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话、疫区来人
祈宝儿揉着眼睛坐起来,眯瞪着眼,打着哈欠,看着就是还没清醒。
耳边传来她四叔郁闷的声音:“我的宝,你能先把你的胖脚丫子从四叔的脸上移开不?”
祈宝儿‘哦’了声,把怼祈康泰眼睛上的脚丫子挪开,爬起来,盘着腿,继续眯瞪中。
祈康泰也打着哈欠起来,奇怪的拉长脖子朝门口看去,“这是咋了?”
没错,他俩都是被吵醒的。
妇人的哭声,孩子的哭声,叫骂声等等。
这两天外头都挺安静,偶尔的有难民到来也都是几人或是十来人的小拨,排屋这离着城门相对较远,声音传到这都已经几乎消声。
排屋这边也没不是暂住这的人往这跑,不只是祈家村的人防备,住这的都防,不单防外头,大家伙就住着附近都互相还防备呢。
不说是外头人进来,就住左右的,都几乎是没说过话。
更不论是有陌生的人过来,隔老远就有人去确定是不是领了牌子要住进来的,如果不是,那是靠近都不让靠近。
突然这猛不叮的吵闹下,还挺稀奇。
“听声音应该是城门那边。”
祈宝儿双眼艰难的张开了一条缝,“四叔,这声咱应该是挺熟的。”
他们每次到城门外,一听到要收过城费时,是不是一样样的周围哭倒一片?
还真是,哪回听到不是感觉天都塌了。
这世道,穷人哪怕拼了命,想活着依旧还是那么的难。
祈康泰‘嘶嘶’的呼着热气哆嗦着起来,边抖着手穿锦衣边问:“宝,要四叔给你穿衣服不?”
祈宝儿摇头,“自己来。”
“成,那四叔到外头瞅瞅,给你端热水来洗脸。对了,你擦脸的香膏还有不,等下给四叔用点。”
老祈家这五个屋,就大房住的那屋有个灶,应该是原先住那的人给搭的,所以要用个热水都只能那屋来。
祈宝儿勉强眼睛往大了点的睁开些,“哦。”
她四叔是个臭美的,以前没条件不显,后来知道她在吴府那弄到好几瓶的香膏后,风大了,或是天冷了,他都得抹一点。
美其名曰,脸面问题。
神他么的脸面问题。
最逗的是,她那表面看着是糙汉子的爹,每当四叔抹香膏时,一准就有她爹的身影。
远安县的城门五时开启。
【说到麒麟国的时间换算,祈宝儿觉得也挺有意思,他们这也是二十四时制,从零到二十三时。
但没分和秒,分是依着刻来说,一个时四刻钟。比如若是祈宝儿前世的六点三十分,这儿叫六时二刻。
至于秒,那是不存在的东西。】
五时啊,大冷着天这时还没见亮呢,城墙上依旧燃着火把,出来职守城门的衙役旁边,也是隔着一米左右就燃着个火把。
远远望去,在火把光昏暗的照耀下,能依稀看到城门外的情景,已经集着不少的难民,目测过去得有两千往上。
这些都是昨晚新来的,昨天白天到的,不是像他们这样已经领了屋子住下,就是没户籍也已寻了个地方避寒,更不会这样明晃晃在城门外。
比他们还晚到,祈宝儿猜从迦南城过来的人应该在少数,大可能的反而是通城及附近的人,迦南城逃难能坚持到这儿的,已经没多少人。
他们这一路过来,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太难太难了,除非也违背了良心,否则不定能走得下来。
只是,要真是这附近的人,为什么要逃?
有个好爹就是好,祈宝儿脸刚洗好呢,祈康安一呼一吸间都是白烟的匆匆回来,并又探到了不少消息。
只是消息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疫,真的有疫?”刚刚站起来的田老太腿一软,又坐回了床0上。
“应该是,加洋县那一块,不是一个村,已经是好几个村都染着了,加洋县彻底封县,大军去封的,只准进不准出。
外头昨晚到的,都是加洋县周边县的人,不敢再留老家那,全都举家出逃了。”
祈康安很想问:宣王这是得罪了老天爷了吗?
迦南城战乱,将军屠民。
通城旱,与卫城交界的加洋县现在又来个疫。
卫城又会是个啥样?
田老太拍着胸口庆幸道:“万幸啊万幸,咱们没从加洋县那边走。”
要不这可是进得去就出不来。
祈康安和祈宝儿都有些无语的看着她,他们怎么绕也绕不到加洋县那去啊,他们在上葫芦的左侧,走的也是左侧的路,加洋县可是位于葫芦的右侧。
他们得是有多欠,才会逃难还从左穿过整个上葫芦往右绕去,然后再往北走?
现在该担心的,不是有从疫区过来的难民这事吗?
祈宝儿仰头问她爹:“爹,你有凑近那些难民不?”
祈康安摇头,“我记得你以前的提醒,一听是有疫区来的,离着他们远着呢。
这事我和高大夫已经说了,他已经去查看咱们路上采的药,他知道个防疫的方子,说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吃了对人没害,咱们先熬着喝上。”
祈老头:“这样好,你也让大家都别出屋,外头不管他们咋样都别出屋,最好今天能进城。”
顿了片刻他继续道:“要是因为疫区来的难民咱们也进不了城,咱再想想办法,实在不成,就后退,换路走。”
屋内众人都是沉着脸点头,“嗯。”
只能这样了。
因为这事,不只是他们早到的难民们都紧张了起来,远安县也紧张。
天刚放亮,从城内出来了几千举着长矛的士兵,一半走向了早上新来的难民,一半朝着他们这边排屋而来。
兵啊,祈家村出来的人看到都是两股战战。
士兵们靠近就吼道:“快,准备准备马上进城,不准在城内停留,进了城后马上走。”
啊?
不用查就能进城啦?
“快点。”
“哎,哎。”
不留就不留,只要能走就成。
赶紧的,收拾。
这回是真赶,不仅在排屋这一群的兵喝着他们快些,他们把东西都收整好,士兵们依旧跟在他们身边驱赶着。
也没什么过城费了,直接驱赶进城。
进了城后士兵依旧在后头,走得慢了就是上前一脚窝心揣,长矛尖尖怼着你,你敢拖沓就是往前一刺。
一路被赶着直赶出远安县。
第166话、被赶
最后一个难民被揣出城门后,城门又再度重重的‘咣’一声关紧。
一路上大家伙都是声儿都不敢出,谁要敢出声,士兵们的脚或是长矛就会毫不犹豫的过来。
祈康富:“这,,,??”
祈老头拧着眉心:“应该是在防那些疫区的难民,我们这些是确定没问题的,如果再留在那边,新来的难民有问题的话,咱们一个也别想跑,远安县就更危险。”
祈康安担忧的扫了眼周围,一手扯起叶三妮,一手拽着田老太,“咱们快走,这一整,那些没户籍的也都过来了,可都不是善茬。”
是的,驱的本只是有户籍的难民,可没户籍一直躲山边的也都不傻,见这机会都趁机的挤他们这堆里跟着过了城。
“是,赶紧走。”田老太惊魂未定的拽住大儿的手臂就往前走。
叶三妮和李琴俩也是吓得不成,一个被祈康安拽着走,一个被祈康富扯着走,都腿软。
四郞趴在祈康福的怀里往后望,小声伏在爹耳边小心翼翼道:“爹,娘和外公他们也出城了吗?”
祈康福闷声的‘嗯’了声,拍了拍儿子的背,寒着脸一路往前。
被宋书明抱怀里的六郞还不知道爹娘已经散伙的事,只听着大人哄的真以为是钱家要自个走,他0娘去陪外公外婆去了。
祈家村的人逐渐都跟了上来,不用特意去说,也不用刻意去喊,一路上来的默契,能腾出手的汉子们自觉的手握大刀或是长棍护在了周围,老人妇人孩子没有抱怨没有哀泣,而是全默默紧跟在队伍中间。
汉子们都记得祈康安说过的话,队伍中,是你们的家人孩子,护好了他们就是护好了家。老人妇人和孩子,保护好了自己,就是帮着了大忙。
这般无声胜有声的举动,让周围不少有想法的难民目光都变了。
有组织,有纪律,人又多,手里还有真家伙。
是旁边已经没其它的选择了,还是软棉的不喜欢,非得去碰硬家伙?
从出祈家村算起,再有两天,他们已经走了整整三个月。
祈老头叹了口气:“四月十七那晚出的门,后天就七月十七了,十五那天祭祖咱都没整,也不知道祖宗怪咱不?”
他们那边是七月十五祭祖,给祖宗烧点钱送点吃的,告诉告诉祖宗,他们都挺好,别担心,也让祖宗保佑保佑小辈。
可不没那条件嘛,没香也没冥纸,原想自个做,拿树枝裹些破布头再粘点油,插上意思意思,他们都已经这样了,和祖宗们说道说道,想来应该是能理解的。
谁知衙役看到不乐意了,勒令不准整这些,否则就赶走。
能咋?
咋都不能。
祈老头只能悄悄把祖宗牌位都拿出来让全家人都来拜了拜就给收起来,等以后安定了,再给祖宗们好好的赔罪。
祈宝儿没吱声,她总不能跟爷说,祖宗早都投胎转世去了,拜了也没啥意义?
不能不是,祭祖祭祖,祭的是情怀。
“乖乖啊,咱再这往前走,多久能出卫城?”
这个能回答:“爷,最多十天半月了,再往前就是卫城,咱走的是最直通的一条道,过了卫城就是和屏城交界的厢北县城,出厢北县城往前二十里左右,就进了屏城。”
祈老头寻思:这是不是说,卫城如果能通行,厢北县是他们最后一站的关键,能过,就是彻底的安全了?
前头已经走了仨月,十天听着数字都有些可怜。
祈老头刚要开咧的嘴又迅速的收紧,警告自个道:最后一哆嗦了,可得稳住,千万别飘呼,做事最后一哆嗦没稳住给砸手里的比比皆是,他可不能犯了这错。
出远安县后这天是见眼的往下冻,好在在远安县都领着了棉衣和被子,而不是大部分人还塞着芦苇花。
早都没啥吃的了,一辆辆的板车上也没堆啥东西,都不剩啥家当。
索性的拿来推人,爹娘媳妇孩子都上去坐着,穿上厚锦衣再裹紧被子,汉子们换着人推。
老祈家情况微好些,有马车,车厢四面防风,车厢内还能点着火盆。
二牛媳妇还在月子里,在车厢里也占了一席之地,可不能一个车厢只她一个,没那条件,老祈家的妇人们和她一辆车,顺便还能帮着照顾下奶娃。
说到奶娃,二牛的闺女名字至今还没起,大家都叫她丫头。
咋呢?
祈二牛夫妇俩想让祈宝儿这福娃神人给起名,可按着他们村原来的规矩,娃起名孬名【小名】是家人随意起,大名可得论着族谱同族里最长寿年长的来。
比如祈二牛,本名祈良贵,顶富贵的一名字,二牛是他的小名。只是打小二牛二牛着叫大,现在他的大名已经没几个人知道了。
他正是与老太爷同宗。
这不最年长的老太爷迷糊了嘛,大名这事儿就搁浅了,,小名??
祈宝儿表示,你们爹娘自个来,她没那随意给人起名字的癖好。
“停下。”田大嘴叫住孙子。
“咋啦奶?”
“我下去走着,坐车上风吹着越坐越冷,走走还能暖呼些。”
有她这一样想法的不老少,田大嘴下了板车,没会儿周围就集了一群妇人。
不只冷,风还呼呼着,你坐车上不动弹吧,风从被子缺口处往里灌,更是透着骨子的寒。
被子就那么大,家人一多,又咋能做到都给包坚实喽?
“你领着棉鞋了?”
“领着了,咋?你没领?”
