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负能量增长”女孩儿的初次逆袭
苏妮万万没想到，昔日申请项目经费时，千难万难、难拿到钱的学校，这次竟然会这么大方的，奖励了民族风情社5000元。此外，对于本次展览出力最多的龙泽明和苏妮，也每人给了300。
并且，基金办的老师还对龙泽明和苏妮道，准备在期中考试之后、放假之前，于学校艺术楼的演播厅，举办下颁奖仪式，表彰学校各个社团，在今年内所做出的优异成绩。
因此，这天放学后，苏妮和龙泽明到了基金办，只是先领了钱，至于给社团的奖状，等到考完试后，老师要当着众人的面，再发给他们。
苏妮从基金办老师那儿出来的时候，只觉有些晕乎乎的，手里拿着真实的300块，想起昔日被班长和她的室友们，忽悠着进这个社团。
那时，她被突然任命为“经费管理干事”，从小到大，从没有当过“领导”的苏妮，被猛然间提到这样的高位，加之许倩她们给她戴了好多高帽，苏妮走出班长她们寝室的时候，也是这般的晕晕乎乎。
她曾想过，这或许，是她潜藏的虚荣心，作了祟。所以那会儿的她，根本没有听出，许倩把这个高位传给她之下的，实则甩锅。
也一直到今天，苏妮望着这3张红火的钞票，她才蓦然明了，原来自己当初之所以乐意接受这份“苦差”，愿意为了社团无怨无悔地付出，都是因为，身为学渣、学习链的最底层，向来受到漠视、鄙夷的自己，于内心深处，事实上，也渴望着老师、同学们的“认可”——
是的，就像底层老百姓，也同样追求幸福生活一样。一直学习不好的苏妮，也希望自己能在成绩之外，得到一点赞扬、一点奖赏。
从小学开始，她就在跟分数较劲，学校的老师们看分数，爸爸妈妈也看分数，对着分数，他们统一摇头叹息，双双说：“这孩子真笨。”
因为分数，苏妮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负能量增长”的女孩儿。从别人的否定，渐渐，到自我否定。她现在已经记不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所有的放任自流、不求上进，都是因为，她都看自己是个“废物”！
“反正我也考不上大学的。”
“反正靠学习出头，于我，也是不可能的。”
这样的念头，即便到现在、踏进基金办老师办公室的前一秒，还盘旋在苏妮的头脑里。
所以，她追剧、翘课、挂科，做一切听之任之，自暴自弃的事儿。她是“废物”嘛，“废物”的一生，都已经被人看死啦，没有人觉得她会有大出息的，那她，还不能让自己轻松轻松，做一个“废物”该干的事儿？
但这一刻，老师的肯定，就在之前。奖励，也实实在在地握在她手里。而且，老师说：“下学期，会展大赛完成后，龙泽明你这个社长、苏妮你这个副社长，就要开始好好培养社团接班人了哦，老师希望，等你们毕业，还能看到像彝族风情背包展，这样激动人心、盛大的学生展览……”
苏妮一愣！脚步一顿。
她就立在他们学校，那条通往宿舍区域的大马路上，她说：“龙泽明，之前基金办的老师，叫我什么？副……社长？基金办的老师是不是搞错了？这300块，是给班长李佳芹的吧？不是给我的吧？”
龙泽明笑了：“我听得很清楚，老师说的是，‘苏妮你这个副社长’。所以，300块，就是给你苏妮的。你不是我们社团的经费管理干事了，你是副社长了。”
苏妮眨眨眼：“可是，我什么时候升的职啊？我怎么都不知道？喂社长，这事儿不对呀，你都没有召开社团会议，跟社员们讨论一下啊。那他们要是不同意怎么办？我又要里外不是人了啊……”
龙泽明都懒得理她了，翻了个白眼儿，朝男生宿舍的那条分岔路上去了。
苏妮只能在他身后喊：“喂社长！你解释一下啊！喂！我把这300块花了哦？我真的花了哦……”
于是真的花了100多块，买了个肯德基全家桶，给室友们吃。
余下的钱，她小心翼翼地收好，她准备再请张维和陈老板，吃点什么。
跟着，存1块硬币，到她的储蓄罐里。她要永远保存这1块钱硬币，因为，它代表了她苏妮人生中的第一个里程碑，它证明了，她可能是个学渣，但她绝对不是无能的“废物”！
不晓得是不是有了这次难得的“正激励”，苏妮这学期的期中考试，在考场中“刷刷刷”写的格外顺溜，考最后一门《社会统计学》时，“阿庆嫂”为免苏妮，又犯大一时的“病”，特意拉了把椅子，就坐在她旁边。
结果全程，苏妮低着脑袋，连眉毛都没抬。
交卷时，“阿庆嫂”极满意的还对她道：“你这学期进步很大，我扫了眼，卷面上至少能有85分。你好好的，下学期再接再厉，争取在毕业前，把英语4级也考了，听到没？”
苏妮“嗯”了一声，重重地点了点头，跟着出了考场，与室友们一道，高高兴兴地回寝室，单等次日的社团颁奖典礼了。
4个人进了女生宿舍楼，路过201班长寝室时，见班长她们也刚从考场回来，大敞着门，有人正在往拉杆箱里，收东西呢。
梅梅故意停了脚，在班长她们门口道：“哎呀班长，这么早收拾啊？明天社团颁奖，你们不去参加了吗？”
把班长一张脸说的是又红又白。
苏妮不喜欢梅梅这样，便皱眉不客气地喊了一声：“梅梅，走了！”
梅梅见马屁拍在苏妮的马脚上，撇了撇嘴，便只能跟上室友们，继续往自己的宿舍去。
只听身后传来——“砰”的一声。班长把她们的寝室门，关的震天响！
梅梅就又高嚷了一句：“拆家呀？！”
苏妮便不得不教训道：“梅梅，别挑事儿了，做人留一线吧。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是嫌我跟班长的梁子，结的还不够深吗？拜高踩低，不是有德之人所为，你以后到了社会上，也不要这样了，会吃亏的。”
梅梅愣了。从前，只有她“教”她的份儿，没想到今日，却是反过来了。
虽然有点不爽，面上，却还笑着，跟苏妮撒娇道：“哎呀妮妮，我都是为你不值，她之前那么欺负你……”
“都过去了。”苏妮打断她，很严肃。
梅梅就不敢吭声了。
第120章 资源为谁而倾？（九）
社团的颁奖典礼，就在周五，学校全部考完试的上午9点。苏妮跟室友们到时，乌泱泱，艺术楼顶楼的演播厅内，早已经坐满了各大社团的人。
此情此景，让苏妮忆起大一初入校时，军训最后三天，学长们在那条通往生活区的必经之路上，摇旗呐喊，招呼新人参加的热闹。
大二开学后，班长和她的室友们，也曾这样积极的招过新。一届又一届青春的身影，如开了一年又一年的花儿，对群体来说，他们是这社会最富有活力的组成部分；对个体来说，每个人，又都是独特的灵魂。
不同的有趣，因机缘巧合，碰撞在一起，有撕扯、有矛盾、有和解、有温馨。
不知是谁开启了那些不同的鄙视链？今时今日，当苏妮站在这偌大、宽敞的演播厅，望着眼前，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只觉生命的际遇，本就处处充满了新鲜与离奇。
每一个人，都是上天赐给他们父母，最好的礼物。既然如此，又何必鄙视？未来，在座的所有人还将有不同的遭遇，谁又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呢？
恍惚，窗外的阳光照进心房，苏妮满心室，都亮。
跟室友们一块儿找空位时，有个女生，忽然挡在了她们前面，问：“你们是民族风情社的吧？”
苏妮跟她的室友们皆一愣。
只听那女生又道：“你们的背包展，我去看了。”
指了指王臻：“哪，这位学姐，还给我倒饮料来着，所以我知道你们。你们民族风情社的展览，办得太好了，真的很有意义。嗳，我还买了一个小零钱包来着，你们看！”
说着真就从书包里，拿了个极具彝族特色的小零钱包出来，在苏妮和她室友们面前晃了晃，苏妮她们都笑了。
那女生便又很热情地带着苏妮她们一块儿找空位，坐下了，继续道：“我是动漫社的，我们社长受了你们民族风情社的启发，说是明年，也打算搞个Cosplay的活动，只不过，我们还没想好，这种活动要怎么盈利、怎么拉赞助，怎么让社团更持久的发展下去？
嗳，几位学姐，不如明年，你们社团赞助我们社团办活动吧？大家都是校友，相互支持，也是应该的嘛！”
张菲儿“豁”地笑了，道：“你可真行！一上来，连个方案都没有，空口白牙的，就来提赞助。你是知道咱们社团，今年挣钱了，所以，一心一意奔着咱们的钱来，是不是？！”
那女生惊慌失措，忙摆手：“不不不！学姐你误会我了！我们是真想做事的！我、我、那个……”
王臻道：“你要我们赞助不是不可以的，不过，你要让我们副社长看到你们的计划书以及诚意。要是，你可以让我们副社长满意，那我本人，还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明年虽然学业上忙一些，但是，空闲时间，给你们提供些帮助，也不是不可以的哦。”
“副社长？”
王臻微笑着对她介绍道：“喏，坐在我旁边的这一位，就是我们民族风情社的副社长、苏妮。”
苏妮便也笑着，冲女生点了点头。
那女生惊喜异常，还欲说什么，只听龙泽明站在走道那边喊：“苏妮！”
苏妮转过头，朝他挥手。人太多，龙泽明又来的晚，已经没有座位给他了。他便只能，站在那里。
幸而仪式很快开始，校长、教导主任等领导们一番开场白后，苏妮和龙泽明很快，便登上了舞台，从校长手中，接过本年度“优秀社团”、“特色社团”的奖状。
苏妮和龙泽明还跟校长握了手，校长对他们说：“感谢你们为学校所做的贡献，学校将永远，以你们为荣。”
校长的手，温暖有力，苏妮第一次站在镁光灯下，被几台照相机，齐齐对着。她的笑容光华灿烂，她蓦然忆起，曾几何时，她以为，这个世界的资源，永远不会倾斜到她的头上。
就拿自己遭遇的来说，被龙泽明和班长赶出社团的那一刹那，她不是没想过，自己不像龙泽明和班长那样，有班主任罩着。
如果班长不是得了班主任的喜欢，有“班长”这个头衔，她跟她的室友们，又怎敢那样肆无忌惮地拿身份压同学、只出工不出力地抢功劳，以及，不顾集体的占私利？
而自己这样的学渣，成绩又不好，挂过科、作过弊，一堆黑料，即便是真心做事情，想要在班主任那里咸鱼翻身，把印象掰正，也是很难的吧？
再说伊菱好了，她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得了义卖社社长陆涛的喜欢，轻轻松松就能得到个“副社长”的头衔不提，让她躺着吃饭，伊菱还不屑呢！
正因为靠人、靠关系、靠头衔身份，可以走得更轻省，所以，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社会上，送钱送礼走后门、托亲戚仗背景倚家族，成了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拜高踩低，岂不正是由此而来吗？
于是，自己身边的这些女生们，才大多不愿努力——因为再努力，也不过是得到别人，轻易得到的东西。那干嘛不跟那些人一样，去送钱送礼、依靠仰仗，让自己更轻松呢？
但这一刻，苏妮真正得到奖励的时候，她才发现，所谓资源，或许有些人的确天生就拥有很多，但对什么都没有的人来说，资源是向脚踏实地、真正做出成绩的人，倾斜的。
比如她苏妮，是因为真的助力社团做出了成就，所以她得了这个副社长的头衔，实至名归。
而反观班长，尽管开局她拥有班主任的偏爱、龙泽明的支持，但心术不正，到底，也是把自己“作死”了——因为账目的问题，现在班主任对她和许倩，都没有以前信任了。苏妮甚至听到风声，说下学期，他们班可能要换女班长……
场下，掌声雷动。
苏妮和龙泽明一人拿着一个奖状，走下台阶。
