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话、离开
祈老头先灌了口酒:“哈~,这军营里的酒就是不一样,一个字,烈。”
祈康安也来了口,袖子一抹嘴问道:“爹,是宝儿出什么事了吗?”
亲闺女呢,一路端过来的亲闺女,回来后的那强颜欢笑他哪看不出来?
“……,你说,乖乖在山洞里都瞅着了啥?大郞说乖乖少有的动了气,将那山顶都给移平喽。”
祈康安凝着脸又来了口酒。
“爹,咱宝儿懒,连发脾气都懒。
这一路过来,谁家孩子没苦得哭过喊过闹过?咱宝儿虽说她厉害,可也才四岁不到五岁呢,一路是不只没像孩子们一样的哭闹,甚至比咱这群大人还顶事。
村民初时闹腾,有的不知事,有的不知感恩,半道拆伙的,还有路上碰着的那些等等,我都经常着窝火想撂挑子。
可咱宝儿全都能当啥都没瞅着。
后来我发现,她是懒到都懒得去同情别人。
路上咱瞅着多少需要帮的人?有时我都动摇,周围又没其它难民,就那一个两个的,咱施把手,给点粮,也许就是救条人命。
宝儿就能一直无视他们,哪怕就倒在宝儿面前。
一般没太过分的事,她不说是发脾气,她是多看你一眼都觉得费劲。
我自个也经常琢磨,后来我琢磨通了,爹,咱宝儿就是那种,就那种书上说的圣人,爹你懂吧。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
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咱宝儿就是那种顺其自然,寻常百姓的事,她不干预也不介入,冷眼旁观。
一开始我没明白,问过宝儿,宝儿说,他们修灵的人,如果介入了太多事,未必是好事,也许会给普通人带来更大的灾难。
但如果有真正危害到天下苍生的事,她会挺身而出,也必须挺身而出,因为那是他们的责任。
爹,我觉得,那山洞里,一准不是啥好事,是有人要做宝儿所说的会危害天下苍生的那种大坏事。”
祈老头嘴角抽抽的直接给他来了一下,“我问的是山洞里有可能有啥,你给老子这咬文嚼字的一堆,啥圣人不圣人的,咱宝儿她就是一个普通人。”
扯这些犊子做甚,他还能不了解乖乖,用得着你说,还一条条分析,显得你是不?
祈康安同样抽着嘴角,疼的,“爹,我咋知道呀,宝儿没告诉您,她也没告诉我呀。”
祈老头搓着下巴嘀咕,“我觉得,可能和小孩有关。”
用手肘怼了祈康安手臂一下,“你想想啊,卫城那说宣王在抓小孩,然后咱们到了平阳隘后又知道小孩都送到了沿峰口这,说是用来威胁朝廷的大军。
可大郞说,晚上他在大营地那瞅是瞅着了小鬼,但不能算很多,他说大概一两百这样,这数目明显着就不对。
要么就是小孩都还活着,要么就是已经被使者接走了,可是这点说不通,咋使者会来只接小鬼不管大人的?”
祈康安接话道:“爹,你的意思是,宝儿毁的那山洞,可能和那些小孩有关?”
祈老头沉着脸摇头,“不晓得,就有点这感觉吧,乖乖不说,咱也只能瞎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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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过祈康安手里的酒壶来了口,他抹了下嘴继续道:“我就是担心着有本事的人在这附近,你说咱瞅过来的这些兵,年纪都不大着,乖乖是毁了一处地方,可有本事的人,你毁了一处他不还能再整起一处?”
但说要让他的乖乖留下和有可能的那人正面撞上,他又不乐意。
这不就心里纠结着,难受。
祈康安从旁边扒拉块木板过来坐下,扯着祈老头也一块坐下,“爹,这点我倒觉得你不用担心,咱宝儿吧,,,”
小心翼翼的瞅了眼爹的脸色,小声着道:“只有她能让人吃亏,哪有人能让她吃亏的?
再说了,宝儿你还不了解,她没出手就算了,要出手,她不会连累别人的。”
此刻,卫城的宣王府内,一房间内某躺床上已陷入了昏迷的老者,那昏迷中还在时不时往外吐一口鲜血的惨样儿,像是在印证祈康安的话。
祈家村的人离开,挺平静,也挺不平静。
青子送他们到营地门口,卫德正也醒了,和另四十九士兵一同着也一起送到营地门口。
青子把一块令牌递给祈康安,笑呵呵的叮嘱道:“朝廷下了严令,各地官府都不得将难民拒之门外,你们这以后想在哪安家都成。
这块令牌您拿着,要遇着啥刁难,您就拿出来,多少顶点用。”
祈康安没客气的收下令牌,这时不是虚伪矫情的时候,有这块令牌来,以后能顺不少呢。
却不知,想法是美好的,可正是因为这块令牌,他们差点有命从盈州逃出,却没命在明明已经能安身的地方活下去。
不过这是后话。
此刻祈康安收起令牌后感激的朝青子抱拳,“代草民多谢吴将军,保重。”
青子也抱拳加礼:“保重。”
这边卫德正由士兵搀扶着出来,到祈宝儿面前屈膝就想跪下。
祈老头老眼不昏花,手比年轻人还快的一把就给拽托住,咱这一路给人跪得,都有经验了,你那眼睛一来,姿势一出,我就晓得你想做甚。
“使不得,使不得,您要这一跪给跪下去,我们所有人都得给你们跪下。”
又喊旁边的士兵,“快帮着扶住,你们好意思让我一老头搀着他,老沉了。”
士兵忙过来几人憋着笑扶住卫德正,祈老爷子洒脱,那咱也不整虚的,恩情记心里。
有过/过命交情就是不一样,说话行事间透着熟悉,少了虚道道。
一士兵说:“老爷子,您安定了可别忘了咱,我叫郝东,咱这是镇北军,安定了给咱来封信,得空了,咱都看你们去。”
另一士兵说:“对,我叫周远。”
“我叫吴聪。”
“我叫……”
一个个嚷嚷着报名字,站得远些更是用吼着。
祈老头红着眼连连点头,“记得,小老头我都记下了,安定了一定写信,你们有空就来瞅瞅我们,大门永远为你们开着。”
并拍着胸脯保证:“将来要遇着难事了,就来找我们,没二话。”
哎哟,都萍水相逢的,这话够重,也够情义,就是旁边瞅着的士兵们都不无动容。
第211话、在路上
打仗能升官发财,可真正能升官发财的又有几个?
大部分不是战死沙场,就是伤残一身甚至老无所依。
咱不说将来真遇着难了有没有个能奔的地儿,这话它听着让人心里舒坦不是。
就冲这话,咱这在前线拼命,它就值。
祈老头没有只是说说而以,队伍一开拔就把祈康泰叫到跟前,“你都记下了人名没?拿纸笔都给记着,我怕路上走着走着,我名字记少了。”
祈康泰挥了挥手上的纸笑道:“爹,我记着呢,宝儿一开始就让我记下了,名字记着,翻号记着。”
祈老头愣了下,侧首瞅向一旁跟在田老太他们身边的祈宝儿。
披风不难做,昨夜他媳妇连夜给赶制了件狐狸皮披风出来,现在正套在孙女身上,还用兔皮做了俩小圆球头饰,也正绑在孙女头上,瞅着小小一个跟只雪白毛球在雪地上缓缓挪动般。
他是怎么瞅怎么觉得可爱又好看。
“乖乖有心了。”
明明这么善良,哪是她爹扯蛋的什么狗屁圣人?
祈康泰完全不知道亲爹在心里默默吐槽大哥,有荣乃焉的跟着笑道:“那是,爹您和卫屯长他们说话时,宝儿就把我叫过去了,给了纸笔,让把名字和番号这些都给记下,有几个喊了老家在哪的,我也得记下了。”
祈老头盯着这个读书最有出息,将来最有可能走上官途的四儿,语气突然严肃道:
“甭管上头是谁下的令,咱都不能忘了是他们把咱从沿峰口那边给救过来,丁是丁卯是卯,渊少爷和吴将军他们的恩咱不能忘,他们的恩咱也不能忘。”
祈康泰因这突来的严肃微微一怔,不过转瞬便正了脸色,重重的一点头,“爹您放心,我都记着。”
祈宝儿整个人都被裹进了披风里,田老太没让她把手露出来给自个牵,只叮嘱她别走远。
主要是她背上还背着一大袋干粮,手还拽着背袋压肩上的俩带子呢,腾不出空。
不只她,今天是老祈家的人除几个娃外,背上都背着大包袱。
田老太正和叶三妮说话:“青子说这再往前走先是到关岬隘那,关岬隘再过去不远就是武远镇,那边咱就能买着牛马,还能配几辆车。”
旁边李琴突然道:“娘,早上那馍可真好吃,里面夹着是啥呀,恁脆。”
这是还没从早餐中醒过神来的。
叶三妮听着都没忍住喷笑出声,“你尽盯着吃了,那是核桃,吴将军自个带来吃的,剩了一小罐,都给咱了。
可别嚷嚷,就咱家人吃着,其它人可都没。”
李琴赶紧着捂住嘴,还眯着眼左右瞅了瞅。
这下连田老太都笑了,“青子说那是京城的一种吃食,不是馍里面夹东西,那叫夹心饼,只是这条件不成,伙夫做得不像。”
李琴吧唧了下嘴,还在回味着那个味道,“娘,我这一辈子老值了,竟然吃上了京城人才能吃的东西。”
祈悦也在笑:“可不,咱不只是吃上了京城人吃的东西,你们瞅咱宝儿,都能穿上毛皮披风,这可都是富贵人才能穿的。”
说到一家人的宝,那就有话可唠了。
叶三妮说:“宝儿这身好看,娘,您这手艺绝了,我瞅着以后咱都可以开家成衣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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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老太失笑:“还开成衣铺子,咱哪是那命的人,就路上做做着熟了手。”
以前搁家里,一家子一年都难得做几身衣服,乡下人重的是实用也不需得好看,随便的缝缝就好。
还是宝儿出生后,女娃的衣服自然要做得细致,还得变着花样的做得好看些,咱好布买不起,那就样式上想法子。
这不就慢慢的手艺愣是给练出来了。
李琴又说:“娘,那好些皮毛,您有空都给整整做成衣裳,穿宝儿身上指定都好看。
我和大婶手艺不成,别埋汰了好东西。”
大队伍今天比往常任何一天在路上都活跃,没再全抿着嘴闷头往前走,都相熟的在扯着瓜。
祈开山和祈文方说着曾经参军的事,有些记忆就跟酒一样,你深埋了它,时间越久挖出来后那味儿越浓。
祈开山说着说着几度哽咽,他想起了曾经一起的但再没机会站在阳光下的战友们,他们曾也跟后头营地的一群娃娃们一样,不过都只是些二十出头的孩子。
平日里谁都有惧有畏,但一上战场,啥也不怕。
都回不来了啊。
小姑娘们凑一块搀扶着走,脸上也全都有了笑模样,她们的感触更深,再也不用担心家里会因为嫌弃他们是女娃而把她们抛下。
雪地难行,大家伙都脚上绑个细长木板的往前走,这招都被营地给学去了,士兵们瞅着这招好,一早汉子们在做薄板时,不少士兵也一起的上山劈树来做。
两个时左右,他们来到了一处同样被大雪覆盖的峡谷处。
这峡谷凹处宽但不深,两边的坡斜度也大。据祈康安所打听到的,这儿原本是条河流,天寒地冻愣是将河的表层被冻住了。
大雪封山后,冰河之上又积了层厚厚的雪。
按着往常,这河得明年三月才能解冻,只是近两年气候异常,就不知到时能不能解冻了。
祈康安甩开脑中这些不需要也不该他想的乱七八糟,转头朝大家喊:“走中间都小心点,别挤太一块,下面原本是河,都散开着点走。”
又对祈老头和田老太喊:“爹,娘,你们跟宝儿一块,别离宝儿太远。”
离得近,两老出个意外啥的,闺女能及时给救。
瞅了眼叶三妮,叶三妮也正瞅向他,夫妻俩互相使了个眼色就明白,祈康安示意叶三妮也跟紧闺女,叶三妮示意祈康安自个小心。
大家伙互相扶持着斜坡往下。
雪地下坡这个难走的,他们脚上踩着长板又不是滑雪,一步一步往下的,就更难了。
一汉子左板踩右板一个踉跄,非常艰难的前后晃着,连带扯着跟他一块互相扶着的一堆人都在前后摇晃。
“哎哟我说你稳当点啊。”
稳当不了,一个连带一群的,全咕噜噜的一齐滚了下去,大家伙的叫声差点没引发雪崩。
好在是他们做的脚板不是祈宝儿前世见过的雪橇,都没那一半长,做的也更宽厚,滚着伤不着人。
积雪对他们就是天然的保护。
五六个汉子落到河面,都砸出了一个个深坑,从坡上往下看还瞅不着人那种。
第212话、到达武远镇
祈康安站在半道上大喊:“你们咋样,有没有事?都吱一声啊。”
汉子的家人们也都焦急的各自喊自家人的名字。
好半天一汉子才从坑沿冒出头,好家伙,个个都在替他们着急,他倒好,咧着嘴在那直乐。
还喊着:“这样下来老快了,你们也都别一脚一脚走了,学我们,一滚就到。”
立刻换来了一堆‘切’声。
又看到其它几人也都爬了起来开始往坑外爬,祈康安放了心的继续往下走。
有人‘切’,也有人真听进了汉子的话,尤其是娃儿们,都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好些个都装着摔倒想跟着也滚一滚。
但他们忽视了,他们可是重点保护对象,周围人都盯着呢,又个头小好拽住,你一晃立马就被人给揪回来。
还有好些个目的性过于明显被家人察觉,顿时屁股蛋就挨了好几下。
祈家村的人打娃有个共通点,不是隔着棉裤打,那不疼。他们都是给扒了裤子打屁股蛋,捧一顿一个个嗷嗷叫后再给穿起来。
结果就是,到河面时,好些娃儿还在疼得掉着金豆子。
祈宝儿颇为无语的瞅着被三叔拎手里的四郞,小孩就是小孩,这货身子好转后,好像是把脑子补给了身子一样,越发的智商下降。
别人就算了,你自个啥情况自个心里没数啊?