“没呢,到我家时棉鞋没有了,就换多给了件棉裤,我给拆拆做成了棉鞋。”
“那你还挣了呢,一件棉裤能改多少双棉鞋。”
“倒时,就是难看了些,可咱现在要啥好看咧,扛冻就成。”
“可不,我领的棉鞋还小了,娃他爹套进去脚跟还在外头,寻了一圈没找着能换的,没办法,只能冻着。”
“我才遭呢,到我领时棉衣都是小的。”
“有棉衣穿就算运气了,要不这冻的,咱全得倒。”
“那倒是,得亏了贵妃娘娘呢。”
田大嘴人间清醒,瘪了瘪嘴不屑道:“咱得亏啊,他儿子做的就不是人事,要不是他,咱能这大冷的人在这遭罪不?”
都寻常百姓,尤其是在家都没啥地位的妇人,哪个敢去妄议天家哦,顿时全歇了声。
还一个个全退离了田大嘴身边,颇有避嫌的意思。
田大嘴左右看了看,切了声也没再往众人身边凑,抬了抬眉,很是有种众人皆酸我独醒的自得。
第167话、到达卫城
从远安县出来的道路要更宽敞,官道就能并行四五辆马车,道路的左右还是平整的地儿。
不过都被雪给厚实的遮着,要不是官道沿隔着几米左右就会各有根大木桩子插那做标示,走这样白茫茫的雪道一个整不好就会偏。
祈康安出城后骑着马一直都在银仔旁,走了会儿后他视线未从雪地上离开的说:“爹,有比咱更早走的。”
指了指前方的地上,雪上好些的马蹄印,还有车辙印。都把雪给压得湿泥见着了雪下的土道,说明数量不少,路是被不断碾压过。
祈老头也早注意到了,只是没往心里去,城外出了有疫区来的难民,城内有人也往外跑,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祈康安却是有不同看法,他小声着道:“爹,你说会不会是贵妃娘娘离开远安县去卫城了?”
嘿,你别说,这可能性真的很大。
父子俩对视了眼,都有些想笑。
为么呢?
如果真是贵妃娘娘提前去了卫城,对他们来说可是好事。
贵妃娘娘在远安县,远安县就给难民们发棉衣了。
要到了卫城,咱不图到了卫城还能给他们发啥,至少应该不会拦着不让走吧?
他们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不让走。
这么冷的天,翻山可是件要命的事,没到那地步,他们都不想走上这条路。
祈老头再度紧搂怀里的孙女,福娃,得亏福娃在啊。
瞧他们这一路过来,要不是有着运气在,哪能走得到这?
祈康安也看了眼闭眼靠在爷怀里呼呼的闺女,“爹,咱这真是运气,天冷了,碰到布施棉衣棉鞋还有棉被,咱甭管他们心里都在寻思啥,反正咱是捡着实惠了。”
“可不,上头的事咱不管,咱就是一路能顺溜出盈州就成,到了屏城,要真能上船往东走,咱就往东走,实在不成,咱就自个往南走。
我听叶员外说,南边气候好,种啥都好种,肥田也多,产量都高,说咱要是不上京城方向,南边也成。”
祈康安翻了个大白眼,“爹,咱能想些现实的不,还往东往南,咱就算顺顺利利的,到了屏城啥境况还不晓得呢。”
难民,记住关键词,他们是难民。
他们一直担心着卫城给不给出,是不是忘了一点,人屏城给不给进啊?
祈老头狠狠瞪了大儿一眼,“就你话多。”
他咋能不想?
但咱不能总想孬的,咱也得想点好的不是,这才能有劲往下走。
中午停下休息,老祈家都挤俩马车上,吃的是大饼子。
大饼这玩艺儿他们那儿不兴做,他们兴的是馒头和馍馍,条件好些的,馍馍里夹些肉,贼香。
是田老太在路上看到有难民带大饼,做硬实了,怀里揣一块不挡事儿不说,一块就能顶一整天。
于是她这回也做了不少的大饼,做这玩艺儿没啥技术,擀成圆饼状往灶洞壁一扒,省事儿还没啥大味儿。
不像蒸馒头,麦香飘万里。
至于说好不好吃,,,这时谁还会去顾那好不好吃,能顶着饿,能让他们撑下去,它就是好东西。
老祈家这都已经是难民堆里的富贵生活,有车厢遮着风雪,有白面饼子吃,还能在车厢里烧热水,大饼子硬实得不行就放热水里泡着吃。
往后看,祈家村的人一个个都是哆嗦着直接抓着地上的雪就硬馍馍。
他们队伍有馍馍还都是顶顶好的,往其它难民那瞅瞅。
不少已经都没吃的,直接拿手在雪地里扒开雪,再去掏土,掏出枯草掏出草根,掏出啥就往嘴里塞啥。
“唉。”田老太放下车帘。
不能瞧,瞧着心里就难受。
祈老头看着四郞歪着嘴费劲啃饼子他自个牙都感觉疼,“能咬得动不?来,爷给你掰碗里吃。”
“爹,你吃,我这给整好了。”祈康福已经给掰了大饼泡热水里,把手里的碗和四郞手里的饼换了个个。
小声交待儿子:“泡会儿再吃。”
四郞轻轻‘哎’了声,抱着竹碗乖乖坐着等。
六郞有宋书明夫妇俩顾着,祈康福不用费心,他也不用热水泡,直接一口硬饼子咔嘁咔嘁的嚼着,用声儿来证明他牙倍儿好好。
祈宝儿今天也没特殊,她爹给泡的饼子。
只是里面加了点闻不着也看不着的肉酱添味儿,连祈宝儿自个儿都不知道已经又特殊了。
肉酱是祈康安在广源镇那买的猪肉做的,这还是祈宝儿已逝太奶传下的手艺。
其实就是加了盐加了八角。
只是八角在这儿是属药材,没人会将它往菜里放,药中有八角的,药又中合了其它药材,普通人一般品不出单纯的八角味来。
因此以前老太太的这门手艺,在整个佩丰镇都是一绝。
祈宝儿没吃出来,实在是放得有些贫瘠,盐味都没尝出来。
逃难路能磨人,她现在不仅是洁癖没了,就挑食这毛病都给治得服服帖帖。
一餐结束,也都休息了,再度走起。
真就那个词:他说风雪中,这点难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反正往前走就是。
左右是山,就算已经被雪所覆盖,雪下还是能寻摸到些东西。
逃难的人,没啥讲究,说句难听的,真是活得不如狗,树皮树根草根,甚至是土,饿极了,什么都会往嘴里塞。
一起出的城门,往的又同一方向,压根甩不开难民们,但好在也没难民愿意靠近他们,就是休息时,都离着他们远远的。
都是经历过事儿才能走到这,这样一支逃难路上还嘿嘿哈哈、拿根木棍子呼呼哧哧的队伍,凑过去做甚,找欠?
就这般艰难的又往前走了两天,第三天的中午,他们来到了卫城外。
卫城是主城,宣王的王府就在卫城内,整座城那个大的呀,反正你站城门外往左右瞧,两头的城墙都是望不到头。
城墙广阔,城墙外的空地也给人一望无际的感觉。
卫城地势低,进卫城的官道有一段是朝下走,能看见卫城时祈康安就叫停了队伍。
不能再往前了,得先整清楚卫城具体是个什么境况,对他们只路过的难民友不友善。
盈州的首城,宣王所在的地界,对他们来说这可就跟京城没啥差别。
第168话、小拳头
一个黑溜溜的汉子蝼蚁着背,牵着个全身裹紧只露出一对眼睛的小孩子。
两人缓慢的穿越紧挨挨的人群,颇有些步履蹒跚的来到城门口的贴布告处。
这儿已经围着不少难民在观看。
能来看布告的,最起码都是识过字,已经到了盈州的都城根下,怎么的也得维护个读书人的体面,脏是脏了些,破也破,可都一群穿长衫的。
就是互相间谈话,都带着股子的文味。
这对奇葩父子一过来,立显格格不入,也格外的刺眼。
一个个顿时都用袖子捂住口鼻子远离他们,似乎这俩身上有啥细菌闻着就会传染一样。
祈·蝼蚁汉子·康安低着头瘪了瘪嘴:这都什么德性?
不过让开的好,正好没人阻碍他们看清布告。
仔细一看,好家伙,宣王的‘罪己昭’,难怪隔老远看过来好长一布告。
并非真正的罪己昭,他一王爷,还没那资格写这么有ac格的东西。
算是封他写给天下人看的认过书。
内容大致如下:
先是宣王自个介绍了下自个,说他是皇上长子,得皇上信任来到盈州。
接着说他只一心一意为民着想,做任何事都是只想让盈州百姓过上好日子。
再表功绩,例举出他在盈州都做了啥,比如给地寒的卫城弄来的耐寒的种子,又给干旱的通城疏通了河道,还有为盈州争来了减税十年的恩典,以及一二三四五六七。
然后是诉苦,说他做的这一切皇上都没看到,只因一个小小的都不能算过错的过错,皇上就降罪于他。
他原想着认罪被捉拿回京得了,但他又担心治下的百姓。
最后是长篇的对天灾的无奈,因为着这两年通城的旱和卫城寒,让盈州许多的百姓生活越来越困苦,他每每想到都是痛心疾首睡不着觉,头发都是大把大把的掉。
哎哟,也不知是宣王本来文采就高,还是经过了高手的润笔,内容那叫一个感情充沛,让人看了那叫一个感动。
旁边捂着脸痛哭出声的就有好几个,更是有好些人看完后就朝着卫城跪下,大呼‘宣王千岁’。
整得像是愣愣站那的父女俩就更显突兀了。
好在经过这一路过来的祈康安已经成长为了另一个祈康安,像是完全没看懂上面的字般,一脸迷惑的左右瞅了瞅,怯怯的拽着闺女转身就走。
一副土鳖跑进了精英群,猛然发现自个不属于这个群体般的落荒而逃。
再一转眼,他穿进了适合自己的群。
“老丈,这给进城不?”
被他拽住问话的老人很不悦的瞪了他一眼,“给,当然给进了,宣王殿下仁德,不仅给进,还施粥呢,进城就给落户给分配地方安顿。”
原本想问让不让给出城的祈康安,看到老人提到宣王时那一脸的恭敬与真切爱戴,顿时把话吞回了腹中。
舌头一个拐转,立刻换成一脸欣喜道:“真好,宣王真是活菩萨。”
“那是,以前都误会了,原来宣王为了咱们老百姓做了那么多事,我们得远离家乡到处跑,那都老天做的孽。”
“可不,旱呢,水都喝不着,不跑就没活路了。”
“你也通城来的?”
“嗯哪,老丈也是?”
“不是,我就卫城人,不过见过不少通城来的人。”
估计是觉得在敬仰宣王这点上,两人思想同步,老人现在看祈康安很顺眼,乐得和他多说几句。
至于祈宝儿这个裹得跟刚从墓里出来的粽子一样的,也没闲着,已经窜溜进了一孩子堆,正蹲在一吸溜着鼻涕的娃子面前。
窜溜跟她身边的祈无忧木愣着脸问道:“知道进了卫城后给出不?”
瞅,娃与娃之间的问话多干脆,都不用带拐弯的。
娃子吸溜了下鼻子很疑惑:“俺娘说进了城就能吃上饭住上屋了,宣王还会给咱们田和地,干啥还要出去?”
q,妈宝男,换一个。
“兄弟,问个事,进了卫城后给出不?”
“兄弟,问个事,进了卫城后给出不?”
“兄,弟,,问,个,事,,进,了,卫,城,后,给,出,不?”
同样四处溜达的大郞看着眼珠子都直了,赶紧将她拉到一边,“这样不成。”
哪能问着问着就拎住人衣领子的,还咬牙切齿的跟要撕巴了对方一样,这都哪学来的?
