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家宴（三）
徐碧星也笑：“反正我一看到数字，一看到文件，我就喘不过气来，怎么管啊，我两天就会崩溃了，其他人多久才崩溃我就管不着了。”
“你不想管人，去你哥那里也行了。”
“才不要，会把我闷死烦死的。”
“当老师就不烦了吗？”尤阿姨笑问。
“也烦，有些学生笨的让人绝望，一点造型的概念都没有，一点色彩的感觉都没有，画个球体能画成木棍，是不是觉得很夸张，一点都不夸张，我真教过这样的学生，但是至少他不会让我害怕，更不会喘不过气来，然后如果我慢慢的教会了他，就能听到他们说谢谢，等于在朋友圈被点了赞一样，心里美滋滋的。”
樊叔说：“那你爸的事业谁来继承啊，你哥听说也不感兴趣。”
“那我就不管了，就看我哥能不能找个喜欢做大事业的老婆了，其实我也蛮期待的，我哥那种人，得有个强势的人来管才行，要不永远长不大。”
樊星说：“还要找个强势的人来呀，天哪，你哥那性格，再找个更强势的人来，我不敢想……”
徐碧星说：“你们不懂，其实我哥那是表面强势，内心就是个大男孩，我不想去他那里，就是看不惯明明就是个长不大的男孩，还偏偏装得不可一世的样子，受不了，别看他现在这样，真要把我爸的公司给他弄，他也一样顶不住，商场如战场，我爸那一套明枪暗箭，笑里藏刀，瞒天过海什么的，他根本玩不起来，根本不适合经商。”
尤阿姨说：“哎哟，一句话，就把你哥这么个大设计师给全面否定了呀。”
徐碧星说：“我可不是瞎说，看一个人，就看他交什么朋友就知道了，他真不是那块料。”
柏崇林插话说：“你哥还有朋友啊，那可真是大新闻了。”
徐碧星说：“嘻嘻，我也没说他有朋友……”
尤阿姨说：“没朋友就没朋友，这没什么，我们阿森也不喜欢交朋友，当年他和你哥一起上的中央美院，两个人一直水火不容的，见面不但不打招呼，还互相把脑袋各一拧……”
“天哪，当时都那么孩子气吗？”徐碧星扑哧一笑。
樊叔说：“天才嘛，都会有点孩子气的，有些天才，他们的孩子气可以一直保持到老。”
徐碧星说：“樊叔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丰子恺就是这样，你说，他们成了好朋友之后，会不会觉得那时很幼稚啊。”
樊叔说：“听起来小徐还看了不少书吧，这样的姑娘太难得了……”看向徐碧星微微点头，流露出非常欣赏和喜爱的神情。这种类型的姑娘，果然深得这种老派文青的青睐。
徐碧星笑说：“还是樊叔有眼光。”
樊星说：“可惜你这个假设无法成立，这两人要成好朋友太难了，听说他们到了德国还打架……”
尤阿姨赶紧给樊星使个眼色，岔开话题说：“你哥万一找不到你说的那种强势的人来帮你家继承产业，你也是可以考虑的吧。”
徐碧星狡猾地看看柏崇林，笑道：“阿姨，我知道您要说什么了。”
尤阿姨笑道：“我要说什么呢？”
徐碧星说：“你那时约我去那个世豪宾馆吃饭，不就是想让我和你家柏董认识交往吗？”
她把话说得那么爽直，尤阿姨笑道：“那你觉得怎么样？我儿子还行吧，考虑不考虑，你看，条件嘛，也算是门当户对了，人嘛，长得也还行，不会让你拿不出手，到时还可以帮助你打理你家的事情。”
徐碧星说：“听阿姨这么一说，简直是天造地设了，嘻嘻，不过呢，我有心上人了。”
大家都是一怔。
尤阿姨笑道：“小徐，你就别瞒我了，你在大学里谈过一个，可是那孩子出国了，还打算移民，所以分了。”
徐碧星说：“阿姨您还调查过我了？不过我说的不是那个，分都分了，我才不做望夫石。”
尤阿姨有点失望说：“那意思是，你真的是再谈了一个了？”
徐碧星脸上显出一丝幸福，说：“只能说，我和柏董没缘份吧。”见尤阿姨有点失落，问道：“阿姨，您是不是很喜欢我？”
尤阿姨道：“是蛮喜欢的。”
徐碧星笑着说：“那巧了，我也非常非常喜欢您，我觉得您是个很有内涵的长者。”
尤阿姨说：“那是说，看在我的面子上，我儿子或许也还有机会？”
徐碧星说：“阿姨您别这么说，你儿子是了不起的天才，要说是谁给谁机会那不公平，是你儿子的机会，也是我的机会嘛。”
大家都笑了，说她会说话。
尤阿姨说：“能不能透露一下，你现在的男朋友是哪家的少爷？做什么生意，看看我这儿子可能性有多大。”
徐碧星说：“没做生意，就一个同事……阿姨，就不要说他了吧，等真成了再说。”
尤阿姨说：“你的同事，那不就是老师吗？你爸妈未必会同意的吧。”
“为什么？哦，您是不是觉得不够门当户对啊。”
尤阿姨微笑。
刘思羽坐在一边有点尴尬，尤阿姨和徐碧星各一句“门当户对”，让她不那么舒服，她越来越后悔此行了。
徐碧星说：“我不考虑门户，只要喜欢就行，我喜欢他，不瞒您说，我这打包不光是为自己，也是带给他一起分享的。”
“还带给他分享，那，意思是，你们住到一起了？”
徐碧星脸红了说：“我和他只是合租在一起，各住各的房间，你们可别想太多……”
尤阿姨说：“小徐啊，我真的是非常遗憾，你说要是年初那时你没别的事，能来跟我们见个面，那可能就不一样了，你那时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吗？”
徐碧星笑着说：“阿姨我说真话你别见怪，其实那段时间没什么事，就是特别烦，还特别讨厌商界的高人，我妈说柏董是商界天才，我就没兴趣了。同时我也觉得，柏董这样的商界天才，也不会喜欢我这种女生，见面除了白花你们的钱，没意义。”
柏崇林一直在旁边看着，这时微微一笑。
徐碧星本来就坐在他的对面，刚好看到了他这一笑，问道：“柏董，你笑了，是不是被我说中了？你肯定不会喜欢我这种类型的女生的对吧？”
柏崇林道：“不要说得太绝对，有可能我会喜欢。”
徐碧星朝刘思羽方向眨一眨眼，笑道：“你确定？”
刘思羽知道她暗指什么，有点尴尬，幸好就在这时，樊星的手机响了。
六、冲动（一）
樊星拿起手机，朝众人看看说：“是尤总的电话。”
尤阿姨皱皱眉头。
樊星摘听：“尤总……有事您说，我转告……知道了，挂了。”
樊星对柏崇林说：“尤总说，容总在到处找你，有可能会直接来找你。”
尤阿姨说：“怎么回事，找他干嘛？”
樊星说：“是为了容鑫的事。”
“容鑫怎么了？”
“柏董把他给辞退了。”
“什么，你把自己的舅舅辞退了？小林，我知道他这个人不靠谱，但是……”
柏崇林平静地说：“妈，你别说了，他必须得走人。”
尤阿姨道：“我不干涉你，小秦，估计容总会来这里闹，要不麻烦你再准备一张椅子吧。”
秦姐说：“不用了不用了，我马上就吃好了。”
尤阿姨说：“他的脾气，可能得吵起来，如果是这样，大家冷静一点，不要说话，让他自己吵。”
片刻，大院正门就响起了鸣笛声，樊叔看了一下手机说：“是容总。”在手机上点了一下，马达声中，一辆车开进了大院，接着就是刹车声。
秦姐马上起来，收拾了自己的碗筷，打了个招呼走开。
一会儿，一个五十多岁穿着西装的男子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非常不好看。
柏崇林马上起立道：“舅舅来了，巧了，应该没吃饭吧，一起吃个饭，今天正好来了客人。”
秦姐从厨房出来说：“对呀，容总，快请坐，我给您拿了碗来了。”
那男子勉强笑一笑，坐到樊星对面的空座上。
樊叔道：“容总向来是无酒不欢的，正好有茅台，怎么样？”
尤阿姨道：“酒就不要了，现在酒驾抓得严，抓到了可不得了。”
樊叔说：“有代驾的，这个没关系，怎么样，容总……”
容总摇摇头说：“算了，不麻烦了，我……”
樊叔说：“看出来了，容总是有事，什么事能比吃饭要紧？容总，你说咱俩跟着老荣一起打的江山，几十年的老交情，好多年没一起吃过饭了吧，难得在一起，喝个酒，吃个饭，怎么了？”
容总露出一些笑容，说道：“那是，咱们是很久没一桌吃过饭了。”
樊叔说：“我退休之后，就吃过一次，还记得吧，那时老荣还在，你看，一转眼这么多年了。”
容总道：“小秦，给我来点汤就好了，不用吃饭了。”
秦姐用盘子端来一碗汤，放好在容总面前。
容总喝了一口，说道：“汤很好。”
柏崇林道：“那就多喝一点，这是用我们老家的方式做的，肯定是很合口味的。”
容总点点头，很快就把一碗汤喝完，秦姐说：“我再您盛一碗。”要来拿碗，容总说道：“不用了，这么多就行了，我还有话要说。”看着柏崇林道：“小林，在集团你是老大，在这里是家，我们就是亲戚，论辈份，你是我外甥，我在这里就叫你小林，就不叫柏董了。”
柏崇林点头微笑：“是，是，本来就该是这样。”
容总说：“今天有很多客人，我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乡下人，本来不想说这个的，但是真的没有办法，刚才你十六舅夫妻两人，在我家里哭闹着要把小孩托付给我，不打算活了，丢不起人。他说，你已经不再把我们这些姓容的，当成你的亲戚了，三年前，你降了你八舅舅的职，一年前，你把你六舅舅调离集团中心，现在，你又把他直接辞退了，小林，我也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爸最缺人手的时候，一声招呼，我就把这些兄弟都拉过来了，柏氏集团能撑起来，我们这几个姓容的舅舅，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功劳呢？”
空气突然变得有点凝固。
柏崇林笑一笑：“舅舅，有什么话我们吃完饭再谈好吗？”
容总说：“不了，除了两个小丫头，其他都不算外人，当着大家的面说，可能还更好。”
柏崇林道：“柏氏集团能撑起来，离不开所有跟着我爸一起打拼的每一个人，舅舅们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也都心怀感激。”
容总说：“是吗，可是，现在这个柏氏集团，还能说一两句话的，也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你其他的舅舅，一些从容家来的人，降职的降职，辞退的辞退，是不是？”
柏崇林皱起眉头，没有回答。
“小林，当年阿森失踪的时候，那些人就担心会有这样的问题，你告诉我们，按照遗嘱，这个集团始终是你大哥的，你只是在你大哥出现之前，代为管理，你会保证整个集团有序进行，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这个话，我看你现在好像已经忘了。”
柏崇林放下筷子：“我没忘。”
容总说：“你真没忘？那如果阿森哪天回来了，发现这个属于他的集团里，他那些容姓舅舅，一个个都被赶跑了，他会怎么想？你爸在天上，他又会怎么想？”
柏崇林苦笑一声。
容总撇一眼尤阿姨，说道：“你爸是个不忘本的人，我们都很清楚，虽然……虽然小莲早早就出事了，但他记着我们容家的好，一直把容家人当自己人，从来没有生分过，可是他好人不长命，老天不长眼哪，他这么一走，我们这些跟着他一起拼过命的人，就一个个被赶走了。小林，要不你就干脆一点，准备什么时候把我也赶走，你说句痛快话吧，要不我每天心惊肉跳的，我过不安宁啊。”
柏崇林说：“舅舅，集团的公事，一定要在家宴上说吗？回头再跟您解释行吗？”
“回头还能找得到你吗，就在这里说，我都不怕丢人，你怕什么？”
“本来就不丢人，到目前为止，我所做的一切，完全对得起柏氏集团，对得起所有跟随我爸打拼的人，包括各位舅舅。”
容总嘴角撇过一抹冷笑，显然非常不认可这句话。
“八舅舅为什么降职，我当时给过您解释的，没有必要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重复一遍，也算是给他一点面子吧。”