没给勒裤腰带上拽着走,那都是已经顾忌着你的尊严。
没错,被扒了裤子打屁股蛋的人里,她四哥就是其中光荣一员。
三叔那蒲扇大的手,一下一下又一下,她怀疑现在四哥的屁股蛋已经肿喽。
“妹。”四郞可怜巴巴的扬头看着她,告状:“爹打我,他已经不疼我了,他肯定是准备把我打死后再生个弟弟。”
还拎着娃的祈康福:“……”
手又痒了。
祈宝儿瞅了眼脸已经发绿的三叔,赶紧转身走人。
四哥,不是我不帮你,我这是在救你。
家长打娃,这在大家伙眼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引不来多少注意。
祈康安已经领着大家开始往对岸走。
村民们记得祈康安的提醒,分开些走。
这分得多开呢?
人和人间都隔着两三米距离,那些挨了揍的娃也都抹着泪听话的各走各的。
这就是一路已经形成的习惯,听安排,连小孩也都谨记着。
祈宝儿轻松,这晃悠一下那晃悠一下,遇着陷进雪地深些的人,还能帮给顺手拎出来。
都省了负责保护大家伙的那些汉子们的事儿。
走了约两刻钟,最前的一个才到对岸。
祈康安看到他停了下来在后头忙朝他吼:“甭停,甭等咱,先上去。”
这边的斜坡更缓,属于你要半道摔了只能原地附近砸个坑那种,倒是不难上去,至少比对面下来要更容易。
全都上来后,再继续一路朝前。
武远镇,城门口只俩衙役站班。
瞅着他们这一群,其中一个隔老远就嚷道:“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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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康安双手都兜在袖里小跑过来,扯出袖兜里的令牌一角露了下就收起,“官爷,盈州出来的。”
这没啥好瞒,咱就一群难民,再说想瞒也瞒不住。
甭管是什么令牌,令牌这玩艺儿一向不是寻常人能用的东西,且这时还能从盈州过来的人,那没点关系交战区他们就甭想通过。
再瞅一个个身上穿的棉衣,都是经过武远镇运去镇北军的军需,足见这些人至少着在镇北军营里有关,且关系还不小,否则这时棉衣这么紧要的东西不会套在他们身上。
两衙役对视了眼,脸上都带上了和善,另一个衙役问:“你们这一路过来不容易吧,镇上有落脚的地儿没?”
祈康安:哎哟,你瞅瞅这差别,瞅瞅这差别。
“没呢,谁都不认识,准备进了镇就寻个客栈住下。”
“咱这镇子偏,客栈倒是有两家,但可能住不下你们这么多人。”
祈康安听这话哪还不明白的,立刻道:“两位官爷给指个路。”
两人对视了眼,是个上道的,最后嚷他们的那个说:“你要是信得过我们,城门快要下钥了,等我们会儿,我们下职后,带你们去。”
“信,哪个能不信的。”这俩瞅着都面善,他赌一把又何防?
他有闺女在,底气足。
“都先进去吧,一人一文。”
祈康安掏出银袋子付钱,他们现在有四百二十二人,就是四百二十二文。
大家伙进了镇后就等在城门边,没等多久,他们到时已经挺晚,差不多他们进来,俩衙役就跟着进来关上城门。
两人小声的嘀咕了几句后,一个跑着离开,另一个过来直奔祈康安。
“咱镇上也不少人离开了,走前卖了房子,我姑那条巷子也基本都走光,我姑就把她家周围的房子都给买了下来,现在空着不少。”
李琴震惊道:“你们镇也遭灾了?”
衙役嘴角抽了抽,“……不是。”
叶三妮扯了李琴一下,这人家的事,咱别乱问。
祈康安道:“那这几天得麻烦你姑了。”
“不麻烦。”
衙役头前领路。
的确是空着不少,巷子左右各四座房子,就住了巷中一户,其它全空着。
衙役口中的姑,是个有点微胖的妇人,自称姓朱,夫家姓原。特别热情的一个人,双方明明都陌生人,她愣是整得跟/跟谁都熟一样。
她这也便宜,比客栈那是绝对的便宜,七座房子都不小,两座最里面最小的,也都有七间屋子一个厨房,可一间屋子一晚只十文钱。
和他们一路过来的那些收费标准比,这都可以说是扶贫了。
田老太感激的拽住朱氏的手,“你这,你这,我都不知道说啥好。”
这一路过来,她都以为人心早烂透了,原来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朱氏一脸憨厚的笑道:“那就啥都甭说,人这辈子,谁还没个难事?都不容易着。”
田老太连连说是,说这不路上一直没碰着你这样的好人,都是可劲儿的往他们身上刮。
朱氏反拽着田老太往自个住的旁边一座房子走,“咱母女投缘,您老住这边,咱有空说说话。”
“哎哟,那感情好。”
田老太边走边转头喊严母,“阿兰,阿兰啊,咱一块住。”
又和朱氏介绍,“那我老姐妹,不是亲生的可比亲生的还亲。”
第213话、人跟人不能比
严母也是和老祈家的一个个一样,背后一个大包袱,因为后期她自个屯的粮已经不够吃,一家三口嚼用都是老祈家在无声的负责,她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所以老祈家一旦有事,她冲的比谁都快,这回军营备干粮,她一马当先的先扛了最大一包就跑。
因为力气大,她背上的包袱比李琴背上的一个都大,走起路来一不小心就能撞着身边的人。
身边跟着的严小小也是一样,背着个跟她身高差不多的包,让人看着都有种被虐0待了般的视觉感。
“让让,让让。”严母牵着严小小从人堆中挤着小跑过来,边朝田老太那边喊:“我肯定要和你一块住,你给我留一屋啊。”
这边一群妇人老人在那分屋住,那边祈老头和祈康安父子俩正带着祈宝儿一起把衙役围中间打听消息。
他们现在可是啥都没,啥都缺,还有未来路的方向。
“粮咱这有,不过你们要棉花要布,,,布应该有,就棉花可能不多,赶明儿我给你们打听打听。
不过你们说给军营里送,那这数量应该要不少吧?”
衙役心想:原还以为只是穷难民,没想到竟然是有家底的,且瞅着家底挺丰厚。
他倒没坏心思,能在武远镇这关键地方守城门的衙役,是否有关系另说,平时行为准则上那是绝对要靠谱的才行。
“你们要马车要牛车,这个倒是最好办的。”
他们镇可是屏城去卫城的必经之路,且还是最重要的地方。说句现实的话,只要银子到位,要人参都能给你们整一箱来。
衙役底气足是有原因的。
屏城主种棉花和养蚕,卫城和通城主种粮,两边近,这不卫城冷需要的棉花和布这些的主要来源就在屏城,而屏城需要的粮有一半从通卫两城来。
双方原是互惠互利的最密切商业往来城。
做为两城间必经之路的武远镇,在一年前双方未开战前,那可还是一个经济繁荣且人流量不输于一个县城的镇子,这里面,做啥生意的人都有。
生意人嘛,屯货是必然的。谁知突然的一开战,商线骤然断开,这不许多的商户货都砸在了手里。
祈康安又问:“屏城那可以走海路吗?”
“你们这是准备去哪?”手有令牌,不会是去京城吧?那儿可不好安家。
“想往东南方去。”至于去哪,他们也没个谱。
但这话在衙役听来,那就是要往京城去,京城整体来说虽还属偏北,但于他们这儿看,可不就位于东南方。
顿时态度更好,“屏城有船,如果你们是准备坐船往东南方去,那买马买牛就不合算了,不如去车行那租,让他们把你们给送到屏城去。”
买和租,那价差的可不是一点点,租不只是更合算,还给配赶车的车夫,毕竟还得把车给赶回来嘛,多省事。
祈康安谢了衙役,但没立刻决定。
其它人租不租还不知道,他也不能说自个租了车先走,到了屏城那慢慢等其它人。
事儿问差不多了,祈康安想塞给衙役二两银子。
衙役死活没要,最后更是直接跑走。
祈老头感叹:“这人跟人啊,真不能比。”
和以前碰着的衙役一比,这儿的衙役,都给他种亲切的感觉。
祈康安收回银子也赞同点头,“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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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宝儿抬头左瞅瞅爹,右瞅瞅爷,摇了摇头走人。
屋里,田老太和叶三妮俩正在铺炕。
武远镇这儿冷,家家户户睡的都是炕,火一烧一晚都暖和。
婆媳俩不知怎么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钱家。
一提到钱兰花,田老太依旧还是有气,“当初就不该让三儿娶她,我对她够好了,谁家像我这样能让着儿媳妇的,没曾想她原来心里一直都瞧不上咱。”
叶三妮没顺着说,而是问:“娘,后头他们会一直跟着咱吗?”
“如果只钱兰花,那不好说。但钱家老两口在,应该不会。”
一来钱父钱母俩要脸,二嘛,都做父母的心里明白,孩子再遭那也是亲生的,何况就一个闺女,他们不可能不为钱兰花的未来着想。
和离书都写了,钱物也分了个清楚,再有钱兰花这一路的表现,再再加三儿也没挽留钱兰花的意思,钱父钱母自然也看得出来他们没有再在一起的可能。
等到能分户籍的地方,他们一准会将钱兰花的户籍移回钱家,离他们老祈家远些,再给钱兰花寻摸一个,至少着闺女以后有个依靠。
院中,脚步匆匆的祈康安叫住祈宝儿,“宝,咱家的户籍在不在你那?”
祈宝儿:她奶可真是神了。
“在呢,是三叔要吗?”