这日走出演播厅，苏妮问王臻：“王臻，你之前对那个动漫社的学妹说，你可以提供他们帮助，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你的社交恐惧症都好了？你现在不怕跟陌生人交流啦？所以，你也准备参加社团，认识新朋友了？”
王臻道：“我跟秦风——哦，就是那个24小时网吧的房东，你还记得吧？我跟他成了很好的朋友。他不是游戏博主吗？对Cosplay不陌生，所以我想，那学妹如果需要的话，我和秦风，可以帮助她的。”
“呵呵呵呵……”苏妮笑得爽朗，凑近王臻，打趣：“‘很好的朋友’啊？有多好啊？”
“哎呀妮妮你……”王臻瞬间羞红了脸。
一路，打打闹闹。
第121章 妮妮，我好像入了个局（一）
“吁——砰！哗啦啦啦啦……”
恍惚，职院演播厅的掌声，还在昨日，再抬眼，今年的跨年电子烟花秀，已在江上滩码头的夜空中，闪耀出绚丽的光芒。
刚刚升起了一颗粉红色的硕大爱心，苏妮站在码头对面，江边的人行道上，扶着栏杆，她举起手机，摁下快门，把那颗爱心烟花，照了下来。
她预备回家后，开电脑QQ，把这张相片发给张维。
明明，她和伊菱都有喜欢的人，可今年，她们的“伴儿”，却都没有来陪她们。
没有男朋友的日子，到底，还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姐妹最靠谱，苏妮穿着红衣服，戴着红帽子，她倒是一个人，对着烟花，蹦蹦跳跳，兴奋又起劲的。
大过年的，苏妮旁边的伊菱，却身着一惨白长风衣，披头散发，任冬日的冷风，将她的青丝吹乱，她的鼻头，也被冻得通红。双手插着口袋，安静的陪苏妮观赏了约十来分钟，伊菱淡淡，开了口：“妮妮，我们换个地方吧？没意思。”
苏妮还不明就里，道：“这么快？！你去年住你嫂子家，都看过烟花秀了，我没看过呀。不行，我要等那个飞龙！网上说，今年会有飞龙的！”
伊菱微蹙了蹙眉，不耐烦：“我脚酸了！”
苏妮这才意识到伊菱语气里的情绪。说起来，放寒假后，苏妮每去她家找她，她都好像是蔫蔫的，提不起劲。就昨天，苏妮约她来看今晚的烟花秀，她也只是敷衍地应了句：“随便。”
苏妮本想问她发生什么事的？但忽然忆起，那日她介绍周家栋给自己认识，因有些话，不便让她父母听见，所以故意，在小区里跟自己聊天的情形。
苏妮遂没有在她家说什么。此刻见伊菱神情黯淡，想来苏妮没联系她的这段日子，她与周家栋发展的并不顺利。毕竟，她跟周家栋不清不楚的开始时，她就已经看透了，周家栋不会与她结婚，这个事实。
苏妮劝过她的，何必葬送自己？不如试着，靠自己，去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伊菱听不进。
伊菱这会儿应该是积压了许多的情绪，所以她才会没来由地冲苏妮发脾气——关系越近，越不客气。
苏妮撇了撇嘴，便只能顺从地转了身，一边问：“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呀？”
伊菱不假思索地回：“滩前路上，不是有家私人美术馆吗？三楼有一间酒吧，我们去那儿，喝两杯吧？反正这边走过去，也就几分钟。”
苏妮微怔了怔：“酒……酒吧？我没去过。”
赶紧又去翻口袋，问：“那边酒水贵不贵啊？我今天没带那么多钱。”
伊菱挽了苏妮的胳膊，回：“没事儿，我请你喝。我去过了，那边挺高级的，不会是你想象的样子，放心吧，啊？”
苏妮由伊菱拉着往前走，转脸望着她，只觉，短短两月，这人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
她到底是谈了场恋爱？还是走了趟炼狱啊？！
一定要好好说说她！
苏妮心里打定主意，跟着伊菱，到了目的地。
苏妮在江上市住了那么久，这滩前路不知来过多少回，这边有个私人美术馆，她一直是知道的，但对于三楼、这家颇有点大隐隐于市意味的酒吧，苏妮却不晓得它的来历。
伊菱介绍说，实际上这家酒吧在江上市很有名，只不过她与苏妮阶层有限，所以才不知道罢了。这里是精英们的聚集地，一会儿上楼，随便碰到一个男消费者，他的身家在本市，都不会低于百万。
至于来这边的女人……
伊菱笑笑，却是没有多说。只道：“富太们很少来酒吧。”
苏妮便猜测伊菱话外之意，大约，到此喝酒的女人，跟男消费者们桌上的小食，差不多。
不禁扬了扬眉，又冲伊菱，看了一眼。
私人美术馆的历史悠久，底楼的电梯只有一部，是苏妮曾在电影中，看到过的30年代的那种电梯。外观像是一个衣橱，很窄，共有两扇门，外头的一扇，镶了面全身镜，里面的一扇，才是电梯门。
伊菱带着苏妮坐这电梯，打开门时，木门还会发出“吱呀”的声音。
苏妮有点怕怕的，就担心这电梯太老，升到一半，坏掉了之类，把她跟伊菱困在里头。
结果伊菱笑道：“放心吧，这能当古董的玩意儿，人家维护的可好呢！”
拉了苏妮一把，苏妮犹犹豫豫，直到了三楼，走出来，才放心。
果真是一间酒吧，外面朴实无华，平庸得一塌糊涂。但进到里面，优雅的格调、精致的摆设、豪气的装修，确是给苏妮一种别有洞天之感。
服务生们穿着统一的制服，无论男女，一应的白衬衫加黑西裤。衬衫外头罩一件灰色的小马甲，戴红色的领结。
想来这边的待遇，定是不错的，否则，白种服务生不会多过本地的黄种人。
他们穿梭于客人们中间，显得很随性，却又能眼观六路、面面俱到。
比如苏妮她们一进门，便有一个身材姣好的金发碧眼洋妞儿，举着托盘，从她们面前经过的，热情洋溢招呼：“Happy
new
year（新年快乐）！”
伊菱便也笑着回了一句：“Happy
new
year。”
她们选了酒吧吧台的两个位置，苏妮跟在伊菱身后，一路走过来时，就见离吧台不远的沙发座上，两个装扮得油光水滑的男人，自她们踏足起，就一直盯着她们。
苏妮被目光扫射，下意识便去瞥了一眼，见其中之一，面上的笑容轻佻，眼神极明显地流露着一个字——色！就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跟着翻着眼白的，再不去看他了。
那男子被苏妮一瞪，先是愣了愣，继而他身边的那位，“噗嗤——”笑出了声。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却默契地碰了碰杯。
苏妮跟伊菱在旋转椅上坐下，伊菱极为熟稔的，对长相帅气的外国调酒师说道：“Grasshopper（鸡尾酒名字，绿色蚱蜢），for
her。Long
Island
Iced
Tea（鸡尾酒名字，长岛冰茶），to
me。”
调酒师点了点头。
这边苏妮一听，伊菱给自己不知道点了杯啥，她却喝Tea，便赶忙道：“我也要你刚刚的那个茶。”
伊菱笑了笑，回：“茶非茶，酒非酒。跟咱们生活的世界一样，虚虚实实，不知道孰真孰假。放心吧妮妮，我知道你不太会喝酒，我给你点的，是极易入口、几乎没什么酒精度的饮料，很好喝的。”
“哦。”苏妮乖乖应。
话音刚落，背景乐响起，仿佛是为了配合伊菱方才的那段话，一个暧昧的男声，唱：“Are
you
really
here（是你真的在这里），or
am
dreaming（还是我在做梦）……”
苏妮后来回家上网查，才知道，这首歌叫，《if
you
wan
me》（如果你需要我）……
第122章 妮妮，我好像入了个局（二）
尽管“阿庆嫂”有言，让苏妮争取在毕业前，把英语4级给考过了，一本5000词汇量的4级书，苏妮迄今，大概也就背了10来个单词吧。
所以竖着耳朵，把一首英文歌，听的云里雾里，唱到“If
you
wan
me（如果你想要和我在一起），satisfy
me（就请让我快乐）”一句时，苏妮隐隐约约记得，这个“satisfy”，好像是动词，满意、使满足的意思。
心里边就开始实时翻译：如果你想我，就……满足我？
瞬间小脑容量暴增，联系到了什么，一个人在那儿，奇奇怪怪、羞羞涩涩。
唱小曲儿的人，嗓音呢喃沙哑，迷离又磁性。头顶上的灯光，便也旋得慢慢悠悠、色调昏沉。
苏妮再看这周围的消费群众，那一张张脸，恍惚都很像，像、像……像《色戒》里梁朝伟演的易先生。
苏妮不是来做“王佳芝”的，她也没兴趣成为，跟易太太一桌上打麻将的其她女人。
所以接了调酒师递过来的那杯Grasshopper（绿色蚱蜢），青草的颜色，顺滑的口感，果真一秒，便将她的灵魂，从这里抽离——或许全场，确实只有她，是格格不入的。
好在，苏妮并不在乎。
她转脸看了伊菱的那杯Long
Island
Iced
Tea（长岛冰茶），长得就跟冰红茶一样，苏妮想尝尝看的，伸手过去，却被伊菱打了一下。
她说：“妮妮，这里不是女生宿舍，没有两个女孩儿分着喝酒，你一口、我一口的。”
苏妮道：“我是来消费的，又不是来看别人脸色的，我花了钱，只要不影响别人、不妨碍公共，那我干什么，关别人P事？我为什么一定要守这里，没写出来的规矩？”
被伊菱白了一眼，还是不给尝味道，苏妮撇了撇嘴，便只能作罢。
但过了会儿，伊菱却轻轻一笑，道：“不过，也许正因为我没有你这样的豁达，我处处陪着小心、察言观色的，反而让人容易拿捏。”
苏妮不懂：“什么意思啊？”
伊菱猛喝了一口Tea，道：“我被周家栋吃定了。”
苏妮眨巴眨巴大圆眼：“吃定？吃定……又是什么意思？”
忽而转为骇然，道：“难道你、你……你跟他……那个了？你没有……第一次了？！”
后几个字，说得很小声，苏妮还谨慎的，低低瞟了眼周围。
未料伊菱却很坦然，答：“没有。不过……我怕我坚持不了多久了。妮妮，我好像……入了一个局。从我认识他的那一刻开始，就被拖着一步一步，陷入他的深渊。
周家栋很精，仿佛世事洞明，我在他面前几乎是透明的。跟他的老谋深算相比，我的那些小心机，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他把我拿捏得死死的。
我现在的情绪，基本上都被他掌控了。因他喜而喜，因他忧而忧，只要他一声令下，他就有本事让我快乐或难受。我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事事顺从，被他治得服服帖帖。”
苏妮担心地望着伊菱，事实上之前，她不是没跟伊菱提过这一点。一个国外顶尖商学院研究生毕业的男人，又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居于高位，其见识与城府，怎么可能是伊菱这样的小丫头片子，能轻易琢磨的？
即便伊菱不求与他天长地久，想要在这份“曾经拥有”中，得到她内心之渴望，恐怕，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所以苏妮严肃地道：“伊菱，一直以来，你都比我聪明。‘两权相利取其重，两权相害取其轻’的道理，你不是不清楚。既然现在你都知道，跟他在一起，你是明显被拿捏、被‘治’的一方，那你就该及时止损，别再跟他继续了啊。”
苏妮在这边劝，可是伊菱喝着Tea，仿佛一个字都没听见，放下杯子，她只管继续宣泄自己的情绪，道：“你知道吗，妮妮？这个寒假还没开始的时候，他又跟我提了两次，出去旅行。
他说，他要带我去巴黎，他要在埃菲尔铁塔的光影下吻我，在协和广场的喷泉旁邀我跳舞，还有……还有很多，我记不清了。总之，他想让我跟他在外边，过这个年。
我又像第一次，你听到过的那样，搪塞他，婉言拒绝。然后，他就不高兴了。他撂下一句，‘你到底要什么？’就不理我了。放假到现在，我打他电话，他不接。我给他发消息，他也不回。