瞧瞧最后被他妹的小孩,快,,哎哟,已经哭了。
祈无忧依旧木着脸看他,“我以前都这么问。”
大郞一噎,“……不一样。”
但哪不一样,大郞也说不上来,大概,大概是这儿的人好像都压根没想过再出卫城这事儿吧。
你说想都没想过,又哪个会去打听怎么出去?
“等大家都回来,把消息整合下再说。”可不能再让她在这了,整不好一个气儿不顺会挥拳头。
转头抱起祈宝儿走人,“妹,走,哥带你到一旁去,咱吃东西去。”
拎无忧这个一根筋的没用,要拎走得拎这个。
大郞自个挨过无忧那小拳头的揍,半道上有次他去叫无忧起来,被条件反射的一小拳头直接揍飞出去好几米远。
当时不说看到的人了,就他自个这被打的,都坐地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也不知道瘦条条的一女娃,怎么力气就这么大?
从那之后,无忧但凡闭着眼,家里就没人敢凑上去。
谁也不知道她闭着眼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果然,大郞将祈宝儿给抱走,无忧这个脑子似乎缺了根筋的立马啥都不顾的跟了上去。
至于刚才被她给吓哭的娃,,,她表示压根脑子里已经没这货的存在,甚至连哭声她都没听进耳里。
老祈家在路上就致力各家是各家,自然不会一遇个事就尽往自己身上揽。
现在遇着城啊县啊镇的,打听消息这事已经不仅是祈康安他们上。
都分配着来,老人去找老人,妇人找妇人,小孩找小孩。
只有面对着官家,那是没法,只能胆量大的祈康安等人上。
路上再怎么能举着家伙和难民们干,乡里人那畏惧官家的本能,就跟是从自骨子里的骨髓所散出来的般,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得了的。
第169话、卫城之外
不少人都还是靠近衙役就腿软呢,你让他们去向衙役打听消息?
就是面对着读书人都一样,话都说不利索,膝盖一弯就想下跪,你让他们去向读书人打听消息?
兄妹俩一个坐在板车上,左手大饼右手馍。另一个站在板车旁,妹啃一口,他就喂口水。
大郞蠢吗?
不蠢。
他只是不问。
不问为什么妹的兜里拿出来的大饼馍馍永远是软和的,而他们奶拿出来的永远铁石般的硬,也从来没见奶单独的给妹热过这些。
不问为什么妹总有种和他们家格格不入的感觉,且完全不畏生死,并且看到死人时,他妹的眼神和平时看着活人的目光是一样的平淡。
这些重要吗?
不重要。
他只要知道这人是他的妹,是他唯一的妹妹,足够了。
“大哥,你真不吃?”祈宝儿抽空的又问了句。
大郞笑着摇头,“哥给你挡着。”
一天要吃十几顿,一饿脾气就不好,他是多不晓事,才会这时还和妹抢东西吃?
就是三天前,也不知道为啥,他寻突然的胃口大增,那小肚子跟个无底洞一样,他都不得不怀疑,要不是担心东西全吃光了家里人得饿死,他妹能一整天小嘴都停不下来。
祈宝儿若知道他内心的吐槽,一定会告诉他,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灵者突然到灵士会让她胃口大增。
祈宝儿没坚持给,反正进了卫城吃喝至少暂时就不用愁。
反而是她自个,一饿着就有股无名火直往头顶上冒,她都担心哪天没控制住连爷都能一掌拍飞。
祈宝儿知道自己最近不太正常,可前世是野路子,这世也没人能教她,知道又有什么用,她依旧只能自己琢磨。
直啃了俩大饼两馍馍祈宝儿才住了嘴,很不好意思的说,她还没饱,可空间里已经没吃的了。
最近祈宝儿看家里人都有丢丢的小愧疚。
本来藏她空间里的吃食,多少有点意思是准备来家里人在外的粮都吃完后偷摸拿来救命用的,可在她胃口开始大涨后,就全进了她的肚子。
说到这,大郞表示,他是最有发言权的一个。
就在出了远安县城的那晚,夜宿野外时,他妹是和银仔躺一块。当时他想着,银仔身上多暖和啊,也跑去缩银仔肚子那睡,反正银仔的肚子那块地盘够大。
大约下半宿这样,他迷糊中感觉有股狂风吹过,一下就被吓醒了。
爬起来一看,狂风倒是没瞧见,就听着窸窸窣窣跟一群小老鼠在偷吃什么一样的声音。
再细一瞅,好家伙,他妹抱着块比他脸还大的大饼在那一口接一口。
原以为是妹饿了半夜给自己开个小灶,没想到他妹吃完了大饼换馒头,吃完了馒头继续饼子,饼子完了再馒头。
哎哟把他给吓的,连滚带爬的赶紧去找爹和爷。
然后爷孙仨排排蹲一旁,眼瞅着他妹那晚吃了九个大饼十三个馒头外加七个馍馍,还有一大水囊的水。
爹和爷都担心的时不时揉下妹的肚子,扁扁的跟没吃啥东西一样。
问题是,吃进去的东西呢?
也是从那天起,他妹一旦饿着脾气就不好,本来就不怎么爱说话的人也是越发的沉默,饿着时你要和她说话,她都不耐得理你,多问了就直接给你一下。
从此后,家里人就时刻关注着他妹,一发现她脸色不对,立马上供。
准确的说不只是他家里,是整支队伍,以前也有人时不时上供,他妹都顾着在逃难的没要,从那天起,,,
唉,他爷头发都愁白了好些。
他也愁,要只是容易饿还成,大不小等安定了,他不读书去做工,他识字,当小二应该有人要,再不成二弟三弟也别读了。
养个妹,他们还是能养得起的。
就是担心妹的身子是不是出了啥问题。
高大夫捏过脉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还说比他们所有人都健康,这不扯嘛,健康能永远吃不饱一样?
祈宝儿不知道大哥都想了啥,拍了拍完全没胞腹感的肚子起来,伸手:“抱。”
对头,还有另一毛病,特别懒,但凡有机会,腿都懒得粘地。
不过这点老祈家谁都乐意,现在就是身子渐好的四郞都逮着机会往祈宝儿身边凑,就想混个背妹妹的机会。
说人人就到,大郞刚将祈宝儿抱稳,四郞狂奔着过来,“大哥,妹,我打听到了。”
大郞将祈宝儿再度放板车上,等四郞跑过来后,仨兄妹头对头,木愣着的无忧在旁望风。
“能出卫城,卫城不拦的,出入自主。不过都没人会再出卫城,看到那边好几个帐篷没,那就记户籍的,户籍记好就能按着户籍给分到周围的村子。”
四郞喘了几口气又继续道:“我还问到,宣王给找着个叫青稞的作物,说是亩产高还耐寒,不只是粮,还能做药能酿酒。
落户在卫城的人,不只给田给地,免费发青稞种子,收成了后由官府来收,还教怎么酿酒。”
这利可大发了去了,不说其它,光说一个酿酒技术,就能让不少人选择留下。
何况按话说的,你是啥都不用出,一切都宣王给包圆了,最后不只得粮得银,还能白得个能传后人的技术。
这都啥美事啊!
难怪,难怪问了一圈都没人有出卫城的想法。
祈康安寻着闺女一路寻了回来,“你们仨在这啊,我这一路好找。”
大郞问:“爹,你打听到啥没?”
祈康安摇头,“宣王都包了难民们后面的生活,就没人想出卫城这事,打听不着,只听说是不拦。
还是得进卫城,咱们先买些粮备着,再准备足了干粮,在城里应该能打听些消息。
贵妃娘娘就在咱们前脚进了卫城,说是贵妃娘娘在城门口留了话,难民落了户有救济粮领。”
看到大伯还想嘚瑟下的四郞蔫了,他还以为大伯啥都没打听到,他能吹吹牛呢。
不过四郞心有疑惑:“大伯,留在卫城不是挺好,咱还往前走吗?”
他倒不是真要留在卫城的意思,他还小没啥别的想法,家人在哪他就在哪。
就是纯好奇,留在卫城这条件,听着不就是他们一直想要的生活吗?
第170话、进城并不易
祈康安没好气的给了他后脑勺一下,“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好?
哪好了?
就说那个青稞,说是亩产高,高哪去,一亩到底能产多少。
卫城这冷的,虽说听说了是近两年比较特殊,都是才这月分天就这老冷,可谁能保证明天还是不是这样?
要是还这样,那青稞还能种不?能耐得住这冷不?
就算能,你再想想,落户分地,这地又分的是哪?
卫城是不小,可你们瞅瞅这有多少难民,再说了,已经开垦出来的地能给你不?
寻思寻思就该明白,一准给分的都是荒地,得大家自个去开荒。
再说酿酒,粮都没出来,还酿酒,那都猴年马月的事了。
我跟你们说,咱万事都得先想想眼前。
大家伙跑到这,手头还剩下啥?
说是有救济粮,这救济粮到底是怎么个救法?”
大郞和四郞都了悟了般的重重点头,唯祈宝儿冲亲爹翻了个大白眼,就忽悠吧你。
祈康安冲闺女眨了瞅眼:宝啊,有些事,和他们整不明白,说些实际的,具体的还是得啥父女俩商量啊。
“大哥,大哥。”
另一个安哥严贵安同志挥着手跑过来。
他后头还有几个村民也跟着在跑,脸上都布着红光,看来是打听到啥好消息了。
严贵安一冲过来就将祈康安扯到一旁小声说话。
“大哥,叶员外碰着熟人,打听到一个重要消息。咱们装穷,啊呸,咱们穷人在这反而更便利。
卫城对穷人没任何要求,想留下就留下,想走就想。但富人和读过书的不成,考取过功名的就更麻烦。
童生还好些,文方叔那就麻烦了,举人那可是有记录在案的,一查名儿就跑不了。”
他将声音压得更低的继续,“那人以前应该也是个员外,现在打扮得跟咱差不多,身边还带着护卫呢,只是护卫也全散开的都一副难民装扮。
他和叶员外说,只从户籍上看不出是不是富户,已经有其它富户也那样的混进城了,就是不知现在是什么境况,不知道出城了没有。
进了城就没再往这头出来的,都只是些小道消息,都做不得准。
叶员外说了咱们这有位举人也有童生,那人提议往年纪上想办法,往老了扮,同名但年龄不符,反正也认不出来人。”
这时叶员外才喘着粗气的回来,祈康安赶忙给大功臣递了个水囊过去。
叶员外接过猛灌了几口后一抹嘴,“贵安都和你说了吧,我听意思,卫城这也是不能长留的地儿,还是得紧着走。
不过现在有个问题,咱们都是迦南城过来的,刘将军若是奉的宣王的命,宣王这头又明显是在留下难民,不管最终目的是什么,指定是不希望迦南城的事被其它难民们知道。”
那他们的户籍一拿出来,整不好会出大事。
祈康安也怕这,“叶员外,您见多识广,这事怎么看?”
叶员外想了想,“难民中有不少都是户籍已经丢失的,咱们先看看卫城对那些难民是怎么个处理法。若是也直接能放行重新补办户籍,这事就好办了。”
这倒是个办法。
也只能这么办了。
绕山?
这儿更难绕。
卫城太大是其一,要绕过去的话,至少就得一两天时间。
其二嘛,刚才那位老丈告诉他,卫城是沿崖与河而建,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另一侧是条宽阔的又凶涌的河流。
想过卫城,只能从卫城当中经过,没第二条路走。
去打听消息的村民们陆续的回来,都没带回来啥有用消息,有带回消息的,也是他们都已经知道的。
城门外登记户籍的帐篷排得长溜一窜,目测过去有二十几顶,都排着似乎望不到头的长长队伍。
就这样了,像他们这样缩在山窝脚避风雪的难民还是不少,也不知是都是没户籍的,还是和他们一样在观望。
脸上有道疤的汉子像是闲逛般的晃了过来,还未靠近,就引来了一众人的警惕,全都手握上了家伙。
汉子看这阵势吓了一跳,赶紧着高举双手转圈,“我没带家伙,也不是坏人,就想打听个事。”
蔫巴站出来喝问道:“啥事?”