“要赶走谁，还不是你说了算，要编出一堆理由还不容易？”
“那么在他降职之后呢？跟您算一算吧，他所在的部门，从第二个月开始，业绩开始大幅度提升，仅仅三个月，就超过了他此前一整年的业绩，带来的直接收益，让你一个人，在当年就多得了28.5万的分成，这几年你从这一块收到的分成，不包括今年的，总共是335.325万元。我要是把他放回来，不需要他补偿给集团造成的损失，只从您的帐下追回这335.325万分成，当然其他舅舅们也一样追回，你们乐意吗？”
六、冲动（二）
容总脸色有点闪烁，说道：“这个，帐不能这么算吧，怎么就是他一个人造成的了？”
柏崇林道：“再说六舅舅，把他调走，是在保护公司，也是在间接保护他，他逼走了集团多少人才您知道吧，当年都跟您解释过了，您要说不知道，我就没办法继续谈下去了，一句话，不调走他，让他再这么下去，早晚进监狱。”
容总无言以对。
柏崇林道：“至于您说十六舅舅，樊秘书，你把那本帐本给拿出来，让我舅舅过目一下。”
樊星从随身所携带的公文包中取出一个装订好的本子，交给容总，容总拒绝了，说道：“好，我不看了，我知道他是犯了错，但不管他造成了什么错，我只要求不能辞退他，你降职也好，减薪也好，给他一条活路。”
柏崇林道：“他的性质非常严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不好说得太清楚，只能告诉您，辞退他，已经是我所能做的，最对得起他的选择了。”
容总面色铁青，说道：“柏董，那就是不把我们当亲戚了是吗？”
柏崇林依然平静：“舅舅，柏氏集团是我哥的，我始终都记在心里，我一直在替他保护着这个集团，但是舅舅们这些年的做法，让我非常失望，不思进取，耍威风，联合造假账，骗业绩，转移挪用资产，我一忍再忍，一让再让，一再提出警告，不但不听，反而越做越出格，我不处理他们，这柏氏集团就得垮掉，明白了吗？”
容总面色越来越难看，冷笑道：“这么说，你容家的舅舅都是坏蛋，都是来给柏家添乱的？小林，说话做事留一线，别急着赶尽杀绝。”
柏崇林说：“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样的亲戚朋友，只要愿意与柏氏集团同风雨共进退，就没有人愿意伤害他，如果不是这样想，那就非常抱歉，为了集团利益，我愿意当恶人。”
容总道：“你的意思是，不会给容鑫任何机会？”
柏崇林说：“他有的是机会，但他的机会不在柏氏集团，柏氏集团已经给过他太多机会了。”
容总点点头，说了几个“好”字，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柏董，那我就没必要在这里呆下去了……”
柏崇林说：“先吃饭吧，如果您还不理解，饭后我再单独好好跟您解释。”
“没必要，解释什么，你现在有这个权，尽管玩，先玩个尽心，玩个痛快，但我提醒你一句，别忘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柏氏集团也好，柏家的家产也好，包括这一个房子，还有外面那个别墅，都不是你的。”
柏崇林道：“多谢舅舅提醒，我一直记着。”
可能是柏崇林的平静反而激怒了容总，容总突然咆哮起来：“记着，柏崇林，你他妈别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用了什么鬼伎俩，阿森才跑开的，你最好多拜几次庙，祈求别让我找到阿森，到时候，你怎么开除的我们，他会怎么把我们一个一个给找回来！然后我们新帐老帐一起算！”
柏崇林淡淡一笑：“舅舅，我只能告诉你，我没做错什么，我问心无愧。”
容总冷笑说道：“是，都是我们这些人的错，但是，你觉得你没错什么，你敢这么说？你敢说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正确的？”
“这我不敢，没有人敢保证，但在主观上，我只做对的。”
“你放屁，只做对的，脸皮还真厚，真好意思。”
“那舅舅觉得我哪一件做得不好，请指出来。”
“行，我问你，阿森的别墅是怎么回事？你弄清楚，那别墅不是你的，是阿森的，谁给你的权利找人来设计了？找人还不要紧，还找个没有毕业的菜鸟来设计，给150万设计费！这件事，你敢说你做得对吗？”
刘思羽目瞪口呆，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自己被这样卷了进来。
柏崇林口气严肃起来：“舅舅，请您冷静，您应该清楚，这个是柏家的家事，任何亲戚朋友无权过问。”
容总冷笑大吼：“无权过问吗？别墅是你的吗，你爸的遗嘱给的非常清楚了吧，S市里，所有的一切，哪一样是属于你们母子的，全是阿森的，你为了泡妞，拿着阿森的东西去讨好小妞，你还觉得你没错，还不让我说？那个妞在哪里，给我看看，她是不是金子堆出来的，这么值钱？”
这是直接痛击柏崇林母子的痛处，柏崇林这么冷静的人，一时竟被气得不知如何说好，尤阿姨则是脸色刷白，强忍着没有作声，樊叔父子当然也是无话可说。
这时，刘思羽突然站起来，看着容总，尽量以缓和的语气道：“那个妞就在这里，你看清楚了吗，凡人一个，不是金子堆出来的。”
这时大家正处在尴尬时刻，又不好离席，又不好做什么，只能低着头吃东西，装作这些都没听到，没想到刘思羽会在这时站起来回应。
容总看向刘思羽，见她生气地咬着嘴唇，似乎并不怕他，倒是让他有些吃惊，他打量了一下刘思羽，说道：“你就是那个刘思羽？”
“没错。”
“你一个小姑娘，脸皮还蛮厚的，150万的设计费，你也有脸收下？你真以为傍上大款了，就什么都可以了？”
刘思羽平静地答道：“我跟柏董只有商业上的来往，没有你说的什么泡不泡的关系，他信得过我，给项目我，那是我的荣幸，我只需要按照合同，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让他觉得这个钱花得值就行了，我不认为我有错。”
“但是，我告诉你，那个别墅不是他的，没有阿森的许可，谁都无权处理那个别墅，你了解过吗？”
“你连基本的逻辑都没弄清楚，我做的是纸面方案，拿客户的钱，帮客户办事，履行合同上的职责就够了，客户有没有处置这个别墅的资格，那是客户的事，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容总居然被她塞得哑口无言。
刘思羽得理不饶人：“你真的是老总吗，连这种最简单的关系，都理得不清不楚的，还好意思在这里大吵大闹，不觉得你的脸皮才真够厚吗？”
众人都捂住了嘴巴，有想笑的冲动。其实整个就餐时段，刘思羽一直安安静静、温温柔柔的，吃也吃得不多，话也说得很少，在同龄的徐碧星的衬托下，更显得有些沉闷，大家都估计她是拘谨，没想到她不发作则己，一旦怼起人来，竟然密不透风。
大家对容总的这一番大闹本来就心里很气恼，但是都不好出面回应，刘思羽这么一怼，反而称了大家的心，至少这和一闹，暂时把容总的气焰给压下去了。
容总看到众人难以掩饰和笑意，气急败坏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六、冲动（三）
刘思羽道：“知道，你是柏董的亲戚，是公司的老总，那你刚才侮辱我的时候，你又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柏董的商业伙伴，也算是尤阿姨的客人，你跟我客气了吗？没有吧，你无缘无故的侮辱了我和我的工作，那对不起，我也没有义务跟你客气。”
容总被她怼得有点尴尬，迫切之间，接不上话来。
原来刘思羽有个特点，逼得急了的时候，反而思路清晰，说话严谨，怼人无敌。
容总花了一点时间才缓过劲来，说道：“你也知道我是柏董的亲戚，读书都读哪里去了，知道什么叫尊敬长辈吗？像你这样没有礼貌的人，能做出什么样的设计？”
“对不起，我跟你只是同桌吃饭的关系，照面时给个笑脸，这是基本的礼仪，我做到了，你没做到，首先无礼的是你，我可能见识还不够，资历还不够，但不等于别人侮辱我的时候，我就必须忍气吞声。”
刘思羽说完，坐了下来，拿起筷子，随便挟了一口菜就吃，没有人知道她的两脚正在发抖，甚至挟的吃的是什么菜，她自己都不知道。
容总冷冷的看她：“说得好，就是必须侮辱你，要不然你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知道我为什么说你脸皮厚吗，因为你不配拿这个价格做这个设计。”
“你怎么知道我不配？”
“你配吗，连你自己的老师都出面了，接连打电话给几个部门，恳请不要把这样的项目给你做，因为你太差了，连毕业证都拿不到，让你来做这样备受关注的设计，会坏掉学校的名声。”
刘思羽惊呆了，万万没有想到陈志美可恶到这个程度。她被一口恶气憋着，不知怎么说好，眼里闪出了无辜的泪花。
容总冷笑一声：“哑巴了吗，樊星，这电话打到了多个部门，我不信你一点都不知道，是你没有跟你的柏董说清楚，还是说清楚了，柏董还坚持把这个项目给这样的人做？你最好能解释一下。”眼睛咄咄逼人的看着樊星。
樊星苦笑一下，看看柏崇林。
容总道：“樊星，你还没回答我，这件事情，你听说过吗？”
樊星道：“听说过。”
容总道：“有没有跟柏董说？”
“说了。”柏崇林开了口。
“那，就是柏董不听劝阻，非得这么处理阿森的这个别墅了？你想用来讨好女人，没问题，你自己有钱，用你的钱另买一套给她设计，别这样糟蹋阿森的房子。”容总冷眼看着柏崇林。
柏崇林苦笑一声。
“不说话了，记起来了吧，别墅跟整个柏氏集团一样，都是阿森的，当时你代管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你只有暂管权，没有使用权，并且，你现在的合法收入只有工资和奖金，还有你那个小厂的利润，别的跟你毫无关系，对了，连集团的股份你爸都没有留一部分给你，所以你连分红也没有，分红也得留给阿森，你名义上是集团董事长，实际上比我穷多了，你买这样的大别墅也有压力的，所以你根本不可能买。”他得意地看着刘思羽。
刘思羽大吃一惊，她是真没想到柏崇林是这么一个状况，徐碧星更是吃惊地看着柏崇林，有点不相信会是这样。但是看柏崇林的脸色，这应该是事实。
尤阿姨的脸上，浮出一点淡淡的忧伤，默默地喝汤。
柏崇林说：“舅舅，为什么你要说这些。”
“不为什么，因为你拿着鸡毛当令箭，忘了你自己的真实身份，你以什么现代企业管理的名义，想尽办法把舅舅们挤走，目的是什么，就是不让我们这些老人好过，等我们这些人都被清退了，没有人再记着这一切，你就可以顺利地把遗嘱的事撇过，抢走所有属于阿森的资产，就算到时阿森回来，也争不过你，是这样吧，我没猜错吧。”容总冷笑。
柏崇林淡淡一笑。
“你很聪明，做得也很干净，慢刀子杀人，不疼，几年里，你一个一个的处理，等到前些天，我们发现所有的重要部门，已经没有我们姓容的人时，已经晚了……行，你厉害，每次都给你抓着了痛处，不承认还不行，因为大家都支持你。”
“你应该多想一想大家支持我的原因。”
“是，能不支持吗，你是喝过洋墨水的商业天才，道理一套一套的，什么冷静理智，什么从来不会感情用事，大家都相信你，可是这一回终于让大家看清楚了，你只是一直做得漂亮而已，什么冷静理智都是骗人的，就为了讨好一个妞，花这么多的钱让她来设计阿森的别墅，冷静吗，理智吗？”
“舅舅，你这就管得太宽了，这是我的家事，亲戚归亲戚，家还是家，请你注意分寸。”
