃。
“爹也是这么想的。爹还想着,
咱们房子其实不必盖那么大,
没人味了都,就盖河这边就成,
都将近二亩地呢,已经能盖座老大的院子了。
不过河那咱照样可以挖成湖,种荷养鱼,还能养鸡养鸭。”
祈康安想得远,三弟自己会寻摸,估计是不要他操心,可二弟嘛,那憨子他要不帮衬着些,一家子搞不好得穷死。
正好着,弄个湖养些东西让二弟来看着。
“这事儿怪爹,我寻思到了,你二叔最近不是只能躺着,爹就想也让他高兴高兴,哪知道爹和你二叔说时,你三叔刚好路过。”
祈康福倒是也没和祈康安吵,只是原本他选的地离祈康安选的近,听到后就跑去祈开山那把地给换了,换到了村尾。
祈康福自个说是他也想换块大点的地,他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娶个媳妇,要是再娶了,将来肯定还要再生娃,四郞六郞也各要一间屋,现在要是买的地太小了,以后会住不开。
听着好像是这么个理,他们这地可不是随便大小的能乱买,九常镇特意的派了衙役和书吏来,那是因为这儿各村的房子大小大致是有规划的,村内的都不太大,六十平到两百平之间,祈康安买到村头,也有这原因。
可他么的让人心里不舒坦好不啦。
祈老头知道这事后,什么都没说,然后在昨天夜里,突然把祈康安叫到了房里,说了他刚和祈宝儿说的那些话。
祈宝儿都不知道说她三叔啥好了,还没真正的安稳下来呢,折腾啥呀?
欠不是。
真要恼了她爷,爷可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真做得出不要儿子的事来。
“二叔现在还好吧?”
可怜见的,二叔平时那么跳的人,现在整天的只能躺床上,估计憋坏喽。
“他能有什么事,养养就好了。”都爷们,娇情个啥。
“走,爹带你去荒山那瞅瞅,你不是说要自个弄个果林嘛,先去瞅一眼。”
村里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忙碌着,最热闹的就是村头。
其它人都是准备自个盖,没钱啊,买块地已经又欠村里了,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口袋空空,哪还有那个钱来又是请人又是买砖?
只有老祈家的大房,祈老头还真让祈康安去找了刑衙头,刑衙头的妻弟正是包工头,姓庞,手里一个建筑队,找他盖房,连砖瓦这些你都不用操心。
一句话,只要给钱,其它一切他给你办得妥妥的。
当然,祈老头和祈康安也不傻,昨天地和田买好后,大房的爷们除了大郞全出动,花了一天的时间到处去打听了下,确认庞工头的队伍口碑实在,庞工头报出来的价也只是是比自个盖要贵一些,但并不过分。
父子俩一寻思,便拍板定下了。
毕竟自个盖只能像以前一样的盖些寻常村屋,他们这回买这么大一块地方,那可是要盖大院子的,亭台阁楼假山环绕这些可一样不能少。
祈老头还有另一目的,为了和刑衙头能有来有往。
是刑衙头介绍的小舅子,自然的,为了他自个的面子,他也会时常的盯着这边。
这么一来二去的,可不就熟了嘛。
和永安城的衙头会熟,九常镇那边怎么的也会给他们祈家村些面子,至少着征兵或是徭役什么的不会欺他们是新来的。
也是巧了,庞工头原来手里有个活计,只是那人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等庞工头定好的青砖都出窖了,突然说房子不用他负责了。
这下上万块的青砖全砸了手里。
所以老祈家定下他来盖房子,可是跟救命稻草一样,这些青砖不只亏本给老祈家,还像是怕老祈家也会反悔般,今天一早就开始一车一车的青砖往老祈家大房新宅基地上运。
那边庞工头也在和大家一起卸车,看到祈康安咧着嘴挥手打招呼:“东家过来啦。”
庞工头年纪不大,约莫二十五六这样,长相平凡,有些憨头憨脑,看过去像是个没心机的人。
但能在永安城里组建一只建筑队的人,又怎么可能是真没心机?