祈康安被问得一头雾水,“跟你三叔有啥关系?我刚打听到,咱原来的户籍册后头不能用,得到衙门那换成朝廷颁发的户籍册。
咱这一大群难民进镇,上头指定知道了,我想趁着天没黑去衙门那瞅瞅,看能不能碰到运气晚上就给换喽。”
哦,祈宝儿明白了。
意思就是:他们原本的户籍册是由盈州颁发,在朝廷和盈州没开战前,他们的户籍朝廷也承认。但开战后嘛,朝廷便不承认盈州的户籍册了,要再往下走,就得换成朝廷所颁发的户籍册。
祈宝儿掏出户籍册给他,“给。”
又问:“爹,咱这能顺利给换不,你银子带了没?”
这一路,就银子好使了,整得她都变得市侩。
祈康安赶忙摸袖兜,“十两左右,真要使银子的话,指定不够。”
顿了下,瞅闺女,在祈宝儿一头雾水中,上前一把捞起人往外走,“还是你跟爹一块去吧。”
几万两在身,没万一。
蔫巴和高大有现在已经成了祈康安的左右手,如刚才各院各屋子的安排,早已不需要祈康安亲自出面一户一户的来,蔫巴与祈康泰配合就成。
这会儿高大有也已经叫出了各家的当家人,都带着户籍册等在外头。
赶时间呢,都甭叨叨,人都在,那赶紧往街门赶。
他们运气还不错,祈康安带人来到衙门时,负责管理户籍的书史正打算下职。
这人也没那看到难民的高高在上,看到一群人进来,表情甚是平静的又重新坐了回去,“来换户籍的吧?你们是从盈州过来的?有文书不?”
文书?
啥文书?
第214话、棕本换红本
书史一瞅他们这全懵圈样儿,就知道准是没有,不耐的摆了摆手道:“没文书不能换,这是规矩。”
祈康安急了,朱婶子可跟他说,只这镇不限盈州户籍,出了这镇,以后不管去哪个地方,他们这些难民要没朝廷颁发的户籍,就得按无户籍处置。
那可是流民。
不待祈康安说话,一块令牌‘咣’一声丢在史书面前的桌上。
祈康安一瞅,是那青子给他的令牌,他闺女刚丢出去的。
哎哟,他也真是,咋把这给忘了,青子说遇着难事把令牌拿出来,这会儿他们可不就是遇着难事了。
书史看到令牌整个人都惊得站了起来,拿起令牌细细一瞧,再抬头看祈康安他们,脸上都带了丝惧意。
态度那叫一个一百八的大转折,必恭必敬的双手托着把令牌还回去,“把户籍拿来,我给你们换。”
那感情好。
祈康安把令牌拿回又交给闺女,把户籍册呈给了书史。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祈康福的叫声:“哥,大哥,等下,等下。”
被他这一叫,连书史都停了手,一起着抬头往门口瞅。
祈康福匆匆跑了进来,后头跟着累得直喘气的钱父。
祈康安和祈宝儿俩都是一脸的了然,祈宝儿是想到她奶的话,祈康安是自个给猜到。
“哥,我和钱氏已经和离了,索性重新办户籍就给分开。”也不防碍她找下家。
祈康安看向祈康福后头的钱父,钱父也不知是愧疚还是觉得没面子,一直低着头没往他这边看。
点了点头,祈康安回头朝书史笑道:“咱这能分出个人来不?太麻烦您了。”
书史也大致猜出来了事情原委,这是走半道和离了。
同时心里还琢磨:都碰着要举家逃难了,哪个不是半道上实在没路走了就抛妻弃子,这和离的,他还真是头一回听说,也是奇事。
不说冲和离这点给他印象不错,就单说有那令牌,这点方便他也不能不给,“不麻烦,移走哪个你指给我看,要移到哪,另一册带来没?”
祈康安回头找钱父,“钱叔,您那户籍给我下,您也得重新办呢。”
“哎,麻烦你啦安子。”钱父依旧没有抬头,只掏出户籍册递了过来小声的吱了声。
祈康安没那功夫管他这会儿在想什么,拿过户籍册便和书史指明是哪个要转到哪个。
麒麟国很重视户籍这块,就跟祈宝儿前世国家重视身份证一样样。
这点光从户籍册就能看出,外皮是油纸包着薄薄的木板,有点像厚纸片般,打开后是裁成比油纸封要微小些的一页页,整体非常类似于祈宝儿前世的户口本。
其实换户籍册就是换个皮跟戳印,盈州的户籍册外皮是棕色,戳的印是盈州私印。朝廷颁发的外皮是红色,戳的印是朝廷官印。
红本本到手,祈康安可算是心落到了实处。
再转头,拿了红本后的钱父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祈康安得等村民们换本本,祈康福索性着也一起等,俩兄弟不好意思挤在屋里,于是排排蹲的靠墙蹲在门边。
祈康安局促了会儿,小声问:“真一点不念想?”
祈康福微怔了下,“没啥念想的,这些年,我不舒坦,她也不好过。”
互相折腾着,不若都放手,挺好。
祈康安看了三弟会儿,拍了拍他的肩没再说话。
谷年
祈康福笑着回捶了大哥手臂一下,也不再吭声。
祈宝儿掏出俩馒头递了过来,真是,这时对他们来说,有啥事是俩馒头解决不了的?
俩如果不成,那就再来俩。
兄弟俩看着面前的馒头,互相对视了眼,都笑出声来的接过馒头。
是呢,他们这一路走来,啥难没遭过?生死大关都不知道闯过几回了,这点小事算个啥。
大家伙棕本换红本,感觉走在路上都有了底气,腰板子能挺得更直,气也敢往大了去喘。
瞅瞅,都来好好瞅瞅,咱也是手拿红本本的人。
回到巷子这,祈康安又被朱氏的相公拉住。
朱氏的相公姓原,是个五官长得天生就有些刻薄相的老人,但人说话挺客气,对他们这些难民也没摆过脸色。
还颇为同情他们,他们刚到时,他就让人给送过热水,还让家里的下人熬起了粥,说他们刚住下都忙呼,先整点热乎的大家暖暖身。
所以说啊,看人可千万别看脸。
有些看着和蔼可亲、温文尔雅的人,他们未必是好人。
有些长得像坏人的,他也未必真就是坏人。
祈康福看他大哥有事,便代着招呼大家伙先回去,临分开不忘喊道:“要粮啥的,记得去我四弟那记数。”
祈二牛喊:“晓得嘞。”
都晓得,有银子的付银子,没有的暂时先记数欠着,将来还。
这边原老头拽着祈康安说的也是粮的事,“我听说你们要大批的粮,往军营里送?是要好粮还是差的,糙米成不?”
嗯?
这意思,他手上有大批的糙米?
这么想,祈康安也就这么问:“原叔,是你手里有糙米?”
“我手里倒没有,我是做棉花生意。是我一好友那有粮,他啥粮都有,槽米偏多,足还屯有五万石左右。”
祈宝儿心想:这时的一石是十公斤,五万石可就是五十万公斤,也就是整一百万斤,这人可真是做的大买卖,都够供应军队了。
祈康安也是神色微变,粮这东西,少了活不起,可多了,那也不是好事。
谁手里能屯个百万斤的粮?
怕不是有问题哦。
原老头像是怕祈康安误会,急忙忙解释道:“绝对的清白人家,但那也的确是军粮,兄弟,我是豁出命来找你,这事儿我说了,你们要是,,,那我认。”
重重抹了下脸,原老头狠了脸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继续道:“那原本是宣军买的粮,咱这离着卫城近,以前宣军也常向咱这边买粮买布买其它军需。
咱也没想突然会打起来啊,人来买,我那好友就给备着了,哪知它说打就打了起来。
你们也别觉得我们虚伪说假,那时还真能送过去,两军还没对头,有路走。
可咱不能干这事儿,我那好友把家人都送走,自个守着粮,一粒没往宣军那边送过。
我好友也想过把粮送咱军队里去,可你们也晓得,那老多的粮,你给送去,人家哪信咱?”
要再查出个原本是宣军准备买的军粮,给他们定个通敌的罪名……
第215话、坦然又无辜
祈宝儿往院内撇了眼,院居中壁影的一角,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脑袋时不时的探出来下。
祈宝儿认得发髻上的那枚银簪,那是朱氏戴过的。
这事祈康安哪敢决定,大,大得一不小心连他们几百人的命都得搭上。
“原叔,你看这,,,咱也就普通老百姓,咱就为感谢镇北军救了咱,表表心意。”
百万斤粮,还原是准备卖给宣军的,这事儿,他可兜不起。
原老头原本期盼的脸骤然变失望,甚至都带上了些许的灰败,片刻后喃喃道:“也是,咱,咱也不能为难人。”
说着,转头就往院里走。
那略带蹒跚的脚步,让祈康安瞅着都有些心酸。
好友嘛,祈康安明白,太明白喽,当年他买平头刀时,也是说好友要买。
糙米百万斤,还那有其它呢,想想,,唉~
“等等,等等。”
壁影后的朱氏急匆匆的跑了出来,原老头去拦她,她圆润的身子灵巧的绕过原老头奔到祈康安父女面前,二话不说咚一声就给跪下。
“我们也是平头百姓,我们没干过坏事,粮我们不要钱,一分不要,你们给运走好吗?都运走,求你们了。”
咣咣拿脑袋嗑地板,没几下便头发散乱如疯妇般。
祈康安也不好去扶她,只能急煞的退开,“哎哟朱婶子,这事我,,我真做不得主,我这还几百口人命呢。”
你们怕,可他也豁不起啊。
一提几百条人命,这回朱氏也蔫了,是啊,他们怕死,人几百个人就不怕了?
原老头愁苦着脸过来扶她,“起来,起来啊,咱再想办法,总有办法。”
“能有啥办法啊,能有啥办法啊?”
瞅着夫妻俩互相搀扶的蹒跚背影,祈康安轻叹了声转身离开。
他可算是瞅明白了。
为啥这一条巷子除这夫妻俩还在外其它全空了,还有那衙役,他就没安好心。
“回来啦,户籍能给换不?”天黑就是燃着烛火也看不清,田老太猫着腰眯眼往外瞅。
祈康安秒变笑脸:“换了,顺顺当当的。”
祈老头拧眉看他,明明啥都没问,偏祈康安自个心虚,眼都不敢往祈老头身上瞅,笑容都及不自然,走进去还特意绕开他的去拿碗。
有问题。
又往大儿怀里的孙女那瞅,呃,,这个瞅不出来,还萌哒哒眨巴着眼回望他,眼神那叫一个坦然又无辜。
“户籍换好就成,快吃饭,吃好了都好好洗洗睡,明早赶早起来去寻粮。”
粮这字一出,刚坐下的祈康安手上的碗‘咣’的落在桌上。
这下是在场的全瞅出了他的不对劲,一致对他行注目礼。
祈宝儿真是恨铁不成钢,从爹膝盖上爬到爷怀里,“奶,我饿了。”
“啊~,哎,奶给你盛,你朱奶奶帮买了几只鸡,奶让全给炖了,加了点山参,正好大家都补补。”
谷嵬
这一路一家子可全都累坏喽,好不容易有个能安心休息的地儿,又能买着好东西,可不得好好补补。
后头还得走呢。
一旁不知事的六郞顶着满嘴的油说:“妹,鸡肉可香了,奶还买了猪肉做的白菜肉馅的大包子,我吃了一个鸡腿,两个大包子。”
以前过年都没能这么吃过,路上虽然也吃过包子吃过肉,可奶没舍得放料放油,以前虽也觉得好吃,但和今晚这一顿相比,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娃儿哪知苦的,过了基本就不会回头去瞅,再给点好吃的日子就只剩下了美。
六郞甚至都觉得,难逃这逃得好啊,要还搁家里,这会儿还只能啃着粗粮馍馍就野菜粥。
祈宝儿吸溜了口鸡汤,“好喝。”
的确不是一个味,里面不只放了菌菇和人参,放了盐,还加了酱油,应该也是奶向朱氏那儿买来的。
最最重要的是,她奶这回下了厚本,不再是几块鸡肉就一整大锅的汤。
小娃儿两只小胖手捧着碗,鼓着小脸咕嘟咕嘟喝汤,哎哟,怎么看怎么让人稀罕。
田老太都笑出了牙龈根,“好吃就多吃点,奶给你装,再吃个包子,奶剁了五花肉给做的,恁香,一口一口都是油。”
这时吃东西能咬出油来,那是顶顶顶顶顶哇塞。
祈康安木着脸狠狠啊呜一口,呵呵,他没感觉,他真是一点都没感觉,娘还是爱他的,没瞅这大白包子都有他的份。
同一院的另一屋里,严母正弯着腰铺被子,“小小,那边角落压一压。”
又转头和坐桌边的儿子说话:“我姐们家是真够仗义的,晚上的包子你吃了吧,那油滋滋的,她让三妮端过来,我当时都没敢接。”
严贵安正拿手指甲在剔牙,龇着微黄的牙道:“娘,可不是,我眼光好吧,当初就说跟他们走没错,那时您还担心呢,说又认识不晓得人是啥样,给咱抢了啥的。
瞅瞅现在,咱自个半道东西吃没了,他们啥都没说,自个有啥就给咱分啥。
卫城那要把家当都丢喽了,安哥咋说的?娘,我跟您学学哈。
他说:都丢,甭心疼,这时命重要,大家都得活着,活着才有以后,才会以后啥都会有。你们要真都舍不得,给记着,都记我头上,等将来安定了,我给你们赔。”
严贵安心里感触可深了,说个几天说不完那种,“娘,您是没瞅着,当时不说祈家村的人哭了,连我都掉了泪。
心疼是心疼东西,可咱这一路命那溅的,有时连半个馍都不如,谁像安哥那样把咱的命当成顶顶重要来看?”