容总看向尤阿姨：“家事，行，菲姐，那意思是，你也同意他这么做吗？阿森不在家，你们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尤阿姨说：“你错了，我们有权利这么做。”
“你们有什么权利？”
尤阿姨平静地说：“我告诉你有什么权利，关于那个别墅，我本来的意思是要建两个楼，兄弟俩一人一栋楼，这也是考虑到两兄弟性格不一样，将来讨的媳妇，也不能保证都合得来，住到一起，难免有磕磕碰碰，分开来可以避免矛盾发生，反正这块地，盖两个楼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阿森不愿意，他就希望一家人永远住到一起，不分开，我也不想让他失望，就随他的意见……他当时不相信国内的设计，找了一个国外的设计师，完成了这套设计，包括内外装修设计。”
容总撇了柏崇林一眼：“他那是太天真了，不知道世界上有些人，表面上是兄弟，实际上恨不得喝光自己兄弟的血。”
尤阿姨不理他，继续说：“当时整个主体的建筑设计，我们都没有意见，但是装修部分我不接受，我说德国人设计的东西不适合我，我住着会别扭，阿森就说，这个装修部分就让我们来处理，只要照着原来的格局来做就行了。”
容总沉默了一会，才说：“好，退一步，就算你们可以处理，凭什么请这样的黄毛丫头？连他自己的老师都这么说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作贱这别墅，你是在故意寒碜阿森是不是……”
六、冲动（四）
柏崇林说：“凭什么？就凭我们清楚刘思羽是什么样的水平，也清楚那个到处唱衰刘思羽的老师的为人。经过综合考虑，我认为，刘思羽就是最适合给这套别墅做室内设计的人，她肯定能把这套别墅设计好，她做出来的设计，也一定可以让我哥满意。”
容总冷笑：“是，能设计好，你说好就是好呗，有的人吃个肉粥说好吃，有的人吃山珍海味，还得要很好的厨艺才吃得满意，就这小妞，我看就只能让你吃到放盐的白粥，自己皱着眉吃下去，还不得不说好吃。”
刘思羽一脸通红，正要说话，看到尤阿姨轻轻地瞥来一眼，以目光示意她不要跟他吵，便收了口。
柏崇林道：“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相信她就是最好的厨师，她的设计水平，不在徐远翔之下，至少对于这一套别墅来说是这样。”
容总道：“相信？对，相信就完了，反正打落门牙可以往肚里吞，可阿森的别墅就要被你们给糟蹋了。”
柏崇林道：“不会这样，这方案完成后，我会组织一次公开展示，邀请国内的业界权威人士参加这次展示，方案是好是坏，不是我个人说了算，让那些业内权威人士来评定。”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看向柏崇林和刘思羽，这种公开展示，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就算是业界精英，设计缺陷也在你一言我一语之下暴露无遗。
刘思羽也觉得突然，原本柏崇林是说过要经得起专家挑剔，但并没有说要公开展示，专家挑剔，无非就是指出缺点，然后再进行修改就是了，是允许犯错的，无非就是多改几次而已，而这种公开展示，是要直接拿成品出来，那要考虑的东西就多了。
她一下子感受到了压力，低着头不作声。
容总看一看刘思羽神色，冷笑道：“看吧，心虚了，心虚的话可以主动放弃，大方承认自己只是跟着某些人一起昏了头，然后想傍个大款，人也长得不错嘛，想傍大款不挺正常吗，没人笑话你，但是方案做出来一塌糊涂，那可就是在公众面前大闹笑话了，有意思吗，到时自己都没脸见人。”
刘思羽热血上冲，说道：“你放心，我不会退的，公开展示就公开展示，没什么大不了的。”
容总道：“哦，还蛮有胆量，但到底是脸皮厚，还是真有底气，我倒要看看。”
“看就看，设计的东西不就是给人看的吗？”刘思羽毫不退让。
容总点点头，站起来说：“行，柏崇林，如果她设计是真的好，我就服了你，这个事情我不但不追究，我还向你，还有向她道歉，如果不是，我希望你也能向我容家的人道个歉，收回你那些无情无义的决定。”掉头看看刘思羽，“至于你，如果设计得不好，最好离开这个城市，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否则，你在哪里工作，我就叫人到哪里拆你的招牌……”
柏崇林说：“舅舅，公事私事，怎么可以混为一谈。”
容总将一碗汤一气喝掉，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挑衅地说：“不敢答应是吧！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没看错你，真没看错你，说得多好听都是屁话，动真格的就怂，不是口口声声很有信心吗，不是不在徐远翔之下吗，就吹牛，有种别怂啊，不相信她了是不是，那就取消合同，向公众道歉，承认自己做事不冷静。”
柏崇林沉默。
容总大笑起来：“阿森有你这样的兄弟，真是太可怜了，占着他的位置赶走他的亲舅舅，利用他的别墅泡妞送人情……”
柏崇林说：“好，我答应你。”
“答应我什么？”容总停止了大笑。
“如果刘思羽方案做得差，我就照你的说的办。”
容总看向刘思羽：“你呢？”
“没问题。”刘思羽不顾一切地回答。
容总道：“不错，答得挺响亮的，总得有个时间吧，别搞个一两年，我没耐心陪你们这么玩。”
柏崇林道：“你想要多久？”
“我最多等一个月，一个月你这个展示搞不出来，我就当你输了。”
柏崇林说：“两个月吧，毕竟他们手上还有别的单子。”
容总道：“柏崇林，就她这样，两个月也不过是多拖一些时间而已，你觉得有意义吗？”
刘思羽道：“是没有意义，所以，我不要两个月，也不要一个月，给我——”
“十年？”容总语含讥讽。
“当然不要，有十天就够了。”刘思羽脑袋发热，不顾一切地回答。
众人大吃一惊。
容总哈哈大笑，竖起拇指，连连点头：“好，那就一言为定，我就给你十天。”转身走开。
很快，随着发动机响起并远去，他的车子离开了大院。
餐桌的气氛有点压抑，一时谁也没说什么，一会儿，樊星才说：“这个，这公开展示，没必要搞吧……”
“有必要，因为我对刘思羽有信心，一个这么用心做设计的人，我相信她可以，就是这个十天，思羽，你这个时间是不是定得太仓促了？一个方案，总得改几次才能完善吧。”
刘思羽当时也是一时冲动，脑袋发热，这时也有点后悔，不过话已经出口了，而且经过这几天的发酵，她的心思也渐渐清晰了不少，想一想当年杨凌跟猪头的PK中的淡定，心里似乎也有了底气，说道：“十天，不算仓促了，放心吧，我认为没有问题，而且我对我的方案有把握，一旦做出来，只需做细节上的调整，不用做大调整，十天，辛苦一点，我认为够了。”
尤阿姨笑一笑道：“有这个自信就行，很难得，那吃饭吧，他们这个舅舅就是这样子，他弟又被退了，所以火气特别冲，这算起来都是我们家里的事情，小徐、小刘你们不要受影响。”
思羽笑一笑：“我没受影响，不过我已经吃饱了，不好意思哦。”把碗放下，让秦姐带去洗手间。
刘思羽走开后，尤阿姨轻声说：“小徐，你熟悉这个流程吗，你觉得十天够吗？”
徐碧星说：“我听过相关的讲座，在我哥公司也亲历过，十天是太仓促了，就算她已经有了方案，要做出来也需要时间，像这样一套别墅，十几张效果图少不了的，从建模到出大图就要花好多天，加班加点的话，至少一周吧，做展示的话，还要找人做文案，做PPT，又得花几天，一般做出来的方案还得反复修改，像她这样，直接就做公开展示，我真的觉得，越想越难。就算是我哥，我也不认为有把握一做出来就好。”
大家脑袋顿时大了起来。
尤阿姨苦笑一声说：“小林，你说你怎么也有这么不冷静的时候，公事和家事怎么能绑起来呢，这还能安宁吗，你那几个舅舅真要再回到高管位置，我看你怎么撑下去，他们不把你搞崩，也得把集团搞崩。”
柏崇林说：“妈，没必要着急吧，你这是断定刘思羽做不好方案了吗，你还是相信她吧，她肯定行。”
“十天哪，这小丫头，是不是也太冲动了……”尤阿姨苦笑一声。
七、冲动（五）
刘思羽从卫生间里出来，发现徐碧星也已经吃完了，在客厅沙发上坐着，拿起手机拔打电话，打了一会，不太开心地自我解嘲了一句：“要死啦，到哪去了？”
这时尤阿姨也走了过来，怀里抱着一只大猫咪，但看到徐碧星，吓得一下子就逃掉了，尤阿姨无奈地笑笑说：“你看，外强中干，胆小如鼠。”
她看着拿着手机发楞的徐碧星，也坐到沙发上，笑一笑说道：“小徐，打电话给那个男朋友？”
徐碧星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不接吗？”
“应该是被我哥拉去健身了，不带手机。”徐碧星说，“阿姨，那份遗嘱，真的是这么离谱吗？柏董管理得这么好，现在只是领着工资和奖金？”
尤阿姨点点头：“是啊，奖金还是几个舅舅一起定的，定得很低，但那时也没办法，一个个都睁大眼睛盯着，恨不得把阿森失踪的罪责都安排给他，那时小林为了拯救集团，答应了那些很刻薄的要求，就算这样，每一次做出舅舅们不高兴的决策，还要挨一次质疑，别看他风风光光的，其实心里很苦。”
徐碧星点头，和刘思羽一样，都朝柏崇林看看，柏崇林正在拿着杯子，和樊叔在喝酒，他喝红酒，樊叔喝白酒，从神情动作上看，没看出他是不是难过。
徐碧星说：“这样啊，他这董事长做得也挺窝囊的……”
“就是个虚名而已，顶着压力，换来的只有辛苦，是别的人早就放弃不干了，他没办法，这是他爸留给他哥的，他撒手不管了，那一切就塌掉了……”
徐碧星说：“为什么当时，他爸爸要立这样的遗嘱？”
尤阿姨艰难地一笑，没有回答。
徐碧星说：“阿姨对不起，我就是忍不住……”
尤阿姨说：“没关系，我不怪你，但是这个问题我也没有答案，我除了告诉小林要坚强，让他咬牙扛起一切，什么都帮不了他，他要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才二十二岁，他能顶下来，能带着集团走到今天，真的挺不容易的。还有人说，一定是他为了抢夺财产，害了自己的哥哥，他听了该多难受。”她的眼睛有些湿润。
徐碧星说：“阿姨，最不容易的，还是你吧。”
这么平常的一句话，尤阿姨的眼泪却突然就涌了出来，止也止不住。显然这句话，是触到了她的痛处了。
刘思羽和徐碧星，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眼里都闪现出了一丝理解和同情，可能这种感觉，不经意的，粉碎了她们之间的一道无形的墙，两个同龄姑娘之间的隔阂，在目光相接时似乎消失了。
尤阿姨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是个有阅历的人，马上就感觉到了两人目光里的理解，她欣慰地笑了笑说：“其实没什么的，不容易肯定是不容易了，但不是因为遗嘱……不过，也都挺过来了，小刘，你过来。”
刘思羽坐到她旁边，尤阿姨说道：“小刘，刚才是不是受委屈了？”
刘思羽笑一笑说：“没什么，比这更委屈的都经历过了。”
尤阿姨说：“独自一个姑娘到这个大城市来打拼，也真是够不容易的。”
刘思羽说：“习惯就行，没办法。”
尤阿姨说：“小林说，你的父母都是中学老师？”
“是。”
“老师也不错的，怎么会想到要做设计这一行，当老师安逸多了，也不用离开父母。”
“爱好吧。”
“你的美术功底真不错，不学室内，可能也有发展前途。”
徐碧星吃惊道：“阿姨，您是怎么知道她美术功底不错的？”