祈康安没往那边去,走路方向不变的侧头回喊道:“你们忙你们的,我就路过下,带我闺女到后面山上走走。”
做工头的心都细,别看庞工头今天一早才来,可他该打听的东西已经打听了少,知道后面的那片山也是东家刚买去的。
庞工头心里乐着呢,这位东家显然是位有钱的主儿,那么他们的工钱可就一点不用担心了。
“东家慢走,小姐慢走。”
第265话、事情还有些绕
头一次被人叫东家,祈康安还有点小羞涩。
小声和背上的闺女嘀咕着:“这大城里的人就是太客气,我又不是什么大老爷。”
祈宝儿笑:“爹,不是大老爷哪能买得起这么大的地来盖房子,还有那边的整片山。
等以后果林种好了,咱们要再弄出片湖出来养东西,到时你可就不仅仅是被人叫东家了。”
得叫老爷。
哎哟,闺女这话说的,他听着怎么胸口感觉涨涨的呢。
不过闺女,咱得含蓄。
“咳,咳,瞎扯,这些可都是你的,爹只是帮你看着。”
祈宝儿抿嘴直乐,“爹,我出去了两天,挣了一千两,还有好些好些的礼物。”
可不掂着这些。
兜比脸还干净的傻爹:“……”
瞬间胸口那股涨涨的感觉消失不见,只剩下了透心的凉。
是夜。
“奶,我进来啦。”
祈宝儿穿着身浅蓝色睡衣,抱着个小盒子哒哒哒的跑到祈老头屋里。
祈老头去和其它小老头唠嗑去了,还没着家,屋里田老太坐在床上正缝祈康泰的衣服,祈康泰坐在新的书桌前看书。
田老太一看到孙女进来,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计,针线布全放进簸箕里,将簸箕给推到床最里面。
把已经跑到床边的孙女揣到床上坐好,夜里凉,给退了鞋后又给打开被子把腿盖上,“乖乖,你不累吗?咋这时候还没睡?”
“奶,路老夫人给你送了礼物呢,我给你送过来。”
祈宝儿把盒子打开。
里面的东西要说多珍贵,还真没有。
路家不是那家底丰厚的人家,路老夫人现今手里有的东西,还是路通判为官后一点一点孝敬的。
小套不算是大气的玛瑙首饰,一对细镯子,一对银制兰花镶玛瑙的发簪,一条同样是银制的兰花镶玛瑙璎珞,水滴状玛瑙耳坠。
祈宝儿上辈子见识过太多好东西,这一套她只需瞧一眼就知道只是用边脚料做的。
但这些在田老太眼中可就是,,“哇~”哇哇。
“这也太贵重了。”
样式显老,明显不是送给她乖乖的东西。
不是送给乖乖的,那甭管是送给三妮还是送给她,这份礼都太过厚重。
田老太觉得自个受之有愧。
祈宝儿合上盒子将盒子推到田老太面前,“奶,路老夫人送了三套,奶和娘还有我,都有,这是奶的,奶自个收好。”
田老太还是局促着不敢去拿,“宝,奶啥都没干,哪能收人这么大的礼?收了人东西可都是要还的,奶又不认识路老夫人,那奶收了东西可不都是算在你头上。”
祈宝儿:“……”
她上头这四位长辈可真真是实打实的将她放在心上。
“奶,没事,我帮了他们一个大忙,这是谢礼,他们送了,咱收,以后互相都不欠了。要是他们送了咱没收,他们反而还要欠着咱人情呢,还得想着怎么还,有可能还会怕咱借机扒上他们,他们可不乐意。”
田老太狐疑:“真的?”
“嗯哪,奶,我本事你还不知道,走哪都吃得开。”
一听这话,那老太太可就有得嘚瑟了,“可不,我家乖乖那是一般人能比的?当时路上你就和奶说要让奶住上大房子,现在可不就让奶住上喽。”
正在看书但半天一页没翻动过的祈康泰:“……”
他怎么觉得娘是在内涵他?