妮妮，他就这样，又把我拿住了。我晓得的，他其实早就看穿我了，我看穿我拜金、我虚荣、我离不开他。所以，他有恃无恐，一点儿都不担心，我会跟他分手。
我知道的，他现在就是在跟我玩心理战，看谁熬得过谁。我知道的……”
忽然对着调酒师嚷了一句：“Scotch（纯威士忌）！”
调酒师就给她换了个杯子，倒了一小杯。
被苏妮一把抢过——酒洒了一大半！苏妮破口大骂：“你特么的是不是脑子有坑？！就算你把自己给他，那又怎样？到头来，也不过是被人白白的玩弄一场！那些金、那些银，是你的吗？！
你还想跟他分手？这段关系，从开局，你就已经输到底了！你根本没有喊停的资格！所有的一切，他即便赠予，那也只是他对你的施舍，以他的智商，想要回去，分分钟的事情！这一点，我都想的到，你想不到吗？！”
伊菱不理，一心一意在抢苏妮手里的酒杯。
苏妮手一扬，另一半酒，飞了出去，泼在身后，路过的一位男士身上，那男的立时顿足，低头往衣服上看。
苏妮睁圆了眼，望过去，想要赶紧道歉。
却听那男的说了句：“唔，Scotch，好烈。”
一抬头——苏妮愣了，竟是她们刚进门时，那个一路眼随，色眯眯，被她瞪过的男人。
此刻他笑得如一朵绽放的花儿，他对伊菱说：“你的酒，被我的衣服喝了。看起来，我只能赔你一杯了。”
跟着便绕过苏妮，坐到伊菱的另一边，又低低的，道：“你今晚，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想买醉吗？不过Scotch还是不太适合女生喝哦。不如，我做主，给你点杯Chocolate
Martini（巧克力马天尼）好吗？
听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巧克力可以缓解情绪压力的。然后，我们再坐着，慢慢聊？”
“呵呵呵……”伊菱笑了。
苏妮却一掌，拍了下大理石桌面，对那男的恶狠狠道：“干嘛？想调戏小姑娘呀？！我们不喝，回家了！”
一边，来拽伊菱。
第123章 走了个烂桃花，又惹来个烂桃花（一）
未料男人低低地笑了，他看着苏妮——苏妮以前不知道，素来被冠以“眼杀”封号的桃花眼型，究竟是长什么样的？结果对上这个男人，眸中春水一漾、搅动三月花浪——
他还略挑了挑眉，对苏妮说：“调戏？谁调戏谁，还不一定吧？”
跟着带着玩味的嘴角，把头转回去，因为苏妮的态度，也不再去纠缠伊菱的，只管自己喝酒。
苏妮最初只觉得他的目光“色”，如今离近了再一瞧，只觉这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色”！
遂又去拉伊菱，道：“伊菱，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伊菱却是一挥胳膊，连推了苏妮好几下，嘴里含糊道：“哎呀，别来烦我，你走吧，我要喝酒！”
气得苏妮不顾场合喊起来：“你特么的喝个茶装什么醉？！”
周围一片侧目。
“噗——”
伊菱旁边那男人，却是一口酒喷了出来，接着他“哈哈哈哈”大笑，说：“你第一次来酒吧吧？你朋友喝的这一杯，名字虽然叫‘长岛冰茶’，但它其实是浓度很高的酒。”
苏妮也不理他，那男的便继续道：“哎呀，既来之、则安之嘛，你朋友还想喝，你就再陪她坐坐喽。大庭广众的，我还能吃了你们不成？小姑娘家家，思想不要这么龌龊，好不好？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的嘛。”
苏妮眼睛瞪得溜溜儿圆，心说：什嘛？！我思想龌龊？！我……（此处省略脏话100句）
而男人说完这番话，拿着替伊菱点的那杯Chocolate
Martini（巧克力马天尼），就往他原来的那桌走，一边还仿佛不经意的，对着空气说了句：“去我那边喝吧，这边有点吵。”
伊菱便真的，跟了他去。
苏妮的肺都要炸了！她自然知道，那男人是嫌她吵了。而那个伊菱，拉都拉不住，简直是要把苏妮气绝身亡、当场冒青烟！
苏妮便在原地跳脚，还对着伊菱和那男人的背影，打了一套太极！
看得男人一桌上、他的朋友直发笑，对男人道：“那个小女生蛮有趣的。”
男人说了一个字：“雏。”
他朋友露出意外的神色，接着拿起酒杯，对着苏妮的方向，表情转为意味深长。
伊菱跟他们坐定，便开始喝那杯Chocolate
Martini（巧克力马天尼）。
这边苏妮撅着小嘴，望着伊菱，目露担忧。丢下伊菱一个人回家是不可能的，可让她和那两个油光水滑的男人同桌，她又觉得别扭加害怕。
毕竟，那两男的瞧着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的“等级玩家”，万一自己过去了，也被灌酒，那她和伊菱今晚上，岂不是危险了？
苏妮还是很警惕的！
于是在吧台这边，继续观望，真希望，此刻有张维在，这样她就能和张维架着伊菱走了。只可惜，张维现在人在外地、他老家。
等等，张维？
苏妮想到他，立刻联系到陈航、陈老板。不过，陈老板虽是本地人，却住在东晖区，江上滩码头这里的烟花秀，每年都是这个时候的晚上10点整开始表演，一直到11点结束。
此时已是晚上10点50分，即便陈老板驱车紧赶，从郊区开到市区，起码也得跑1个半小时。
1个半小时，是可以发生很多事的！苏妮担心伊菱喝趴了，等不到苏妮跟陈老板把她架回去，她先被那两个架走，届时苏妮一个女孩子，难敌两男人的四手，她还要照顾伊菱，怕是连报警都来不及！
这种情况找周家栋自然最合适，但是周家栋的联系方式在伊菱的手机里，苏妮如果过去要，又恐暴露目的。
自我防范的高度意识，在苏妮脑中极速运行，思考来思考去，苏妮终于想到了一人——姜一鸣！
大一暑假陪着伊菱去扶贫，大巴士送他们一行人回家时，苏妮记得姜一鸣是在离自家两站路的地方下的，那也就是，姜一鸣同苏妮和伊菱一样，都是西湾区人士。
念及此，苏妮也不顾自己与姜一鸣的感情纠葛、这个点打扰人家会不会不好意思，立刻起身去酒吧外头打电话，接通的一刹那，便是对着手机喊：“姜一鸣，救命！”
把正在自家卧室打游戏的姜一鸣，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一颗心悬到半空，忙问：“怎么了？！”
苏妮道：“我跟伊菱在酒吧，被两个男人缠住了，现在脱不开身。姜一鸣，你能不能来救我们？”
然后就把地址报给了他，姜一鸣道了声“我马上来”，便即刻，出了门。
苏妮这才略略宽心，转身回酒吧，来到了伊菱身边。
伊菱正跟两男人玩骰子呢，苏妮都不知道她何时学会的？微微蹙了蹙眉，腹诽：伊菱跟周家栋在一起不过2个月，短短的日子，净学了些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请伊菱喝酒的男人，见苏妮终究还是过来了，微笑着调侃道：“哟，不做你的‘独孤小姐’啦？这就对了嘛，出来就是玩的，何必搞得那么严肃？三贞九烈的，也没人给你立牌坊，是不是？”
苏妮一听这话，如此露骨、如此玩弄，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不搭理。
又去看他们桌上的酒，有红的、白的、黄的，瓶子上都是英文，也不知道是多烈的酒？
伊菱正喝的，是透明的，瞧着像汽水，杯子里有气泡。苏妮想拿起尝尝，男人的朋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座位，对苏妮道：“坐。”
又问：“第一次来？”
苏妮见这个比那个正经一点，至少眼神没那么“色”，便道：“你们玩骰子，是输了就罚酒一杯吗？我朋友喝多了，你们不要再灌她了。接下去，我替她吧。你们教我怎么玩？”
心里道：我得保持清醒，周旋到姜一鸣来。姜一鸣，你快点啊！
男人的朋友却仿佛看穿了苏妮，笑着道：“你当我们是流氓吗？一心一意要把你们灌醉了，然后怎样？都是你朋友自己要喝的。骰子不会玩，就别玩了吧。坐着聊聊天，不也挺好的吗？”
苏妮一愣。继而依旧保持警惕，道：“既然如此，那好呀，我先说。你们两个大老爷们，为什么过年都不回家？看你们的年纪，少说也有30好几了吧？孩子都上小学了？都一把年纪了，还不学好，三更半夜跑出来喝酒，到处乱勾搭小姑娘，大叔，你们要不要脸啊？”
一番话，把两个男人都说懵了，继而——
“哈哈哈哈……”
大笑。
第124章 走了个烂桃花，又惹来个烂桃花（二）
桃花眼道：“我仿佛见到了我高中的教导主任啊。喂，你能不能纯洁一点？我就说你思想龌龊吧，把我们两个单身人士，想成什么样儿了？！”
他朋友道：“我中文名叫马志博，你叫我Max就好了。我是澳籍华人，这次是陪着父母回国探亲的。但我自己的话，说实在的，已经跟这边的亲戚不熟了，所以才选择在大过年的，跑到这里。
这位是我国内的朋友，你叫他Harry吧……”
Harry这个名字，瞬间让苏妮想到哈利波特，瞥了桃花眼一记，都不知道他怎么好意思，给自己起名叫哈利的？请问他哪有哈利可爱啊？！
却听马志博继续道：“你说我们三更半夜出来喝酒，这点，你跟你朋友不也一样吗？你们要是不出来，我们又怎么会遇到呢，是不是？光说我们，都不说自己，这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另外，请漂亮女士喝一杯，怎么是‘乱勾搭小姑娘’呢？根本没有‘乱’好不好？明明是很有针对性的找了你朋友啊，难道表达相中之意，也不可以哦？”
苏妮没想到这假洋鬼子，还挺能说会道，被他一番话反驳，自己确是……无言以对！
撇了撇嘴，便有点窘，小脸儿微微发烫。
未料，他见苏妮这样子，更来了劲儿，又道：“我出国十几年了，都不知道现在江上市的风气，还这么保守，竟然还可以遇见……”
顿了顿——“会脸红的女生。”
这几个字，说的很轻。仿佛在苏妮耳旁吹气，激得苏妮全身汗毛竖起，脸愈发红了！
所以下意识，苏妮拿了桌上一杯，颜色不深，看起来没多少，无人碰过的酒。欲以喝东西，掩饰她的不自然，结果——
“噗——咳咳咳咳……”
都不知道是什么酒，又苦又辣，苏妮舌头都麻了！于是她跟小狗似的，吐着舌头，狂用手扇风。
一举一动，又是惹得那两男人哈哈大笑。
身后一个服务生举着托盘过，苏妮拦住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抢了一杯长得跟果汁似的冰饮，就往嘴里送。
这一杯，有菠萝的味道，酸酸甜甜，好入口多了。苏妮一口气喝完。
Harry鼓起掌来，Max则道：“吼吼，你惨了。”
苏妮眨巴眨巴眼，不明就里。
Max道：“你知道你刚刚喝的那一杯，叫什么吗？”
苏妮摇了摇头。
他笑了：“叫Zombie，僵尸。你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因为，它会让你……像僵尸！”
苏妮是觉得挺恐怖，但她，还不是很明白。
Harry就道：“也就是说，它的后劲很足。它跟你朋友喝的长岛冰茶一样，是酒中的伪装高手，放倒人，于无形。”
“啊？！”
苏妮激动地站起，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心说：不会吧，这么快就上头了？我还要保持清醒，跟这两个色狼周旋的呀！不行不行，我不能倒、不能倒啊！姜一鸣还没来、还没……
脑袋一别，只见姜一鸣站在她身后。
苏妮仿佛看到了救星，激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她说：“姜一鸣！你终于来啦？！”