“那些年，我们家阿森的老师都是我带去的，阿森学画，那时候也没手机这些，我就只能在一边看，看多了，也多少懂一点点，画是不会画，看还是能看的。”尤阿姨的脸上，浮出一丝浅笑来。
“意思是您见过她的画？”
“是啊，回国那天，见过了，给你看一下。”尤阿姨说着，拿出大屏手机，打开给徐碧星看。
徐碧星哇了一声：“唉哟，您还拍照了，细节看不出来，整体的色彩感觉是不错，用色和笔触都很大胆，这样表现出来的光影效果非常强烈。学的是室内，但这幅风景画比我还画得好。”
尤阿姨说：“是呀是呀，小刘，不好意思了，没经过你的同意，我蛮喜欢这个画的，就偷拍了一个，你也来看看？”
刘思羽有点吃惊，过来看，果然是她在绘画时画的，当时她画得差不多，所以站远一点看画，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腾出了角度，被尤阿姨一下子抓到并拍了下来。虽然说角度还是有点点偏，但是这个画的全貌都在这里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说道：“画得不好，让您见笑了。”
尤阿姨说：“我就觉得不错了，小徐也说不错是吧，所以阿姨选择了相信你，但是你这个十天期限，有点太急了，真赶得及吗？”
刘思羽说：“可以吧。”
尤阿姨笑笑，说有事，让两个姑娘自己聊，就走开了。
徐碧星说：“阿姨说得不错，你这风景画水平，不学油画专业，有点可惜了。”
刘思羽说：“谢谢，可能这就是命运安排吧。你是油画专业？”
徐碧星说：“是啊，纯喜欢。”拿出手机来，又拔了一下手机，结果还是一样无人接听。
刘思羽说：“男朋友又不接？”
徐碧星说：“是还没回来吧……”
刘思羽见她心不在焉，也不再继续搭讪，自己拿起手机，打开了QQ，才发现原来一个多小时前，思想者曾经发过来一句话：是已经去柏家做客了吧？过得愉快吗？
她赶紧回：已经吃过饭了，刚才一直在看电影和吃饭，没注意看手机QQ。
等了一会，思想者并没有回信息。
不久柏崇林过来了，问刘思羽还要不要继续看电影，刘思羽说不用了，有点累了，想尽快回去。柏崇林说：“那我送你回去吧，樊叔喝了点酒，樊秘书得送他先回去。”
刘思羽说：“不用了，你好像也喝酒了，再说，来回一趟挺麻烦的，我打的回去就行了。”柏崇林说只是低度红酒没关系，几次说可以送她，她都谢绝了，跟大家道了别就走了出来，柏崇林满怀歉意的送到大院门口。
刚刚从大院出口走出不到十米，身后传来柏崇林的叫声：“刘思羽稍等，徐小姐说正好顺路，可送你一趟，你先等一下。”
刘思羽有点奇怪，她觉得虽然跟徐碧星年龄相仿，且一起吃了饭，并且还是邻座，并且还都是学艺术的，但她就是没办法跟她有任何加深认识的欲望，料想徐碧星应该也不会喜欢她，可能骨子里甚至看不起她，没想到她会主动说要送她。
一会儿，那辆漂亮的迷你开了过来，停在她的身边，徐碧星从打开的车窗上看过来，说道：“上来吧，顺路。”
刘思羽原本是打算谢绝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拒绝，就坐上了后座，报了地址后说：“你看是不是真的顺路，要是不顺路的话，载我到地铁站就可以了。”
徐碧星说：“你公司我去过，离我住的小区也就三个公里，你住得离你公司不远的话，就算顺路。”
“那不远，我都是走路回去的，你去过我公司吗？什么时候去的？”
“前几天吧，有同事要去，我就带他去了。不过我们去的时候，好像也没看到你。”
“我前几天一直泡在工地，就是柏家的那个别墅了。”
“你做设计也这么认真吗，我还以为只有我哥是这样的。”
“你哥是……”
“徐远翔啊，听说过吧。”
其实刘思羽本来就猜到了几分，但是听到她证实，还是有些吃惊。她此前并不知道徐远翔还有富二代的背景，就知道这个人很狂，很散漫，很不羁，比如他穿衣服就非常随意，有时一身名牌，高不可攀，一时一身渣衣服，象个乞丐，网上有一张他到工地照的照片，简直就是欧美街头艺术家的行头，戴个安全帽也是歪的，再加上胡子拉渣的，这形像满足了很多低层设计师们心理平衡的诉求。有人还说他在工作室里，有时干脆就穿沙滩裤上班，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S市里，甚至整个国家，圈子里还有几个不知道你哥的？真没想到徐远翔的家离我们这么近？”
“不是我家，就我自己，我家有点远，晚上有时要带个课，所以就在学校附近租了套房子方便些。抱歉，我不能跟你说话了，我要开车了。”
徐碧星果然不再说话，车子启动，就认真地看着前方，慢慢在街道上行走，慢慢上了高架，在高架上，也一直在不紧不慢地走着，不断地有人超车，不时有后车鸣笛警告她把车开快些，但是徐碧星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一直保持以不高的速度行驶着。
七、燃眉之急（一）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唐心海和云霞都还没回来。
洗好澡，躺到床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刘思羽的内心，突然间充满了焦虑。
这种焦虑不安，是一个下午积压起来的，其实从餐桌离开时，就已经开始了，她只是把一切都收纳了起来藏好，不想暴露在别人面前，可是一直在心里蠢动着，到一个人的时候，这种焦虑和不安，就再也藏不住了。
十天的时间，真的够吗？
本来，直接答应一个月，一切都好，也不丢面子，可惜，仅仅是因为一种躁动的自尊，她冲动了，脱口把自己放进了一个绝境。
在脑袋发胀给出十天这个日期的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个日子有多紧，进了卫生间，冷水从脸上抹过之后，她才开始慌了。别说方案还没确定，就算方案已经出来，出效果图，做文案，十天，也还是太短了！
就为了赌一口气，她竟然把自己放到了这么一个背水一战的绝地……
万一方案失败，不但自己丢面子，而且还辜负了柏崇林，甚至影响到他的公司运作。
她一想到这个，恨不得给自己几记耳光。
但是，为了尊严，她还是得把懊恼和焦虑藏好，不让其他人知道。
答应既然答应了，后悔已经晚了，不管怎么样，也得先努力做出方案，形成表现。
可关键就是，方案想了好几个，都没有特别让她感到踏实的，每个空间需要的元素她都想到了，但是总觉得还欠缺一此什么，让她始终心还在悬着，没办法敲定下来。
没办法了，今晚就别想睡了，两天之内这方案再不确定下来，后面根本没办法继续，那就是一个大笑话了。前面的那一波炒作，收获到的羡慕，都会转化成朝她猛击下来的棒子，她恐怕承受不了。
真是的，什么毛病，干嘛赌这口气呀？人家真正的高手，都是成竹在胸，才敢夸下海口，她倒好，方案没定，就敢这么玩，也太不成熟了。能不能改时间啊，就说生病了什么的，或者最好是出来一个所谓的不可抗力，多腾点时间让她再想想……
唉，如果再有一次机会，问她需要多少天，她起码要一个月……可惜没有如果了。
怪就怪那个小柏，非得突然提出要搞什么公开展示，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才导致乱了方寸，真是的，要这样搞，也早点打个招呼嘛，没有征求她的同意，就直接拍了板，哪有这样的甲方啊，早知他这样瞎搞，还不如不接这个单呢。
也怪那个容总，总什么总啊，穿得倒也是西装革履的，看来是一身名牌，可也掩饰不住身上那股土包子的气味，柏家有这样的亲戚，柏氏集团有这样的管理人员，那真是毁尽三观啊。人家尤阿姨请个客容易吗，当着人家未来的媳妇的脸这样撒泼象话吗？一点规矩都没有，一点礼仪都不讲。
当然，千错万错，是她自己的错，观什么摩，观你妹的摩，不需要自己设计的空间有什么好观的，了解个大概不就行了吗，这一下可好，引出那么多事情，还等于卷入到了柏氏集团的纠纷……唉，跟那种坏蛋斗什么气，忍一忍不就没有这些事了吗？现在好了，争取到了把千斤重担压在肩上的机会，完蛋不完蛋，在此一举了。
笔记本启动成功，QQ自动登录，刘思羽才发现QQ有了新的消息，打开一看是“思想者”发过来的，回复的，显然是她此前留给他的那句“已经吃过饭了，刚才一直在看电影和吃饭，没注意看手机QQ。”那一句，说的是：我刚才外出，你跟大家相处得还愉快吧？
刘思羽心情不畅，随便回复道：还行，没什么。
“思想者”：哦，大家都对你不错吧。
刘思羽敷衍回答：不错。
不过回复完这句，想了一想，似乎这句话也没说错，除了那个万恶的容总，其他人对她也算不错的，包括那个白富美徐碧星。
她心情不太好，本来不打算聊下去的，但是这样一想之后，好像又有点往下聊的意愿了，想了想，又补上一句：餐桌上碰到了一个讨厌的人，搞得我现在有点被动。
不过后面这一句，她犹豫了一下，又删掉了。
一会儿，“思想者”又发了一句过来：都有谁参加？
刘思羽感到这话问得有些蹊跷，反问道：难道你认识他们？
好一会儿，“思想者”才发了话过来：一面之缘，好多年没见了，有没有让你受委屈？
刘思羽苦笑，委屈嘛，多少还是受了一些的，这林友还真奇怪，好像还蛮关心她的，一再问这句话，萍水相逢，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感动的，不知道是不是这种外表冷漠的人，其实内心都是那么热情，就像那个失踪的家伙一样。
她想了想，说道：遇到了一个讨厌的人在饭桌上闹，才知道身在豪门也不容易。
“思想者”：也不能说是豪门吧，谁在饭桌上闹？
刘思羽：柏家的一个亲戚，不想说他的名字，太讨厌了。
“思想者”：是姓容的亲戚还是姓尤的亲戚？
刘思羽：你还真是了解啊，姓容的。
“思想者”：很不礼貌是吗，伤害到你了吗？
刘思羽：伤到了，可怕的不是这个，他伤我，他也占不了什么便宜，本姑娘别的本事没有，骂人还是具有相当功力的。
“思想者”：那可怕的是什么？
刘思羽：可怕的是，我恐怕要因此大出洋相了。这句话她没有直接发送，犹豫了一阵，把心一横，发了出去。
“思想者”以较快的速度发过来：为什么？
刘思羽：十天后，丑媳妇得去见公婆了。
“思想者”：你说什么呢，你的意思是你谈恋爱了吗？是小柏吗？
刘思羽哭笑不得，回道：要真是小柏，我今天就已经见过未来婆婆了对吧，怎么还要十天？
“思想者：那是谁？
刘思羽连续发了十个冒火的表情。
七、燃眉之急（二）
刘思羽哭笑不得：有没有搞错，我哪个字说谈恋爱了，我的意思是，十天后，就要我把我的方案做公开展示了。
“思想者”：不好意思，对不起了，你是说时间不够吗？
刘思羽：必须不够啊，算了，我还得想方案，不聊了。
“思想者”：要不要我也帮你想？
刘思羽：谢谢了，萍水相逢，怎么好意思，我又不甘心让你分摊设计费。
“思想者”：我不要设计费的，就是帮忙出出主意而已。
刘思羽心念一动，这林友见识不凡，肯定是道上高手，有他指点，可能还真的大有好处，当下发了几个表示感谢和激动的表情。
“思想者”：你经常发的这些小脑袋表示什么意思？怎么弄出来的，好像很有意思。
刘思羽发了一个汗的表情：拜托，林先生，你是来自星星的金教授吗？
“思想者”：我确实来自地球，金教授是谁，哪所大学的，我没有印象。
刘思羽：林先生，我太喜欢跟你聊天了，你让我觉得我是生活在虚幻的时空里，什么压力都不存在了，可惜我还得回到现实中，我刚才的表情，是表示非常感谢你愿意帮忙，你有空可以看看，下面有专门输入表情的工具，这些表情是网上聊天必备，你得学一学了，就算你是来自火星，如果打算在地球上呆一段时间，就学会了吧。
把这话发送过去后，她又剪了发表情的图标说：就是这个东东，点一下就可以选择表情。