应该是错觉吧。
之后,祈家村的一切都在按步就班的进行着。
似乎刚进村时他们发现的村子异常是个错觉,也似乎那具被挖出来的骸骨没存在过般。
大家每天日出盖房,日落而息。
一天一天的过去,渐渐的老祈家的两间砖瓦房成形,然后上梁,入住。
不算是正式的搬入新家,现在大家伙还都只是领救济粮过活,老祈家就没有大办乔迁宴,只是请相熟的几家吃了个晚饭。
总算是住进自个房子里了,那感觉咋说呢,虽然还是全挤在两个屋里,就是多了那种脚踏实在的踏实感。
大家伙都以为日子会这般平平淡淡的下去呢,谁知这晚,它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只建两个屋,不过两个屋都挺大,每间都是三十几平。
要给祈康安安静的读书环境,祈康安夫妇俩真真是费尽了心,屋子盖到了小河对面,临时灶房搭到了离屋子几米开外,饭桌也摆到了大房屋里。
可以说是尽最大努力的杜绝一切对祈康泰有影响的噪音。
但同时,他们现在住得算是相当的偏了,半夜喊救命村里人都听不到。
大房的人都在睡梦中呢,突然一辆马车停在了他们屋外。
侍卫‘咣咣咣’的敲响了大房的屋门。
一个自称是吴大公子,但和吴昊远长得一点都不像的男子来访。
要不是他身边跟着的是他们的熟人吴管家,光他半夜把人吵醒这一条罪,就能被祈宝儿踢断腿给丢出去。
吴大公子先是朝着老祈家的人鞠了躬感谢,谢他们救了他弟弟。
人家这么有礼,咱也不能失礼不是。
可刚客客气气的把人扶起来呢,这货腰又弯下去了。
这回是道歉。
原来吴大公子一早给他们安排的,本是遥畔村,虽然遥畔村同姓同宗,但遥畔村背后在京中的真正靠山,正是镇北将军府。
吴大公子已经在遥畔村那边都安排好了,村里不会有人为难他们,房子和田地这些也只等祈家村的人入驻后就可安排,老祈家的,只要选好,吴公子会自掏腰包给他们办妥。
事情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只能说,枕边风有时还是挺好用。
和他们在屏城那得罪王家没关系,而是吴齐两府原来宿有旧怨。
事情还有些绕。
齐国公府的齐老夫人,和吴昊远的奶奶吴老夫人原是手帕交,然后嘛,不知道什么原因的,闺蜜反目成了仇人,两府也交了恶。
“国公夫人乃齐老夫人的侄女,自是视吴府为敌。不知她从何处得知了三弟之事,,,
五通镇县丞程大人是其母族姻亲,程夫人又与知府夫人交往甚秘。”
在一个地方安家,自然要了解周围的情况,老祈家人已经都知道五通镇就在九常镇隔壁,同归属于太原县。
除了避嫌躲起来的田老太和叶三妮,还有还在呼呼大睡的三郞外,老祈家在场的几人都没一个笨人,听出了吴大公子的意思。
就是国公夫人因为知道他们救了吴昊远,然后让五通镇的县丞夫人走了知府夫人的路子,知府夫人嘛,给知府大人吹了耳边风,把他们给安排在这凶村里来。
第266话、救救孩子吧
爷孙几个神色都很难看。
这事儿那什么国公夫人办得贼特么恶心。
如果说国公夫人知道村子在二三十年前发生的事,也知道村里有个凶飘,那国公夫人就是要置他们三四百口人于死地。
如果说国公夫人并不知情,可一个好好的村子被荒弃了二十年,不说其它,指定是不吉利的。
无论是哪一种,都能看出这位国公夫人不是个善的。
“她怎么能这样?”大郞都不敢相信人能坏成这样。
他们可没得罪过她,
漫说得罪了,认都不认识好不好?
祈宝儿眼中一道利光滑过,“是在报复吴府。我们如果都死了,等我们死后,她再在京中传传消息,说吴府把救命恩人给害死了,
吴府的名声也就臭了。
咱们如果没事,他们同样的在京中传传消息,
说吴府对救命恩人不上心,竟然让把救命因人安顿在不吉利的地方,同样也会影响吴府的名声。”
总之,他们祈家村的人是不重要的,纯工具人。
吴大公子点头,“宝姑娘所言正是。”
京中现在对镇北将军府的传言已经不少,他前天回京时从城门口到府上,一路可都是顶着异样的目光。
“啊~??”