姜一鸣的表情瞧着有些不爽，拿了伊菱的包，就去扶她。
伊菱真的喝多了，困倦地趴在桌上，此刻全身无力。只任由姜一鸣搀起，随着他往外走。
苏妮把身上的钱，全部拿出来，放在桌上，便也要跟着走。
Max道：“嘿，把钱收起来，跟男生共桌，不兴女士买单哦。另外，这是我的名片。你叫什么？”
苏妮急欲逃离，胡乱从他手中，接了名片，往包里随便一扔，嘴里道：“苏妮。”
然后，就去追姜一鸣。
这边Max望着她的背影，小声说了句：“还真是个雏。”
Harry道：“不觉得交流困难吗？不像聪明的样子。”
Max没回答，只笑而不语。
走出酒吧时，已至午夜。江上滩码头的烟花，早已谢幕。城市重归宁静，然而，通明的灯火，使街道亮如白昼，再宁静，仍另有一种喧嚣。
苏妮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冬日的风，吹得她发颤，毕竟这个点，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
三个人在路边等出租，苏妮的头昏昏沉沉，刚刚那杯“僵尸”确实厉害，苏妮从不喝酒的人，一杯下肚，不需要多久，就开始“发作”的感觉。
姜一鸣一路沉默，也直到此刻，方木着脸道：“苏妮，你变了。”
苏妮脑袋有些糊涂，“啊？”问。
“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这是你们两个小姑娘该来的地方吗？”
“我……”
“我问你，你置我于何地？！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你……”
“是不是只有在需要我的时候，你才会想起我？真的设身险地了，才想得起我，是吗？！跟其他男生吃饭、痛快的时候，你想过我吗？！”
苏妮的耳朵“嗡嗡”地响，脑袋里仿佛钻了100只小蜜蜂，只只煽动着翅膀，直晃得她眼晕、头晕、全身都晕。
苏妮的身子都开始晃了。尽管意识，还清醒着，她听得到姜一鸣在说什么，但她没有力气跟他争辩、吵架。
姜一鸣却错将她的沉默，当成默认。他的眼圈都红了，在这场自导自演爱情剧的这一集里，他突然又开始演顾影自怜，他说：
“苏妮，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想把我当备胎。所以那次，我去伊菱寝室找你，我都那么直接地问你了，可你还是对我不清不楚的，没有让我滚。
我后来送你花，你也欣然接受了。如果放在其她的女孩儿，不想跟我有瓜葛的话，肯定会千方百计退回来的。但你收了，不是吗？
可笑篮球赛那天，我看到其她女孩儿抱张维，我还替你担心，就怕你被张维的花言巧语骗了，所以，我还警告了他一句，叫他别再靠近你。我以为你是个单纯的女孩子，但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大过年的，居然来泡吧，跟陌生男人喝酒！怕吃亏了想起我了，让我来救你了，是吧？！”
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又道：“你跟她自己回去吧，这大半夜的，我也算仁至义尽了。苏妮，从今往后，你我再没关系！你不要再来祸害我了，我也不会再喜欢你这种肮脏的女生！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打开车门，将苏妮和伊菱推进去。转身，走的义无反顾。
苏妮胃里犯恶心，司机起步，她内里一搅和，终于“呕”——的，吐了出来。一口气缓上来，这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神……经……”
第125章 你以为处处不得罪，就是八面玲哦吗？（一）
次日苏妮果真如“僵尸”，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苏妮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怎么开的门了？也忘了怎么送伊菱到的家、两人到底喝了多少？
恍惚，只觉时空交错，岁月模糊，也不知今夕何夕、花开几度？
唯听得墙上的挂钟，一丝不苟、“嘀嗒”紧走，昼夜都在耳畔。客厅里电视机柜上的台历，被苏妮妈妈翻了一页又一页，苏妮偶尔“元神出窍”，会想：我们是数着日子过的肉型机器人吗？
她真的要变机器人了，为了考个英语4级，把一本词汇书，翻的是前背后忘。就觉得自己的脑子、这记忆，简直就是个漏缸啊漏缸，新的单词，一瓢一瓢的往里灌，那下头的，就源源不断的往外渗——
苏妮跟自己较着劲，努力了3个月，结果，还在背abandon。
真的是要崩溃了！
大二的下半学期，寝室里，大家都已经计划好了未来。王臻准备专升本，考江师大的汉语言文学专业，她说，到时她还想再加读一个哲学专业，努力拿个双学士出来。
她报了6月份的英语4级考试，但是单词书，已经背到6级的三分之二了。
苏妮对她也是很佩服，就觉得自从王臻的社交恐惧症日渐转好，她整个人都要开挂啊开挂！她不怕进考场了，现在，考个试于她，简直是小菜一碟！
而张菲儿已经开始实习，实习单位就是之前寒暑假，她跟李佳芹他们去当志愿者的那家养老院。
通常情况下，大专院校安排实习，是在大三的下半学期。但江上职业技术学院特批成绩优秀的学生，可提前出去实习。
张菲儿虽然在大一时，跟苏妮和梅梅翘过几次课，但她每次考试的卷面分数，都很高，加之她给老师们的印象普遍很好，没有过挂科、重修的记录，因此，提交了实习申请，也在特批之列。
于是这学期，每周二、四的下午，她都不用来上课了，她被免修了两门。
也直到这时，苏妮才有些后悔，当初李佳芹来通知志愿者活动，她老觉得这是学校在变相压榨，那些个养老机构、环卫公司，跟学校挂钩，提供这样的机会给在校生，就是为了将他们这群没有社会经验的年轻人，当免费劳动力使。
她只看到了眼前的“亏”，却没有看到更远处的“利”。苏妮不知道，这个世界，“免费”，正在成为流行……
但她还记得那时候，张菲儿的回应。这个一向在其余事情上，不怎么显露态度的女生，在那天、关于去不去当志愿者的讨论中，却表现坚决。
她说：“我要参加的，一会儿我就去班长那里报名。”
并不管苏妮和梅梅如何。
以致于，苏妮到了今天，刚发现，张菲儿并不是自己臆想中，那个内向、没什么主见的形象——
相反，她主意大的很！
至于梅梅，彼时之所以只关心这件事算不算学分，而完全不在意工作之类，那是因为，她爸爸早就已经给她搭好了桥、铺好了路，单等她一毕业，就把饭端到她面前。
苏妮回忆大一放暑假，梅梅爸爸来接她的情形，想想，也是，一个家里有保姆、有司机的女生，又何愁何惧于将来？她又不是苏妮这些出身底层的孩子。
包括伊菱，那会儿能说出，“家里又不是等我开饭，着什么急”的话，也是由于，她一早就想好了，她有她堂哥堂嫂可依靠——
是的，伊菱这学期，也去她堂嫂家公司实习了。
苏妮这才明了，伊菱比自己聪明太多，却为何没有考上本科？原来，自己身边这些人的淡定与不上进，皆出于，她们都清楚，自己有什么！
只有她苏妮，是活得最稀里糊涂的一个！
方小清说，妮妮，“我有时冷眼观瞧，发现，你也太容易受人影响了”。
是啊，耳根子软的苏妮，回首过去，她都算不清自己，到底听了多少风言风语与所谓建议？又信了多少的邪？
而今，她看着周围人都在忙忙碌碌，自己除却一个要考过英语4级的小目标，更长久一点的未来，她确实不知道，在哪里？
尽管那一日，王臻教了她规划未来，让她把想做的、愿意做的事，全都写下来。但她最终，也只是笼统的写了个想要将来做生意。
但，到底做什么生意？没有货源，而缺乏“整合能力”的她，却还未思索出个所以然来。
迷茫，是一个人的旅程。这段旅程，更与谁人说？
但这天周四晚上，张菲儿从养老院回寝室，却是有话要说。
她带回来一堆抱怨，对苏妮、梅梅和王臻道：“我今天跟一个在职的姐姐聊天，才知道，原来我们实习的这家养老院，岗位都已经饱和了，今年毕业的，只招6个人。可大三过去实习的，起码有20个呢。
那也就是说，录取率只有区区30%。这是今年的情况，还不知道明年，等我们毕业会怎样？到时候，来实习的人肯定更多，想要留在那里工作，简直是难上加难！”
梅梅便道：“养老院有什么好啊？你非要留在那儿。工资又不高喽，一个月有5000吗？”
张菲儿答：“工资不高，可是稳定呀。这就跟国企、事业单位一样。为什么人人都想进体制工作？不就是求个稳定、无风无浪的过日子嘛？！
现在这社会节奏太快了，在体制外工作，根本由不得人再温水煮青蛙。今天瞧着还不错的行业，明天不知道就被谁颠覆了、杀死了，跟着裁员、降薪，里面的人又得被推倒了重来。不信你去问问那些年届35的，活到这岁数，都换了几份工作了？
所以啊。我之前还想着，靠自己努力买房子呢，现在，我感觉这目标定的也太高了！我还是转而寻求‘小确幸’比较妥当，拿下一份稳定的工作，跟着再找一个有房子的男朋友结婚。
养老院的工作虽然不起眼，但这家是公办的，要是能留下来，也就跟在体制里上班一样。我听我妈妈说，现在相亲市场上，绝大多数男方，也是挑工作稳定的女孩子，像老师、医生这些，永远都吃香。”
顿了顿，拿了杯子，连水都来不及喝，就又急匆匆地道：“班长——哦，她现在被撤职了，已经不是班长了——我听说，李佳芹已经开始行动了。她正在四处托关系，准备走后门，要进这家呢。”
第126章 你以为处处不得罪，就是八面玲哦吗？（二）
梅梅翻了个白眼儿，道：“那你也去找关系喽，多简单的事儿！过年过节给院长、领导们塞点钱，等到了毕业前夕，再让你爸妈请他们吃一顿，席间提前封好大红包，跟着找机会，再偷偷给他们，别做的太明显，不就行了吗？
现在你的竞争对手都已经开始下本了，你还想坐视不理啊？我跟你说，这种事，越做在前头，人家肯定越上心、越给你留着位置。毕竟名额有限嘛，肯定得趁早占。”
张菲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边慢慢，去喝水。
这边苏妮和王臻对视了一眼。听得出来，梅梅对这些“潜规则”很熟悉，钱怎么塞、红包怎么封，说的头头是道的，可见，她家里人没少干这些，否则，她何以深谙于此？
但苏妮心里确有落寞，她在想：难道真的只有托关系，才能找到工作、求得一份安稳吗？那我这样的人，岂不是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如此，公平与公正，又怎么说？
将面对室友的身子，转回去，低头，继续去背英语了。
却听张菲儿又道：“梅梅，你爸爸给你安排的工作是做什么的呀？”
梅梅回：“其实我不出去上班都没问题，我爸爸在市区和郊区，分别投资了房产，就我家那几个商铺的租金，也够我每个月吃喝花销了。工作，就是随便玩玩。
我爸给我找了居委的工作，那点工资，说句实话，给我买片面膜都不够，纯粹图它轻松，双休日，不用加班。不然，你以为我读这个社工专业干什么？无聊的要死！”
张菲儿说：“其实你爸爸开4S（汽车销售服务）店，你干嘛不去自己家店里工作啊？你爸爸干嘛非要托人情、找关系的，给你弄到居委里面去呢？”
“我去4S店干什么？有人给我家打工，我再过去，不是自降身份吗？！再说了，人事、行政上的事情，我又不懂。难不成，你让我跟那些庸脂俗粉一道，去干销售啊？！”
张菲儿就不再言语了。对于这些高她们一头的“有钱人”的思维，也是琢磨不透。