严母拍着被子的手顿了下,羞涩的咕喃道:“娘当时真是寻思错了,娘那时就想着,你哥刚出事,你正好顶了你哥的班,咱至于去做难民的没着没落?
再说了,离开了,娘偶尔想去看看你哥都不成。
还好着是遇着好姐妹一家。”
难民啊,啥时是个头?
到她这年纪,就怕个没根没落,她自个倒是无所谓,她是怕仅剩的小儿子的孙女。
不过棕本换红本的事一出,严母只剩下了深深的庆幸。
她不是个完全不晓事的老婆子,为啥出了盈州的百姓得换上朝廷发的户籍册才能再往前走?
这不明白着嘛,朝廷已经不认你盈州是个独立的封地了呗。
那她二儿在盈州接大哥的班又有啥用?
朝廷同样是不认的。
不仅如此,还会被归到反贼一类里去。
第216话、善了不了
更晓事的祈老头就看到了更深的意思,“朝廷和盈州这是善了不了了。”
“哪还能善了呢爹,我和吴小将军喝酒才知道,这头守的才是镇北军,咱迦南城那边守的是镇西军,不过是由镇北将军统领两支大军,镇北将军在镇西军那边坐镇,这边由吴小将军领军。”
祈康安不懂啥排兵布阵,但常理来说嘛,要换他是镇北将军也会这么安排。
自个的军由自个儿子领着,放心不是,下面的兵也会更听话,更好带。
能被上面任命为两军统领,那镇北将军指定能力比镇西将军要强,他在镇西军那也能镇得住嘛。
祈康安伏近祈老头耳边小声嘀咕:“他们一开始就是领了死命令,废除盈州封地。”
这个‘废’字就很有灵魂了,是废除盈州是封地这事,还是废了盈州?
甭管是哪个,他们这些盈州里的百姓,都得不了好。
不过他们心里咋想没用,这不是他们能管的事,打听都不能打听呢,私底下的寻摸寻摸都得悄摸着。
祈老头左右瞅了眼,咳了声问道:“你刚回来怪怪的,出啥事了?”
哎哟,这事绕不过去了是不是?
没敢瞒,一五一十把原老头说的话给重复了遍,最后还说了自己的猜测。
“我瞅着是原叔他们自个的粮,那衙役是朱婶子的侄子,另一个指定也是知情的。
他们瞅着咱们从军营过来,还都穿着军队里给的厚棉衣,我手里还有令牌,觉得咱是在军队能说上话的人,至少着也是有点关系的,要不也不能四百来件棉衣都舍得出来。”
“粮来头正不?”
祈康安震惊的看着亲爹,“爹,您不会真想……??”
那一不是一点点粮啊我的亲爹?
祈老头寻思了下道:“你我想法都一样,咱乖乖拿了那些银票,是合该的,可拿了好像又有些烧手,怕给乖乖招来事儿。
我寻思啊,积德,积德,咱是不是买得越多,乖乖积的德就越厚?
粮要是来路正,咱把那些粮给送军营去,将士们是不是就能吃得更饱,更有劲,也……”
是不是就能少死几个人?
“可爹,咱哪知道那些粮来路正不正?”
正翻门坎进来的祈宝儿这回连白眼都翻不动了,“爷,爹,那些粮来路跟咱有什么关系?确认粮没问题,咱买了,能安全给送到军营,不就成了。”
都不用说安全送,往军营送个信,他们这头付了钱,军营那头就会派兵来拉。
多大的事儿啊,瞅把她爷和爹给愁的。
“宝儿,事不能这么看,要军营那边问,这老些粮咱哪弄来的呢?”
别好不容易出了盈州,再给他们来个通敌。
“爹,吴昊远和咱走过,对咱知根知底,我们的银票,吴昊远那挣的。”
哪来的通敌一说?
何况,,“能屯下那老多粮的人,上头能没人?爹,你想想,他为啥敢跟咱第一次碰面就说出粮原本就是给宣军备的军粮?”
父子俩对视了眼,都有醍醐灌顶的感觉,对哦,他们怕啥?要怕应该只有原老头他们怕,他买的人怕啥?
“爹,你是怀疑他们吧?”
祈康安点头:“可不,手里揣着百来万斤的粮,他们说原本是往宣军那卖,现在不敢往镇北军那送,听着挺有道理,可我总觉得哪不对。”
这下祈老头先一掌拍了过去,“让你多读书,让你多读书,你读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咱朝廷有规定,贩粮不可过一千石,军粮不可私售。”
啥意思呢,大白话就是:私人买卖的粮,一次最高交易的斤数不能超过两万斤。而军粮,不能从私人手里购买,是由朝廷往军队里统一配送。
当然,规定这玩艺儿吧,就是拿来打破的。何况要驻得远些的军队,朝廷要是粮送得不及时,难不成饿死不成?
所以军队向私人买粮这事一直都有,朝廷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可你别摆明面上来呀。
祈康安:“……”
他又不知道朝廷有这规定,再说了,有写这些的书他们哪有资格能看到?
“爹,这您哪知道的?”
祈老头没理他,他能说他也只是年轻时在员外家打零工时听说的?
祈康安又问:“爹,那这粮咱买?都给买喽?”
“得先问下价,咱也甭说不要钱这话,那就不一样了,咱就是买。”
要不这积德积的是谁的德?
这事儿父子俩这么的就给定下了,独留目瞪口呆的祈宝儿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哈哒,她爷和她爹能活到现在,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次日一大早,祈康安一出门,就被外头等了不知多久的汉子给团团围住。
“你们这是做甚?”好难得能安下心的好好睡一觉,不搁被窝里暖着,跑这来吹寒风。
都什么毛病?
“安大伯,泰叔昨晚和咱说了,这儿能租车走,问是不是一起租车走。安大伯,我们也想租车一起走,就是,,,咱都没钱了。”
祈康安:“……”
可真是他的好四弟,自个懒,竟然也学会耍鬼心思了,他是让他这样说的吗?
再看其它人,都是一副怕被他丢下的焦急,有几个年纪大些的,还像是立刻得哭。
祈康安见不得这个,无奈在心里默叹了声道:“我家宝儿帮了吴将军一个忙,挣了一点碎银子。多的咱也帮不上大忙,不过要你们都愿意租车走,价格不贵的话,咱就租车走,要贵的话,咱还走路。”
一老人忙问:“安叔,你不会丢下我们吧?不管走路还是坐车,我得跟着你们走,我还欠你们银子呢,得还。”
其它人也你一言我一语的,不是这个喊着不能丢下他们,就是那个嚷着没他不成。
嚷得祈康安头疼,“都别吵吵,谁说丢下你们不管了?你们哪个不欠着我们家银子?想赖不成?”
话难听,可这会儿听在大家伙的耳中,尤如天籁。
一路听老祈家听惯了,尤其是祈老头和祈康安俩,老祈家还有个福娃神人在,早就成了他们的主心骨。
一听祈康泰说他们老祈家准备租车去屏城,问大家伙要不要一起租,顿时全都麻了爪。
昨晚家家顶事的人就没一个能睡着安稳觉。
哪个不想一起走啊,没老祈家牵着头,他们都感觉自个活不起,可···没钱,也不好意思再说借的事。
这不,一大早都不约而同的守到了老祈家门外。
第217话、实在是看不下去
没想逼人,就想要个准信。
来前都商量好了,好歹知晓下老祈家要真独自走了,是往哪个方向,他们哪怕是乞讨,也要靠着两条腿跟过去。
都一群淳朴的穷民,没花花嘴的本事,连藏心事都不会,啥都写在了脸上。
祈康安:“我还有事,你们都先回去,该休息休息,没准下午就有得忙了。”
一汉子忙拍着胸口嚷道:“安大伯,有事叫我,吱一声的事。”
见其它人也要跟着嚷,祈康安忙斥道:“滚滚滚,都滚回去给我好好睡一觉去,瞅瞅你们的埋汰样。”
被骂,被骂大家伙也高兴。
更高兴的是原老头夫妇俩,一听祈康安说愿意买他们的粮,夫妇俩当即又给跪下,都是又是哭又是笑。
中午,何员外特意请了祈老头来喝着小酒,一旁祈宝儿和祈康泰做倍。
何员外说:“我下午就出发,家里人都在屏城等着,太迟了他们会担心,老哥哥,咱对不住了。”
祈老头忙站起来,“何员外,您的恩情我们都记得,将来有需要,您记着我的名字,我叫祈文禄,大儿子祈康安,这个是我的四儿祈康泰,孙女叫祈宝儿,您找谁都顶用。”
何员外被他这份郑重都给逗笑了,忙将他拉坐下笑道:“啥大恩啊,我要不是碰着你们,我自个都过不来呢,论说恩,该是我欠你们。”
祈老头豁达摇头:“是大恩。何员外,您不说,咱心里也有数,当初在卫城外,您就是瞅着我们老的老/小的小,这才跟我们一块走,就是想着要遇着事,您有二十个护卫,能护着咱一把。”
何员外愣了下,没想到真被看了出来,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不过是一时心软,他也得了实惠了,没曾想人家竟然当成了恩情的实实在在记住。
整得他都不好意思,“老哥哥,咱不提那些,我一直都没问,你们有准备去哪吗?
我以后若无意外,应该是一直在永安城下的九常镇,老哥哥你们将来若是离得近,可别忘记来瞅我一眼。”
祈老头说:我们还不知道会给往哪安排,没个数呢,但永安城下的九常镇,我记住了,记得劳劳的。将来但凡有一丝机会,就是我去不了,我也会让子孙去看你。
何员外举起酒杯和祈老头碰杯。
一口酒后,他看向闷头扒饭的祈宝儿,脸上的笑容就跟看自个孙女一样样,“宝丫头也别忘了何爷爷啊。”
祈宝儿抬头看他,大眼睛呼闪呼闪中透着认真,“忘不了,永安城下的九常镇,我会去看您。”
咱还有缘呢。
得了这话,何员外像是终于完成了今天的任务般,和祈老头没说几句话就离开了。
祈康泰:“……爹,我怎么感觉,何员外是专程来找咱宝儿的呢?”
祈老头:自信点,把感觉两字去掉。
但凡不是个蠢的,一路一起过来的,哪还能看不出真正和军营有关系的人是他们家乖乖?