这么严重啊?
老祈家都是朴实的人,听到这消息又自责又惶恐。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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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定是不吉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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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如果没事,他们同样的在京中传传消息,说吴府对救命恩人不上心,竟然让把救命因人安顿在不吉利的地方,同样也会影响吴府的名声。”
总之,他们祈家村的人是不重要的,纯工具人。
吴大公子点头,“宝姑娘所言正是。”
京中现在对镇北将军府的传言已经不少,他前天回京时从城门口到府上,一路可都是顶着异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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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如果没事,他们同样的在京中传传消息,说吴府对救命恩人不上心,竟然让把救命因人安顿在不吉利的地方,同样也会影响吴府的名声。”
总之,他们祈家村的人是不重要的,纯工具人。
吴大公子点头,“宝姑娘所言正是。”
京中现在对镇北将军府的传言已经不少,他前天回京时从城门口到府上,一路可都是顶着异样的目光。
“啊~??”
这么严重啊?
老祈家都是朴实的人,听到这消息又自责又惶恐。
他
第267话、进宫
祈康安苦着脸,想哭,“爹,往哪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又能逃到哪?
话说,他们都还没真正的安定下来呢,又得逃?
“往哪都成啊,
要不实在不成,你们先躲深山里头去。”
这主意好,他咋没想到呢,他闺女在山里那可是来去自如。
祈康安真起来去扒拉衣柜,刚吴大公子来,叶三妮避嫌的躲去了祈老头那边的屋,
祈老头‘嘎’过去是扶进大房这边的屋。
“哎,哎,别。”没这么严重,
真没这么严重。
吴大公子反应了过来忙上前拽住祈康安解释。
事是这样:
——原来呢,皇上一开始并不知道祈宝儿救了太子的事。
皇上就俩儿子,一个儿子已经明着造反了,太子殿下可不就整一个宝贝蛋。
这回太子去盈州,并没有经过皇上的许可,太子原是去另一个地方震灾,回京的路上得知了盈州的消息,没往宫中报人已经转了道。
本就是悄摸去的,要是再受了重伤,还伤得差一点就翘,皇上指定会派人就是硬绑也得把人给绑回京。
所以一直到现在出来报恩的事都是吴府在安排,太子只是接收着吴府传过去的消息,人一直没有出面。
这不京中关于镇北将军府的传言太多了嘛,还版本各异,其中有些只有某部分人知道的,
还牵扯到了太子殿下。
京中的消息哪能瞒得住天家?
又事关太子,皇上自然就上了心的去查传言的源头。
皇上亲自出手,
那叫一个雷厉风行,不到两天,事情便基本一清二楚的摆到了他的龙案前。
源头还是因为吴齐两府的纠葛。
镇北将军被任命去了盈州后,齐府暗中也同样派了人跟随。只是这些人不是用来对付镇北将军本人,而是对付吴昊远这个威武将军。
一个统帅不是说给你当你就能当,哪怕原统帅是自家亲爹。
是否有真才实料的统军能力,别人信不信服你,镇不镇压得住底下的人,这些可都是学问。
吴昊远是镇北军无意外的未来接班人,镇北将军也一直都没有否认这点的在培养他。
也就是说,铁定会开战,能立战功的盈州,镇北将军一定会带着吴昊远,为他提前造势。
而齐府派去的人的任务,是在吴昊远与宣军开战之时,借机让他在众目之下毙于敌手。
这一招不可谓是不毒。
不管镇北军现在服不服吴昊远,在一群镇北军的眼皮底下干掉吴昊远,这让镇北将军怎么想?
是不是会怒及之下的自砍左膀右臂?
镇北将军府下一辈中唯一的将才损落,对于正在统兵的镇北将军来说,
又是何等的打击?
会不会心伤过重的倒下?