“思想者”发了一个微笑表情过来，然后说：有意思，谢谢你。
刘思羽感觉好笑，写道：要不要告诉你，除了电脑，手机也可以上QQ？
“思想者”：手机真的也可以吗？
刘思羽隔着屏幕扑哧一笑，回话：手机更方便，还能发语音，还能视频，知道吧，外星人哥哥。
“思想者”：现在知道了。又发了一个微笑表情。
刘思羽写：行了，今天我的网聊菜鸟培训课到处结束，我要想方案了。
“思想者”：你别着急，你有想法随时告诉我，也许我能帮到你。
刘思羽：，我就不麻烦了，谢谢你，88
“思想者”：88
这么一聊，刘思羽的压力似乎小了不少，她爬起来，打开她的大背包，把里面的手绘稿拿出来，一张张翻看，最后找出了几张满意的，放在一起，但是比来比起，始终觉得难以取舍，不由得又想起了林友，这家伙提炼能力太强，是不是真的可以借一下力呢？
她拿起手机，打开QQ，看到后面“思想者”还补了一句：我真的可以帮你的。
她心里有点小感动，便输了一句话：你现在休息了吗？输完后看看时间，发现已经是十一点十几分了，就把这话删了，没发出去，继续想方案。
没想到，没过一会，居然听到了手机的提示音，打开一看，“思想者”竟然自动发了话过来：思羽，你还在想方案吗？需要我帮忙吗？我是可以帮你的，不要设计费的，正好我了解过柏家的这个别墅，它的建筑主体是德国设计师设计的，核心设计思路是爱与理解与包容。
刘思羽喜出望外，发去一句话：谢谢你，我是还在想着方案，你怎么这么了解柏家的别墅？
“思想者”：因为特别，一般人可能会分成两栋建筑来设计，这里是一个大宅。
刘思羽：其实我的基本思路跟德国设计师大体一样，我的设计宗旨是，和谐自在，热情安宁，你真的有空的话，我这里有一些手绘稿，我是想马上把方案确定下来，但是这几个方案那个都舍不得扔，我想拍下来发给你看看，你帮我参考一下。
“思想者”：宗旨不错，但手绘稿怎么发过来？
刘思羽输入：拍照啊，傻瓜。想了一想，说傻瓜好像有点说对方是萌新小可爱的嫌疑，赶紧把这两字删掉，嘴里却还是连续说了几次傻瓜。
“思想者”：那你赶紧拍过来，全部。
刘思羽：很多哦，会不会麻烦到你？
“思想者”：没关系，那么急着做展示，不尽快定方案就来不及了，我明天没事，今晚可以通宵。
刘思羽：我是急得要命，十天内要出好全套，所以方案效果图最多八天内得出完，留一天做文案，明天能确定方案的话，就来得及，明天确定不了，那就惨了。
接着又补上一段：都怪小柏不按常理出牌，出的方案直接就要做公开展示，还邀请业内名人围观，方案失败，我在这个城市的职业生涯就基本宣告完蛋了，这可真是挖了个大坑给我钻啊，而我还载歌载舞的跳进去了，现在想脱身也晚了。
“思想者”：明白，人有时候会失去冷静。
刘思羽：谢谢理解，你真的有空吗？
“思想者”：没事，你马上发过来。
刘思羽：那谢谢了。
“思想者”：没事。
刘思羽拍照片，一张一张发过去，每一张发出时，都补上一楼客厅，一楼餐厅一类的字样，“思想者”几乎都会发过来一个竖拇指的表情。
拍完发完，又过了十几分钟，最后把三张平面草图也发了过去。
“思想者”：你的手绘都是艺术品啊，好美。
刘思羽：别逗了，你不是说只能给A减吗？
“思想者”：我说过吗？
刘思羽：不会连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吧。
“思想者”：那我改，是A加，你能不能把每一幅的设计意图简单说一下？你说可以用语音，就用语音说好了，字多了，我看着眼睛也疼。
刘思羽：行，我就用语音吧。
“思想者”：你发过来，我边听边看，明天早上我再把我的意见统一告诉你。
刘思羽就发了语音过去：“无限感激，那拜托了。”然后用文字问：会打开语音吧？点一下就可以了。
一会儿“思想者”发来一个开心的表情：可以了，谢谢你。
刘思羽：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她按照顺序，用语音把每一张手绘稿的设计意图和亮点都说了。也亏得是用语音，要不这么多字打出去怕也累得够呛。
发过去后，“思想者”发了一句话过来：行了，你可以抓紧时间休息了，明天早上我再联系你。
七、燃眉之急（三）
刘思羽感觉这个幸福来得有点突兀，有点难以置信：你真的有空看，有空帮我想吗？
“思想者”：我说会看，就一定会看，而且我粗看了一下，感觉整体方案很好，只需要做一些局部微调就很好了，我可以做到，你放心好好休息吧。
刘思羽：我的上帝，我真的终于可以放心睡个好觉吗？大恩人哪，要不是你愿意帮我这个忙，我今晚恐怕睡不着了，因为我自己有点找不到方向。
“思想者”：明白，这就像绘画，有时也离得远一些，才能看得更清楚，你钻得太投入靠得太近了，会影响你整理思维。
刘思羽：一听就是老资格画家了，说得不错。
“思想者”：非常荣幸可以帮到你，你快放心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就会把意见提供给你。
刘思羽：你的水平这么高，我相信你的意见一定能帮到我的。
“思想者”：谢谢你的信任，你休息吧，明早见。
刘思羽：希望不要影响到你的作息。
发送了这句话，心里想的却是，我好虚伪啊，其实我是希望他不要休息，连夜看我的方案，看得越努力越好，明天一早就可以把好的意见给出来，当头棒喝，惊醒我这梦中人，哈哈，不影响作息才怪了。想到这里，不禁抿嘴一乐，觉得自己有点不大厚道。不过这种公子哥儿，白天估计也没什么事，熬个夜应该也没啥大不了。
后面“思想者”回应：我明天没事，通宵都没问题，我马上看方案，不跟你聊下去了，明天早上见，88
刘思羽心里大喜：好嘛，严重支持这家伙通宵不休息，他眼光犀利，给出的意见一定没有问题，顺利的话，明天方案就可以定了，心里的石头也就落地了。
她手里随即输入：那你看情况啰，88
她把手机调了静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忽然掠过一个奇怪的念头，林友会不会是柏崇林的朋友？为什么会对她的事这么热心？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个人愿意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她也算是多了些信心，否则还真有些棘手，唐心海过于理性，这种别墅设计让他提意见，多半是四平八稳，重点考虑实用性和舒适性，未必给得了她想要的出彩感，而林友显然不一样。
以她的性格，突然面临这个压力，本来是很有可能失眠的，但“思想者”的保证，给她吃了一枚定心丸，压力神奇地消失了，有这位“思想者”兄，帮她接过了压力，一切可以安枕无忧了。
她居然真的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已经快七点半了，她赶紧先把手机拿来，打开QQ，看到有信息提示，便兴奋地打开来看，谁知道发来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信息，不是“思想者”发来的，她有些失望，心想，这个人该不会是骗人的吧，说好明天早上发过来，现在连半个字也没有。
后来又想，是不是他觉得我的这些设计全都不行，所以干脆就不回话了？
她在不安中，仍然抱着希望，猜想是不是这人已经想好了，只是担心发信息太早会干扰到她，耐心等一等就可以了，于是先去洗刷，洗刷完毕，手机还是没有任何信息提示。
她开始着急起来，八点多，不可能不知道她已经醒来吧，会不会此人根本就是闹着玩的，戏弄一下她而已，亏她还当真了，发了这么多图片和语音，还因为有所依靠而安心睡了场大觉，等于白白浪费了一个晚上的思考时间……
本来嘛，一面之交，牺牲一个晚上的睡眠为她想方案，这也是自己有点想多了。这样的公子哥儿，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怎么可能愿意为她作出这样的牺牲？
要怪就怪自己，太贪图安逸了，本来嘛，求人不如求己，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的身上，本身就离谱。
虽然这样想，心里又还是保留了一些希望，安慰自己：不对，这个人应该没有任何理由来骗她，而且这样骗也没什么好处，也许只是看得太累了，没起床而已吧。
这时云霞从外面带了早餐回来，进来叫她吃早餐，思羽出来，吃着早餐问道：“咱们唐总呢？”
“赶方案，晚上加班到差不多四点……”云霞迟疑了一下，问道：“思羽，你怎么起来这么早？”
刘思羽说：“平时不都这样吗？”
云霞说：“你昨晚不是很晚才睡吗？”
“就比平时不加班时晚一点点而已，没有很晚。”
云霞说：“还以为你也想方案呢，唐总说，昨天晚上柏董打个电话过来，说你跟人家定了十天出方案做公开展示的事，唐心海都快给急坏了，所以他抓紧把手头方案全部出完，好全力以赴和你一起完成那套方案。”
思羽苦笑，心里有些惭愧。
她迟疑一下，看看刘思羽道：“柏董也是，限期十天就算了，做不好可以改，可这公开展示，真的是不好办哪，直接出结果，改的余地都没有，感觉这样比竞标还残酷，为什么柏董要这么搞，我现在觉得，这一百五十万是不是有点咬手啊，万一方案没做好怎么办？”
看到她的焦虑的样子，刘思羽不敢告诉她，十天是她自己定的，而公开展示也是她亲口答应的，她现在确实是非常后悔，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她肯定愿意买花买。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这么做的呢，难道是鬼上身了吗？还是太年轻了，容易冲动，真的应该冷静冷静的，冷静一点，也不至于现在这么被动。
不过，她倒没把这个情绪流露出来，淡淡一笑道：“没事。”
“那你的方案什么时候可以确定？确定了，才可以出图。”
“快了，我争取尽快出来平面图……”刘思羽说着，心里其实有点着忙。
云霞是明白人，刘思羽说尽快，却没说具体时间，证明她的方案还是没有确定，她说：“要不，干脆把合同取消了，十天这么紧，我们不做了行吗？反正签合同的时候，也没有说要这么做，我们也不算违约。”
刘思羽说：“霞姐，你想什么呢，偏不取消，不是合同没有说要这么做吗，就算公开展示失败，也不会扣一分钱设计费，丢脸也是丢我一个人的脸，跟你们没有关系，真干不下去，我直接卷铺盖走人。”
云霞说：“那怎么行呢，这可是柏家呀，我宁可不要这一单。”
“放心吧，我只是说说而已，没事，方案差不多了，只是没最后敲定，我很快就会敲定的，让唐总做好准备，全套出图还得靠他呢，真没想到，他一个做设计的，也能把效果图画得这么好。”思羽安慰道。
“唐心海说了，只要你方案及时出来，效果图没问题，现在有很多专门的效果图公司，大不了我们外包呗。”
八、不速之客（一）
匆匆吃了早餐，刘思羽回到自己房间，胆战心惊地拿起手机——刚才为了不让自己一直处在失望状态，她狠了心把手机留在房间没带出去，就怕听不到信息提示音会影响心情。
没有新的信息！
刘思羽忍不住了，终究还是主动发了一句话过去：林先生在吗？
结果信息发出去了，却一直没收到回复。
刘思羽有点生气，却也颇为无奈，这个人明明说了在通宵，明明说了一早见，现在却发话也不回，难道是在作弄她吗？
看来一切还是得靠自己，天真地把宝押到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身上，真的是太幼稚了，还不如让唐心海帮看看……