不过，这日之后，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感谢梅梅的“点拨”，苏妮发现，张菲儿跟梅梅，确实更亲近了。她经常买吃的喝的，给梅梅。
甚至，梅梅生日这天，她居然送了她一瓶价值2000多的香水！这大手笔，也是把梅梅哄得花枝乱颤。相形之下，只合伙买了100多块钱蛋糕的苏妮和王臻，显得又穷酸、又小气。
苏妮和王臻便都知道了，张菲儿的刻意讨好，与蓄意相图。
不过，苏妮也还是有一点不明，她不懂既然张菲儿想进养老院，那她奉承梅梅干什么？她不是应该按着梅梅的“指示”，去给她养老院的领导，送东送西吗？
难道，张菲儿想让梅梅替她牵桥搭路？梅梅再精通此道，与她也只是同学，她有能耐，帮张菲儿这个忙吗？
想不通！苏妮是怎么都想不通。当然，她对于张菲儿能不顾其她室友的眼光，而将溜须拍马之事，行得如此自然、大方，也是很佩服的。无论如何，苏妮扪心自问，她是干不来这种事的。
至此，苏妮真觉得，自己从前，确实是小瞧张菲儿了。
星期三中午，苏妮和王臻跟平常一样，买了饭，在寝室里吃。李佳芹突然来敲门，问：“苏妮，菲儿去哪儿了？我打她手机，她不接。”
苏妮道：“她跟梅梅去大学城下馆子了。怎么？你找她有事儿？”
李佳芹道：“哦，那她一会儿回来，你让她给我回个电话，好吗？”
“行。”
“谢谢啊。”
苏妮便关了门。
未料隔了大约2分钟，李佳芹又来叩门，说：“算了，我还是在你们这儿等她回来吧，有些话，在我寝室，不方便说。我能进来吗？不妨碍你们吧？”
“进来吧。”
苏妮让了她。虽然如此，还是觉得李佳芹今天贼头贼脑的，便忍不住，问：“李佳芹，你到底找菲儿什么事啊？有什么话，不能让你室友听见吗？”
李佳芹迟疑了片刻，苏妮见她面有难色，正欲道：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她笑了一下，却先开了口，道：“嗨，告诉你们也没事，反正你们跟我也没利益瓜葛。不过，苏妮、王臻，你们得答应我，我接下来对你们说的，你们不可以透露给第三个人。”
苏妮别过脸，与王臻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李佳芹便道：“我跟菲儿实习的那间养老院，未来能留下的名额有限。我多方打听，最终才确定，原来在那里住的朱爷爷，跟院长关系很要好。这个消息，我一早，就透露给菲儿了。
所以，一直以来，我跟她都在走朱爷爷的路子，就是希望能借着他，见上院长一面，给院长私下送点礼。我跟菲儿的环境差不多，家里没门没路的，凡事只能靠自己努力。不像我寝室的许倩，我早上套她话，才知道，她已经让她爸妈，找到一条关系，送过一次礼了。
我就是来跟菲儿说这个事的，我得跟她一块儿，想想办法，最好能把许倩赶走，就好了。咱们专业，这一届的，暂时去了没几个，我、菲儿、许倩，加上2班4个男的，一共，也才7个人。
2班那4个男的，我打听过了，其中2个有去处了，那剩下5个人，现在，许倩就是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只要挤走了她，其余的基本，都是公平竞争了。”
苏妮忆起，张菲儿那一日回寝室说，李佳芹正在到处托关系的话，如今这“口供”与李佳芹本人一对，合着她二人是一伙儿的呀，那张菲儿还在室友们面前，装着跟李佳芹是竞争对手、不合的样子？
所以跟王臻又是目送了一波“信息”，面上微笑着，道：“哦，原来如此啊。那既然这件事关乎到你们的将来，也确实需要做的隐秘一些，不宜到处宣讲了。你放心好了，我跟王臻这点秘密，还是守得住的。
要不你先回去吧，毕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菲儿回来了，我让她给你打个电话。你也别在我们寝室说了，免得，多落一个人的话柄。你们出去聊好了。”
“嗯。”李佳芹见苏妮如此通情达理，点了点头，放心地离开了。
待关了门，苏妮这才跟王臻道：“还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呢，还没出校门，各种勾心斗角，就接连不断的。也不知，未来，还有什么，会等着我们？”
王臻也是笑着，摇了摇头。
第127章 孤家寡人李佳芹、蛇鼠一窝201
现在，苏妮算是了解201、李佳芹她们寝室了。从前李佳芹当班长，瞧着她跟许倩、董佳佳几个多好似的，在社团时，也是同进同出、挽手嬉笑，哪怕欺负苏妮，都是合伙操作、团队围攻的。
可原来，一旦相互之间有了“利”，她们连顿散伙饭都不用吃，便直接调转了枪头，甚至，都不惜跟苏妮“仇人变战友”地吐露心声——
自从这日的“叨扰”之后，李佳芹真的就经常往203宿舍跑了。有时上课下课，也不知道是巧呢，还是她故意的，遇见了苏妮和王臻，她会笑着和她们打招呼，然后，就借故，跟她们一块儿走了。
此情此景，就是龙泽明也看呆了！
所以有天课间休息，龙泽明趁着苏妮上厕所的间隙，还在走廊，把她拦下来问呢。
龙泽明说：“苏妮，你们女生也太奇怪了吧？你跟李佳芹不是对头吗？之前又是吵架、又是拌嘴，还动手了呢。怎么这学期，我瞧着，你跟她变朋友了？”
苏妮冷冷一笑：“你瞧出来，我跟她走的近。那你就没瞧出来，她跟她室友们疏远了吗？”
龙泽明想了想：“好像……是很久没看见她，跟许倩、董佳佳一道了。”
苏妮翻了个白眼儿：“这不结了？说明现在，她需要我当她的道具呗。”
“唉”地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龙泽明的肩，又道：“社长啊，女人，真的是很可怕的，翻脸比翻书还快。所以啊，你长大了，千万不要得罪女人，知道吗？”
说完转身要走，把龙泽明听得一头雾水，拉住了她，追问：“什么意思啊？！”
苏妮便只能驻足，看着他，多教了几句：“女人啊，有一个特点，她们的友情，可以很容易的建立，也可以很容易的摧毁。比如说，原本关系不怎么样的两个女人，可是，因为有一个共同的敌人，然后，她们就可以成为朋友。
当然，因敌人达成的共识，叫‘朋友’不准确，叫‘同盟’，可能更合适一些。
同样的道理，有些女人会因为秘密，而走到一起。比方说，因为某些原因，一个女生拆毁了她原有的关系，这个时候，她成了孤家寡人，那空虚寂寞冷、孤独无援，该怎么破呢？
她就会去寻找、建立新的关系。怎么建立呢？她会出售她的一部分秘密给你。你想，你们之间有了秘密，是不是会显得，你跟她关系更近？
就是利用这种心理，把仇人转化为亲人、把劲敌蜕变为同道中人。现在，你明白了吧？”
龙泽明半张着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苏妮好半天，都没什么反应。
苏妮见状，微笑的，便继续道：“不过其实啊，那些以为出售自己的秘密，就能换来亲近关系的女生，也是很蠢的。因为，既然这世间，有‘因利而聚、利尽而散’，那一样也会有，‘因秘而聚、秘尽而散’啊。
所以，我是觉得，人跟人的交往，还是建立在真诚的基础上，比较好。除此之外的一切，也不过是利用罢了。你说对吧，社长？
好了，这个话题，就聊到此为止吧，关于女生的心思，我已经跟你透露太多了，再说下去，只怕，我会遭天谴了！社长，你慢慢消化吧，啊？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的，回了教室。
徒留龙泽明一个人，站在走廊上，于风中凌乱。一直到——
“叮！……”
他脑袋上方的上课铃，跟炸雷一样地响起，把龙泽明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也回了教室。
也许龙泽明这辈子，都不会明白，女生们那些弯弯绕绕的诡异心思。
事实上，不要说龙泽明一个男生，就是连董佳佳这个女生，也摸不透同伴的心思。
身为201寝室的一员，董佳佳是感到了李佳芹和许倩之间的嫌隙。但说起来，本学期刚开学那会儿，她二人还是很要好的呀。但随着出去实习的日子越长，她二人在寝室里的表现，却反而，愈发疏离。
这使得没有跟她们一块儿出去实习的董佳佳，不明所以。她不知道李佳芹和许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如今，李佳芹竟然又跑去203，跟苏妮和王臻混一块儿！此举，也是让董佳佳尤为摸不着头脑的！
故而课上，董佳佳瞥了一眼，坐得远远的李佳芹，对许倩道：“李佳芹真是有毛病！就算不跟我们好，也不需要去同苏妮和王臻好吧？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抢了副社长头衔的！
没捞到一点好，被人虐得差点连底裤都掉了，这会儿居然还有脸，去舔人家！拜高踩低，也不是这么来的吧？我都替她臊得慌！”
许倩直视着前方黑板，冷冷一笑：“当苏妮的舔狗，能有什么好处？别傻了，她志不在那两个人。苏妮和王臻，只不过是她的幌子。她真正的用意，是张菲儿。”
“张菲儿？”
“朱爷爷跟院长关系好，这件事，她单告诉了张菲儿，却没告诉我。很明显，她忌惮我家里有门路，害怕将来，养老院的工作名额，会被我抢掉。所以，她才会跑去跟张菲儿抱团的。”
说到这里，许倩翻了个白眼儿，又是冷冷一笑，继续道：“真是个蠢货！明知道我的腿比张菲儿粗，竟然会跑去，站张菲儿的队。她以为，就凭她那个木鱼脑袋，能挤走我？
本来，她要是不做这些小动作，不在暗地里鬼五七六的，那看在大家是室友的份上，我还能帮她，牵我那条线呢。现在？哼！”
董佳佳道：“果然白痴。丢了班长的头衔，还没从黄粱梦里清醒呢。还以为自己，有班主任罩着？想撬谁、就撬谁？
那个时候，如果没有我们帮她，她能选上班长？既然她分不清好歹，你也确实不需要客气了。我估计啊，她就是怕你将来处处压她一头，所以，才跑去跟张菲儿拉帮结派的。”
许倩拿了杯子，喝了口水，回：“今时不同往日，出了社会，就是另一个局面。有多少能耐，就做多少事情。她都看不清自己，那就活该，摔死她了！”
“哼哼哼……”董佳佳轻声，笑了。
苏妮坐在离她们4、5排的位置，望着前面，她们交头接耳，李佳芹偏坐一旁，只觉这蛇鼠啊，真是一窝！与她们，真做不得朋友的……
第128章 自由得一无所有的人
然而，蛇鼠虽一窝，看着周围这些女生们，为了一个岗位，现在就开始跟乌眼鸡似的，相互争斗，苏妮也实在是，对踏上社会，感到怕怕的。
反观梅梅之流，这些有父母、亲族相助的女生们，确是一脸的云淡风轻，观赏底层们的争斗，就好似看电影般，真真的惬意、自在。
苏妮不敢说自己有多脱俗，面对她们的“拥有”，她不是没有产生过羡慕、亦或者……嫉妒的心思。
晚间熄灯，躺在宿舍的床上，她也转念过，不如也让爸妈找找周围关系的想法。然而，一思及爸爸花白的头发、因长期弯腰电焊而佝偻的背，苏妮仍是不忍，让老父亲替自己，去向权贵们谄媚——
这个世界，眉高眼低是真实存在的，若不是苏妮故意屏蔽，这些东西几乎每天，都在人类中间上演，很容易便能遇见。苏妮可以忍受自己被轻视，但如果是爸妈……
她光是想想，都很难受！
白天单独跟王臻在一起时，她也问过：“王臻，咱们没门没路的人，真的会找不到好工作吗？你说，像我这样的，未来找专业对口的岗位，几率有多大啊？”
王臻将目光从书本上抬起来，转过身，回苏妮：“妮妮，要不，你跟我一块儿专升本吧？”
苏妮苦苦地“哼哼”了两声：“你开什么玩笑啊？就我这脑子，根本不是读书的料。一本英语4级单词书，我都背不下来，怎么专升本啊？”