可以说,就是抱着彻底毁去镇北将军府的想法去的。
只是谁知道吴昊远一开始就不在军中,
潜伏于镇北军中的人压根没发现他的身影。
之所以吴昊远会被发现,还是齐家驻迦南城粮庄里的人发现了他的踪迹,不过不认识吴昊远身边的太子,只是将发现了吴昊远的消息传了出去。
且太子与吴昊远的重伤,有齐府的痕迹在里面。
这点痕迹被皇上发现,还特么是齐府自己人透露出来的。
齐老夫人给儿子娶的是娘家侄女,同姓齐的国公夫人让自己儿子娶的同样是齐氏女子。
这几个齐在齐国公府抱成了团,有秘密一起谈,要害人一起上。
然后嘛,有一天又凑在了一起,说着吴昊远已死,说着镇北将军府很快就要完蛋。
齐大少夫人高兴过头的给秃噜了嘴,提了句吴昊远身边有个人很像太子。
太子该归的时期内未归,与吴昊远又是至交好友,有这为前提,哪怕只是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皇上听到这话也要派人到盈州去查看。
不过现在去查看的人还未归,但皇上已经有些等不及了,前天夜里连夜将吴侯爷【镇北将军老爹】召进了宫问话。
问话的过程不重要,其结果就是,皇上把啥都问出来了,还下了道密旨让吴侯爷带回府给吴大公子,召祈宝儿面圣。
吴大公子以为自己已经解释清楚,这下该高高兴兴的和他走了吧?
面圣啊,多荣耀的事!
祖上冒烟了都。
可结果却是,不仅祈康安速度更快的把柜子里的东西往外扒拉,原本有气无力躺床上的祈老头这会儿是头不晕眼不花的爬起来去帮忙。
“等等,等等,你们还要逃啊?”这怎么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这一家都什么人啊?
祈老头头也不抬,“我们救人就没想过要回报,只想过寻常的日子。”
这意思很明了了,不想扯进那些这个派那个帮里面去。
吴大公子怔住,他没想到他本以为的一群山野匹夫竟然眼光如此长远,且一点没被眼前的得失迷花眼。
可是,现在哪有你们拒绝的权利哦。
祈宝儿小手压在打包的祈老头手上,“爷,咱能逃哪去啊,再说皇上现在啥意思还不知道呢,咱要是真逃,那是不给皇上面子?指定得罪皇上,到时就算我逃了,你们呢?”
那还逃到这来安家做么?
她当初就自个一个人躲老祈家后山都能活得很舒坦好不啦,何至于要受这几个月的罪?
祈老头和祈康安俩都同时停手,冷静下来一寻思,好像真特么是这么回事。
皇上只说要召见乖乖/宝儿,可没说一定就是坏事。
再说了,皇上如果要对他们咋样,何至于是只让吴大公子主仆仨来悄悄的接?
多余不是。
皇上身边什么高手没有?
这一晚,对吴大公子来说,过程已经不重要,总之就一个字--心累。
好在结果还是好的,他总算是安全的把人给接走。
虽然原本计划是只接一个人,而现在多了一个孩子她爹,还多孩子她哥,更是为显低调的小马车因为这父子仨他都只能和当临时车夫的侍卫坐在一块。
不过看看要在马车旁走路的吴管家,他心里又舒坦了不少,至少着不用一路走到永安城去不是。
人就这样,看到比自个更惨,那心里的不愤一下就缓解了。
皇上传召得急,到了永安城后吴大公子不敢多停留,只是路过吴府的庄园时主仆俩骑走了两匹马。
一路急行,又并不显眼的朝着京城而去。
第268话、哎哟我的亲娘咧
“哎~,这是哪来的孩子?”
御花园内,一位身着明黄的美妇人蹲在一小奶娃面前,娇阳般明媚的容颜因为她的笑容越发夺目生辉。
“好漂亮~”
奶娃哈啦子都快要流出来了,眼前这妞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女人了,魅而不俗,艳而不娇,
眼神清澈无尘。
不过她最吸引人的不是漂亮,而是那股子纯,像是个被人保护着几乎没受过俗世苦楚的人。
美妇人的身后跟着十几个宫人,其中一位离她最近也是年纪最长的应该是嬷嬷之类,也走近了些,但离着两人还在一米之外的弯着脸小声道:
“娘娘,今儿听说惠妃娘娘的家人进宫问安,
这莫不是惠妃娘娘的家人?”