一直到云霞来说要去上班了，问她要不要一起过去，信息还是没有回复过来。
刘思羽感觉自己的心态要爆炸了，她把手绘稿收拾好，跟着云霞离开出租房，心想：行，不回是吗，我就从这里去到公司，进去开好电脑后，到那时如果还是不回，拉黑没商量，本姑娘可不是社交达人，也不是那么好骗的。我就不信了，就一套别墅，我还要人帮忙，本姑娘自力更生，谁也不求。
来到公司，开了门，她先帮着云霞收拾一下，打了一杯开水，端回到电脑台，又收拾干净了电脑台，这才慢吞吞地准备去开电脑，想了想，又停下了，跑去上了一次卫生间。
从卫生间回来，她先拿出手绘稿，正准备看看手绘稿，却听到了电脑开机的音乐声，她抬头一看，电脑开机了——不用说了，肯定是云霞看到电脑没开，顺手帮她开了。
行吧，这是天意如此，不是本姑娘小气。刘思羽拿出手机来，打开QQ，看着对话栏上，还扎眼地留在最后一行的“林先生在吗”这一行文字，还有上面那一张张图片和语音，心里非常难受，咬一咬牙，把心一横，把“思想者”拉进了黑名单。
行了，管他是谁，这下彻底耳根清净了，不必再分神去指望任何人而浪费时间了，这是自己惹下的事，设计费也是自己的，推给别人本来就不应该，是自己太天真了。
她一张一张地翻出手绘方案，集中注意力寻找最佳方案，还是那个感觉，感觉都很好，就是都还差一点点……这种感觉很熟悉，每次在突破之前都会有，只要找到一个点，突破了，立刻整个方案就会豁然开朗，因为许多关键的元素都已经具备了……
甚至可以这样说，这个时候，采用任意一个方案，相信效果都不会差，但是还是有隔靴搔痒的感觉，不够快意，需要一个点来得到这个快意。
这个点她相信自己可以找到，只是什么时候找到却不好说，灵感就是这么一种不速之客，随时可能光顾，也可能长时间都不光顾。
十点多钟的时候，唐心海也来到了公司，问了下刘思羽的进展，刘思羽说，正在冲刺，唐心海安慰说，慢慢想，不要着急。
又过了半个小时，一辆宝马X6来到，唐心海赶忙去挪出一个位置给这车，车停好后樊星从车上下来，和唐心海一起走进工作室，说，柏董把他赶到这里来办公，学习一下设计流程。
刘思羽知道他肯定也是过来查看进展的，脑袋大了不少，心理上也着实紧张了起来。显然所有的人都清楚，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她心里叫苦连天，后悔不迭。影院属于静区，重点是声学处理和光学处理，本来就不需要自己设计，要设计的只是影院外的休闲区，这是动区，只要把握好这其中的衔接就够了，跑去开开眼界的结果，算是满足了好奇心，但对于设计好像没有什么帮助，白白在徐远翔的妹妹面前出丑，可怕的是，还因此被卷入了柏氏内部的争端中，成了别人的出气筒，在心态严重失衡的情况下，居然还做出了那么一个想起来就吐血的决定，搞得现在这么被动。
太年轻了，太冲动了。就按人家定的一个月，也不丢什么面子……
可是这也罢了，不答应也答应了，昨天晚上，居然轻易相信了一个只有一面之交的人，浪费了一个可以安静思考的晚上，而在白天，在这种情况下，怎么静得下来思考……这可是分秒必争的黄金时间啊，笨死了，怎么能这么天真？怎么能对一个几乎是陌生的公子少爷，抱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错再错，太不应该了！
她后悔得真想拿脑袋去碰墙。
樊星是明白人，一看到刘思羽的表情，就知道她的方案还没出来，脸上的表情显得有掩饰不住的失望，不过没说什么，坐在会客区上，拿起一本笔记本，跟唐心海说，他昨天晚上也上网找了一些别墅方面的图，看看可不可以拿来做参考。
唐心海坐在他旁边，看了一下说：“樊秘书，你找的这些图，相信我们的主案设计师都看过的，她现在大概眉目肯定是已经差不多具备了，只是缺少画龙点睛的那一笔而已，找到那一笔之后，整个方案，大概就可以了，其实如果柏董多给几天时间，我想应该就可以了，十天是有点仓促了。”
樊星看一眼刘思羽，只点点头，没说什么。
刘思羽本来害怕他直接跟唐心海说，这时间完全是她自己确定下来的，柏董原本甚至想给她争取两个月，结果他居然没说，她心里又是惭愧，又是感激，知道这肯定是柏崇林的意思。
樊星的到来，让刘思羽压力倍增，这时才意识到方案的好坏，对于柏崇林来说尤为重要，因为他答应了容总的无理要求，这可以说是出于对她的信任，是她不恰当的要强，把自己和柏崇林，都放置到了一个尴尬的境地。这就是为什么，柏崇林干脆让樊星来这里“监视”的原因，他必须要及时知道进展，才能做出相应的补救措施。
为什么要这么冲动呢？自己失败不要紧，还把别人拉下水，太不应该了。
她的心里始终有一种堵着什么的感觉，差不多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想到什么，这时第三个后悔的事情又来了：为什么要拉黑“思想者”呢？说不定人家只是慢了一点而已，说不定后面还会发话过来……
八、不速之客（二）
从现在的状态上看，这个白天，基本上是不可能理清楚整个方案的，如果等到明天，那就非常被动了，而明天是不是就能顿开茅塞也不好说，所以，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直接拉黑了“思想者”呢，刘思羽啊刘思羽，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这辈子还能不能成熟一点？
眼看着快到十二点，她还在冥思苦想，唐心海等人多少都有些失望，云霞问樊星要不要一起到外面吃饭，樊星说，算了算了，叫外卖吧，我在这里吃就行了，云霞说，那会不会委屈你这样的大集团公司的董事长秘书？樊星说，这已经很好了，柏董是个工作狂，有一次上厕所都被他逼着带笔记本去……
吃饭的时候，樊星说：“刘思羽，要不要你把你的思路说一说，大家一起帮拿主意？”
大家都看向刘思羽。
刘思羽心烦意乱，苦笑一声说：“樊秘书，唐总，我知道你们着急，但我也跟霞姐说了，今天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定出方案，明天开始出图……”
“方案满意了吗？”唐心海问。
刘思羽说：“只能说，还算满意，但不是完全满意，我下午再继续调整，但时间关系，不管调得怎样，最迟今天晚上我都会拿出方案来的。”
云霞说：“是呀是呀，我也是觉得先做出来再说。”
刘思羽笑一笑，她理解云霞的着急，但是从心底里，并不愿意作出妥协，一个方案如果不让自己感到痛快，是很难说服自己的，但现在真是没办法了，再不确定下来，后面的工作就很难做了。她不像其他设计师，做一步算一步，不满意就改，用打补丁的方式来定方案，她是希望一做出来，整个方向就差不多，后面只需要简单微调行了。
唐心海和樊星都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她仍然没有获得最好的方案，心里都很不安。150万设计费的方案，如果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效果，与普通人的设计拉不开距离，影响的不仅仅是刘思羽和云海缘工作室，对于柏崇林也会有不良影响。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公司里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光可鉴的矮胖子，进来也没打招呼，眼睛先盯着那幅刘思羽的宣传照片，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
这人刚进来的时候，眼尖的云霞就已经看到了，不过因为正在吃饭，顾及形像，没有起来，后来看到他在看形像宣传画，也就不打扰他，这时才站起来，来到此人旁边说：“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吗？”
那人朝吃饭的几个人看了一眼，笑了一笑说：“不用了，我只是来这里看看我的学生。”
唐心海发现刘思羽听到这话时，脸色都变了。
云霞说：“您好，刘思羽是您的学生？”
“是的，我叫陈志美，耳东陈，有志于美术的志美。怎么，刘思羽不在这里吗？”眼睛定位到了刘思羽的背影上，“老师来了，都不来打一声招呼？才签了大单，就忘了美术启蒙老师了？”
大家的目光都落到了刘思羽身上，发现她的脸出现了少有的愠怒，咬着嘴唇，却不说话。
她是真没想到，人的脸皮可以厚到这个地步，这个人再怎么无赖，他也算是个知识分子，做人总会有底线，没想到，他做了那么无耻的事后，还有脸跑到她的公司里来，还敢提教她美术的事。
是不是真的有前世的说法，这人的前世一定是一头猪，她的前世则一定是宰了这头猪的人，要不然怎么老是这么阴魂不散的，好不容易跑到离家两千公里的这个城市，还是没有躲开。
她对于这张脸是发自心底的厌恶，连看都不愿看，更不想跟他说话，当下把饭盒拿起来，也吃不下了，扔到旁边垃圾桶上，一言不发地转身走进了洗手间。
陈志美呵呵一笑说：“恨我呢，呵哈哈，理解理解……”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刘思羽刚刚离开的座位上。
大家面面相觑。
陈志美看看唐心海说：“哪位是唐总，就是你吧，我打过电话给你，可惜没有沟通好，我想，还是亲自登门拜访，才能说得明白。”
唐心海记起了什么，脱口说：“是你？”
陈志美说：“很遗憾，可能当时我的说法不是很对，我应该先感谢唐总，对我校一个没能如期毕业的学生如此器重，我作为老师，应该先感到开心，谢谢了。”
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是要明确我们学校的态度，对于没达到毕业标准的学生，我们不会降低要求，一个向社会输送人才的院校，就应该具有这种负责的态度。虽然刘思羽是我从高中就带起来的学生，她不能如期毕业，我比任何人都感到痛苦难过，但我不能因私废公，把不合格的人交给社会。哪怕刘思羽同学因此对我怀恨在心，我也不能心软，为她开后门。”
云霞说：“可是，不管有没有毕业证，我们对刘思羽的表现都一样满意，根本没在乎过毕业证的事情。”
陈志美说：“那我只能说，是你们公司定的标准偏低，小公司嘛，我理解，有用的人才，都让大公司拿走了，捡一些人家淘汰下来，也是迫不得已嘛，但是没有办法，我们是正规的院校，不能把标准定低，而且绝大部分的人都毕业了，整个班就只有她一个人不能毕业……”
云霞皱起眉头，觉得这个人一点修养都没有。
唐心海说：“好啊，那我得谢谢你们，正是贵校那个离谱搞笑的毕业标准，才让刘思羽这样一个难得的人才，没有被大公司网罗去，我这个小公司才能荣幸地得到她，相反，我遇到过不少有毕业证的，跟她相比都有距离，所以我想请问，你们学校还有没有这种不能如期毕业的学生，有的话转告我，我愿意高薪聘请这样的学生，正常毕业的倒是不用找我。”
云霞掩口而笑，唐心海这话是有点抬杠的意思，实际上正规毕业的大学生一个个眼高于顶，很少把简历投到他们这个工作室，来的也是开口就索要万元月薪，但是唐心海看过他们的方案都懒得理会。
陈志美说：“唐总，你要是愿意这样不求进取，那我确实是多此一举了，但是我还是郑重建议，暂时把刘思羽的大照片撤下来，你们这么卖力地宣传一个连毕业证都拿不到的人，我认为不合适，传出去，会对贵公司的声誉产生不良影响的，人家会怀疑你们的眼光，我认为，起码等刘思羽正常拿到毕业证了，再大张旗鼓宣传，这样才稳妥。”