“你试试嘛。拿出你做社团时的勇气和激情啊！你没做副社长之前，你也不知道，你可以做成展览的呀。可后来，你不是还拿了奖吗？这说明什么？说明人是有潜力的！
妮妮，或许，你只是没有找到适合你的学习方法。而一旦，跟武侠小说里似的，等你打通了‘任督二脉’，搞不好，你不但可以考上本科，还能读上研究生呢！毕竟，你又不傻、又不是智商有问题，很多事情，不过没开窍嘛！”
苏妮挠了挠头，还是道：“不行吧？做展览跟考试不一样啊，展览之所以能成功举办，说到底，全都是张维和陈航的功劳，如果没有他们，我根本拉不来赞助，甚至能有机会重返社团，反击李佳芹她们的。
所以，我这种所谓逆袭，根本就不算。因为，我是靠男人上位的呀，不是靠我自己本事的。
可是考试、学习，却是需要完完全全靠自己，没有贵人可以扶持、相助的。我这么笨，我哪里考得上啊？！”
苏妮说着撅起了嘴，陷入苦恼。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又开始陷入从前，自我否定、自己看自己都是个废物的状态了。
好不容易因副社长头衔，而振作起来的精神，被张菲儿、李佳芹带来的这些乌七八糟一搅和，软弱的心志，便立刻，又开始游移。
所以方小清，的确是目光独到的！
结果王臻道：“咦？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什么叫‘靠男人上位’啊？这两个男人愿意帮你，难道不是因为你有魅力吗？你不是因为跟他们产生了不正当的交易，而得到了他们的青睐啊。你是实实在在，100分可爱加认真，所以他们才喜欢你、心甘情愿的为你所用啊！
这也是‘软实力’的一种，好不好？不是说，单纯长得妩媚、动人，就可以的。如果，他们只是因为你的外表，或者对你有所图，才给你赞助，那，李佳芹长得也不赖呀，他们为什么不吃她那一套呢，对不对？”
笑着站起来，走到苏妮座位旁边，又道：“再者，你可以说，张维是因为对你有男女之情，所以偏心你，但，那个什么陈航，他对你又没意思喽，你之前一趟一趟地跑，难道不是因为，被他折磨吗？
所以啊妮妮，你是靠自己本事，拉来的赞助。不是什么‘靠男人上位’！”
苏妮听了这话，感动的一下抱住王臻的腰，在她怀里撒娇：“哎呀，王臻，你真好！你是上天派到我身边来的天使吧？有你这个朋友，我真的是太幸福了！”
“呵呵呵……”王臻笑了。
过了会儿，又道：“那，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专升本，试试？”
苏妮放开了她，抬起了头：“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跟你一块儿专升本啊？难道，除了读书，我们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王臻像个姐姐一样，轻轻拍了拍苏妮的脑袋，她说：“傻妮妮，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对我们这样家庭、这样出生的女孩子来说，读书，是我们唯一能翻身的机会呀。
而且，相比起拼资源、拼爹妈，什么都没得拼的我们，参加全国统一考试得到的成绩，是相对而言，最公平与公正的对待。”
苏妮听到此，沉默了。仔细想想，她承认，王臻说的很对。
她敬佩的马克思爷爷也道，像她这样的人，是“自由得一无所有，没有任何实现自己的劳动力所必需的东西”。所以，她只有她自己。
而如今，社会分工既使活的个体，成为社会机器转动的基础。那么，想要成为一粒合格的螺丝钉，也是需要打磨与抛光的。
她必须使自己合于这部机器。然而——
一看到桌上，她摊开的、背了十几页的英语4级书，苏妮就觉得好绝望啊！
“啊……”
所以转过身，又是一把抱住王臻，大声哀嚎。
王臻忍不住笑，一边道：“我帮你嘛，来，你跟我说，你怎么记不住了？你不要死记硬背，去硬啃单词，你背词根呀。对了，我有一本教记忆法的书，你要不要看看？”
苏妮停止嚷嚷，仰视王臻，跟小狗似的，点头。
王臻便去她柜子、书桌里找，找了半天没找着，道：“好像在我家里，这周末回去，我一定记得给你带过来。你别急，啊？”
又去开她的电脑，道：“我先给你上网搜一下，你可以大致先看看介……哎呀！”
一语未完，惊叫了起来。跟着“噼里啪啦”乱敲了几下键盘。
苏妮起身过去，只见王臻的电脑黑了屏，任她怎么弄都没反应。
她道：“糟了妮妮，我电脑坏了……”
第129章 初见：臭奸商与长舌妇
过了一个年，陈老板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尽管这天苏妮见到他时，他穿了一身特别正经的深色牛津衬衫加西裤，配上他新弄的那个偏分短烫发型，骚气中带点痞气、痞气中带点横气的样子，也是让苏妮瞬间联系到，古惑仔一类的江湖人物——
他确实长得有点像年轻时的郑伊健，也跟后来《白夜追凶》里演周巡队长的王泷正，有几分神似。
苏妮带着王臻跟他打招呼，他双手抱胸的，正跟一个客人说着几款耳机的差异，为什么同一品牌，设计没分别、外观差不多的，价格却差很多？
眼一瞥，瞧见苏妮冲他乐得跟只哈士奇似的，微蹙了蹙眉，道：“又要来钱啊？你展览不是办完了吗？”
苏妮脸“垮”地一拉，没好气地道：“我带我朋友来光顾的好吗？！修电脑！什么要钱，说得我像赖上你似的！”
他不理苏妮这话，只又去看了眼王臻，跟着伸手，意思是叫王臻把电脑拿出来。
王臻指了指店内的一张圆桌，说：“我是台式机，机箱和显示屏都放那儿了。”
三个人便一同走过去。陈老板随便看了眼王臻的电脑，说了句：“组装的？”
一边插上电源、摁下开机键，见是黑屏。叫唤了一声：“小钱，帮我拿下工具包！”
进入安全模式，先是判断是否由于系统破坏或中毒引起，排除这个可能性后，开始检查硬件，最后得出结论是显示器坏了。
便“嗤”地一笑，道：“姑娘家玩什么组装啊？买个品牌机不香吗？你这电脑用多久了？”
王臻答：“有……3年了吧。”
撇了撇嘴：“当初花了多少钱？”
“4000不到，3900。”
陈老板翻了个白眼儿：“活该你被坑！你这显示器二手的。我给你换一个吧。你要标屏、宽屏？大众的还是好点儿的？我这儿都有，价格从几百到上千，不等。”
王臻就问：“那……最便宜的，是多少钱？”
“最便宜的标屏，大众品牌AOC冠捷的，899。”
苏妮觉得这价位可以，转过脸看王臻。却见王臻双颊红红的，小手在桌底下，捏成了粉拳。
虽然已经无惧于进考场，可是，面对陈老板这样，自带“江湖气场”的男人，王臻还是有些……交流困难！
所以深呼吸一口，王臻用特别怂的语气，质问道：“你、你怎么证明，你的屏幕，就、就不是二手的？你别想……骗、骗我。我之前组装，人家一个……十、十九寸、液晶的，也就4、5百。你怎么要……900块？”
陈老板斜睨着王臻，对苏妮带来的这个小女生，也是感觉有点儿好笑。细胳膊、细腿儿，小小一只，跟个小鸡崽儿似的，当然，说她是大麻雀也行。一张干干净净的瓜子脸蛋，眼神也是清清澈澈。
一头长波浪披肩，随意的中分着，整个人瞧着微微颤颤，如开在墙角、迎在风中的小花儿。不仔细，都注意不到她。
关键，她说个话，能听得陈老板都替她着急，就觉得她随时会喘不上气似的，不晓得她在怕点什么？！
因而陈老板扬着嘴角，道：“合着你就爱买二手货是吧？那你去买呗。4、5百块钱，你能买个原厂全新的、19寸的液晶屏，我头砍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最后一句中气十足，把王臻吓得直咽口水。
苏妮就圆场，笑嘻嘻道：“哎呀陈老板，大家相识一场，你不要那么不近人情嘛！就给我朋友打个折好啦，899太贵了啦！”
陈老板梗着脖子道：“‘亲兄弟、明算帐’没听说过？我相识的人多了，谁都叫我打折，我赚什么？我吃什么、喝什么，还做个P的生意啊？！899已经是最低价了，换就换，不换拉倒！”
说着，头一别，从圆桌下的抽屉里，拿了一包烟出来。
还没点上，王臻霍然站起，满面通红道：“你……你个臭奸商！我就换个4、5百的，给你看看！我淘宝上，见过好多……”
“王臻。”
说到一半被打断，好不容易燃起的斗志，瞬间，被掐灭。
转过头的刹那，气质又秒变成往日的温顺娴静，她对来人笑道：“秦风？你来买东西啊？”
那日跟苏妮两人在网吧认识的游戏博主兼房东、秦风，站在她身后，露齿回：“嗯，我来买根内存条。你呢？”
“我电脑坏了。”
说完这一句，瞟了陈老板一眼，跟着忽然神情严肃的把秦风迅速拉到了店外，小声道：“你别在这家买，这家老板是个奸商，他的东西可贵了，比……”
没讲完呢，陈老板突然掺和了进来，又是那样双手抱胸地看着王臻道：“我说你年轻轻的，怎么有成为长舌妇的潜质啊？”
一语激得王臻，又是面红耳赤，旁边秦风，却是“噗嗤”，笑出了声。
道：“哥，你又掉钱眼儿里了吧？”
一边对王臻介绍道：“王臻，这是我表哥，陈航。”
王臻一双清澈的眼儿，惊得在两人脸上来回转，怎么看，这二人都不像是表兄弟啊！一个流里流气（指陈老板），一个一身正气（指秦风）的！
实在是太尴尬了！人生中第一次撬墙角，竟然撬到人家自己人头上！
王臻羞得，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陈老板却不满的，对秦风申诉道：“我怎么掉钱眼儿里了？明码标价，厂家直销。有产品编码、开的出发票，正正当当899，想卖给这位小姐。
结果，这位买惯三无产品的小姐说，我是个臭奸商，比别人贵一倍，就为了卖给她正品。”
将目光从秦风脸上，转到王臻脸上，直直地望着她，又道：“小姐，我就不明白，就您这样，您就不能买个有售后的品牌机、品牌机、品牌机？！
这样，您显示器坏了，人家可以把坏的返回，给换个新的过来，您不就不用出显示器的钱了？”
王臻咬了咬嘴唇，气道：“今时今日，就、就你这种做生意的态度，活该你、你、你……”
实在不是个说狠话的人，“你”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最后撂下一句，道：“我不修了！”
跟着拉了苏妮，与她一个抱显示器、一个抱机箱的，走了。
回寝室的路上，王臻还不解恨的，对苏妮道：“我算是知道，你当初拉赞助有多不容易了！就那个人、那德性，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哼！”
第130章 有关系，也不一定开心（一）
苏妮看了发脾气的王臻一眼，也是有点无奈。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人看似的无理取闹，实际上是与沟通态度，有很大关联的。
王臻这单生意没做成，也是因为陈老板自己嘴贱，跟谁说话都不客气。
苏妮是跟他熟了，所以知道，他那个人，向来如此。什么怜香惜玉、爱美之心，或许从前在他身上存在过，但被他前妻伤了之后，这种美德，是彻彻底底的，于他不存在了——
陈老板如今看哪个女的，都是那副不耐烦的死样子！
故而，他开店凭的，确不是一张巧嘴，而是实打实的口碑与信誉。
但这一点，对第一次登门的王臻来说，是不了解的。因此，王臻接受不了作为顾客的自己，居然是去花钱找骂！
这种不对等，着实，让她气了好久。以后苏妮再提起陈航这个人，王臻都要咬牙切齿一番。
甚至，甚至是网吧房东、秦博主，在很长时间里，都被他表哥陈老板牵连，比如苏妮随口问：“王臻，你最近学习这么忙，那你还去秦风那儿，收集小说素材吗？”