宫中有规矩,
只有三品之上的妃子,
家中女眷才有资格进宫问安。除了皇后之外,所有妃子家人进宫问安一月都只有一次机会。
为了不烦扰到后宫中的其它贵主儿,妃嫔的家人进宫问安并不是安排在同一天,而是论着品级的叉开,今儿正好轮到惠妃娘娘。
美少妇先是愣了下,然后完全不像是宫里人的脸上连表情都不懂掩饰,震惊得不得了的看着面前的小奶娃。
“不可能吧,就惠妃那个大饼脸,她的母族也基本都是大饼脸,还都长得黑漆漆的,怎么可能他们家会生出这么好看的娃来?”
听听,听听,这话是个正常后宫里生活的女人会讲的话吗?
秒秒钟就结个仇人,分分钟得你死我亡。
祈宝儿看向那位嬷嬷,
果然嬷嬷一副头大的样子,“娘娘,这话在老奴面前说说可以,,,”
美妇人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我这不也没在别人面前说嘛。”
嬷嬷:哎哟我的娘娘啊,您可长点心吧,您面前不就有个陌生人?
美妇人表示:我看到这小奶娃第一眼,就相信她不是那种会告密的小人。
“你好呀。”
祈宝儿笑得萌哒哒的朝美妇人挥了挥爪子,“宫里我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哦。”
也是告诉后面那已经对她戒备的嬷嬷,她可不是什么惠妃的亲人。
“嗯?那你怎么会在这?”
“皇上传召我来哒,把我带进宫的那个人说皇上在这里,不过他不能随便进来,让我自己进来面圣。”
吴昊风那个坑货,只把她往御花园门口一扔不说,还不要脸的要她给他带烤鸭出去。
眼前这位美妇人是谁她已经有了猜测。
一路上有听吴昊风的介绍,皇宫分前后两部分,前没有统一的叫法,而是这个殿那个殿独立的称呼,后便是妃嫔们所居的后宫,
先是统称后宫,然后才这个宫那个轩。
御花园前后宫都有,
她现在所踩的这儿,是位于前面的御花园,也是普通妃嫔们不能踏足的地方,除了——当朝国母皇后娘娘。
身穿玄黄,脚踩前御花园,身后跟着的是十几个宫人,头上虽然没插十七根金钗凤簪的用来彰显身份,也不难肯定这人的身份。
明明小小的人儿非要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逗得美妇人乐得咯咯直笑,没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小酒窝。
“皇上召你进宫,那我大概是知道你是谁了,知道你年纪小,没想到你竟然才这么点大。”
原本做势想上前的嬷嬷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又迅速的退了回去。
虽然她只是抬了下脚,但没逃过祈宝儿的眼神,不过她只微挑了下眉并没有在意。
“我五岁了。”
“五岁还不小啊,,,等等,你不是只有四岁吗?”美皇后疑惑了,难倒皇上连这都查错了?
祈宝儿:“……”
这位真的是麒麟国的皇后?
咋的尽戳人痛脚呢?
单纯成这样,她到底是怎么在后宫生存下来的?
等皇上忙完手头的事,终于想起了他在御花园里还有位小客人而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却是一大一小俩都精致无比的人儿,正与她们的长相完全不符的盘腿直接坐在湖边的草地上。
离得远一时听不清,只看那俩似乎都挺生气,你一言我一语的甚是激烈,时不时还挥下手让他看得心惊胆战的,就怕两人会打起来。
“真是太过分了,简直不是人,你们只是好心救人,有怨有仇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啊?”
小奶娃重重点头,“可不讲理了,要不是我有本事,第二天官府就得给我们全村收尸呢。”
“下回碰到他们我帮你报仇。”
“嗯哪。”有大腿帮她报仇还不好,她可太喜欢了。
“哎呀,初一已经过了有点可惜,要不他们府上女眷都得进宫请安。”
小奶娃突然像是才反应过来的愣了一会儿,然后呆呆的说:“可我们没有证据啊,你要是罚他们了,又没证据,他们不会服你的,然后就会出去乱讲话的坏你名声,还是不要了。”
爬起来叉腰,骄傲:“我多厉害啊,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怕,就算是坏东西,他们也害不到我,一巴掌就给全拍下去了。”
“哎哟宝贝,你不能这么软和,欺负你一次你不欺负回去,下一回他们还会再欺负你。
我以前刚进宫的时候也被人家欺负过,我都是谁欺负了我,我晚上就到谁宫里放蛇,吓死他们,,,”
祈宝儿赶紧扑过去捂住她的嘴,“嘘。”
哎哟我的亲娘咧,她只是想在皇上面前装装傻,可没想过要整死太子的亲娘!