唐心海说：“谢谢，但本公司的前途不牢陈老师费心，很抱歉，现是我们的休息时间，恕不奉陪了，陈老师请回吧。”
八、不速之客（三）
陈志美说：“唐总，我认为你需要对你的客户们负责，让客户们知道你的主案设计师，是一个连文凭都拿不到的人，他们会怎么想，是，她是得过这些奖没错，但是谁敢保证她不是靠抄袭获奖的呢，她这么厉害，至于连毕业证都拿不到吗？你们就应该告诉客户，你的这设计师，只是一个高中毕业生，没能取得大学文凭。你不写清楚，就有欺骗客户的嫌疑，写清楚了，你看谁还请她做设计，没人请她做设计，她才会老老实实继续投入学习，做好毕业设计，争取早日学到真本领，拿到文凭，我这样是为她好……”
樊星在一边，一直很平静地听着，这时才淡淡地说道：“原来阁下就是陈老师啊，久闻大名了。”
陈志美说：“你是……”
“柏氏集团樊星，承蒙关照，在电话里主动联系过我两次吧，辛苦了。”樊星话里带刺，“陈老师，你对自己的学生的态度，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原来你就是樊秘书啊，没想到会在这里跟你见面，没错，我是打过电话给你，没办法，我就是一个藏不住话的爽快人，这件事实在是关系到我校的荣誉，这些年来，我们学校一直在努力打造成国内一流艺术院校，真不希望一粒老鼠屎，坏掉一整锅汤啊……”
说完之后，赶紧又说：“不对不对，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学生呢，口误口误，过了过了，我的意思是，刘思羽可能是有潜力，但是她目前还不具备成为一个合格的设计师的能力，柏董慧眼识人是没错，但可能是有点着急了，一下子把这么重的担子压给她，是要把她压垮的。”
樊星说：“陈老师费心了，你是看不起我们柏董的眼光，觉得我们柏董钱多人傻吧？”
陈志美赶紧说：“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柏董了解得不够。”
樊星说：“不好意思，柏董是一个非常慎重的人，这150万的设计费，绝对不是因为他钱多人傻，是出于他对刘思羽非常了解，他甚至知道刘思羽小姐中学学画的那些事，包括刘思羽在中学时曾经有一幅美术作品获了金奖的事，《晨曦》对吧，陈老师，你是她高中时的老师吧，关于她这幅难得的佳作，你一定知道吧，不不，是你指导的吧……唉哟，是你指导那我就失敬了，柏董说，这幅是天才般的作品，只有天才老师才指导得这么好。”
陈志美尴尬地一笑：“我是简单的指导了一下……”天知道他是怎么指导的，他是讽刺挖苦一番，认为这画全是瞎胡闹，用色都是生的，完全不合格……
樊星说：“牛，你真牛，陈老师，那你应该清楚，你这位学生具有独特的艺术感觉，我们柏董给她这样的机会，你作为她的老师，首先应该是感到欣慰才对，如果担心她经验不足拿不下来，你应该尽力想办法帮助她，但你的方法太特别了，你一直在想办法阻挠，还跑到她的公司里来说出这些话，我真的很难相信你是他的老师，我觉得她是你的杀父仇人。这样吧，她要真是杀了你爸爸，你马上报警，别耽搁了。”樊星口才便给，不动声色一通抢白。
陈志美说：“误会了误会了，我这也是为她好，太早就让她接这样的单，不是好事，先想办法把毕业证拿下来，这才是她需要做的事情。没有毕业证，怎么说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只听得刘思羽在洗手间应道：“但对于我来说，拿到毕业证反而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希望有一天，整个世界都明白，没有不毕业证不是我的遗憾，而是某些人的耻辱，我一定想办法，把这些人直接钉到耻辱柱上。”这句话她说得斩钉截铁。
陈志美脸色有点难看，说道：“刘思羽，你拿不到毕业证，是你自己的问题，你不要妄加猜测，为自己的无能开脱，你需要做的是好好把毕业设计做好，我回头跟你的导师打声招呼，让他指导指导你尽快过关。”
云霞说：“对对，老师您放心，我们……”
里面刘思羽硬崩崩地说：“不需要，只要无耻小人不捣乱，我完全不会有问题，对，就是这么自信，但是想让我给无耻小人低头，求得一张毕业证，那就想多了，没门！”
陈志美尴尬地笑一笑。
刘思羽继续：“你今天来这里，已经把话说清楚了，该走了，再留下来影响我们办公就很不好了，你是一个老师，留一点面子，真要打110的话，我也不太好意思。”
陈志美说：“行，那我就告辞，我真的是为你们好，也希望刘思羽尽快拿到毕业证，这毕业证嘛，她好好做好毕业设计，以她的艺术天份，本来不应该有什么问题的，但她太傲气了，不愿听导师的指导，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这让她的导师感到很为难，这样很不好，对吧，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做人要谦虚，告辞了。”
他朝洗手间看了一下说：“刘思羽，真的不出来打个招呼吗？”
刘思羽不回应。
云霞说：“不好意思，老师，思羽就这脾气。”
陈志美笑一笑，又朝洗手间方向看一眼，转身走出了公司。
确认他走开后，刘思羽才出来，听说陈志美刚才坐了她的位置，气得直骂变态。
云霞说：“思羽，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他真是你的老师吗？”
刘思羽说：“我不是说了吗，是个变态。”
云霞是个聪明人，自然就不再问了。
原本大家在吃了午饭后，会各自打个盹回点血，可是陈志美的到来，打乱了这个节奏。刘思羽方案没有定下来，本来还想着可以迁就妥协一下，现在不可能了。
这是关系到她的尊严的事情，她必须拿出最好的方案来，如果今天拿不出来，大不了晚上不休息……
樊星坐了一下，说公司里有事，就告辞了，他虽然没说什么，但三人都能感觉到，他多少有点儿失望和担忧。
九、及时雨（一）
樊星离开不久，一辆的士停在了工作室门口，还鸣了一下笛，然后车窗降下来，驾驶座上探出颗脑袋说：“喂，出来个人！”
这时外面的声音有点嘈杂，里面听得不甚清晰，唐心海说：“是不是叫我们？”
云霞说：“好像真是叫我们出去。”放下饭碗走出门去。
司机说：“你是云海缘工作室的职工吗？”
“是呀。”
“那个刘，刘什么，我看看，刘思羽，是不是你们这里的人？”
“是我们的主案设计师，您找她有事？”
“有个人让我帮忙送一个包裹过来，她现在在是不是在里面，是的话让她本人出来拿。”
云霞急忙进来，叫刘思羽出来拿包裹。
刘思羽说：“我的包裹？”
“对，要你本人来拿。”
唐心海说：“包裹让出租车送来？这倒新鲜。”
刘思羽心念一动，急忙走出来。
司机说：“你是刘思羽了对吧？”
刘思羽说是。
司机说：“行，把你的包裹拿去吧。”
刘思羽上来，接过包裹，是一个大牛皮纸袋子，很轻也很薄，上面贴了一张纸条，是打印机打出来的：“云海缘工作室刘思羽收”。
刘思羽说：“什么东西啊，这是谁寄过来的？”
司机说：“寄东西的人说，你看了就知道了，我走了。”把窗升起。
刘思羽拿开信封，里面是好几张A4纸，他心念一动，把纸拿出来，一看马上张大了嘴巴。
这是她的那些手绘照片，现在给打印出来了。手绘上面贴了很多标号，从1开始，每一张另贴有一张纸条，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打印出来的五号字，与手绘上的标号对应，粗看一下，好像是对标号位置作出的一些点评和提议。
刘思羽看到出租车已经掉好车头，正在走开，来不及细看，急忙先把纸放回信封，追向出租车，一边追一边摇手叫：“司机等一等，等一等……”
不过司机显然没有看到，车子越开越快，很快就右转，消失在街道上。
刘思羽站住，正在喘气时，云霞也赶了上来问是怎么回事。
刘思羽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说道：“算了，先回公司去吧。”
云霞说：“信里面是什么？”
刘思羽说：“回去再说。”
回到公司，她把信封里面所有的纸都拿出来，细看细品，越看越是震惊。
确实如粗看时一样，每一张手绘稿，都很认真地贴了很多序号，每个序号，还用红笔圈出了范围。然后在另外贴上来的文字纸上，就每一个序号对应的位置，作了很详细的分析和建议。
这些分析和建议都非常用心，分析方面，有的把她潜伏着的感觉直接提示出来，有的则是点评了她设计元素运用上的精妙，而建议方面，有一些话，简直是当头棒喝，有一种把蒙在心头上的一层纱揭掉的感觉。
这时她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地丰富，简直可以制作成多个表情包，特别是显而易见的激动和兴奋，跟这半天所获取的表情包全然不同，唐心海和樊星在一边都非常吃惊。
唐心海低声问云霞，云霞表示她什么也不知道，唐心海忍不住走过来，问道：“思羽，这都是什么，看起来好像是很不错的东西？”
刘思羽说：“忘了跟你们说，你们可以都拿去看看，天哪，太可怕了，这个人太可怕了。”把看过的两张给了唐心海。
“可怕？确定没有用错词语吗？”唐心海一边接过纸来，一边说。她脸上的表情，跟她嘴里用到的词明显不一样。
“你看了就知道了。”
唐心海拿起来，认真一看，不禁失声说：“哇靠，这真是神人哪。”
他这样一说，云霞也凑过来看，唐心海把稿放到茶几上跟她一起看。
云霞说：“这好像都是思羽画的吧……”
“很明显的了，一般画室内手绘，都不会特别强调光影，她的就强调，所以连手绘稿也能显得很生动，你们再看，她的空间表现表现力真是强，透视和比例都非常精准到位……”
“是……”云霞已经上了两天素描课，多少懂得一些。
“不过最惊人的是这里面的批注，他真的把刘思羽的设计意图理解得十分透彻，提示的建议简直就是神了，此人功底深厚啊……思羽，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没人回答，看时，只见刘思羽正在凝思之中，表情比刚才更加兴奋。
唐心海和云霞心照不宣地笑一笑，没有再问。他们对刘思羽已经算是有所了解，如果她的思路打通之后，整个人就会进入一种亢奋的思考状态，外界基本上就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很显然，这几张东西，一定是打通了她的思路了。
以此之前，她的表情一直是烦燥的、焦虑的、挣扎的、郁闷的，整个人笼罩着一团乌云，这种感觉连唐心海和云霞都感到压抑，而现在，乌云散尽，阳光灿烂，虽然仍是一声不响，但是却让人感受到了她弥漫过来的兴奋。
她一张一张看完，似乎已经是成竹在胸，拿起原来的手绘稿，简单的就在原稿上勾勒了一下，一边勾一边哼起歌来：“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听听音乐聊聊愿望，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
大家都被她的快乐感染了，相互看看，全都无声地笑起来。
她连续画了几张，放下笔来，扭头看到两人在笑，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们都在笑？”
两人听她这一问，本来还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刘思羽说：“怎么啦？”
云霞说：“笑你呢，刚才我们好好欣赏了一阵你的歌喉，你一直在唱一首老歌，唱得蛮好听的。我想好了，等完成这个单，我们一起去KTV唱歌。”