过了会儿祈康安回来,进门就嚷:“爹,原家的粮按总的算,最少得有两百万斤,小麦也不少,还有已经磨成的白面。
我按着您和宝儿说的,有就全要,他那价也合理,还给咱让了一成利,我给了五千两定金,最后的钱,他们和军营交接后咱再结算。
还有棉衣和棉被,朱婶子打包票,她说他们家能帮着收棉花,买布,再请人给做成棉衣棉被送到军营里。”
祈老头:“那军营里都规定着要一个色儿的布,他们这能弄到?”
祈康安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下,拿了祈康泰的筷子开吃,“我是这么寻思啊爹,咱不可能等东西全送到军营后再走,我和大有先带着原老头一起往军营里跑一趟,要是军营里死规定的非得一个色儿的棉衣棉被,咱就再想办法,要不是,咱就请朱婶子帮忙,都做成棉衣棉被给送军营去。
钱呢,咱这头交,不过东西怎么个送法这些,让原老头和军营自个商量。”
“那原老汉他们愿意?”不是原先还那么怕军营知道,怎么有人买了,就敢往军营里跑?
他怎么感觉他们是上当了?
“我们刚才商量过了,原老头的意思是,不说只他一家买的,说是在整个镇上及附近给收的,只是把东西都暂时的放他家仓库里。
到时是他们给送,还是军营那边派兵来拉都成。”
顿了下,祈康安又说:“爹,我看他们好像都有些豁出去的样子,我原以为他们会粮出手了就跑,可听着意思,他们没准备走。”
人家要真细查,那指定能查出粮真正是出自哪里,留下来,就算是粮出手了,不一样有危险?
祈康泰摸着下巴猜道:“会不会,他们只是想要一个能和军营上面的人面对面说话的机会?”
毕竟根在这儿,没到绝境,一般人都舍不得背井离乡。就像他们,要不是在祈家村没法再活下去,他们也不会选择离开。
不过这猜测是建立在原家是独自贩粮的前提下,若是……
祈康泰觉得:他哥说的那句‘他们没准备走’,这话很有灵魂。
祈康安也摸着下巴道:“要真是这样的话,原叔说的话就比较可信了。”
否则真有问题的人,按说应该会心虚,又怎么敢直面镇北军上面的人?
祈老头和祈康泰俩都一致认同的点头。
祈宝儿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爷,爹,叔,我觉得,原家能屯下那么多的粮,不可能只是原家自己的事。这一车车的粮运进镇里,县丞他们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祈老头一听眉心顿时拧成了条直线,“宝,你说过,原老头敢见咱只一面就说出粮有多少的事,是因为上头有人有底气,他难不成是想,要是咱不买他的粮还到军营里告状,他或是他上头的人,就会对咱怎样吗?”
祈宝儿死鱼眼看着亲爷,“爷,你这么问可就没意思了哈,你心里不都有谱吗?”
官和兵虽然都归属朝廷,可它俩无论在啥时都是俩体系,互相都管不着对方,甚至有时互相还防着对方。
麒麟国是个什么情况祈宝儿不知道,但有一点应该是相通的,就是在战时,手握兵权的要比手握官印的权利大。
何况县丞才几品官啊,威武将军可是三品将军,人要任性些,压根不听你的解释,给你定个通敌之罪直接切巴切巴了你,你都没地儿说理去。
------题外话------
非常抱歉宝们,因为本市疫情的原因,梦呢,也混了个喊话的值,最近【加更】会先暂停下下,不过过后该补的都会补上哈。
第218话、找些心里安慰
别觉得匪夷所思?
可这就是现实。
要是再碰着不讲理的将军,呵呵,粮给你抢光,还让你全家连死后都不得好。
你们三四百口是命,他们一家老小就不是命?整个武远镇的人就不是命?
想想都不难理解。
就是事落自个身上了,会意难平。
我就路过下想寻点粮,招你惹你了?
祈康安也寻思清味儿来了,冷了脸,“啥意思,这粮咱是不要也得要,要也得要?”
祈老头也是脸色不善,明明只是想做些善事,为救过他们的士兵们尽点心意,咋整得跟是被强迫了一样。
祈宝儿笑着把自己的小胖手一边塞爷手里,一边塞爹手里,“没啥强迫,他们想要一个能与军营里说得上话的人说话的机会,咱只想要粮。咱尽了心就成,至于其它,那不关咱们的事。”
哪怕将士们会以为粮和其它军需都是原家人送的又何妨,爷和爹做这些不就是图个心安,再说了,天道它老人家看着呢。
至于其它,也不用太担心,他们手里有令牌在,这里的人应该是不敢,,就是敢也没啥,大不了,就是干。
这么一说,祈老头和祈康安俩都有些缓过劲来,心里多少还是不舒坦,但好歹没再一股脑气性上头的想找人说理。
不过,等下午祈康安和原老头去点粮时,祈康安对原老头再没了热乎劲,神色淡淡的只一事对一事。
原老头一开始挺奇怪,眼神直往他身上瞟,还担心着他是不是不乐意买。
等双方点完粮,写了凭证文书,双方都按了手印后,祈康安抬腿就要走,原老头这下急了。
忙急急的拉住人,“老弟,你今儿这是咋了?”
“呵呵。”
假笑脸的送他两个字后,祈康安扒拉开原老头大步离开。
呵呵?
啥意思?
原老头懵圈的看向旁边的青年,青年眸光闪了闪,低声道:“祈氏一族,仁义。”
原老头:“???”
青年没再说话,而是深深的望了眼祈康安离开的方向,转身朝着另一方向离开。
衙门后院,刚才在原老头旁的青年脚步匆匆而来。
一进院,在院中来回踱步的中年男人立刻急色着走了过来:“三儿,怎样?”
此人正是武远镇的县丞,姓曹。
“爹,都买走了,一石没剩,那个领头的,他们叫安哥的人还说,他明天会领着咱的人亲自去趟军营,将事情交接清楚后,他们才会离开。”
顿了下,青年又道:“爹,他们应当是已经知道咱们和原家有往来,粮的事咱们也有份,最初对他们也……,那个安哥刚才点粮时脸色一直不大好看。”
但还是全都买了,一点没为难他们的意思。
曹县丞脚步顿住,默了几分钟后才长长的叹息了声,“我们不仁,他们却有义,我有愧啊。”
青年男子也默了,许久后才听到他低低沉声道:“爹,您也是为是全镇百姓。”
父子俩都没发现,就离着他们不远的墙头上,两个小包包缓缓的缩了下去。
“你们这兄妹俩是又去哪了?”可真是不得了,进了武远镇后,这俩兄妹是越发的管不住,一个转身就找不着人。
背着块宝的大郞咧嘴讨饶,“娘,这不路上一直走走走的,我觉得妹肯定会闷,难得进个啥都不用担心的镇子,我带妹出去走走。”
叶三妮听后没买帐,直接一句话奔出来:“你少来,你能使唤得动你妹?”
祈宝儿:“……”
被轻视的大郞:“……”
不过叶三妮自觉自己不聪明,倒没要深探究的意思,“饿了吧,你们等着,娘给你们拿。”
说完就抹着袖子理都没理他们的出屋去厨房,
大郞将祈宝儿放到桌边的椅子上,小跑到门口探头出去往左瞧了瞧,往右,,,“嚯~,爷,您回来啦?”
“鬼鬼祟祟的,做啥呢?”
“……没。”眼神躲闪,声音透着心虚。
祈老头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迈步进屋,看到里面已经扒在桌边吃零食的祈宝儿,立刻脸都笑出了褶子:“乖乖,你回来啦,街上好玩不?”
大郞:“……”
“都说县丞是好人,说以前武远镇挺穷,和咱们路过的北阳镇有得一拼,大门敞开着耗子都不愿意进去。
说是曹县丞来了后,给他们带来了棉花种子和麦种,让种棉花种麦子,然后慢慢的,跑商的人才多了起来,武远镇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祈老头逛了一下午,讲真,心里挺震撼。
武远镇的房子,全都砖瓦房,地面都是青一色的大砖块铺着,街道又宽又敞亮,这是他这一辈子以来都没见过的。
就他们路过的那些主城,都没能全部砖瓦房,街道全铺大青砖的。
再一说到县丞,百姓嘴里全是夸的话,祈老头那是人老成精,真夸还是假夸他看得出来,确实一个个都是发自肺腑。
甭管县丞是否中饱私囊什么的,就冲他让他治下的百姓从贫穷到过上好日子这点,他就比其它官要强。
祈宝儿在旁没吱声,她知道她爷要找些心里安慰,否则心里得多憋屈啊。
大郞也坐下道:“这儿的百姓是真打心眼里敬重曹县丞,我路上问一娃儿,我问你们县丞有没有欺压过百姓啊,那娃举着棍子就想抽我。”
吓得他背着妹一路狂奔,还很巧的奔到了衙门的后院。
“爹,您也回来啦,正好,我多拿了些,您也先垫巴些。”叶三妮左手拎一个小些的桶,右手拎一个大桶的匆匆进来。
大桶里一桶满得冒头的包子,小桶里小半桶的菌菇蛋花汤。
祈老头一瞧蛋花汤问:“买着鸡蛋了?”
走叶三妮后头抱着碗和筷子勺子的李琴回道:“娘一早和朱婶子说想收鸡蛋,多少都收,哎哟爹,您是没瞅着,到现在还有人送来呢。”
后院那一框一框又一框的,她都愁该怎么拿走。
叶三妮问道:“这天气,不怕放坏,就是都煮了也不怕它坏。爹,要不咱全给煮了吧,都熟着带,咱省了心的要去担心会破了啥。”
祈老头咬了口包子点了点头。
祈宝儿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亲娘,谁说她娘笨的?
厨房的事,他们家一向是奶在管,爷从来不过问。要换二婶,这事她愁着指定就问她奶。可她娘呢,不只有已经了主意,还特意在公爹这提一嘴。
难怪着爷奶对大房不一般。
第219话、今天你当家
祈康安回来时天都已摸黑,到厨房随意吃了些后,怕吵着孩子们休息,回屋没燃烛火,是借着微弱的月光摸着黑进去。
叶三妮翻了个身嘟囔道:“咋这么晚才回来?”
祈康安边去外衣边悄声回道:“我去牙行瞅了瞅,碰着了昨天给咱领道的衙役,一起喝了杯。”
“难怪着一身酒气,别熏着闺女。”叶三妮搂着闺女就往床内侧缩。
祈康安一听,赶紧左袖子抬起来嗅了嗅,右袖子又抬起来嗅了嗅,“没味儿啊。”
算了,他还是去洗一洗。
洗了后回来,只是到了门口脚步便顿住。
算了,他还是甭再进屋的去吵媳妇和闺女睡觉,于是转头去了祈康泰的屋里。
第二天祈宝儿醒来,院里除了妇人和小孩外,其它人一个不在,就连四叔这个半大的孩子都不在。
大郞蹲床边给妹边穿鞋边道:“妹,今天你当家,爷走前说了,咱们要做啥,要买啥,后头该怎么着,都听你的。”
“嗯?”祈宝儿还迷瞪着眼有些懵,没睡清醒,一时没明白大郞说的啥意思。
“爷和爹他们领着人去威武将军的营地了,爹说,他们不定一天能回,咱往后走要备的东西挺多,让都听你安排。爹还说,家里银子都在你这,要买啥从你这支银子就成。”
说着,大郞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般,从怀里掏出张纸递了过来,“妹,这是爹让我给你的。”
祈宝儿弯着脑袋半睁着眼接过,纸上是她爹昨天打探到的消息。
有牙行的,如马有多少匹,租一匹马车是什么价,买的话又是什么价。
有镖局的,这儿有家叫远风的镖局,能运货也能运人,雇镖局的话就不用另外再给准备马车这些,镖局都给包圆。
最重要的是,她爹不知从谁那打听到了后头的路线,以及一路要注意的事项。从武远镇到屏城,这中间要经过一个镇一个县城,镇没特意说,县城那特意点到,县令大人与镇北将军有点矛盾。
具体什么矛盾没说,估计她爹也没打听出来,不过有这点也足够他们注意的。
大郞显然是已经看过纸条,把祈宝儿捞起来站好,边拿了毛皮披风来给绑好,边道:“妹,咱到县城那可得注意了,最好是县城那停都不要停。”
祈宝儿没说话,任由大哥把她当小毛熊般的前后扒拉,最后被端起往外走。
汉子们都不在,院里反而更显热闹,因为田老太做主,把所有屋里的厨房都给用上,做干粮,来来往往都是来搬粮或是做好了送过来的人。
他们兄妹俩出来时,俩妇人正一同扛着一大桶蒸好的米饭进院,瞅着他们都热情的招呼。
“宝姑姑醒啦?天冷,宝姑姑怎么不多睡会儿?”