皇后眨巴眨巴小鹿般的双眼,
祈宝儿也朝她眨巴眨巴眼,
两人像是做着无声的交谈。
离着不远处正在光明正大侧着脑袋‘偷听’的皇上:“……”
他这是当做没听到呢,还是当做没听到?
还没考虑清楚呢,那边俩已经转了频道。
“等你房子建好了,以后我去你那玩好不好?宫里实在是太闷了,这不行那不准的,你不知道,就连吃东西,爱吃的都不敢多吃。”
皇后娘娘可怜巴巴的望着祈宝儿,本来就艳丽的小脸一露出这个表情,不要说不远处的皇帝了,直面美颜冲击的祈宝儿差点没直接沦陷。
“……好,,,不好。”冷汗都出来了。
苍天啊,她面前转过身去假装刚发现皇上还来不来得及?
只是眼前这位美皇后没给她这机会,她还没来得及转头,小脸已经被压进一个软软的地方。
唔,好大。
莫得了,她好像鼻子突然有点痒。
第269话、扒在皇上小腿上
皇上顿时瞳孔地震,“住手~”
他媳妇竟然背着他去抱别人?
哪怕这个人还是个不到五岁的奶娃娃也不行。
美皇后是真没发现皇上的存在,否则前面不会说那些最轻都能来个禁足的话。
皇帝的声音她太过熟悉,一声低喝吓得她本能的立马轻推开了怀中的小人儿,也解救了一个差点被捂死的修灵者。
祈宝儿忙“呼嘶呼嘶~”,要命!
皇上一步一步的,全身都冒着寒气,跟个地狱使者一样的迈进。
可偏偏说出来的话像个正在捉女干的怨夫,“你们在做什么?”
祈宝儿:这皇帝有点喜怒无常啊,不好对付。
然后,她就被打脸了。
只见刚才还吓了一跳的美皇后,眨巴了下眼后,两滴清泪落下。
哎哟,那叫一个我见尤怜,瞧着人心都要碎了。
“你吼我?是你自个巴巴的传我到这里来的,我来了你又吼我?”
一脸震怒的男人当即肉眼可见的眉眼软化下来,都忘了自己刚才还在嫌她们直接坐草地上脏,坐下去就将人搂进怀里低声哄着。
“没有吼你,我哪舍得吼你?”
乐滋滋看戏的祈宝儿感觉袖子被人扯了扯,转头看去,一个唇红齿白的老人弯着腰站在她面前。
看到她看过来,咧嘴讨好的笑着做了个嘘的动作,又指了指旁边。
祈宝儿秒懂,不就是让她走嘛,就依刚才那架式,皇帝讨好老婆估计是没什么下线。
自个没下线没关系,可要是被人看到嘛···
咦鹅~
杀人灭口哦。
这种情况下嘛,,,祈宝儿张开两只胖手手,抱。
哎哟,哎哟。
祈公公一太监,指定是无儿无女这不用说。
许多人都说、也经证实的,太监心态一般都有问题,简称变0态。
一是因为他们身体受创,而心理失常。
二嘛,初进宫的宫女和太监都会受宫中的主子们和其它的宫人欺压,或是被背叛,甚至是无声无息间死去,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真正能忍到扬眉吐气的那天,基本上人性善的一面也已经被磨没了。
但祈公公不一样,他运气算是比较好的一个,五岁入宫就因为长得好看被卫公公看中而被认了干儿子,一直带在身边。
卫公公,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
卫公公年老回去荣养后,祈公公便接了卫公公的职。
他在宫中一直没受过什么苦,又因为干爹的原因而打小就得皇上信重,本性还是挺不错的。
加之他也姓祈,得知救了太子殿下的人同姓祈时,祈公公就很想见见这些人,整不好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最重要的是,他能看出皇上的意思,皇上对救了太子殿下的恩人同样是抱着善意而来。
有了皇上这态度,太子殿下的恩人呢,他可不得抱紧大腿!