“你们没去排队,也是户籍在路上掉了吗?”
也?
这字很有灵魂。
蔫巴眸光一闪,点了点头,苦着脸道:“可不,我们走时就是怕户籍会掉,全归整起来放族长那,结果半道给走散了。”
汉子一拍大腿,“咋这么巧,我们也是户籍放在族长那给走散了。”
蔫巴呵呵,你说我信不?
汉子也笑眯眯的,您说的我也不信啊,户籍那老重要的玩艺儿,能放心放别人那?
咱啊,都看破不说破。
“大哥,咱这没户籍的,您知道怎么进城不?”
蔫巴遥头,“就是不晓得,这不才在这里耗嘛。”
汉子视线状似无意的冲大家扫了眼,道了声谢后转身离开。
被那视线特殊关照过的祈宝儿:“……”
咋?难不成又是因为她胖?
刀疤汉子所在的群体离着祈家村的一群并不远,但也不近,中间隔着十几米,只是中间也没其它人,算是比邻。
逃难一路过来的人都这样,互相都不会靠太近。
刀疤汉子那边看着应该也是一个村或是一族人一起出逃,农民打扮,也都是手推车一辆辆。
祈宝儿站在板车上翘首望去,接着乐了。
“爹,可巧了,他们那边也有个三四十左右的读书人,那读书人好像是领队,刀疤脸回去正和那读书人说话呢。”
揉了揉直打鼓的肚子,祈宝儿转头瞪向城门方向,胸口有股子瘴气在上升。
这气息,老祈家人熟啊,祈康安立马上前将闺女搂怀里,“宝,宝,爹想办法,爹这就想办法,咱很快就能进城,很快就能吃东西。”
其它人也都知道最近祈宝儿顶不住饿,都跟着急,可这时各家各户都一样样,草根都找不出来一根。
纷纷羞愧的低着头,他们竟然连福娃神人都供不起,只能让她挨着饿发怒。
祈宝儿深吸了口气,抱起水囊一阵的咕嘟咕嘟。
哎哟,这可怜的样儿,把祈康安等人给心疼的,汉子们都是即羞愧又心疼,妇人们全捂着嘴直抹泪。
第171话、最好最好的人
这可是他们的心肝啊,打小到大精着贵着的养,逃难路上也是啥好的先紧着她。都是无忧无虑的过来,哪受过这份罪挨过这份饿?
没会儿祈老头和叶员外俩回来,他们又去找刚才那个员外了,这回带回来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没户籍的人,十三岁以上五十岁之下的男子,充做后备军,不记名不上册。
其它人,无论小孩还是妇人或是老人,皆充军役,同样是不记名不上册。”
啥叫不记名不上册呢,就是没有任何的记录,死了也白死那种。
还有就是,,充了军,你就得上战场吧,上了战场的人开始是为了活着,活下来了,哪个不是想挣份军功?
这不记名不上册呢,就是军队里压根没你这人,那又哪来的功可说?
讲白些,这些不记名的人,就是在战场上送死的那拨,遇攻城这种战役,冲最前头的那些。
一般都是死刑重犯,以战功抵罪,所以战时才会嗷嗷叫的一点不惧生死。
反正后退也是死,往前冲要冲过去了,挣到军功了,罪就能减轻,甚至还能无罪,更更甚至的,还能当上将军。
麒麟国曾经就有一位土匪头子,便是以此一步步从个死刑犯,最终成为了一名威名赫赫的大将军。
可这几百年才出一个呢,祈家村的汉子们没一个觉得自己有那本事,更何况是连名儿都没这种白送死的,顿时脸全灰了。
祈康安也沉了脸,“爹,这不成。”
他还以为祈老头的意思是先混进军中出城,然后再逃。
军队是那么好逃出来的?
不成,不成。
祈老头一脚揣了过去,“扯啥,我还没说完呢。还有就是补户籍,但补的前提,是得有人能证明。”
乐呵呵的拍了拍身旁的叶员外,“叶员外户籍带着呢,他可以给咱证明,那位何员外也愿意给咱证明。”
叶员外当初并不信任祈康安,所以扯了慌说自己是三合镇人,他其实是鹤丰镇人。
而鹤丰镇,已经远离了迦南城。
叶员外的好友何员外,是鹤丰镇再过去的广源县人。
叶员外:“何员外的继室路氏,是广源县旁边路家村的人,你们就说都是路家村出来的,我和何员外都给你们证明。”
祈康安这时有股子想一蹦三丈高的劲儿,他就说,他就说人得有良心,无论在啥时候都别失了本心。
要不是他们家救了叶员外父子,能有现在这事儿,能有这事儿?
你甭管他当初救人时是啥心思,救了不是吗?
“那咱去排队?”
祈老头:“安排几个人能代表就成,甭一齐都过去。”
虽然何员外说已经有人这样进城了,可万一他们运气不是太好的证明也不顶用了呢。
祈老头这意思大家伙哪还不明白,去的汉子个个都有被逮进去充无名军的可能。
老祈家祈康福突然站了出来,“爹,咱家我去。”
祈老头怔了下,他这怔神的功夫,祈康安已经踢了祈康福一脚,“没你啥事,我带宝儿去。”
他闺女这福娃得上,运道旺着呢,一准能进城。
再说了,闺女已经饿得不成了,看啥那眼神都已经不对,他可不放心把闺女交给别人,爹也不成,闺女要真发怒,爹只会顺着。
原来祈康福自告奋勇下让村民们都纠起了心,这谁去是不是就谁回不来啊?
祈康安一说祈宝儿也去,呵呵,那没事,妥了。
祈康安带了几个当家的汉子,祈开山也非要跟着,共不到十人跟着叶员外一起去排队。
那何员外人挺好,还给留了位子,他自个原本排身后的几个难民【护卫】退出队伍,把位置让给了祈康安他们。
祈康安将祈宝儿放地上,朝着何员外深深鞠了一躬:“多谢。”
何员外笑着抬手扶起他,“谁都有个难的时候,一句话的事,不是大事,甭往心里去。
听老叶说你们人挺多,我一直瞅着呢,他这补办户籍也挺快,就有了人证明后,先扯个凭证让进城,真正补办是在城里。”
“是,人多,四百来人。就图个能进城,东西全造没了,再不进城全都得饿死。”
何员外长叹了口气,“差不离都这样,好在是听说卫城内的物价也没涨,毕竟宣王脚下,他们不敢乱来。”
双方都知道对方要再出城,但都没说再出城的事,这儿不方便说,就是方便,他们暂时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都茫然着。
何员外低头去看小姑娘,“这是你闺女?长得真俊。”
穿得虽然和这不少人一样,也是前头远安镇那儿领的棉衣,但那一裹紧跟包粽子般的棉衣,穿她身上愣是一点不难看,还显得憨态可掬。
就是用灰将脸抹得一脸土色,细看下也挡不住五官的绝,拆开个个惊艳,并起来更是完美。
这般好看的丫头,他平生第一次见着。
颜即正义,何员外是个实实在在的颜狗,立刻掏兜,把一东西塞祈宝儿手里,并且快速的将她的小拳头握起。
弯着腰慈爱的小声道:“伯伯给你的见面礼,这儿人多,藏好。”
祈宝儿是那东西入了手还会往外推的人吗?
笑眯了眼的道谢:“谢谢伯伯,伯伯你真是大好人,是我这一路来见过最好最好的人。”
哎哟这嘴甜的,把何员外激动得又想掏兜,无奈刚才拿出来的已经是身上最好的,再拿的话一比可就不能看了。
旁边的叶员外:“……”
宝,你说清楚,前两天你不是说叶伯伯是天下最好最好的人?
祈康安不好意思得脸都红了,抱起闺女道:“何员外,这哪好意思?”
好不好意思,东西入了闺女的手,他都抠不出来。
祈康安只能再次连连道谢。
何员外笑着摆手,“小物件,现在它呀,可不如粮有用,丫头不嫌弃就好。”
“不能,那不能嫌弃,她指定这辈子都好好藏着。”
送出去的礼能被重视,送礼的人自然高兴,这话听得何员外心里是更舒坦了。
不过,,,“别藏着,没那必要,需要了,就用。”
就没听说过一棵金珠子拿来藏一辈子的。
第172话、还有这好事
祈康安不知道是啥,一老一少一递一握间那迅速的,他啥都没瞧清。
不过听何员外这话,大致也能猜出是银裸子一类。
哎哟,这贵人说话他就是客气,啥现在还不如粮顶用,人已经站在了这,进了城银子还能换不来粮?
祈康安心里又默默嘚瑟了,看他闺女多招人疼,头一回见呢。
要搁平时那没啥,富人哪个不是看着顺眼的就给掏银裸子?
可这这种时候能一样不,银裸子可都是命。
嘴上客套着:“那不能,何员外您喜欢宝儿给送的礼,咱得珍惜。”
叫宝儿啊,好名字,虽简单,但太贴和了,这般俏丽的小头,合该让人宝着贝着。
“不值当,不值当,能碰上就是缘。”
再扯这就没意思了,祈康安换了话头,有了这见面礼关系,有些话也可以悄摸着问:“何员外,您还出城不?”
怕何员外误会,他没断口接着说:“我们是定要出城的,就现在啥情况也不晓得,心里没底。”
何员外左右瞧了瞧,也压着声用气音回道:“出,盈州不安全。
你们进了城后也别多逗留,想法子尽早出城。
尽量别彰显出有钱,也别让人注意到你们中有读书人。
寻摸些粮做成干粮随身带着,别一车一车的走,人也尽量散开,甭集一块打眼。”
看吧,这都他闺女的功劳,要不是冲喜欢他闺女,人能说实话?
这位指定是从哪得了消息的。
祈康安再度连连感谢,这可不是随便能得来消息,他闺女说得对,这位可真是个大好人。
又是一通你客我气,听得祈宝儿连连打哈欠。
没办法,她饿,一饿就听啥都不顺耳。为了压制自己,她只能让自己多困觉,省得惹事。
趴在傻爹的肩膀上眯瞪着,眯瞪着眯瞪着,真就睡了过去。
等醒来,已经到了前头的叶员外登记。
一开始,祈宝儿觉得何员外装穷人应该会不像。
气场,那是受过高教育,享过高享受,被周边所有人敬着尊着,习惯了指使下人,哪怕是和穷人和善往来,也是视察与探视的气场。
没想到一睁眼,就看到何员外躬着身冲登记的主薄讨好的笑着,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个补了十七八个补丁的荷包。
那荷包都补成花色荷包了,祈宝儿很确定,她看到主薄和他旁边的一衙役都眼角直抽抽。
何员外还再一副珍惜得不成的样儿的将荷包递到主薄面前,点头哈腰的咧着嘴笑。
祈康安都:“……”
输了输了,他都做不来这样。
主薄很是鄙夷的伸手接过,颠了颠感受了下重量,这才脸上微微露出丝笑意。
“哪来的,几个人?留下还是出城?”
嗯???
何员外与祈康安对视了眼,前头没问别人出不出城这问题啊?
主薄将这一切收入眼中,颇觉得好笑,“想出城?”
问着话,他边低头写字,片刻将写好并戳上印后交给何员外,“喏,那边交入城费进城就可以。”
没问他们多少人,也没再坚持的问是哪来的。
这啥情况?
咱也不知道,可咱也不敢问。
何员外连连感谢的双手接过,退到一旁等祈康安他们,准备给祈康安他们做证明。
谁知到祈康安这更快,祈康安都还没开始表演,前头说的那些做证什么的更是一点没用上,主薄只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就低头刷刷刷一通写。
放下笔,印一戳,递过来。
这一套流程下来,整得祈康安都不会了,一脸懵的赶紧接过。
还是祈宝儿扯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的赶紧将准备好的银裸子塞了过去。
主薄没不收,自然的接过收回袖兜里,伸手朝祈康安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说话。
还有这好事?