“宝姑奶好。”
大郞已经习惯到了麻木,反正只要和妹站一块,他就是一隐形的。
祈宝儿挥着小爪子笑出酒窝:“你们好。”
等俩妇人过去,大郞小声道:“奶让他们帮着蒸米饭,不白帮,像刚才那样的一桶米饭,要钱的话,奶给三文钱,如果不要钱,奶按市价给粮。”
可不把村民们都乐着一个个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蒸一桶米饭也就半个时左右时间,一天能蒸多少锅?
几家人你劈柴她烧火他捞米的合作着,一天家家预估着都能挣个十来文。
武远镇的粮价一点没升,面粉一斤十文钱,玉米粒两文钱,黄豆一文钱。
只做杂粮馍馍的话,基本帮老祈家蒸一天的米饭,就能挣来一家子一整天的口粮。
能不乐嘛。
这一天把祈宝儿那个给忙的。
一会儿二郞急吼吼的冲进来:“妹,妹,拿十两银子,又送了鸡蛋来,奶那不够结了。”
一会儿三郞奔了进来:“妹,有家布庄送了样品布来,奶让你去瞅瞅,咱要不要定?”
可以说,整个武远镇的人对他们这群难民都是十二万分的欢迎。
为么呢?
因为朝廷与盈州一开打,整个武远镇几乎是家家都屯着货在手里。
大到像他们现在所住的商户原家,小到家里多养了几只鸡鸭不断在往这送鸡蛋鸭蛋的寻常百姓。
眼前这位布庄掌柜,也是屯了一仓库的布匹没地儿去。
这人有眼色,论前面听到要请什么宝儿来看看,他就知道这里真正做主的人是一个名字里带宝字的人。
这会儿看到一小姑娘出来,其它人都叫她宝姑姑或是宝姑奶时,他震惊虽震惊,但将震惊藏在了心底,笑眯眯的赶忙迎了上去。
“宝姑娘安好。”管她叫什么,有个宝字,叫宝姑娘准没错。
祈宝儿视线定在他手腕上裁成了一条条却成堆的布匹上,这货估计也是急了,一堂堂掌柜,竟然两边手都挂得满满的做起了货郞的行当。
看到小姑娘对自个的布感了兴趣,掌柜的连忙乐呵呵介绍起布来。
这是京城来的绸缎,京城的贵小姐们穿的就是这种布料做出来的衣裳,受欢迎着嘞,瞅瞅这颜色鲜艳的,宝姑娘您一上身,指定的是这世上最靓的仔。
不满意吗,没关系,咱再瞅瞅这匹,同样是绸缎的,虽然料子没刚才那匹好些,但它实惠,我悄悄告诉你,你别说出去哈,三四品官员府上的小姐们穿的就这种,高贵,好看,它还不贵。
这还不中吗?放心,咱这可挑的布料那是足足的,这棉的咋样?有绿色有粉色,还有浅灰色。这绿色鲜艳,粉色可爱,浅灰色它而脏,瞅瞅这柔软,做里衣也是顶顶好的料,给小娃娃儿穿更是合适,娃儿觉都好睡。
啊,还不中啊,没事没事,看这麻布,叫着麻木,可它一点不比棉布差,顶实在的价,一尺布只要二十文。
你问棉花啊,有,有,你要多少?咱别的不说,做个百来床被子那是足足的。
啥,都要?
掌柜得那叫一个高兴,差点没直接蹦起来,“成,成,我马上让人给您送来,就送到这是吗?”
祈宝儿转头问田老太:“奶,大家就没要买的吗?”
这价顶实惠了,将来去了其它地方,可未必能有这价。
掌柜的那巧舌如簧的,把二牛媳妇都说心动了,凑近了田老太小声道:“伯母,我想买点棉布。”
给小闺女做衣裳。
第220话、帐是不经算的
虽小声,可掌柜的耳朵灵着呢,立马说道:“棉布是吗,有,有,您要多少?”
二牛媳妇向来胆小,就一路已经磨砺过了,她依旧还是腼腆,立马着缩到了田老太身后连根头发丝都看不着。
掌柜的那是啥样人没见过啊,没当回事,又朝其它人喊着:“还有要的不,实在价,我是原老爷给介绍来的,不会骗你们,布都好布,价咱该什么价什么价,一分没多挣。”
都一群妇人,买布这事吧,妇人是最热衷,而且家家户户的确也都缺着衣裳,虽然路上有买过布,可那些哪够四百人分的。
好些都只剩下半道领的和军营里给的棉衣了,其它的要么埋汰得不能再穿,要么就是卫城那一并都给丢了。
于是,没会儿大郞接任了他四叔以前的工作,拿着纸笔开始记数,这家四口人,要十二尺,那家八口子,要二十四尺,,,
田老太把祈宝儿拉到一没人的角落,“宝啊,咱买那么多棉花做什么?”
不都个个已经不缺锦衣锦被了?
“奶,爷说的,往军营里送啊。”
田老太一时有些懵:“不是准备齐了吗?”
都去军营里谈怎么取的问题了。
“哪能有个齐呢奶,镇北军有五十万人呢,就算经过了前面几战,现在少说也得还有四十来万人呢,得备多少才能算是个齐?”
就他们从原家买的那近两百万斤粮,听起来好多是不,分分钟有一票人要掉脑袋是不,可省着来的只按一人一天只一斤粮来算,都只够镇北军全军吃个五天。
数这玩艺儿,它是不经算的。
听着几万两,哇,发了发了。
可论到军需里的话,一斤糙米按市价是六文钱,五十万兵,一天一人一斤就得要五十万斤,它就要三万两银子。
原家这回是给了他们白菜价都不止,全论石来算价,糙米一石七十文,一斤都不到三文钱,白面一石一百文,只正常市价的一半。
否则就他们手里的几万两,哪能买得到两百万这个数目的粮?
昨晚爹从她这拿走了两万两整,说是结了帐还能给剩下五千来两,暂时都还放在爹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棉衣棉被那些,可比粮要翻着倍的贵。
她爹精着呢,现在这情况,他可不想全自个掏,只是准备着得先看看情况。
田老太听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吓着了,嘟囔了半天才吱唔出一句:“我的乖乖耶,你不说,我都想着,咱送去的粮得够他们吃很久了。”
竟然才五天,还只一人一斤粮来分,那些兵娃子一天一斤粮哪够吃?岂不是要若让他们往饱了造,不是两三天就吃光喽?
路过也听了一耳的李琴手里的空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她都没注意,直愣愣着眼道:“娘嘞,这么算的话,那要是要给每个人整套棉衣,咱不是把自个撕巴了都凑不齐?”
这下是田老太都满头的问号,“谁告诉你咱要给每个人都准备齐整?”
按宝儿算的,就当朝王爷公主,也不敢包圆这事儿吧?
他们能领走了四百套,给还回去八百套,都已经是顶顶顶顶善了。
吃了两天白面馒头,都给忘了自个是什么身份了是不?
“那就好,那就好。”李琴一脸后怕的连连拍着胸脯,捡起盆/人还显得有些愣神的离开。
田老太都被她给整得没了听到数据时的害怕,嘀咕了句:“难怪着五郞越来越憨,这是像足了娘。”
老祈家的五郞,长着张挺显精明的脸,天生上挑的眉眼还显得有些邪性,可这一路过来大家看到的,都是他越来越像祈康富的一面,连三郞都能从他手里骗走吃的。
“奶,棉花要是有,咱后头的路应该大难不会有,就是不再往军营里送,只咱自己备着,也是越多越好。”
祈宝儿回头瞧了眼围住大郞的一群妇人小媳妇,压了声音道:“他们现在个个身上都有两套棉衣,感觉都不缺着,可以后呢?
奶,再往北走,天只会越来越冷。
以后就是咱们往南去,我寻思着,南边种棉花的人应该不多,没听原家的人说棉花主要都是北方有种,年年都是北方的棉花往南方运。
奶,你想想,咱要是到了南方再买棉花,还能是现在买的这个价?”
反正她有空间,往空间里装啊。
一家人一起运作运作,谁知道他们棉花是往军营送了还是藏了?
田老太眯着眼看孙女:“宝,你是想……??”
祈宝儿一对大杏仁眼都笑弯成了月尾的月牙,伸出小胖手指怼唇上,冲她奶‘嘘’了一声。
奶,咱心里明白就成,说出来可就没意思了哈。
在这点上,显然的大郞和祈宝儿非常有默契,都记好后,他先叫住了布庄掌柜让他在一旁等等,再把祈宝儿又拽到了另一边。
“妹,你那还有多少银子,不是,爹他们那些事了后,你大约能剩多少银子?”
“做啥?”
“妹哈,我是这样想,咱以后安定下来了总要生活吧,新家总要拾捣是吧,要朝廷给咱往穷地方丢,那咱整不得还得重新建房子对不。
这可是哪哪都要银子。
妹,你借哥点银子,这的布价可比咱们那边的镇上都更便宜,我想买些放你那,哥给银子,租你的地儿,等咱安定了,咱再转手卖出去。”
哎哟,她大哥出息了。
不过,“哥,你不科举了?”
一旦行商,可就是断了科举路。
大郞用祈宝儿曾经看过他的鄙夷眼还回去,“让咱爹去卖啊,挣的利,我六成爹四成。”
哦吼,这都成立经销商模式了。
“哥你忘了,你还有五千两在我这。”
这回大郞没坚持不要,想了想道:“妹,算你借哥的,哥去问下布庄有多少布,你那都能放得下不?”
“不定。”她就十亩的地,还得给棉花和粮空出地方来放呢,那俩可都占地方。
“那哥先去问问。”
大郞又跑去和布庄掌柜嘀咕。
祈宝儿没有过问也没拦,最后大郞在她这拿了一千两走,布庄掌柜显然没原家的后台硬,人做的就一般的布庄生意,屯的货总数也就两千来两,已经被他清了些,他再让了些利,大郞将他剩下的包圆了,也才九百两刚过。
第221话、有钱任性
田老太和叶三妮都感觉自己已经升华了,现在竟然看着一推车一推车的布运进来,一点都没头昏眼花,只心跳失常了那么会儿,就非常淡定的能帮安排着布往哪放。
甚至等布庄运货的人走了后,她们俩比大郞兴致还浓的围着布堆转圈,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讨着哪块布适合给谁做衣裳。
不过,杨老婆子的到来,让田老太原本还乐呵呵的脸骤然转冷。
杨老婆子一走,叶三妮走了过来,“娘,出什么事了?”
“杨老婆子说,她刚看到钱家走了。”
这···
叶三妮一下也不知道说啥好了。
“你说她咋能这么没良心?
半道上那么难,她也不是不知道福子的银子是宝儿借他的,硬是要拿走那一百两,粮也非得分走一半,就冲着一开始咱们吃了老钱家的粮,我们都没好说啥,她再过分,咱祈家也不能学她那样。
结果呢,她竟然还说她们钱家已经吃了亏,她爹娘当初带的更多。
成,你非要分,非要算,看在给咱老祈家生了俩孙子的份上,我和你爹眼一闭给认了。
可就不冲着我和你爹,不冲着福子,俩孩子总是她自个肚皮里出来的,咋就真能做到一路上不闻不问,这会儿走了,也都不来瞅上一眼呢?”