王臻立刻、马上，一秒联想到，秦风是陈老板的表弟！然后就——
“你不要跟我提那个人辐射范围内的所有人！”
吓得苏妮只能赶紧换一种问法：“你还去网吧，收集小说素材吗？”
然后王臻才感觉——嗯，舒坦了。
苏妮至此算知道，什么叫“良言暖三冬、恶语寒六月”了！
其实，态度这玩意儿，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很多时候，大家要的，也不是什么拍马奉承，只是希望，能够得到基本的尊重就好。不要站在个人的立场、自以为高尚的，去肆意拿价值观、道德标准评判教训人，多点包容，就能产生和谐、平等之感。
店家与消费者如是，老板与员工亦如是。
伊菱去她堂嫂家实习有3个月了，过年在酒吧喝醉之后，她跟周家栋的关系，依旧不咸不淡。也不说断，也不提开始，就这么不清不楚，仿佛两股绳，一人扯一头的，牵着。
伊菱不愿意出去旅行，周家栋冷了她一阵，也就重新开始请她吃饭、看电影了。
他约，伊菱就应约。
他不约，伊菱就等着他约。
当然，伊菱也会主动打电话给他，问问，这周末出不出去、有没有安排的话。
苏妮不能够理解这种蓄意相图的纠缠，她觉得心累，所以，有关伊菱感情的话题，她就少在她跟前提——横竖，这也是伊菱自己的选择。
苏妮找伊菱，便聊工作的事情。
她把学校里发生的，都告诉了伊菱，张菲儿跟李佳芹抱团，要挤走许倩啦；王臻劝她专升本啦。等等、等等。
周六吃过晚饭，躺在伊菱的床上，苏妮也问她：“伊菱，你说我要专升本吗？哎呀，我又不像你，有哥哥嫂嫂帮忙。我现在也是觉得王臻说的很对呀！你看，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我能去干什么啊？！
想想，确实只有读书这一条出路。嗳？你现在在你嫂子家公司，是干什么的？实习，都做些什么啊？”
伊菱拿了一颗她妈妈洗过的樱桃在手里，也不吃，光在那儿百无聊赖地拈着柄转，听了苏妮的话，懒懒答：“不干什么，就天天跟着我哥，到处跑。”
“啊？”苏妮不懂，“那是助理、秘书的意思吗？你堂嫂家是建筑公司，你哥是不是经常要去工地啊？”
“工地也去。不过更多数时候，是去各种酒局。跟这个老总、那个老总的吃饭。”
“哈哈哈……”苏妮笑起来，“那你多爽啊？！跟着你哥蹭吃蹭喝。”
一说到吃，苏妮更来劲儿了，一骨碌，从伊菱的床上，直起身子，又道：“嗳嗳嗳，那你跟你哥，都去过哪些饭店啊？老总们去的，肯定都是高档的地方。给我说说呗，你是怎么鲍参翅肚的？”
“嗤……”伊菱便也笑了，道：“其实对那些人来说，去哪个饭店、酒店都是差不多的，他们主要的目的，不是为了吃吃喝喝。”
“那为了什么啊？”
“为了交易呗。塞钱送礼的。所以有时候，还去那种场所呢。”
“那种场所？是哪种场所嘛？”
伊菱白了苏妮一眼，神情暧昧：“哎呀，你笨死了，就是那种男人找乐子的场所呗。灯红酒绿的那种。”
苏妮一双眼噔得溜溜儿圆，不可思议道：“啥？！你哥、你哥还带你去那里啊？！等会儿等会儿，那地方，招待女客吗？”
伊菱道：“我又不进去的。通常，我哥也不进去，但他会安排人，跟着那些老总的。”
苏妮点点头：“那除了跟着你哥吃喝、见老总，你就不进公司干点什么吗？我以为，实习就是跟偶像剧里演的那样，打打杂、跑跑腿儿，做点影印文件、帮同事买下午茶三明治一类的。
那要是不进公司的话，有什么好实习的啊？又学不到什么，还不如回学校上课呢。”
伊菱小声回：“本来就学不到什么。”
顿了顿，又道：“其他实习生，是进公司的，分配到不同的岗位上，有些还有师傅带的。但我……我不是自己人嘛，所以喽。”
“明白。你嫂子就是想养着你，哈哈哈……”
苏妮真觉得伊菱嫂子对她不赖，又不是亲妹妹，小姑子而已，还是隔了一层的。竟然就这么疼伊菱，又给介绍对象，又给安排工作的。
所以也确实是，打心眼儿里羡慕伊菱。
结果，伊菱沉默了好久，幽幽道：“妮妮，其实……有关系不一定是件好事的。”
“啊？”
伊菱看着苏妮，很认真：“我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跟你说的，是实话。有关系，不一定是件好事。你以为得到了依靠，但或许，只是脱不开的缰绳。而且……而且你可能做的不开心，还不能说。你……能明白吗？”
苏妮与她对视，突然觉得，这学期开始，伊菱成熟了很多，她的目光不像从前明媚了。仿佛，她已经从一个女孩儿，脱变成了一个女人——
那么……饱经风霜的样子……
苏妮觉得自己的这种错觉，很可笑。明明，伊菱的脸蛋，还那么年轻，充满胶原蛋白，有嘟嘟肉。
可……
她又低声，说了句：“我嫂子对我……不是你想的样子。”
苏妮满脸的问号，但她讲完这句，就没再往下了。
第131章 被游戏暴露，烂桃花追上门（一）
今天，你偷菜了吗？
这是苏妮最近，时常听到的一句话。
2008年末的时候，校内网（后改名人人网）有一款单机游戏——开心农场，仿如病毒般，每天以数倍式的增长，迅速入侵至年轻群体中央。
其轻度、简约的游戏设计，以经营农场、当云端农民，开启的社交模式，因为精准的定位、有趣的玩法，而在当时，大获青睐。
苏妮是在2009年、大二的下半学期，过完五一劳动节后，由女生宿舍、不知道谁先起的头，一传十、十传百的，被诱惑接触的。
跟着她们一整个寝室，便集体沦陷。哪怕是学习紧张的王臻、着急实习的张菲儿，再忙的情况下，每天也要抽出点时间，上个线。
而这游戏更神奇的地方在于，它竟然能化解现实中，女生们的戾气，转而将“战场”移到更无害的虚拟空间，使大家在嘻嘻哈哈中，完成一轮又一轮的“较量”！
正是因为它，203宿舍变得空前的“和谐”，4个女生自入校起，从没有像游戏出现后那样，气氛融洽、活跃积极。
甚至是一直互不搭理、互看不顺，有过节的王臻和梅梅，也由于某天晚上，王臻的一嗓子：“梅梅！你竟然趁我洗澡的时候，偷我的菜！哎呀，我只是洗慢了10分钟而已！你太狠了！”
而多话了起来。
梅梅因为先偷了王臻的菜，于是王臻就憋着，一定也要偷她一次。及至得了手，“互动”渐渐增多，可交流的，竟然也越变越多。
王臻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梅梅在那个大冷天泼她的床、欺负她的情形。
她也不觉得，与自己三观不合、精神不同步的梅梅，会像苏妮一样，最终蜕变为她的朋友。
但，在游戏中——也只有这个时候，王臻会暂时遗忘，梅梅是那个心狠的梅梅。因为，她们偷、她们抢，但都是只是玩儿，现实中，谁也不损失的。
因此，再坏的感情，在游戏的带动下，也产生了丝丝缕缕的联系。校内网、社交游戏，牵的，就是这种“联系”。
苏妮、王臻、梅梅、张菲儿，她们在网页上，被自然而然地划分到了一起。只要有一个人填了学校名，紧跟着，便可辐射出一大圈，这个人的同学。
自然，除了苏妮这边，苏妮有伊菱这个发小，便也可由她，牵扯出她与方小清、安安、沈欣然的关系。
仅仅一个游戏，便把人轻易，串联了起来。
苏妮永远永远不会想到，正是因为社交游戏的这种特性，她在一个周五的黄昏，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以前，每周五放学，她都是跟伊菱一块儿回家的。
现在，周家栋有空就来接伊菱放学，没空伊菱才和苏妮一块儿走。苏妮不愿占周家栋的便宜，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让伊菱为难、给她添麻烦。所以每每，伊菱让她去搭便车，苏妮都是推辞的。
她让伊菱给她发消息，每个周五，要不要等她。
而这一天，苏妮收到的信息是：你自己回去吧。
苏妮便知道，周家栋来了。
既然一个人走，苏妮也就不着急，磨磨蹭蹭在寝室收拾，还把自己穿了一星期的睡衣洗了，把弄湿的地板拖了，才准备关寝室，去学校侧门，搭公交车。
正在阳台晒拖把的时候，她班上、206宿舍的一个女生，突然来喊她，道：“苏妮，你男朋友叫你动作快点儿，他让我告诉你，他在侧门等你啊。”
“啥？！”
苏妮被她说懵了。走回寝室，顿了会儿，才道：“孙莱，你喊错人了吧？我几时有男朋友了？”
孙莱笑了：“哎哟，小样儿，交了那么有钱的男朋友，还假装自己单身。你就骗鬼去吧，啊？我没聋也没瞎，人家在侧门逮着我，指名道姓，就是要给07级社会工作专业1班的苏妮同学，带话！”
“谁骗你了？我真没男朋友！不是，那人长什么样？”
孙莱愣了愣：“不是你男朋友啊？长得……挺洋气的。瞧着有30多岁了吧？反正，挺有派头的感觉。他真不是你男朋友啊？那……他肯定想追你！”
苏妮想了半天：“我不认识30多岁，洋气又有派的男人呀。成熟男我统共就认识陈老板一个。你你你、你等我会儿。孙莱你陪我一块儿走吧？我怕那男的，是坏人。”
孙莱蹙眉：“可是……他有什么可害你的啊？骗财你没有，骗色……骗色是有可能。不过，就他开那么拉风的跑车，那行头一出来，什么色他撩不到啊？干嘛非奔着来骗你呢？”
突然拉了苏妮的胳膊，紧张兮兮道：“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得罪什么人了？就你这动不动炸毛的性格，很容易得罪人，自己都不知道的好吗？！”
苏妮被她一说，直拿眼睛斜她：“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啊？”
“哎呀，这不是重点，大小姐！你快点想啊，你有没有仇家？有没有跟人结怨？啊？！”
“我没有！哎呀，你先掩护我，让我过去，悄摸着躲在远处看看，看看那男的，我到底认不认识！”
“好好好……”
两个人小女生，叽叽喳喳的，终于挽着手，出了门。
过去一瞧，苏妮自己也傻了，还真是个开着百万级豪车，一身精英打扮的中年男人。
再看他那张脸，怎么回忆，都不知道，这人在哪儿见过？
所以对孙莱说：“我确定不认识他。走吧，我们走后门吧，别去理他了。”
谁料，孙莱却拉住了她，道：“嗳嗳嗳，就算不认识他，你也该去问问清楚呀，为什么全校那么多女生，他偏报你的名字？是不是谁托他来找你的？有没有事？
万一人家确有紧急情况，因为三言两语说不清，所以用男朋友的噱头，把你哄出来，你却非要绕弯儿，不搭理他，那你这不是耽误人家吗？”
苏妮对她这个脑洞也是很佩服的，松了挽着她胳膊的手，道：“难怪同学们给你起外号，叫你‘事儿妈’。全校那么多女生，他怎么就偏偏挑中你，来找我了呢？”
正说着，那男的发现了苏妮，走了过来，笑着跟苏妮打招呼：“Hi。”
苏妮心说：拽什么洋文啊？！
将脸，别了过去。
第132章 被游戏暴露，烂桃花追上门（二）
他笑靥如花，眼角的皱纹，跟路边野菊似的。虽然如此，因为收拾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五官棱角分明、鼻梁高挺，还是能够知道，他年轻时，必是一块“大杀三方”的小鲜肉。
哪怕到了现在，再多的皱纹，还是未能掩盖，他眼中的倜傥，以及，全身散发的光芒——
确实是枚老帅哥无疑。
而他，一定也是非常了解自己魅力的，所以跟苏妮打完招呼后，即自信道：“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结果苏妮问了句：“大叔，你谁啊？”
他脸登时僵了僵，接着“嗤”地一笑，依旧扬着嘴角，说：“我！Max啊，你忘啦？”
苏妮搜寻记忆：“m-a-x，max吗？max、max，是缩略词，最大值、最高的、最多的意思。”