刘思羽也笑了。
唐心海说：“画好了吗？”
“好了。”
“感觉如何？”
“感觉美美哒。真是及时雨呀，有些地方，我其实往这个方向考虑过了，但是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他这么一提醒，就等于帮我捅破了那层纸……我真的好开心……”
九、及时雨（二）
刘思羽说着，把稿拿过来，说：“你们看，这个区域，就增加了这个装饰，是不是把整个空间的格局都提起来了？还有这里，这么作一点移动，不影响到人的活动，但是舒适性就增加了，最主要的是，整个空间的整体感更强了，还有这里……”
她兴奋地说着，大家也根据她的指点，认真地看着，其实云霞一时都领略不到她所说的这些话，但是看唐心海一直在点头，就猜想可能真的是很妙的改动。
云霞说：“不过，我看改的也不大呀。”
唐心海说：“改的不大，是因为思羽的构思就已经很好了，这些小改动别看不起眼，其实都是很大胆的，思羽，这个人绝对是个高手，是谁呀……”
“叫林友，我上次跟你提过，我这方案的形成，他也帮我出了主意的，这个人道行很深，一定是业内行家。”
“没听说过，长什么样子？”
“长什么样子，不太清楚，那天他是坐在我的对面，戴了有色眼镜，还戴了个口罩，很酷很酷的样子……”
大家相看一眼。
唐心海说：“后来你们一直还有联系？”
“QQ联系，昨天晚上回来，我就是跟他说了一下，他说可以帮我看看，然后我就把后面这几张手会稿拍了照片发给他，他说晚上可以帮我看一看，结果把意见打印成这个寄过来给我了……”
“那他可以在QQ里跟你说呀，还叫出租车送过来？”
刘思羽脸上微烫，不好意思告诉别人，她因为对方迟迟没有发话，直接把人家给拉黑了，那家伙肯定是因为没办法给她信息，才不得已打印出来的，打印出来后，可能知道她急用，所以不叫快递，直接让出租车帮送过来了。
她又惭愧又内疚又感激，后悔自己处理事情太稚气了，当然心里也开心，笑了一笑说：“我要开始做平面图了，我用草图大师出好框架，到时就有劳你帮忙出效果图了。”
唐心海说：“放心吧，都包在我身上，没问题的，最多外包给效果图公司。”
刘思羽坐到电脑前，本来想要立刻再把“思想者”再添加进来，可是后面几个人都在看着，她不好意思，先把CAD打开改平面图。
刘思羽干劲十足，到了下午四点多，不但画好了CAD平面图，在草图大师上，别墅的基本框架也基本接近完成，她心情大为放松，又哼起歌来：“我在唱什么，什么都觉得，原来原来你是我的主打歌……”
云霞和唐心海刚刚送走了一个准客户，听到歌声，相视又是会心一笑，这也是刘思羽开心的时候爱唱的老歌，说是她小时候她妈妈经常唱的，这姑娘就是这样，特别情绪化，开心和烦恼都藏不住。
就在这时，又一人走进了公司，大声说：“刘思羽，你的文件。”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把一个文件袋扔到茶几上就走出去，上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云霞一看，又是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拿给了刘思羽，刘思羽拆开看时，一共有四张纸，第一张是一个手绘彩色平面图，三层半的平面图都画在这里，其余几张则是手绘效果图，用彩铅画的。还有一张小纸条，用正楷写的：这是我综合考虑后画的，给你做参考，合则留，不合则扔。字写得极为工整，基本上就跟印刷体差不多。
从笔触上看，平面图没有明显的使用工具作图的迹像，就是纯手工画的，但是比例没问题，这人的造型和空间把握能力实在是太厉害了，最让刘思羽开心的是，这平面布置，跟她的想法基本上重合，配合效果图，这是吃透了她的设计意图，公共区和个人区，热区和冷区，彼此呼应又各自独立。
最让人惊叹的是他的手绘图，跟思羽一样，他的彩铅效果图，也是有很强的光影效果，质感表现一流，完全可以当成美术作品。刘思羽这样经常拿A+的，看到这样的图也是佩服无比。
她拿给唐心海看，唐心海看得也是一楞一楞的，他的手绘功底也不错，但是现在他画手绘已经非常潦草了，只是作为一种辅助，从来没想过有人能仅凭彩铅就将手绘画得这么精致。
唐心海说：“这个林友到底是什么人哪，都说徐远翔的手绘效果图厉害，但是徐远翔的手绘还不如此人，他绘画功底很深吧。”
刘思羽说：“我也没想过他画得这么厉害，就感觉他这个人特别傲气。”
唐心海说：“不瞒你说，刚才我还在猜，你说的这个林友会不会是徐远翔，看到这效果图，我断定绝对不是，绘画风格和习惯形成后，很难改变，徐远翔就不是这个风格。”
云霞说：“思羽，他是不是喜欢你，你看怕你急，直接让出租车送过来，太关心你了。”
唐心海笑道：“云霞，看破不说破，心里有数就行。”
刘思羽笑嘻嘻说：“霞姐，我都告诉你我是仙女了，这么漂亮的仙女，有人喜欢很奇怪吗？”心里却也暖洋洋的。
趁着没人注意，她偷偷把“思想者”从黑名单里拉回来，然后发了几句话过去：“你送过来的东西我都收到了，谢谢你了。”
很快，“思想者”就发了一句话过来：我这里发消息给你，一直不给发，说已经不是好友了。我就打印出来，让出租车送去。
刘思羽发话说：真是不好意思，我手滑，没注意把你临时屏蔽了，我还想怎么你这么久都不给我发话呢。
这样写，心里对自己说，刘思羽，人家对你这样，你却这样骗人家，良心会疼吗？
“思想者”说：原来是这样，有人还告诉我说这是把我拉黑了。
刘思羽：没有，我怎么会这么幼稚呢（心里想，好吧，你这是间接承认就是这么幼稚）辛苦你了，昨天是不是看了想了一整晚，影响到你休息了，真是不好意思。
九、及时雨（三）
“思想者”：没有，我好得很。
刘思羽：花了多少钱打印，多少钱叫的士？
“思想者”：没多少钱。
刘思羽：要不我们加微信吧，我在手机上不爱看QQ。
“思想者”：我没微信。
刘思羽：我的上帝，这年头还有人没微信啊，用手机号赶紧注册一个吧。
“思想者”：明天吧。你现在方案确定下来了吗？我说的那些对你有用吗？
刘思羽：太有用了，你是高人哪，偷偷告诉你，我看了你的那些提示建议后，方案就定了，后来你送过来的那个方案，跟我定的方案，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思想者”发过来一个微笑表情。
刘思羽：难得，终于学会用表情代替文字了。
“思想者”：是，老师教得好。
等了一下，又写一句过来：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了。
刘思羽：没有的啦，我感谢你都来不及，怎么能生你的气，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这个方案还需要多少天才能定下来。
想了想，又补一句：忘了跟你说，你的手绘简直是国际级大师的水平。
“思想者”发了一个微笑表情。
刘思羽说：你住得远吗，晚上我请你吃饭，一是道歉，二是感谢。
“思想者”：不用，我刚刚吃过了。
刘思羽：这个时候就吃晚饭了，太早了吧。
“思想者”：是中饭。
刘思羽：那就是太晚了，怎么这么晚，是因为我的事吗？
“思想者”等了好一阵才发过来一段长话：嗯，我昨天晚上没睡，就看你那些图，听你那些话，想你的方案，一直在边看边作笔记，没有注意到时间，后来有朋友来敲门，我才知道已经差不多十点了，发消息发不出去，朋友说是你把我拉黑了，我猜是我让你失望了，
刘思羽心里感动加内疚，写上：对不起了。
“思想者”：我没什么，怕的是耽误了你的事情，所以跟朋友商量了一下，就用了这个笨方法，送过去之后，我又担心我说得不够清楚，又重新画了这些，如果真的有用，等下我就可以放心睡觉了。
后面加一个微笑表情。
刘思羽：非常有用，真的太感谢你了，你一整天都把时间耗在我这件事上了吗？
“思想者”：嗯，不过没事，我今天调休。
刘思羽：那我不能跟你聊了，你马上好好休息。
“思想者”：行。
接下来就是每天忙着建模渲染出图的极为忙碌的日子。好在唐心海外包了十张出去给效果图公司，但另有两个关键的大空间，一楼大厅和三楼画室，要考虑的因素太多，刘思羽更加信任唐心海，所以就留给唐心海做。
这些天里，樊星每天晚上都打电话来询问进度，不过他每次都说不要着急，到时能拿出来就可以了，但刘思羽还是感觉到了他内心深处的不安。
“思想者”听了思羽的劝告，也搞了一个同昵称的微信号，此后也渐渐转移到微信来聊天，也是每天晚上都发话过来，刘思羽每次有新的电脑效果图出来，也都乐意分享给他看……
本来以为一天内定了方案，还有七天八天的时间，也算是够了，没想到真正忙起来，才发现一样是紧绷绷的，主要是刘思羽和唐心海都是完美主义者，每一张图都力求细节到位，光影真实，自己看着妥帖舒服才行，好在刘思羽有个好处，方案本身改动很少，一切也还顺利。
这么一阵紧赶慢赶，第八天晚上，算是全套效果图都出齐了。
大家虽然一直都在赶这套图，但是赶得都没感觉了，没想到整套图出来之后，一起看时，都是越看越喜欢，全套室内图十五张，外观图一张，彩平一张，感觉每一张都是美伦美奂，三个人一起看，你赞一声，我赞一声，先自我陶醉了个够。
唐心海感慨说，老天给饭吃，真是挡也挡不住，我在这一行做了这么久，别墅做了不少，但从来没有做出过这么一个大胆但又规范的方案，真不敢相信是第一次设计这样的大别墅。
刘思羽赶紧谦虚了一番。
不过，她自己也明白，现在能把方案完成得到这个程度，是因为她遇到了贵人，否则真的很难说。
这之前，刘思羽就已经做了一个PPT模板，用来做设计展示说明，文案已经写了不少，本来只等着效果图出来，直接拉图进去就行了，可是图出来后，刘思羽有了新的感受，觉得这方案并不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文案不能敷衍了事，浪费这样的方案，于是准备利用最后的一天，大幅度修改文案。
唐心海说：“要不还是先把文案给柏董看一看，他如果觉得不满意再改吧。”
刘思羽说：“我自己都不满意，怎么可以给客户看，反正说好了是十天，后天一大早，我能给到他就行，我尽量让我的方案，以百分之百的个人满意度展现在客户面前，这样不管他们认可不认可我都认了。”
不过酝酿的时候觉得有很多东西可以说，写出来时，却发现跟心中的还是有距离，于是反复修改，越改越兴奋，这一天，柏崇林很少见地在微信上问了两次进展情况，刘思羽都说只差最后一点了，弄完了马上发给他。
结果一直到晚饭时间，还是没有改到十分满意，唐心海说，要不先发效果图给柏董吧，PPT文案可以晚一点发，或者先发一份给他，说明不是定稿就行。
刘思羽不肯，她是个爱惜羽毛的人，做作业都恨不得做得尽善尽美才交，不想浪费掉第一印象。而且文案马上就好了，不争那一点时间。
饭后，她在自己房间用笔记本电脑继续埋头做文案，终于改到自己完全满意时，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快到深夜十二点了。
她通过QQ信箱，把PPT文案和效果图打包发给了柏崇林，同时又在微信上把PPT也转发给了“思想者”和唐心海，准备睡觉时，听到了提示音，打开手机一看，不出所料是“思想者”发过来的，用了好几个点赞的表情。
刘思羽懒得再打字了，发语音过去：“还不睡吗？”
“思想者”依旧发文字过来：我在等你的消息。
这个公子哥，不知道是不懂还是不愿意，从来没发过一次语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