田老太又气又恼,都恨不得得捶过去的自己一顿。
她何必要处处让啊,多余不是,压根心就不在老祈家,应该说那压根就是个没心的,她就多余着让自己憋屈了这么些年。
“娘,儿媳说话您别生气啊,我觉得吧,他们走了倒是好事,这般断得干净的以后各奔东西,倒是谁心里都甭再掂想谁。
三弟还年青着呢,咱将来还是得给他寻个知冷知热的人,四郞和六郞也需要人照顾着,要钱家一直跟着咱在一块,不反而耽误三弟嘛。”
这话听得田老太心里舒坦,当娘的,哪能真瞅着儿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到老?
何况她三儿才三十刚冒个头,就像大儿媳说的,还年青着呢,再说了,家里一堆读书的娃,三儿还有个宝儿这样的福娃侄女,将来啊,差不了。
想找个什么样的不成?
不过,,“后娘哪有真能对继子好的?”
可真是愁人。
叶三妮笑道:“娘,您这愁的都是没必要的事,三弟这回再寻个啥样的,不有您在盯着?再说了,真到了那天,不还有我和相公在。”
他们大房现在底气可足着,宝儿那不说,那都是宝儿自个的。可宝儿悄悄告诉过她,这回挣的钱里面,也有大郞一份呢,儿子的她哪有不敢动的。
再说了,他们本也没分家,都一个大锅里吃饭,还能缺了俩孩子的不成?
就将来真分家了,她多盯着四郞和六郞些,真受了苦,她立马就给拎家里来,还是那句话,还能缺了俩孩子一碗饭不成。
田老太看着叶三妮那叫一个稀罕,而且是越看越稀罕。
看看她田老太的眼光,这才是她心里认的儿媳妇,听听这话说的,她心里熨贴熨帖的。
祈老头他们一走就是两天,直到第二天的傍晚太阳都落山只剩阳光影了才一个个身上都盖了一层的厚厚雪白回来。
妇人们忙拿扫雪用的小扫把给他们扫去身上的积雪。
田老太可心疼坏了,“怎的去了这么长时间,都冻坏了吧?”
转头喊儿媳,“三妮,阿琴,你们俩快去厨房把饭菜端来,他们先吃些暖和暖和。”
又叫祈悦婆媳,“小妹,文秀,你们去给烧些热水,他们吃了都好好洗洗。”
田老太现在就是老祈家的当家老太夫人,她的话在后宅那是一言九鼎,几个妇人都应了声后匆匆离开。
祈康泰手里拿着祈悦刚给他扫雪的扫把自个扫着,边回答娘刚才的问题:
“粮数量大,大哥又和青子说了原叔和大哥说过的话,青子做不得主,去了一号营那边找吴将军。
雪地不好走,青子去一号营,他们再从一号营回头,这就去了小半天时间。
然后原叔他们和吴将军又谈了满久,吴将军和爹还有大哥又喝了场酒,我们都还是赶着回来呢。”
“那事情咋样了?粮是这头给送去,还是那头来拿?”其实田老太最想问的是,他们啥时候能走?
这毕竟不是自己家,人哪,没安定下来,就跟树一样,这树根没正儿八经的扎下,在哪都总感觉心里没有着落。
这回出声的祈老头:“军营会派兵来取,他们只要粮,棉衣和棉被那些不要,说是有规定,做的都得是一样的,才能区分出谁是哪个军队里的人。那布外头没得买,想做也做不成。”
祈老头知道,吴将军呐,就是不想他们再费银子。
左右瞧了瞧,没看到几个小的,祈老头问道:“乖乖他们呢?”
田老太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说事情都让乖乖决定,让我们什么都听她的。她又说你们回来咱们差不多就该走了,那可不得都准备妥当。”
把她孙女那辛苦的,这两天就没得个闲。
她也寻思不明白了,咋她家老头和大儿在时,好像感觉事没这么多,她孙女管事怎么那些人屁事就特别多呢?
不只田老太整不明白,大郞也表示不明白。
“妹,不就一只鸡的事,咋也来问你?”
二牛媳妇,跑了老远来找他妹,问:有一户家里有七只母鸡,都不咋下蛋了,想卖两只,她是买一只好呢还是两只都给买了。
还叨叨呢,买一只现在就煮了给家里人补补身子,要买两只,就不能一次给煮喽,心疼,可路上要拎着一只,会不会不方便。
这不都有钱了嘛,任性。
钱哪来呢?
这事还怪祈宝儿。
得从前天说起。
口袋有点小钱钱了,这货就寻思着吃,于是大郞这个一等大侍卫便背着他的小公主上街巡视去了。
武远镇算是他们一路过来除了卫城外看到的最繁华的一个地方,可无奈这时的吃食种类是真匮乏。
街上的吃食不是没有,摆摊的,开店的,看过去随便哪条街的左右都有在冒烟的。
可种类就那几样,这家是夹了红枣的米团子,那家是夹了花生的馍,这家重油加葱的煎饼,那家蒸饼。
放几根葱几粒盐的面馆,里面的顾客就能挤得桌椅都不够坐。
第222话、妹真是天才
好不容易看着间酒楼,进去一瞧,菜名都挺好听,可你看那些菜,炖青菜抄青菜,炖肉抄肉,鸡鸭煲汤。
也就摆盘好看些,
加了点酱油的,那价就能翻倍。
零食铺子吧,都蜜饯,门口杵一糖葫芦窜在那,一会儿就能给清空。
祈宝儿是不会做吃食,这方面手特残那种,看着视频盯着锅,油盐酱醋拿称称,她还能给你把菜抄得认不出那是啥玩艺儿。
但她会吃。
前世这丫就是一吃货,曾经为了吃个地方特色,她是开了几天的车还露夜排队,就为了赶上第一口。
溜哒在街上,看着周围的一切,可她的小脑袋瓜子啊,想的全是前世的那些好吃的。
用现成的材料,比如大米和麦子,可做的吃食就不少,比如米花糖。
呃,其实还有好多,但祈宝儿见过人家怎么做的,就这个。
于是,这货让大郞买了好几大桶油和糖,回到家后把李琴给拎了出来,二婶力气大,炸大米时她搅得动。
李琴还有一好处,她从不多问,尤其是祈老头还留了话要听祈宝儿的,
就更是让做啥做啥。
祈宝儿口述她来操作,第一锅出来火候没掌控好有些上头,味偏焦。但这又是油又是糖的,于他们来说,那一点点的焦味都成了特殊的美味。
不过祈宝儿坚持,这不能卖,咱再来,这锅切巴切巴分孩子们吃,全村孩子们都尝尝。
一下就将村里不只是孩子,但凡是闲着的都给挤到了他们院里。
那也甭小气了,切巴切巴,大家伙都尝尝味道。
一个字,好吃。
有种味蕾被升华了般的享受,多吃几口,咋觉得他们前头都白活了?
祈宝儿本只是自个嘴馋,回忆曾经的味道。
哪知叶三妮吃了口后双眼便是一亮,把她拎一边,“宝,你说咱把这拿去卖咋样?”
大郞嘴停不下来的直点头:妹,
娘说的对,这要拿去***那些饭团子什么指定要好卖。
祈宝儿有无不可的点头。
于是,老祈家的第一笔生意在逃难路上的武远镇开张。
配方这玩艺儿,得掌握在自己家人手里,油该多热下米,米该炸成啥样起锅,糖桨该怎么熬又熬到什么浓度,多少糖桨放多少炸好的米等等。
都是祈宝儿大致的口述后李琴一步一步自己摸索出来的,李琴再一点一点转教给田老太和叶三妮。
至于祈悦和文秀俩,祈悦觉得自己已经是老祈家嫁出去的姑娘,这种可传承的技术,她还是不要去掺合,文秀本想去帮忙都被她拽住。
“你刚才吃过米花糖好不好吃?”
文秀点头,“娘,我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你说宝儿咋想出来的,嘶,天,不能想,一想就冒口水。”
祈悦笑着轻捶了她一下,接而严肃了脸叮嘱道:“宝儿想出来的,世间还都没有的东西,那就是秘方,你刚没听你大表嫂说想拿去卖。”
文秀愣了下,紧接着反应了过来,抿唇笑着不用祈悦再拽跟着一同回屋。
她们还是帮着多做几身衣裳吧,要转道往南方走,天可会热,他们所有人都是一身薄衣裳没有。
天气冷定型快,几乎是一锅倒出来放那不到几分钟就能切了。
第一锅做的祈宝儿还没想做板子来定型的事,只自个馋了做来解馋的。
后头她0娘突然要开启商人模式,这随随便便可就不成了。
于是村里木匠第一个接到了活,祈宝儿给他画了图纸,按着图纸先给做五套出来。
木匠的工具都在,这可是他这辈子及至子孙后代的吃饭家伙什,逃难路上啥都能丢,就这套家伙,他是不只自己背,自己背不动的,家里其它人都得跟着背,总之就是不能离身。
婆媳仨想着能挣钱那兴奋性一上头,一时都没控制得住,搁厨房里一待就是一下午。
等冷静下来一瞧,好家伙,足做了有三百来斤的米花糖出来,一平方一块的整块整块,摆得密密麻麻的。
得感谢大郞一早买了一堆布,院里的干柴在地上铺平,再在上头铺一块干净的布就能直接把米花糖放上面,要不都没地方放。
李琴站厨房门口麻了爪,“娘,大嫂,咱做多了,这可咋整?”
仨没任何做生意经验的婆娘,觉得这东西好吃能挣钱就一股劲上头,完全没考虑后面的销路问题。
大郞拿着本厚厚的册子进来,看仨长辈那一脸的欲哭无泪,他没忍住一掌拍在自个脑门上。
这要是没他妹在,可怎么得了哦。
“奶,呐,定单,五百斤,要再快着些嘞,都要今天拿货的。”
“啥?”啥五百斤?
“喏,这,镇上的齐氏铺子,是专门卖堆嘴的,咱宝儿拿着米雪糖站人门口啃,把那掌柜的儿子给啃了出来,哭着闹着非要吃宝儿手里的米雪糖,掌柜的拿去尝了口,一下就定了二百斤。
还有这,叶员外府上,一个应该是管家的出来正好在齐氏铺子买东西,也尝了尝,定了一百斤。”
大郞甩了甩手里的其它纸,嘴都咧到了耳后根去,“这些,都是咱宝儿一路吃出来的。”
一开始,他也整不明白他妹为啥让他拿些米雪糖跟她走,走了吧又没瞅她叫卖,就手里拿块在街上边走边咔擦。
刚做出来的米雪糖那个脆呀,咬一下一声响,特吸引人。
她还专找那些卖吃食的地方去,眼睛盯着人家做的吃食上,可自个的嘴咔嘁咔嘁的嚼个不停。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妹好看,啥都不用做往那一站,就能引来不少人的注目礼。
最初有个阿婆只是逗闷子的上来问,“小娃娃,你吃啥,咋都没见过?”
他妹扬了扬手里的一节米雪糖,语气嘚瑟的高昂起小脑袋娇软软道:“我二婶给做的,独一份,外头买不到。”
哎哟,那个可爱的,立马阿婆笑出了牙槽,继续逗道:“外面没有啊,那阿婆想吃怎么办?”
他妹大方的从手里揪下,,,呃,几粒递了过去。
周围都是善意的笑声,阿婆也乐得直笑。
大郞原还以为阿婆不会吃呢,没想她真塞嘴里了。
然后,,,甭提了,大郞现在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他妹真是天才。
第223话、离开武远镇
“妹让我拿了块切了分大家,奶,娘,二婶,你们是不知道,但凡是吃过,就没一个说不好吃的,都想买。
妹说我们只是路过,明后天就得走了,他们就往多了定,妹说不知道能做多少,他们说明天早上来买。”
那架式,后来还是他怕妹被人给挤着,扛了妹一路跑了回来,明早估计得是盛况。
叶三妮回神快,小心翼翼的问:“你妹卖多少钱?”