一旁的衙役这时还特懂事的后退了几步。
“你们人多,进城后别都挤一块,先都找个客栈住下,拾捣拾捣别让自己看着像难民,也别在城里多逗留,备齐了东西就走。
出城近期不拦也不查,不需要凭证,尽量的也别挤一块走。”
这些话,就差直接告诉祈康安有人已经帮他们打点过了。
谁啊?
他们这乡里人,也不认识啥能和卫城主薄都能说得上话的人啊?
不过这不重要,能顺利就好,能顺利就好。
那个谁,我祈康安感谢你八辈祖宗。
呃,这话怎么感觉哪不对?
也不重要,他心里感激着就成,将来要知道是谁了,指定好好感谢。
忙拿了凭证又再度谢了主薄后招呼村里人走,连叶员外都一块叫走,也甭登记了,都一块的。
何员外眸光闪动着,也招呼家里人跟上/了他们。
祈老头见大家伙回来便迎了过来,看大家脸上都挂着笑,晓得事情必然顺利,但还是不放心的问道:“啥情况?”
祈二牛抢着答道:“大爷,好事,主薄给开了凭证,咱可以进城了,也可以出城。”
“啊?”连怎么出城这事都解决了?
祈康安没多解释的招呼大家,“走,咱赶紧进城。”
他闺女都饿惨了,小爪子正刺挠他后背呢,再不给喂饱,他怀疑闺女都能咬他几口。
“哎,哎,走,都走。”祈老头想上前抢孙女。
哪知祈康安招呼完后立马的转头一马当先往城门而去,祈老头伸出的手就那么僵硬在了寒风中。
为给老头子留点面子,田老太没直接笑出声,而是捂着嘴直乐。
老祈家的其它人也是尽憋着笑,在抢宝儿这点上,爹/爷/老祈可是头一回吃瘪。
进城非常顺利,祈康安向衙役呈上戳了印的文书,衙役看了眼便给放行,连个好处费都不需要。
还等啥呀,走,走,赶紧走。
卫城不愧是宣王所在的城池,他们路过的镇和县城那是压根没法比。
一进来,入目的就是满地的青砖路,道路宽敞,路两旁的店面间间都是青砖红瓦。
“哇~”娃儿们没忍住的惊呼,这是到了仙境了吧?
咋就能这么好呢?
这青石地亮的,他们脏兮兮的鞋踩上去会不会给埋汰了?
忽一衙役状似无意般的从他们面前经过,路过祈康安时,抬头特意的看了看他,又瞄了眼他怀里趴着的小姑娘,像是确认着人了,又走凑近了些。
“往前走,有个德源客栈,都去那休整。”
第173话、咱救着人了
祈康安看着留下句话就渐行渐远的衙役陷入了沉思,这都啥情况?
还是祈宝儿最先反应了过来,伏在傻爹耳边小声嘀咕:“爹,咱算是救着人了。”
“啥?”救着谁了有这么大好处?
“北阳镇外,记得不,就那仨。”
哦,渊少爷那仨呀!
不对,,“不是,不对啊,不是他们自个在盈州都行动不便吗?”
咋还能动用到宣王所在的卫城里的人?
祈宝儿:“……”
果真是傻爹。
“爹,走吧。”想不到就甭想了,这事她一寻思,想不到还是好事。
“对,对,走,想那些做甚。”三条人命换他们这几百条人命,可太值了。
祈康安那个乐,一手抱着闺女一手牵着马,带头就往前走。
祈家村的人习惯的沉默着跟上。
源德客栈离着城门口很近,非常大的一个客栈,光是门面,就占了周边铺面的四个大小。
客栈门口站着俩小二在迎客,老远的看见祈家村的人,其中一小二便小跑的迎了过来。
“众位是祈家村来的吧?请问哪位是宝儿姑娘的爹?”
听听这问的,宝儿姑娘的爹。
冲着谁的面子,因为谁才得来的这便利,明明白白的。
村民们看祈宝儿的眼神,那叫一个果然如此,福娃神人就是福娃神人,跟着她,走哪都能粘上福气。
至于为啥这儿能有认识祈宝儿的人?想那做甚。神人界的事,那是他们普通人能知道的?
祈康安都备儿有面子,挺了挺胸脯上前一步:“我们正是祈家村来的。”
小二有眼色,立刻笑眯眯的朝一侧退了几步做了个请的姿势:“贵客随小的里面请,吴公子给大家定了两个院子。”
吴公子,吴大啊!
哎哟,还真是给闺女说着了,他们救人给救对了。
心里这么想,话上还是要客气客气,“那哪好意思。”
“贵客可千万别客气,吴公子银子都已经付了,你们要是不住,那银子也是不能退的。”
这哪成?
“好,好,这就走。”
银子都已经付了,可别浪费。
小二没带他们往正门去,绕了道进了旁边不小的巷子,从侧门将他们引着去了俩相临的院子。
两座都是大院子,有主卧有侧卧还有两溜的下人房,最重要的是,两个院子内都有个很大的厨房。
小二特别知事,将他们领到院子这后说了句前头还有事就走人,这些人怎么分院子怎么住他不掺合也不瞧着,赏银什么更是没想,窜溜着就跑没了影。
蔫巴先跑进其中一院子溜了圈出来,“安大伯,里面院子可大了,主人房有五间,两旁各都有十间房,咱们挤挤一个院就能住下所有人。”
这老大的院子,得花多少钱啊?
宝儿的面子可真是大!
这时最适合的祈开山站了出来,“文禄,你一家住这院里主人房那五间,正好。另外十间就,蔫巴你一间,高大夫你一家一间,二牛,你家也一间,,,”
给分了十几户,其它的都一一安排到另一院去。
虽然只老祈家一家占了五间屋子,其它有的一家一屋有的还两三家一屋,但这分法大家都没二话,都只觉得是自个占了大便宜。
都在客栈外听到小二说的话了,人这两院子本来就冲祈宝儿的面子给开的,这老好的院子,一文钱没花就能住,他们可全是粘了福娃神人的光。
又想嗑头了可咋整?
不过都知道祈宝儿不喜欢他们跪,一个个也只能用感激的眼神直愣愣看着祈康安怀里的祈宝儿。
老祈家也没啥说的,合该的不是,人可是他们宝儿救的。
祈老头做主给五个屋又做了分配,大房住主卧,旁边的四个侧卧老夫妻俩和另三兄弟住,反正都挺大,侧不侧卧的,对他们来说都是好屋子,咱不讲究那些,大房人多。
何员外也厚着脸皮挤在祈家村的队伍中一道跟着来,也在老祈家这边跟叶员外父子俩一起混了间屋子。
何员外的小队伍是就他一人带了十几个护卫,他非要出盈州的理由,因为他的家人早全给他送出了盈州在屏城等他。
各自都回了屋,刚才给领路的小二便领着一群壮实的婆子抬着水桶提着热水过来。
进院,向也正出来拎着个桶准备去院中的井里提水的蔫巴打听:“不知宝儿姑娘住的哪屋?”
蔫巴拉手给指:“那,主屋那间。”
又朝主屋那喊:“安哥,安哥开门,小二给送热水来了。”
多看了眼小二后头,哎哟,还不只热水呢,还有好几个小二手里都拎着食盒。
食盒他认得,以前给客栈送野味时瞧着过,就是这些人拎的更精致,看食盒,里面的东西一准都差不了。
主卧那祈康安应了声后打开门,心里已经有数,对小二这客气的态度没再感觉稀奇,只是将门打开让他们把东西都送进去。
小二指挥着婆子们放好木桶给倒水,又招呼着提食盒的给将吃食摆外间桌上。
主卧这规格就是不同,还有内间和外间,中间一大屏风隔着,内间外间都各有一桌子,小二让将吃食给摆在了外间桌上。
“祈老爷,吴公子有交待,定要让你们住舒服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小二又弯腰又鞠躬的,整得他们要不是自个身上衣服太埋汰,还真会误以为自个是啥富户呢。
叶三妮手都不造往哪放,大郞和三郞也是一脸不知所措,无忧,,,呃,这家伙脑子不大好,愣愣的左瞧瞧右看看表示啥也没看明白。
还是祈康安能顶事,掏出一两银子当赏钱,准备把小二给打发了。
省得家人不自在。
小二哪敢收,这些人可是东家交待要照顾的人,尤其是叫宝儿的小姑娘,上头可是发下话来,说是没照顾好就把他们给打发了呢。
吓得是连连摆手,招呼着众人赶紧麻溜的撤。
人都走光,叶三妮快步上前一把关上门,深吸了口气,转头还来不及发表下心得呢,就被已经粘在桌边的闺女惊得啥话都堵在了腹中。
小跑过去硬把人从桌上撕巴下来,边搂着人往里屋去边头不回的交待:
“现在都别吃,等拾捣干净了再吃。”
至于祈宝儿手里抱的整只烤鸡,她选择性的忽视了。
第174话、叶三妮都升华了
手探了下水温,可以,叶三妮那个迅速的,几下就将闺女吧啦成了白条丢进水里。
拿起挂在桶边的白布就是一通的搓。
“这富贵人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娘以前以为咱住的三合镇那院子已经是顶顶好的屋子了,和这一比,压根不够看。”
看这内屋,墙角摆张床还不够,侧边临着窗那还有个炕【榻】,床的对面贴墙还一个格一个格大小不一的满墙架子,每个格子里都摆着东西,就那最侧边一个大格里的花瓶,她这辈子就没看到过那么好看的。
屋中间还有张圆桌,桌边四条圆凳。
外屋她刚才大致瞧了眼,也有一个大炕【待客用的坐榻】,炕中间还摆了张矮矮的小方桌,桌子上在他们进屋前已经摆着好几盘的点心瓜子。
也不知爹娘他们住的屋是不是这样。
哎哟,叶三妮现在就感觉自个跟在做梦一样。
要不是做梦,就她一泥腿子,前一刻还挨着冻的逃难呢,咋这一刻就能住在这样的屋里?
心里胡思乱想着,手里的动作也没停,麻溜的把闺女从头到脚都搓了一通。
客栈香胰子啥都备得齐全,叶三妮又给祈宝儿洗了头,身上抹了香胰子洗得香喷喷的才给捞出来。
这时一整只烤鸡已经全进了祈宝儿的肚子。
叶三妮给闺女边擦着手边瞧她肚子,“你这也真是怪,啥吃进去都不见。把娘路上给做的棉衣拿出来,咱穿那个。有棉衣白领是好,可做的也太难看了。”
瞧瞧,叶三妮都升华了,那白领来的棉衣她已经看不上了,觉得穿闺女身上压根不配。
祈宝儿一次将家人的衣服都给摆桌上,叶三妮取出她的从里到外一件件给穿上,最后再套上双小棉鞋。
“安哥,好喽。”
“哎。”祈康安进来领人。
这回没上手抱,闺女干净他脏着呢,别一抱又脏喽。
手洗过是干净的,举着双手掐住闺女嘎子窝架着往外走,边对媳妇说:“你快些,洗好出来吃点。”
就他们闺女现在这胃,他们迟些估计全都只能舔盘子。
“哎,晓得咧。”
大房没有吃独食,更因为有个大胃王在家还又叫了一桌菜,再来两大桶的米饭,老祈家的人全叫来一同吃饭,顺便聊聊后头的路。
这客栈也不知是厨房大/人多速度快,还是真对他们特殊照顾,几房的人拿两张桌子拼着坐下还没会儿,小二就领着人将他们定的饭菜给送来。
这儿的调料品可以说是几乎没有,只有盐和酱油,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菜里放点油再放些盐,那已经是好滋味。酱油那是金贵品,一般人吃不起,也没地儿可买。
客栈给送了盘用酱油烧的红烧肉来,红通通的往桌上一摆,甭管它味儿如何,就那色,看着就让人流哈啦子。
菜差不多都那么一个味儿,对于高端的客栈酒楼来说咋办?