再看看这大叔，大概1米75的个头，他哪儿最高了？！
而Max一听，什么玩意儿？这丫头拿我名字在背单词吗？！
也是很无语的。便只能又暴出中文名，给她再自我介绍了一遍：“我是Max、马志博，过年的时候在‘年轮酒吧’，我和Harry还请你跟你朋友喝酒呢。你真的忘了？”
苏妮这才恍然大悟：“哦……是你啊！”
紧跟着又问了两句，令马志博超无语的话：“大叔，你不上班的吗？你怎么有空四处闲逛啊？”
马志博终于，有些尴尬，他想起他朋友Harry说过的，这个女生“不像聪明的样子”的话。聊了几个来回，他也是……信了啊！
但脸上仍是保持着优雅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道：“这个不是重点了。我今天特意过来，就是为了见你一面。不如，我请你去喝一杯吧？”
“这个点喝？我爸爸说，空腹喝酒伤身。大叔，你年纪不小了，应该保重自己才是啊。人到中年，离‘知天命’也不远了，虽然看的出来，你家境优越、条件不错，不过，也不能自我放纵的太厉害了。否则，会活不长的！”
马志博有点绷不住了：“我说的是……喝茶。”
“空腹喝茶也不好，伤胃。大叔，我妈妈做好了晚饭在家等我，那就改天再约了啊，Bye
Bye。”
说完，拉了她同学孙莱要走，被马志博拦住。
现在，马志博乐的有些难看了，他说：“我千里迢迢，只为了见你一面。我还特意给你准备了礼物。如果，你不愿跟我喝茶的话，那可否赏脸，把礼物收下？就在我车子后备箱里。
你放心吧，青天白日，车子又停在来来往往的马路旁边，我不会对你怎样的。我是真的想要认识你，才追到这儿的。”
“说到这个，大叔，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马志博这回笑的小得意，他道：“我在校内网找到你的。我拿你名字去搜，结果就看到了照片。”
“照片？我没有发过照片啊！”
“你是没有，但上次跟你一块儿泡吧的朋友，她发了照片了。我认出了她，才确定了你。你的关联人里面，有很多都是你的同学，我顺藤摸瓜，也就知道你在什么学校、哪个专业了。”
苏妮只觉一阵毛骨悚然！2009年5月，这是苏妮第一次，直面互联网的力量，也是她初次接触，未来在大数据时代，被频频提及的“用户画像”，是个什么意思？
她头一回有了“信息安全”的忧虑，与此同时，也后悔，当初在酒吧，给他报了真名。
但事已至此，保持风度的摆脱他，才是正解——苏妮不想用大喊“流氓”之类的方法，去吓退他。面前这个男人，她还不了解，谁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儿的二流子？
万一把他惹毛了，他豁出去，往后天天来学校门口堵她，那苏妮还不被他烦死、被同学们的唾沫星子淹死、被老师找谈话找死？！
横竖以她目前的观察，这大叔可能只是想来“劫个色”，那一会儿，她告诉他，她有男朋友就完了呗。再不行，叨扰下1月份马上要考研的张维，让他过来，在人跟前亮个相。
瞧这大叔穿得人模人样的，想来，也不会“饥渴难耐”到，非要“强取豪夺”的地步吧？他也不像没眼力见儿的人啊！
思索至此，苏妮硬拽着她同学孙莱，跟着大叔到了他的豪车前。
只见他一打开后备箱，硕大的，甚至比那次姜一鸣送的99朵玫瑰，还夸张的花丛，出现在了苏妮面前。
马志博注意着苏妮的表情变化，跟他预想的有差别，虽然也是惊讶，但……
真正发出无脑感叹的，却是她同学，孙莱星星眼的，低叫：“哇塞！好浪漫啊！”
而苏妮半张了好一会儿的嘴，跟着抬头，将溜溜儿圆的大眼睛，望向马志博，道：“大叔，你是卖花的吗？你要把这……送给我啊？我胳膊没那么粗，怕是抱不动啊。”
马志博微微敛起笑，与苏妮对视，他才发现，这女孩儿虽然一脸的无辜、单纯，眼神也清澈、明亮，但，三番四次的装傻充愣，反而，暴露她其实并不笨——
好险，之前险些就被她骗了！
所以重新扬起嘴角，马志博道：“行了，你就别装了。我知道，我贸贸然的过来，你不信任我。那次在酒吧，你也看我跟Harry不是正经人。老觉得，我们对你们两个小姑娘有企图。”
关了后备箱，靠在车上，又道：“既然如此……我看你也已经大二了，对不对？这样吧，我给你提供一份实习的工作，在共事中，加深我们彼此的了解，怎么样？
我过年回来了一趟，跟Harry了解了一下国内的情况，我所在的行业正在蓬勃发展，我觉得国内，有许多机会。所以，我打算跟Harry一块儿创业、开公司。以后，我就会在这边长住了。”
苏妮安静地听他说完，面无表情。她没激动，她身边的孙莱先亢奋了，虽然克制着，没有向马志博毛遂自荐。但，原本垂着的一个手，确是在马志博这番话后，雀跃地抬起，跟苏妮搭在她胳膊上的手，握了握。
苏妮“哼”地一笑：“马先生，我先谢谢你。不过创业艰难，我一个大专生，也实在不知道，能去你公司里干什么？另外……”
苏妮顿了顿，表情转为严肃：“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相信这天底下，没有白接受人好处的。”
说到这里，突然愣了一下，只因想到，伊菱说的，“有关系不一定是件好事”的话。
她还道，她嫂子对她，并不是苏妮想象的样子。
苏妮如今言及此，才接着想：是啊，对伊菱来说，她嫂子对她，又何尝不是在“无事献殷勤”？她嫂子生意人家，当年跟伊菱的堂哥结婚，也都是盘算清楚，对己有利，这才走到了一起的。
如此，她真的会在伊菱身上白白地花费心思吗？她又是介绍对象、又是安排工作的，真的只是，亲戚的情分吗？
苏妮细思极恐……
第133章 这届年轻人太难了：诱惑与坑齐袭（一）
这一天后来，马志博要了苏妮的手机号，就没再纠缠了。
苏妮本不欲给他真号的，但当着人的面儿，她又耍不出别的花招，心里思忖着：反正手机是可以关的、消息是可以不回的、联系人也是可以拉黑的，那给就给呗，多回绝他几次，这大叔肯定也就觉得没劲，不会再来黏我了。
于是，就这样，打发了他。
一个人坐公交车回家的路上，还想呢：这开心农场，简直比相亲网还牛啊！人家相亲网，好歹个人资料，用户是可以决定屏蔽哪些、展现哪些的。
比如学历，笼统地告知，是本科还是其他，即可。若要得知具体哪个学校，那是需要发站内私信，求问当事人的。
而这个游戏呢？看到一片叶子，就能扯出一整块土豆地！
这对于商家而言，或许是增加流量的好事。但对用户来说，今天苏妮碰到的情况，真的是让她感觉，有被冒犯到！
她决定从今天起不玩农场了，可是……可是又有点舍不得。她的地已经解锁了一半了，之前五一搞活动，她现在正种着商店里买不到的“幸运种子”、天山雪莲呢。
她的下一个目标是：继续置地，接着购房，买大别墅！
没错，现实生活中做不到的事，难道，她还不能在游戏里实现吗？！
开心农场可是屌丝的梦想，年轻人的向往啊！
它是苏妮每天花时间，一块地、一块地的解锁出来的，这种眼睁睁看着游戏币上涨的喜悦，只要稍费精神、每个人都能达到成就的轻松，以及，永远不会失败、永远都是“进步”，每个人只要“努力种地”，就可以“完全得到”心之所愿的幸福感受——
苏妮真真，难以割舍、难以放弃啊！
她坐在公交车靠窗的位置，抱着书包，将脑袋枕在其上。想起自己迷偶像剧、追帅哥明星、沉浸网购戒不掉的“剁手”，而今，又入了游戏的坑！
突然觉得，他们这届年轻人，实在是……太难了啊！到处都是诱惑啊诱惑！
“哎呀……”
所以把头埋进臂弯里，苦恼地哀嚎。
到了家，不着急吃晚饭，从书包里拿出了笔记本电脑，打开，上了校园网，就想眼一闭，把账号注销了，结果，恋旧的心志、慈悲的心怀，对自己说：
我就最后，再把伙伴们的家，逛一次。逛完这一圈，偷完最后一轮菜，我就把游戏卸了，好好看书、找实习单位去！
跟着就……
逛得没完没了起来。甚至她妈妈喊了她好几次吃饭，都无动于衷！
气得苏妮妈妈差点拿根鸡毛掸子进来，在她爸爸面前一直抱怨。“叨叨”至老两口吃完，苏妮妈妈到底是克制着，把饭菜，给端到了女儿房间，摔在了苏妮面前。
她还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屏幕，纹丝不动呢！
苏妮妈妈便再也忍无可忍的，道：“你以后去了婆家，可怎么办哦？！吃个饭都要三催四请，让你妈伺候！我现在已经什么都不要你做了，就指望着你听点话，别再让我操心！
可你看看，你哪点像是不用你妈操心的样子？！就你这德性，将来就该找个厉害点的婆婆，让你吃点苦头！”
苏妮听了这话，终于将目光挪到了饭菜上，低头直接先往嘴里塞了块肉，跟着才回她妈妈，道：“那我就不结婚了呗，我干嘛非要结婚给自己找罪受？要不然……”
大圆眼贼溜溜儿的一弯，回头冲坐在她床沿上的妈妈，乐道：“要不然，妈妈，你非要我结婚的话，那将来，你就跟我一块儿嫁过去，你接着替我操心呗。”
“你……你个死孩子！”
苏妮妈妈从床上跳起来，冲到书桌前，对着苏妮的背，就是“啪啪”打得震天响。
“哇！哇……”
把苏妮痛得直叫。
苏妮妈妈捂着心口，顺了顺气，才又接着道：“伊菱都实习了好几个月了，你找没找实习单位？要是没找的话，就听你张蓝姐姐的话，去考个幼师资格证吧。她说，将来给你介绍到幼儿园里，工作去。”
苏妮一愣：“谁？”
“你张蓝姐姐。就是妈妈的表姐的女儿。她外婆跟你外婆，是亲姐妹。你这个表姨妈年轻时，长得很漂亮的。所以当年，嫁给了一个造飞机的工程师。生了一儿一女，也是家族里头，最有出息的孩子。
你张峰哥哥，同他爸一样，也是吃技术饭的，在钢铁厂里，当机械工程师，现在已经是总工了呢。而你张蓝姐姐，从小学老师，一路混到了地方教育局里头，如今，也是很有一些人脉的。”
苏妮蹙了蹙眉，表情严肃，望着她妈：“妈妈，你别告诉我，你去求过人家了？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平时又不来往的。哦，有事儿了去上门了，人家怎么看我们啊？
工作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的，我不要你跟爸爸去求任何人，你们就别操心了，啊？”
“这怎么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呢？我们来往的呀。又不是我去求人家，是上礼拜周末，你表姨妈夫妻两，来看望你外婆，坐着聊起孩子们的事情，你表姨妈自己提的。说，将来你工作，让她女儿帮着解决就好了。”
“那是人家客气，妈妈！”
“当然不是了！妈妈这表姐，他们夫妻两，的确都是热心肠的人。这不，她前脚刚说完，后脚回去，真的是把你的事儿，放在心上的。就昨天，妈妈午休的时候，你张蓝姐姐就给我打电话了。
她说，让你毕业前，把幼师资格证考出来。要考哪几门，她都跟我说了。我思忖着，这是一条出路，姑娘家当幼师有什么不好啊？现在多少小伙子，就喜欢找老师、护士，这样稳定职业的女孩子，当老婆呢。
你听妈妈话，多去考一个证，啊？这多好的机会啊，你可别拎不清，给我搞砸了！”
苏妮放下筷子，思考了一会儿，跟着将身子笔笔直直地转过来，面向她妈，道：“妈妈，我问你，这张蓝姐姐进地方教育局，有多久了？”
“这……我没问。怎么？”
“如果张蓝姐姐进地方教育局，已经很久了。她要真关心我的前程，那我高中的时候，她怎么不给你提意见，让我直接去考个幼教专业呢？
幼教，也有大专的呀。现在突然冒出来，让我丢掉本专业，去干别的。你不觉得这主意，出得很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