这时可别指缝大。
“妹让我切了片。”大郞伸出食指,“瞅我指头没,就这么厚这么大,宽俩指头的一片,妹零卖五文钱一片,百斤起整卖的四文一片。”
“啥?”这也,,也太,,,太狠了。
一斤米半斤糖做出的米花糖,按着大郞所比划的来分,能切出五十块左右。
按五十块来算,总数就是二百到二百五十文钱。一斤大米是十二文,糖半斤是四十文,一共五十二文钱。
这么一算,哎哟嘛呀,做一斤就能足足能净挣将近二百文钱。
三百斤,五百斤,,,,
“不成,不成,三妮,阿琴,扶我下,我头晕。”田老太一手捂头,一手撑着门边腿直哆嗦。
太吓人了,这要老命啊!
叶三妮和李琴俩也是一脸雾蒙蒙,只凭本能的一人一手搀住田老太。
大郞又道:“对了,奶,妹说让村里的人都动起来,妹说大家伙都缺钱,欠着他们心里不舒坦,其实欠久了心也不会齐,不若让他们都能挣了钱还了债。”
这下田老太可一点不晕了,还有点脑冲血,“你说啥?凭啥呀。”
大郞就知道奶想左了,“妹说炸米这步能让别人来,糖熬成糖桨这步自己人来就成,最后的搅拌可以让咱们家信得过的大有叔他们来。”
其实他妹的原话:做米花糖不是难的事,专做吃食的人一吃就知道怎么个做法,只是一直没人往那上面去想过。
所谓秘方,未必能保多久呢,不若先便宜村里人。
“妹说咱有一大包红枣,奶你知道放在哪。妹让把那包红枣都切了,给切成丁,最后搅拌时把红枣加进去一起搅,妹说还可以加其它,就咱没那条件,以后再说。”
田老太顿时支梭了起来,妥,这安排妥,她刚才一起做了这么久也看得出来,炸米这道没啥技巧,也不难被人发现米是油炸过的,有技巧的就是熬糖桨及米和糖桨间的比例。
立刻支使叶三妮和李琴去叫人来帮忙做活,油和米都老祈家提供,炸这步其它院里厨房都别浪费了,他们这个院就熬糖桨,隔壁院有开山爷和高大夫家在,就放那边厨房最后一步的搅拌。
一个村的,谁不知道谁信得过?
没会儿,一条巷子都热闹了起来。
二牛媳妇和老祈家走得近,受了照顾。不过因为娃小的原因,炸大米的事不适合她,于是被叶三妮安排了切米花糖的工作。
工钱没炸大米高,炸大米是论锅来算,她这是论斤,切十斤一文钱。
不过她手脚麻利,和大有媳妇俩包圆了所有成形的米花糖。再有祈二牛在搅拌组,也有工钱拿。
这不虽然只两天时间,可手头是一下宽裕了起来,都嚣张的都已经能在一只鸡和两只鸡间做选择了。
祈宝儿白眼瞧了大哥一眼,个直男,人哪是真想问要怎么买鸡,人就是高兴,高兴得那体内奔涌的劲没地儿涌,不说说的显摆下,它憋着难受。
还有就是,她自恋点,人是来向她道谢呢,只是不懂表达,就这么的来告诉她声,他们现在都能吃上鸡肉了,顶好。
路过的小孩都怯生生的躲远远朝着她笑,确认过眼神,都是被她一路抽过来的娃。
回到屋里,难得的,今天祈老头和祈康安这俩没回来就寻人,而是已经在呼呼大睡,俩的呼噜声还一个赛过一个,跟比拼一样。
武安镇的事,于他们来说,已经算了了,至于原家和军营是怎么来怎么去,那和他们无关。
只是没过多久后知道的事,让老祈家都感觉到了后怕,也更深切的明白,原老头为什么只见到他们一面就什么都敢说。
一大早,武远镇的衙头带着几个衙役骑着马来到他们暂居的地方,说县丞有令,命他们护送祈家村的人到屏城去。
这感情好啊。
对比了价,再想了想他们祈家村怎么也算是有自保的能力,最后大家伙商量了下,没选镖局而是选的租车。
因为齐员外和叶员外还有宋家都是自已单独租车,能挤着坐下二十人的马车祈家村租了二十辆,另外还有拉货的马车也租了三十辆。
武远镇牙行豪气,被他们这么的租走了五十几辆马车,他们车行里还有着二十几匹马呢。
你说这浩浩荡荡的一马车大队伍,多打眼呀,现在有衙役们在,心里踏实不是。
不用腿着走,坐马车感觉时间它过得特别快,似乎大家伙只聊了会儿呢,马车开始缓缓停下,他们已经到了平春县的县城外。
祈康安和祈宝儿俩坐在宋书明一家的马车上,在队伍的最前头。
马车一停,祈康安便掀开了点车帘朝外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外面安安静静的,他还以为没什么人呢,毕竟这天冷的,马车上烧着暖盆都还感觉汗毛是竖着。
祈悦也朝外瞧了眼,没忍住惊呼道:“天爷,这怎么还有这么多难民?”
是的,难民,还可以看出不少也是从盈州出来的难民,因为身上穿着的棉衣他们熟,和他们在远安县那领的棉衣一样样。
赶车的是车行的人,他们把人送到后还得把车赶回去。
赶宋家车的这位,大家叫他板根,是个十八九的青年。
他听到里面的声音本着顾客是天神的原则解释道:“你们到我们镇上前,也有不少难民从我们镇上路过,估计是不知道要换户籍册的事,除我们镇,再出来不管哪,没户籍册可都进不去。”
祈康安心想,应该不只是不知道要换,有些可能是知道但没钱换。
他们换户籍册时一户只收了十文,他一开始也以为就是那价,后来才知道,换本户籍册是二两银子,他们能十文的价,显然是令牌起了作用。
一路逃难过来的盈州难民,富户能逃得出来的还好说,寻常百姓在盈州就被一路刮了出来,能逃到这的,口袋还有富余的还能有几个?
祈康安多扫了几眼,这一扫,又被他扫到一重要的事。
第224话、到达屏城
他看到护送他们的衙头拿本和他们的户籍册大小差不多,只封皮是浅橙色的册子递给守城门的衙役。
守城门的衙役打开册子看了几眼,从腰侧拿出个巴掌大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一个两指见宽的印章出来,在册子上印了个戳。
淦!
祈康安看向闺女,祈宝儿也正从那边收回目光的看向他,父女俩的眼神都有些,,,‘差点也要被挡在平春县城外了’。
难怪。
难怪不怕他们知道得太多。
这是换了户籍册都不够,原来还得要官府给的文书,否则他们依旧连寻常百姓都不算,没那资格。
毕竟他们虽换了户籍册的颜色,但户籍所在地,依旧还是盈州的佩丰镇下祈家村。
马车再度缓缓前进,祈康安也搂着闺女回了马车内。
宋书明放下手里的书看过来,狐疑问道:“安子,出什么事了?”
书是原老头送的,得知他们一家子男的都读书识字,原老头一早搬了一整箱的书来,嘴上说着是他儿子留下的书,但祈康安他们翻过,书全是新的。
宋书明虽一生没参加过科举,可他的学识,未必不如祈文方,只是宋书明的父亲户籍是属商户,他一出生就断了科举路。
“小姑父,……”祈康安将看到的一一说明。
宋书明听后默了片刻后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宋小风扬起头懵圈的问:“爷,什么意思呀?”
宋书明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据我们所了解到的,武远镇县丞并不是一个坏人,他不仅不坏,还帮着武远镇的人都过上了好日子。
只是,时势如此,他虽为县丞,但也仅是县丞,让百姓能现如今那般的生活,光靠着走正常路是行不通的,可明白?”
宋小风依旧是一头雾水,这内容对他一个五岁的娃来说,太过深奥。
宋书明也没有强求孙子这么小就能明白,而是转头看向了祈宝儿,“宝儿可明白?”
祈宝儿点头:“我们不管做了什么决定,都会有人护送。”
只是……如果没买粮还告密,那就是往地府那儿护送。
宋书明欣慰点头,“对,他们不会在文书上为难咱们,只会顺顺利利的送咱们出镇,只是咱们在路上会碰到‘意外’。”
祈宝儿很自然的往爹怀里缩了缩,祈康安更自然的将闺女搂紧。
宋书明又问道:“那宝儿觉得,武远镇县丞此举是对还是错?”
祈宝儿疑惑的看向他,为啥问她这问题?
祈康安也疑惑看去,他怎么觉得小姑父有些心怀不轨?
被父女俩都带审视的目光瞧着,宋书明却是淡定的一匹,依旧冲着两人笑容不变。
有问题。
不过祈宝儿还是认真的想了想后答道:“小姑爷,我觉得没有对和错,只有立场的问题。
站在县丞和武远镇百姓的立场上,县丞没有错,据我所知,武远镇有三万六千多人口,咱们表面看只是一个粮的问题,但往深去想,若朝廷对此事认了真,细查下来,不只是县丞有事,估计整个武远镇都脱不离干系。
四百人与将近四万人相比,若换我,我也会选四万人。
但从我们自个的立场看,他是错的,我们何其无辜?”
“那若宝儿你身在武远镇县丞的位子,是放任百姓依旧贫苦下去,还是会如县丞那般?”
这问题,,,
祈宝儿颇为无语的看着宋书明:“小姑爷,只要百姓听话,我有一万种法子在朝廷一点怪不到我头上的情况下,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不过,小姑爷您是不是忘了,我是女娃,当不了官。”
牛吹吹ok,想就算了。
宋书明却是高深莫测的看了她一眼,又重新拿起了书来看。
这架式,整得祈康安父女俩更是懵。
祈康安朝闺女挑眉:宝,咱得学会谦虚,你那牛皮吹的,爹都没好意思听。
祈宝儿眨巴眨巴眼:完全不可能会发生的事,咱吹吹牛皮放松放松嘛。
祈康安:还放松,你这牛吹的,要被人听到,你怕不是要挨打。
出县城时,祈康安又掀开车帘瞧了眼,衙头又拿着那册文书给守城门的衙役盖了个戳。
出了城门一路朝前。
这朝廷管的地方就是不一样,道路上的雪都有人清理,道上不仅只他们这一队人,前后都还有着不少的商队。
看来是天寒大家也懒得走亲窜戚,就没瞧到有单独马车的,都是十几辆或是几十辆的运着货。
马车有些颠簸,但有祈康安这个平衡器在,被祈康安抱在怀里的祈宝儿基本感觉不到晃动,车内还烧着暖盆,正好着适合闭眼休息,只这一闭眼嘛,微微的晃着晃着就真睡着了。
衙役们特别靠谱,一路上但凡到了晚上必是会落角到镇上或是县城里,加之一身官服的便利,他们也非常迅速的给开好客栈帮大家伙找着地方歇下,一点都不用祈康安操心,他只要付钱和安排好大家怎么住就成。
就是这些衙役都话不多,准确的说不是话不多,而是和他们话不多,像是避讳着他们一样,路上除了衙头和祈康安有所接触的说过几句话外,其它人都是避着大家远远的。
更甚至,到了屏城城门口时,衙头将文书给城门外一个书史后,带着一众衙役是调头就走,连个告别都没有。
整得原本看到威武高城墙还准备感叹几句的祈康安顿时啥心情都没了,“……宝,咱身上是有疫病不?”
祈宝儿趴在爹的怀里,脸正对着衙役们远去的方向,来的时候,他们的马是跟着车队缓慢的走着,这会儿马全在狂奔中。
颇有些像在逃命。
“没有。”
但估计在那些衙役心中,他们要比有疫病更可怕,疫病还有可能治愈呢,他们这伙人啊,尤其是老祈家,在衙役们心中、或是有人告诉他们,得罪了就得直接没命。
那位手拿文书的书吏扬着大笑容小跑着过来,“您就是祈康安祈老爷吧?这位是宝姑娘?”
嗯?
父女俩对视了眼,这啥情况?
书吏笑着解释道:“我们知府与威武将军是至交好友,威武将军早书信于我们知府,告知了你们来的时间。
只是知府有事在身不便前来,特派了小吏在此等候。”
这么一解释就明白了,他们这又是托了小吴将军的福。
哎哟,小吏···
可颜面可是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