总管太监听着好像很牛逼,可也不过是个生死由人的奴才罢了。
这就是祈公公最聪明的地方,他从来不认为自己现在是宫人的头子就自高一等,而是很明白自己的身份。
祈公公笑咪咪的上前抱起祈宝儿,小声着说:
“宝姑娘,老奴带您去吃东西好不好,御膳房那边给您备了些吃食,好些都是今儿刚到的新鲜吃食,皇上特意让御膳房做了备着呢。”
后宫中那些就是有品级的娘娘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呢,就这点就能看出皇上对宝姑娘是个什么态度了。
“好啊,我饿了。”反正这老人把她当成小孩,那她就索性小孩到底。
小姑娘长得好看,好看的人往往到哪都比较容易得利,颜值即正义嘛。
祈公公听着这软腻腻的声音心里又软了几分,腰下的两条腿倒腾得更快了。
皇上哄媳妇速度挺快,祈宝儿还没吃一会儿,他牵着美皇后的手一起走了过来。
祈宝儿听吴昊远提过一嘴,当今圣上的年纪似乎已经是七十往上,皇后与皇上的年龄差/差了四十岁。
不过现在看过去嘛,两人虽然年纪看着还是有相差,但皇上看着也就四十来岁,头上连根白头发都没看到,皇后就更甭提了,说她只二十都有人信。
皇上长得也好看,中年美大叔一枚,颜值上和皇后挺相配的。
看祈宝儿还在那一口接一口的啊呜,已经投喂了好一会儿越发喜欢她的祈公公急了,忙在石桌下扯了扯她的袖子。
——宝姑娘,快起来请安啊。
祈宝儿放下咬了一口的绿豆糕,在祈公公松了口气时,她从石凳上跳下去扬着双手朝皇上那边跑去。
祈公公呼吸一窒,已经五十几也没啥特殊体质的他,差点没吓得当场撅过去。
眼前恍惚出现了一具孩童的尸体,血肉模糊的。
祈宝儿吧唧一下抱住皇上的龙腿,扬着头眨巴眨巴眼,可可爱爱的问道:“你就是渊叔叔的爹吗?”
爹?
这称谓倒是从未有人在他身上用过。
渊叔叔?
说的是宸渊那孩子?
看来他们曾经相处得不错。
皇上一生只有四个儿女,因为一些原因,前三个他并不喜欢,而喜欢的幺儿性子又太过像他,父子俩因此亲近不起来。
外孙外孙女不是畏惧他就是敬他,除了客客气气礼数周到的请安送礼外,多余的亲近一分没有。
宣王生的孩子们那就更甭提了,早早被他给踢到了盈州,他连那几个所谓孙子孙女的面都没见过。
可以说,皇上这前半生是一点孩子缘都没,像祈宝儿这样完全不怕他的吧唧抱住他腿的举动,至今为止,她是头一个。
不过,这感觉并不遭。
“嗯。”皇上继续往前走,拖着腿上的小家伙。
身后的美皇后倒吸了口冷气赶忙捂住嘴,祈公公震惊得眼都瞪圆了,不过能混到总管太监职位的人敢有反应慢的,皇上眼睛还没看过来,他已经低下了头一副啥都没看见的样儿。
周围的其它宫人也是同样,祈宝儿两只小胖脚被拖在地上滑行时,借机左右看了看,宫人们全是低着头就没一个眼睛敢乱看的。
不能不说,这些不愧是宫里能混到皇帝和皇后身边的人。
皇上走进亭内坐下,皇上也跟了进去坐在他旁边。
至于祈宝儿,还扒在皇上小腿上。
不习惯和奶娃相处的皇上一时有些麻爪,踢开踢不得,是个脆弱的奶娃不说,还是他儿子的救命恩人。
“站好。”怎么跟全身没骨头一样?
嫌弃脸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