往形上想法子。
一桌子菜在形上那叫一个华贵,华丽,且只显一个字——贵。
抄肉片的周围摆着雕花,这道菜名字及好听,叫富贵呈祥。
鸭汤里放了雕花白萝卜,叫金玉满堂。
田老太手拿筷子都不知从哪下手,这好看的,不管从哪盘夹走一块都感觉亵渎喽。
祈宝儿抱着碗米饭给自己来了筷肉片,肉片放在米饭上,和着米饭一起嗷呜扒一大口。
一双大眼睛谁也没,双眼只定着桌上的菜,两边腮帮子都鼓起的快速嚼着。
好家伙,被她这么一来,大家伙哪还有时间感叹啊,赶紧都上手上嘴开吃。
两大桶米饭,是那种得成年男子才能抱动的大桶,可等祈康安洗好出来,米饭只剩其中一桶桶底下的一点点了。
祈康安刮了半天,才刮出一碗饭来。
一家子全都吃撑了,个个都或瘫在坐榻上或是捂着肚子在屋里来回散步,而他的吃货闺女,竟然还抱着碗饭坐那啊呜着。
幸好还有个田老太没忘了大儿,早给夹了碗菜单独放着留给他,“呐,快吃。”
祈康安心里那叫一个哎哟,还是娘疼他。
一手饭一手菜来到闺女身边,“宝,饱了没?”
桌上的菜已经全空了,祈宝儿这碗还是用着最后的汤汁来泡饭,她将最后一点扒里嘴里后抬头望去。
“饱了。”
瞧着傻爹手里可怜兮兮的那些,没好意思说只吃了七分饱。
她都已经造了七大海碗的米饭,菜更是所有人中吃得最多的那个。
祈康安这才放心的坐下开吃,没会儿一碗饭一碗菜便落进腹中。
一抹嘴放下碗筷,祈康安便讲起了正事,“爹,等下我就叫蔫巴他们几个到城里去寻粮,听何员外和那主薄的意思,都是城里不能久留。
我寻思了,咱们这回粮不买多,客栈这儿应该不会为难咱,都做成干粮随身带着。”
虽然这儿住得好吃得好,可他心里不踏实。
祈老头也是一样,“成,要带乖乖去不?”
祈康安看了眼闺女后摇头,“这回不带,让宝儿在客栈好好休息下。”
不知为啥,他一想到带宝儿,心里就跟突然被刀削了下般的刺痛了下,似乎带着宝儿会有啥不好的事发生般。
祈老头点头,转头问叶三妮:“老大媳妇,里面床铺得现成的吧?”
叶三妮回答:“现成着。”
“那你先带乖乖去休息。”
叶三妮哎了声抱起祈宝儿进内室。
祈宝儿趴在娘的肩膀上看向家人,其它人都还好,难得的吃到爽快,二叔和三叔还有姑爷坐在坐塌一边正在低头聊天,几个郞和无忧一块在坐塌另一边玩石子,奶和姑奶她们已经出去了,说是不省时间,去另一屋做绣活。
只有还坐在桌旁的她爷和她爹不对,虽然他俩已经极力在掩饰,装得一副似乎一切正常的样儿,可早熟透他们的她,依旧能看出这俩眼底的忧色。
把她支开的忧,是针对她来的?
叶三妮给去了外衣后放床0上盖好被子,坐床边直瞧到闺女从眯瞪着眼到逐渐睡去后,才揪心的轻轻叹息了声。
她不懂太多,可与公爹和相公生活多年,多少还是有些了解他们的。
以前啥事都与宝儿商量着,这会儿却特意将宝儿支开,是这里有什么事会伤害到宝儿吗?
这事儿要说到小二第二次来送饭。
第175话、谁要积这个德(加一更)
小二在带着人来摆好了饭菜要离开时,出门前特意将祈老头拉到了一边小声提醒了句:
“宣王爷喜幼女。”
祈老头一听,那还得了。
赶紧拽住要走的小二打听,这喜幼女是咋个喜法,是人家自愿送他的喜,还是当街强抢的喜?
小二给面子的回答了:“强不强抢,咱身在卫城,不都王爷一句话的事儿?”
哎哟,他乖乖那个俊的,宣王有那癖好,乖乖要是出去被他瞧着那可不得了。
祈宝儿在睡觉就等于在修炼,别人吃饱了就睡指定伤胃又伤身,对她来说一点影响没有。
而且吃了个七分饱让她的睡眠质量更好,一觉直到第二天早晨。
内室一个人没有,不过能听到从外间时不时传来几道大郞和三郞的说话声。
祈宝儿自个爬起来穿衣服,只这轻轻的窸窸窣窣声,便惊动了外头的大郞,丢下三郞一马当先的冲了进来。
“妹,你醒啦?放着,哥给你穿。”
祈宝儿已经穿好了衣服裤子,正扒在床边去够鞋,大郞跑过来将她又翻过来坐在床边,蹲下抓起她的小脚给穿鞋。
慢了一步的三郞:“……”
下回,下回他一定要比大哥耳朵更灵。
“妹,昨晚爹和蔫巴叔他们买了好些粮回来,卫城这没麦麸和糠,最差的也是玉米面和黄豆粉,村里人这次都舍得了,都是白面和玉米面或是黄豆粉。
对了妹,爹说今天咱们再住一天客栈,所有人都不准再出客栈。
把粮全给做成干粮,后头的路如果顺利的话,估摸着再走三天就能到去屏城的关隘。
爹让大家备上五天的干粮,让大家把板车都劈了当柴给烧了,这几天都不推板车加负担,除了几个得推人的。”
祈宝儿眸色闪了闪,所有人不准出客栈?
她爹出逃以来头一次的这么紧张,是出了啥事?
帮妹穿不成鞋,三郞已经跑去端早饭,不能啥功劳都被大哥给占喽。
老祈家没在院里的厨房做干粮,而是向客栈借了客栈的大厨房,把院里的小厨房让给了其它人。
三郞跑到大厨房时,这时已经过了早饭的点,厨房客栈基本没在用,大厨房里全是老祈家的人。
祈康安发愁的声音传来:“还好昨晚我没带宝儿出去,蔫巴在粮铺那无意提了嘴宝儿,立刻那掌柜的就问我们是不是有闺女。
说宣王妃无子无女,又独喜女孩,就想收养个女儿,要是我有闺女,若被宣王妃给看上,咱家八辈祖宗都积了大德了。
我自是忙说没有,那掌柜开始还不信呢,我好说歹说才混了过去。”
叶三妮喷喷的呸了声,“谁要积这个德?”
李琴的声音打着颤:“爹,这可咋办?咱们进城时指定有人瞅着宝儿了,会不会????”
祈老头厉声道:“不会,进城的难民中又不是只宝儿一个小姑娘,而且当时宝儿身上也脏兮兮的,瞅不出俊还是孬。”
“是啊,咱昨晚都埋汰着。”田老太也咕呐着,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别人。
三郞的脚步顿住,屏着息的凑近厨房窗边,将耳朵贴在窗户上。
祈康福:“大哥,那你们昨天在街上有碰着其它女娃没?”
祈康安:“我就奇怪这点,有瞅着,都正常着,街上有男娃有女娃,年长的年幼的都有。”
给他感觉,,,咋说呢??
就好像所谓的宣王妃收养女孩,只收养难民的女孩一样。
这么一想,它就不对劲好吧。
祈康富脑袋顶挂着个大问号:“这事儿一想就不对,可哪不对嘛,我想不出来。”
祈老头都懒得看他,这要他都能想出来,基本宣王他们已经直白将真正的目的说出来了。
这时叶三妮无意撇了眼窗户方向,看到了上面印着的影子,“谁?”
祈康安丢下手里正揉的面抽出平头刀就冲了出去。
老祈家人都提起了心,莫不是客栈对他们还有啥目的,竟然派了人来监视他们。
没会儿祈康安冷着脸的拎着三郞的衣领子进来,“躲外头做啥?”
“妹醒了,我给妹来拿早饭。”绝不能承认他有偷听。
出于对自家孩子品性的信任,老祈家人倒都没怀疑他,只当他是刚巧到门上被叶三妮看着。
祈老头赶紧去拿了俩食盒,一个给装了满满一食盒的馒头,另一个给装了一大瓦罐的鸡汤。
“我去就成,三郞你留下帮忙。”
三郞:“……”
我还想回去告诉妹呢。
厨房的其它众人早麻了,三郞在,也不好再说什么,全一心做起自己手头的事来。
三郞的功最终也没邀成,祈老头在祈宝儿面前哪能瞒住话多久?
瞧着孙女啊呜着馒头就着鸡汤吃得喷香,奶白的小脸上一对梨窝随着她的咀嚼若隐若现,观音娘娘坐下童女都没他乖乖这时瞧着招人。
祈老头那心啊,悬得都快要崩断。
忍啊忍,忍啊忍,还是没忍住。
“……”将事情大致一说后,立马叮嘱道:“乖乖啊,听爷了,咱今天就在客栈里,明天一早咱就走,出了城咱就安全了。”
祈宝儿侧歪着脑袋瞧爷:“……”
竟然还有这一出,她还以为爷和爹他们是怕她在卫城惹事呢。
“嗯。”待客栈而以,不难,大不了她吃饱了再睡一觉。
祈宝儿不是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
在明知道宣王在图难民堆里的小姑娘,你偏一股脑的往人面前撞。那不是勇敢,那是欠。
说睡就睡,早饭后祈宝儿又缩回了被窝里。
外头冷着呢,她虽然不怕冷,可躲暖和的被窝里,它不比在寒风中吹着它舒服吗?
除了到饭点被叫起来吃饭,祈宝儿就这么的真给睡到了第二天一早。
没帮啥忙,但也没惹事,老祈家人都非常满意。
一大早,天刚灰蒙蒙着,她就被亲娘从被窝里吧啦了起来。
“咱忍忍,等下再睡。客栈的掌柜的是好人,说要去厢北县城送货,能带上你和你爷还有严叔。”
掌柜的本是说只带宝儿一人走,那家里哪能放心啊?
于是加了个祈老头。
可只祈老头一个也不放心,便又加了尚武的严贵安。
第176话、在路上
几辆马车缓缓的朝着城门靠近。
守城门的衙役眯着眼眺望,看清第一辆马车前坐的人时,其中一个走了过来,甚是熟悉的打招呼。
“是赵掌柜您啊,这是要出城?”
赵掌柜笑着应声道:“去厢北县送些货,将士们在厢城外守着,咱可不能让他们吃不上口热呼饭。”
这话听着多大义呀。
衙役朝赵掌柜竖起大拇指:“还是赵掌柜您敞亮,我听说厢北县城的其它客栈都关了,就您的客栈还开着,还时常给城外驻军的地儿送粮又送肉。”
赵掌柜抿嘴微笑的摇了摇头,一副受之不起的谦逊。
衙役退让到一边,“赵掌柜,您快去吧,路上小心啊。”
赵掌柜笑问:“不查查?规矩不可破。”
“查啥呀,不信谁也不能不信您不是,否则可真要寒人心了。”
赵掌柜朝衙役供手道谢。
马车继续动了起来,缓缓路过城门。
车厢内的祈老头紧紧的搂着祈宝儿,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旁边的严贵安自到了城门车一停下,手就一直放在一旁的配刀上,这会儿更是抿紧了唇全身都紧繃着。
手里的刀还是祈康安的那把宝贝平头刀,他自个就只有把菜刀。
过了会儿,车门打开,赵掌柜躬着身走了进来,坐到严贵安的对面。
赵掌柜先是笑着对严贵安点了点头,再转头恭敬的对祈老头行了个晚辈的供手礼。
“老人家好,见过宝儿姑娘,本应该早日拜会众位,只是在下昨夜才归来,夜已深不便打扰,实在是失礼了。”
祈老头哪被这么尊贵的人这般礼待过,吓得是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们受你们照顾才是。”
原本还担心着,现在瞧掌柜这态度,心可以放下一半了。
祈宝儿则是受之无愧的对赵掌柜点了点头。
这般荣宠不惊的模样,让赵掌柜真正的相信了主子的话,小姑娘着实是救了他们家二公子,是吴家的大恩人。
至于小姑娘年纪小这点,呵呵,这世间的奇人他见的又不是一个两个。
于是,赵掌柜对祈老头他们的态度是更好了,而且他行事圆滑说话风趣,这个好不是那种客套的好,而是种亲近。
更显然的早有准备,中间桌子的底下有个和桌子一样大的暗客,打开里面全是吃的。
而且,除了一包可供他们一路到厢北县城的大饼外,其它的全是零嘴,瓜子,花生,蜜饯,糕点,还有好几盒做得精致的米团子。
祈老头,严贵安:“……”
这得是多了解乖乖/宝儿?
去厢北县的路上,难民几近于无,走半个时一个时的,才能偶尔碰着队也像他们这样像是运货的队伍。
穿着都不显难民,而是大部分都是很适合冬天远行的动物毛皮衣。
祈老头掀开窗帘一角朝外看了眼,“这都是往厢北县城送东西的吗?”
这也太多了,二三十辆车装得满当当的,都是一人在主推,左右各一人扶推着。
还有前头两个骑马,中间左右各四个骑马,后头又俩骑马的,像是守护,可他怎么看怎么感觉有点像是在监视?
赵掌柜撇了眼外头笑道:“那是军需,往平阳隘或是再往前送。”
平阳隘祈老头记得,这条路通向屏城有三道大关隘,平阳隘是从他们这出去的第一道。
“哦。”虽然已经能放松不少,但祈老头在赵掌柜面前还是挺局促。
赵掌柜像是没发现般,依旧一脸淡笑的继续道:“平阳隘是最易守难攻的一道关隘,左右皆是万丈悬崖,悬崖下方是湍急的河流,只要守住了城门,外头就攻不进来。”
“不是,那……??”他们不是也出不去?
“你们可以装成运粮队伍。”
祈老头:“……”
这咋装?
这为官家做事,哪件不是要这凭证那凭证的,他们上哪弄凭证去?
祈宝儿嚼着膏点抬眸看赵掌柜,赵掌柜这时也正看向她,祈宝儿那忽闪忽闪的萌哒哒大眼睛着实令他有些招架不住。
他有一妻两妾,儿子倒是有五个,可没人知道,他喜欢的其实一直是闺女,偏夫人无法生育,两个妾又一个接一个出来的全是儿子。
赵掌柜又想到了主子家,那位老爷子可也是喜欢女娃喜欢的不成,堂弟家的孙女都被当成宝的宠了这么多年,眼前这位这般俊这般的招人,还是恩人,若是被老爷子看到……
这般想着,赵掌柜就更想提前卖个好。
这家就光救命之恩这一层在,将来他搞不得都得巴着他们。
人哪有不想往上爬的?就算不图个大富大贵,与这些人交好也不会有坏处。
“老人家您放心,我们大公子已经做了安排,会有人安全护送你们出平阳关。”
大公子?
“你们大公子,是吴大?”还是渊少爷啊?
祈老头其实早就想问了,挂着救命这个恩的,就那仨。
辰一他没想,这名儿听着就不是自个能当家做主的人。
吴大???
赵掌柜愣了下,立马反应过来二少爷是没说真名。
不过二少爷和大少爷都说了救命之恩的事,那就不是不想报恩的意思。大少爷也下了严令要保证他们的安全,足见整个吴家对这伙人都是重视的。
上头的事,他一个做下人的不好说什么,于是只笑着点了点头:“那是我们二少爷,大少爷行商。”
这么一说,三人都明白了。
一个行商,一个为朝廷做事嘛。
又走了半天,路上气氛逐渐紧张,开始出现一队队巡视的兵,每过一个队,都会上前来寻问。
干啥的?
要去哪?
车上装的啥?
把祈老头和严贵安俩的心脏都吊得高高的。
好在赵掌柜在这特别有面子,巡视的领兵头头竟然都认识他,车厢门开条缝他露个脸,人查都不查的直接放行。
祈老头真是太庆幸他们救了那仨,否则这一路,就他们这群啥都没的老土鳖,压根没法过。
这儿是这样,祈老头估摸着盈州往外的其它通道应该也是这样。
宣王啊,就是没准难民离开盈州的意思。
你们逃不逃,路上苦不苦,那都不重要。
反正怎么折腾都你们自个的事。
只一点,想出盈州,没门。
第177话、已经麻了
夜里宿在野外,这个宿野外和他们以前的宿野外差别那叫一个大。
以前他们自己夜宿野外,板车围成一圈挡挡风雪就顶了天,夜里若下雪,雪又大的,就只能躲路边的山里,让树叶帮着挡挡雪,人缩树底下几人一起的裹着被子哆嗦哆嗦的就是一夜。
可赵掌柜这呢,带着大帐篷,几个护卫没会儿就给在背风的地儿搭起了两顶大帐篷,护卫们住一顶,赵掌柜和他们一起住一间。
还有方便可带的灶,是个能打开能合起的三角铁架子,铁架子顶是个圆形,瓦罐往圆上一放,下面烧上柴,就能吃上热乎的。
在帐篷内略做休息,坐了一天的马车,也活动活动腿脚,然后他们几人再回更能遮风雪的马车上过夜。
四个人挤一马车,坐还没啥,躺就挤了。
严贵安看了看,确定不会有危险便下了马车,坚持去和护卫们挤一挤。
他知道宝儿的实力,赵掌柜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一根手指头就能给戳趴下。
他去和护卫们待一块,反而更是盯住那些护卫。
祈老头搂着孙女盖一被窝在马车一侧,赵掌柜自个一被窝在另一侧,中间隔着张桌子。
桌上还燃着炭盆,车厢内暖和和的,风雪路上能这般休息,享福。
一夜过去,早上随意的吃点继续上路。
于这天的傍晚,他们来到了厢北县城。
厢北县城远远一看就是军0事要地,两个字,紧张,再两个字,严肃。
城墙上隔着一两米左右就一士兵握着长矛站在凹齿那,城门外守城门的也不是衙役,而是同样手握长矛而立的士兵。
进城的都没闲散的一个两个,全是像他们这样成队成队一辆辆车的运着东西的队伍。
祈老头和祈宝儿俩头怼头的掀开点车帘往外瞧,看到每个车队进城前,都有个领头的拿出个像铜制的牌牌给守城门的士兵看。
士兵看过牌子后才给放行,进城的队伍都有牌子,也都没有检查队伍运的是啥。
轮到他们,还是依旧的靠着赵掌柜的脸进城。
厢北县城也有家源德客栈,只是没有卫城大,也没给贵客住的院子啥,顶顶好的屋就是三楼的上房。
赵掌柜直接让人把马车驾到后院里,下车前,他转头特意的看了眼祈老头,又隐晦的看了眼祈宝儿。
祈老头了悟的朝他郑重点点头,把祈宝儿抱起也跟着下了马车。
赵掌柜招来个小二,“把贵客带三楼上房去。”
给小二使了个眼色。
小二本来瞧着祈老头抱个女娃下来震惊得眼都直了,这会儿立刻明白的赶紧引着祈老头他们往里走。
后院去三楼有两条道,一条是先进大堂,从大堂的楼梯上去,一条是他们小二厨娘们走的偏道,小二引着祈老头他们走的就是偏道。
祈老头也不说多余的跟上,路上赵掌柜隐晦的告诉过他们,厢北县的县令是个会巴结的,现在厢北县城方圆早看不着一个十岁以下的娃。
提醒他们,祈宝儿在厢北县更是不能在外露面。
小二带着他们来到三楼最靠角落的一间。
跟做贼一样,小二快速的打开门,祈老头和严贵安俩是窜溜着进去,小二又赶紧的将门着上,门外只余下他匆匆跑远的脚步声。
祈宝儿已经麻了。
从昨天路上开始出现士兵起,她是连去个茅房,赵掌柜和她爷都跟做贼一样,每回马车都给停在山脚边边。
这感觉对祈宝儿来说挺憋屈,哪时她要这样躲过?
可瞧瞧紧张的爷,再想想把她送上马车前泪湾湾的奶和娘,还有把刀交给贵安叔时紧握着贵安叔的手千叮万嘱的爹,,,
她忍。
小二很快就端上来热水和足够五六个大人吃的饭菜,赵掌柜这一路可是见识了祈宝儿饭量,就没见她在醒的时候嘴有停过,好在万幸的是他吃食也备的足。
“不知你爹他们快到没?”祈老头食不知味。
一路上紧张着,感觉时间过得慢,又感觉时间过得快,因为压根没多余心思去想其它。
这会儿暂时安全了,想到媳妇孩子们,心又揪了起来。
严贵安大口嚼着饭:“大伯放心,赵掌柜不是让大哥他们装成客栈的送货的队伍,有客栈的小二跟着一起走,不会有事的。”
可饿惨他了,一路上就没敢松下心来放心大胆的吃过,防外人,也防队伍里的人,把他给整的,做衙役时都没这么操心过。
祈老头感激的拍了拍他的肩,“这一路可苦了你了。”
他不是没眼睛的人,贵安这一路不只是吃没吃好,连睡都不敢安心睡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严贵安笑着真摆手,“大伯这话没意思,都一家人哈。”
祈老头愣了下也笑了:“是,都一家人。”
此刻被严贵安说不会有事的一群人正在进城。
同样被拦住,不过小二手里有通行令牌,而且还是银制令牌。
守城的士兵也认得小二,看了眼一瞧就是难民的一群人,把小二拉到了一边。
“这些难民是啥情况?”
小二瘪了瘪嘴颇为不屑道:“现在难民给口吃的啥都干,我们客栈人手不够,这回送的东西有部分要往军营里送,走的是远路,掌柜的就招了群难民。”
士兵拧着眉,“你们是往关岬隘送?”
远路,关岬隘最远了。
小二点头,“五万斤粮,还有锦衣锦被这些,给送关岬隘。”
士兵又转头看了眼队伍的人,“怎么妇人小孩都有?”
主要是妇人,小孩就二三十个,也都是十来岁的男娃,在农村,这岁数的男娃的确是可以顶家了。
小二一脸的感慨,重重的拍了拍胸脯道:“我们掌柜的心善啊,他们舍不得自家的孩子,我们掌柜也见不得孩子们饿死,便同意让跟着了。”
士兵:“……”
呵呵,明明是心黑的把妇人和孩子也当汉子来用,还能省些口粮,竟然也能说得这般大义,该说果然不愧是生意人吗?
不过这和他们没关系。
给放行。
田老太低着头手扶在车上的一麻袋上,麻袋微微颤了下,她赶忙的抬手一按。
这细微的动作,没引来士兵们的注意,压根没人看他们,拿着长矛当拐棍的支着踩脚闲谈。
长长的队伍缓缓路过城门。
第178话、特殊过城技巧(加一更)
“宝啊。”
田老太紧搂着祈宝儿,心里有着千言万语,可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一路悬着的心呐,只这一刻才踏实下来。
“奶,在呢。”祈宝儿拍拍她的背,揍起她已经冻得紫青的脸左右各啄了一口。
哎哟,田老太这心,顿时就跟吃了蜜一样。
祈老头坐椅子上吃味的看着,刚才看到大家平安到达的喜悦这会儿全没了,只剩下了酸和再酸。
他的乖乖已经好久好久没亲亲他了呢。
“宝,你还好是提前走了,卫城出城那时,正好宣王不知从哪回城,守城门的衙役就把我们都赶一边去跪着等宣王过去。
离我们不远也有伙人准备出城,也跪那等着,他们中有好几个小孩,那宣王的队伍过去后,冲出来十几个兵上去就把那几个小孩给强抱走了。”
虽然一人都给了十两银子,可这是银子的事儿吗?
最关键的是,那伙人最终也没出得了城,要通行令才能出城,可那伙人没有。
田老太真是感激赵掌柜他们感激得不行,要不是赵掌柜教他们在过城门时把孩子们都塞麻袋里装成粮来运,他们这伙人中孩子才多呢。
就老祈家,十岁之下的就七个,要再加宋家和齐员外家,那是十一个。
也更信重大儿,一开始只听说要女娃,他们原还只准备把无忧给用装麻袋藏着,是祈康安说以防万一,男娃也都给藏着。
城门口被抓走的那几个,可全是男娃。
叶三妮也是心有余悸的坐那还在回神,田老太话落她还在晃神的接口道:
“娘,可不您说的,当时我吓得魂都掉了,路上碰到那些兵上来查,我心都是突突直跳。”
出了城门后直等看不到卫城了,他们才敢把娃从麻袋里放了出来,也不能一路把娃放麻袋里给拉两天,那孩子们得僵在麻袋里。
谁知走到半道就有兵上来查,还好小二知道大致哪儿会出现兵给提前提了醒。
后来一半的路,他们都不敢再把孩子们放出来,全一直塞麻袋里还不准他们乱动,就怕着突然又出现一伙兵。
这一路来,都全不记得累,也不记得心疼那些他们为出卫城而主动了丢了的大半家当,光顾着紧张和害怕去了。
祈老头问:“娃们都还好吧?”
回话的是祈康福:“还成,就都半僵了,路上颠着又不敢动,好几个出麻袋时腿都伸不直。”
客栈就一辆马车,赵掌柜带着祈宝儿他们给驾走了,老祈家的其它孩子同样的也是只能藏麻袋里。
老祈家的马车板车那些同样也弃了,他们装成运粮队伍出城,有哪个运粮队伍驾着马车的?
像赵掌柜这样的,那马车上得有个赵掌柜在那才成。
大郞和二郞看着已经是大人便跟着走,三郞个大些,躲麻袋里只能屈着,腿伸不直的娃中就有他一个,这会儿正在隔壁屋里热水桶中泡着。
赵掌柜像是有预知技能般,早让客栈给准备了充足的热水,这会儿大家各屋的安顿下,一间间屋内已经都备着热水在那等着。
祈老头:“能安全过来就好,你们也甭都挤这了,先都回屋暖暖身子,有啥事晚上再说,咱反正在这得住一晚。”
这倒是,一家人终于团聚的才赶着挤一挤,这会儿都心安了,有啥事等会儿说来得及。
田老太不舍的放开祈宝儿,叫上妇人们去对面屋,都女的,挤一堆洗没啥,这一路都这么过来的,早忘了害那个羞。
男的就更简单了,洗啥呀,围着浴桶用布拧了热水擦擦就成。
衣服也没得换,大部分人棉衣就身上一套,有湿了的,脱下来烘干了继续穿。
祈康安一直不见人影,直到老祈家的人都已经坐在祈宝儿的屋里开始吃饭,他才一身雪白的出现。
叶三妮赶紧起来拿着扫把把他衣服上的雪扫去,边小声问道:“咋楼下不扫了上来,客栈里暖,这一路上来都化了不少,你瞅,衣服都湿了不少。”
这么厚实的棉衣,烘干可不容易。
祈康安咧嘴笑了笑没多解释,他这不两天没见着闺女想嘛。
“爹,坐这。”大郞忙起来让出位置,自个站在桌旁吃。
祈康安没客气,大步过来坐下,接过田老太给装的米饭先扒了一口,再来筷抄肉一起嚼。
咽了后道:“爹,原来赵掌柜他们要帮宣王运粮,我还以为他为啥要分开走呢。”
他开始不太明白,明明只前后脚的事,赵掌柜却要和他们分开走?
都想赵掌柜是不是有啥企图了。
刚才小二和他说了他才知道,原来赵掌柜运的是客栈的自己的东西,而他们运的那些,是宣王的粮和其它军需。
赵掌柜他们之所以进出城门这么轻松,无论衙役还是士兵都认得他们,是因为他们对将士们的‘爱护’,对宣王的‘忠心’。
源德客栈自从战起,就一直在义务着帮官府给各关隘运粮,偶尔的自个还会捐一先。
两个来月了,差不多五六天他们就会运一次粮,可不各个守城门的都认得他们。
祈老头问:“你刚才是跟他们去交接了?”
“嗯,不算交接,粮和棉衣棉被那些都在客栈后院搁着,虎子,,,哦,就咱在卫城跑得近的那小二,他带我去给通关文书戳个章。
明早咱再走,县里会安排一队人跟着,虎子让我露个脸充做副领队,省得路上那些人会刁难咱。”
虎子是这次运送的领队,带着的运送人员,一半是客栈自己的人,一半就是他们这群难民。
祈老头脸色微变,“这里还会派人跟着咱?”
“对,这派了队人跟着,到了平阳隘,这跟的人就停下回头,平阳隘又会安排人跟后头的路。
这样交接着,后头的路会一直有人跟着,直到咱们把粮送到关岬隘那儿。”
没法,他们不这样压根出不了卫城。
只能挺而走险。
“那咱们到时要是不见了,赵掌柜他们会不会……?”可不能帮了他们,结果却自己遭了祸。
祈康安喝了口汤道:“这点我问过赵掌柜,他说没事,大公子有安排,到时会演出戏,让咱全‘死’。”
第179话、有啥让人可图的
入夜,叶三妮侧躺着边轻拍着闺女的背,边愁着脸目光无神的盯着桌上的烛火。
睡旁边的祈康安翻了个身,眼睛睁开一张线的瞄她,悄着声问:“你也睡不着?”
“嘘~”
忙低头看闺女。
祈康安被她这紧张兮兮的整得自个儿也心提了起来,跟着媳妇屏着息的低头瞧闺女。
好在他闺女是只小居居,万事不知愁,张着小嘴打着呼呼睡得正熟。
叶三妮给闺女掖严实被角小心又缓慢的坐起来,坐好再次确认闺女睡着实实的后,二话不给的先掐住祈康安腰上的痒痒肉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旋转。
祈康安:“……”
撕牙咧嘴的赶忙捂住嘴阻止自个痛呼出声,他这是哪又招了媳妇啊?
“你跟赵掌柜哪熟啊,竟然把闺女就这样的交给个陌生人,还好咱闺女好好的,要出点事,她就是掉了跟头发丝,我就跟你拼命。”
“哎哟媳妇,轻点轻点,真疼。”祈康安忙抓住叶三妮的手,“你当我不疼闺女,要没把握,我能放心把闺女交给别人。”
叶三妮抽了抽手,没抽动,索性着不理的瞪他,“才第一次见,你哪来的原由就相信人?”
一开始一听说宣王那什么她也急得上头,脑袋发懵着爷们说啥就是啥了。
等出了卫城,她逐渐的冷静下来,越想是心里越揪着。
路上大家伙都累着,相公要担的事又多,她这才一直忍着没声没响。
可心里它憋着。
到了客栈瞅着闺女了,一时也把这事给放下。
这会儿瞧着闺女熟睡的面容,她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人才跟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赵掌柜明显是吴大的大哥的人,咱宝儿救了吴大,说得不客气些,那是整个吴家的恩人,他大哥要真心对吴大好,指定是得替吴大在报恩。”
“那要他们兄弟感情不好呢?”
祈康安像瞅傻妮子般的瞧着自家媳妇,颇为无语,“媳妇,你想想,用你精明的脑袋瓜子好好想想,要吴大和他大哥感情不好,就咱在卫城那情况,他只要不理咱,咱连城都进不了,他至于把咱弄进卫城,再单独骗走宝儿,然后对宝儿不利?”
多余的事不是。
“那他要是对宝儿有企图呢?”
“那他也不需要出面,卫城表面道义着,其实就是想着法的不让难民们离开,咱没人帮助,指定也是出不了卫城。
源德客栈在卫城关系这么通,咱在卫城,他们要有啥企图,咱都不可能知道对方是谁,该着道已经着了道了。”
他们就一伙啥都没的难民,能有啥让人可图的?
唯一值得人图谋的,就是宝儿。
宝儿,恰恰是他一点都不担心的,一个是这一路来他多少瞧清了宝儿的实力,那不是他们普通人能去衡量的。
二嘛,跟飘仔久了,他已经能明白宝儿为啥啥都不怕,平时都一副生死看淡的样子。
这么说吧,对于寻常人来说,死就是全部的结束,所以才会怕。可对他们家宝儿来说,那不是结束,也不是开始,只不过是一个经历。
就像你每天都要吃饭,早上吃的饭是熟的,中午吃了顿半生不熟的,晚上还会继续吃饭,你会因为中午半生不熟的一顿而感到绝望吗?
好像哪不对,不管了,反正差不离这意思。
不强求,信直觉,对了咱认,错了咱也认。
祈康安觉得闺女这心态挺好,是挺脱俗的,整得跟个尼姑一样,但不得不说,人哪,当你不去强求时,就会发现自个活得更自在。
他现在也在学着闺女的这生活态度,没尽学,毕竟他得对三四百条人命负责。
不过这回对赵掌柜这事就有点,和赵掌柜的聊天中,及客栈对他们的态度中他感觉到对方的善意,他直觉上他们是来帮他们的,再分析分析,信。
叶三妮一寻思,可不是,他们能值得人图的,就人命了。可在这儿,人命他么的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至于宝儿,不是她一个做娘0的自吹,她也不信普通人对对付得了宝儿。
轻呼了口气,“还好宝儿没事。”
祈康安好笑的捏了下媳妇的鼻子,“咱们这些人啊,谁能出事就咱宝儿不能,你别忘了,她有大殿下爹在保护着呢,还有银仔你忘了。”
提到银仔,叶三妮看着屋里角落那趴着的那一大坨雪白也没能忍住的露出笑容来,“我还以为它跑了呢,原来这么忠心。”
祈宝儿从卫城走时没带银仔,只交待它要保护好祈康安他们。
谁知前脚祈宝儿刚走,后脚银仔就不见了。
那时队伍已经要出发,祈康安也不知它跑去了哪,更不能满城的去寻它,只能狠了狠心,下令出发。
一路上他都掂着银仔,不是他和银狼关系多好,平时都没怎么处过呢,哪来的感情?
他就是担心闺女问他银仔时,他拿不出来。
没想到快到厢北县城时,好家伙,雪白的一坨竟然趴在路中间等着他们。
还好小二他们都在客栈见过银仔,否则那时双方就得干起来。
为防万一,银仔都是拿了几块大床单给裹着放板车上拉进的城。
它也聪明,跟它说清它的样子太打眼后,竟然真趴在板车上一动不动。
本来这一路过来就累着,夫妻俩闲聊了几句心情一放松,倦意就上了头,叶三妮捂嘴打了个哈欠,一手搭在闺女的腰上又是一个秒睡。
祈康安也同样的倒头闭眼,没会儿就响起了鼾声。
这时他们所聊的赵掌柜却依旧在奉笔疾书着,虎子端了杯茶进来,“掌柜的,夜深了,您也快去歇着吧。”
赵掌柜头也没抬:“他们呢?”
虎子知道问的是祈家村的人,“都休息了,大部分人住的是大通铺,我刚去瞅了眼,里面只有打呼噜声。”
卫城的客栈住个上千人都没问题,厢北县这边就不成了,上百都挤。
一开始虎子还担心安顿不下呢,没想到他们愣是给挤着住下了,三楼掌柜的私心的没给安排其它人住,二楼那一间最少着住了十人,一楼大桶铺更是一间挤了上百人,转个身都难。
他刚才都不敢进去,怕一脚下去就会踩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