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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途烟云录全文阅读

作者:霜木散人     仙途烟云录txt下载     仙途烟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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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

    准备在规则允许的情况下,尽量发免费章节,明天更新,谢谢大家。

第一章 玄门杂役

    崇光大陆,嘉元国登州。

    黄昏时分,山南镇的满园香酒楼宾客盈门,喧嚣热闹,嘻戏吆喝的声音传遍了半条长街。

    酒楼后院,十三岁的薛通卸下了满满一担干柴。

    “陈掌事,二百八十斤松柴,只多不少。”薛通擦了把汗,舔着干涩的嘴唇说道。

    陈子雄年约三旬,六尺长躯,方面大耳,自两年前第一次遇见薛通,他便注意起这个不同寻常的少年。彼时的薛通从三十里外挑来百余斤松枝,沿街贩卖,陈子雄感叹其一身气力,小小年纪艰辛不易,当场买下柴禾,告知每十日可挑一担卖给酒楼。

    薛通皮肤微黑,身姿挺拔,消瘦的脸庞,浓眉亮目,眼眸炯然有神,透射出敏锐和坚毅的目光。

    陈子雄利索的递过来八十文铜钱,说道:“有事找你,随我来。”

    二人来到陈子雄的小屋,桌上摆着三大碗菜肴,外加半石锅米饭。

    “饿了吧,先吃了再说。”

    薛通咽了咽口水,犹豫的看着陈子雄。

    陈子雄挥手催促:“快吃,特意为你准备的。”

    薛通不再客气,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吃得一干二净,他舔了舔手上的油汁,有些腼腆的冲陈子雄笑了笑。

    薛通时常饿得发慌,他父母早亡,自小由二叔抚养,一家人粗茶淡饭,挣扎于温饱一线。然而大半年前不知为何,薛通的饭量足足翻了一倍,日日仅能勉强混个半饱,只有在砍柴途中,捉到兔子或雉鸡之类的野味,方能饱餐一顿,补补油水。

    “陈掌事找我何事?”薛通问道。

    “嗯,想举荐你去个好地方。”

    “哦”薛通觉得奇怪,陈掌事待己不薄,但奢望其安排前程一事,自己倒是从未想过。

    陈子雄神情庄重,逐字逐句道:“此事于你于我,皆非常要紧,且听我慢慢道来。”

    “登州境内,洛霄山盘亘千里,山高谷低,林深木茂,绝大部分的地方渺无人烟,山至东南地势趋缓,方始有了村镇农家。”

    “镇西北七百里外深山,有一个叫云霄宗的修仙玄门,我乃宗中外门弟子,三年前当了满园香的掌事,实为宗门在山南安插的耳目。”

    “修仙亦称修武,即所谓修炼神功,得道升仙。云霄宗传承六千余载,弟子两千,分为真传、内门、外门和杂役四类。”

    “你筋健骨壮,神采焕发,极似具备修武天资,我想推举你为宗门杂役,两年内若果真通过了考较,我也能收获五十点宗门贡献,升格为内门弟子。”

    “进玄门的机会千载难逢,多少人求之不得,去了云霄宗一则衣食无忧,二则前程远大,三则你二叔还能得一大笔银钱。”

    “不知你听明白了没有?”

    陈子雄目光如电,紧盯薛通。

    “杂役弟子做什么的?”薛通不解问道。

    “边干活,边修武,宗门修桥铺路、建屋盖房,乃至种菜煮饭皆由杂役弟子完成,各类杂活做之不易,故对天资有一定要求,普通人无法胜任。”

    “好,我去!”薛通眼中光芒一闪,毫不犹豫。

    薛通的父母在多年前一场可怕的泥石流中罹难,薛母在泥流扑上来的最后一刻,奋力将襁褓中的他抛上屋顶,保全住他一条小命。

    此后,二叔含辛茹苦将其养大,薛通也早早懂事,砍柴种地,尽力承担家务农活,但他的内心卓然明了,自己的前途黯淡,如此下去一生大事难成。

    而今终于有了出路,薛通岂能错过?!

    ……

    十日后,洛霄山景岚谷。

    谷口驶来一辆马车,拉车的骏马高大雄健,通体暗红,急促凌乱的蹄声打破了山谷清晨的宁静。

    黑衣车夫拽了拽缰绳,火龙马一声嘶鸣停了下来,薛通跳下马车,路边一人迎上前道:“薛通吗?我乃陈子雄的师弟沈传鹏。”

    “是,沈大哥好!”

    沈传鹏如约而至,薛通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师兄的举荐信已呈交执事堂,我带你去办个手续。”

    沈传鹏边说边指了指前方,“那是云霄宗的主山赤金峰,雄奇险峻,杂役弟子非召不得上山。”

    远方,一座巍峨的山峰卓立云巅,山顶呈金赤红霞之色,雄伟壮丽,蔚为大观。

    “好壮美的山,但没想到杂役的地位如此之低,连主山都上不了。”

    “唉,是啊,玄门等级森严,慢慢来吧。”

    薛沈二人行过数里,一座飞檐斗拱的悬山式建筑映入眼帘,正是二人要去的执事堂景岚分堂。

    景岚谷远离主山,坡缓谷宽,谷两岸石屋木房星罗棋布,是云霄宗半数杂役的群居之地。执事堂特在景岚谷置设分堂,统管宗门近五百的杂役。

    分堂内一条长长的石案,外厅空无一人,内厅里两名年轻人正悠闲的品着清茗。

    “崔执事,我约了今日来办手续。”沈传鹏走向左首一人,恭谦招呼道。

    “哦~”崔原平不甚情愿的放下杯子,上下打量起薛通。

    “就他?看上去气色不佳,靠谱吗?”

    “靠谱,靠谱,陈子雄的眼光应该靠谱。”

    “鳞丘采石场急需人手,陈子雄既说他力气大,去那正好。”崔原平懒洋洋的说道。

    沈传鹏脸上骤然一紧,随即不自然的陪笑:“那天和崔执事说妥的…好像是去果园。”

    “那天的空缺他们登记错了,眼下仅鳞丘要人,你去是不去?”崔原平显得颇不耐烦。

    沈传鹏一时语塞,鳞丘采石场简直是坏得不能再坏的去处,极偏极远,周遭环境凶险,也是杂役弟子死伤最多的地方。

    “薛通年纪尚小,崔执事就大发善心,安排个稍好点的去处?”沈传鹏几乎是以哀求的口吻说道。

    “云霄宗非行善之地,你知他年幼还带过来作甚,不愿去就回家,根据宗规,陈子雄的贡献值可不扣点。”

    沈传鹏的脸涨得通红,微微发抖,薛通忙拉了拉他衣袖,点头示意愿去。

    “好吧”沈传鹏万般无奈。

    “嗯,还是小孩子懂事。”

    崔原平说完,取出兽皮卷册,翻到录有薛通名字的那行,“来,在这滴血登记,新人包裹收好,戒律册务须细读,千万别触犯了宗门律法。”

    登记领物完毕,沈传鹏带薛通悻悻离开,二人刚走,崔原平朝另一名执事使了个眼色,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黄清拍了拍崔原平的肩膀,低声道:“崔老弟干得好,算这姓薛的倒霉,陈子雄得罪了陆师兄,介绍进来的一个都活不了!”

    回途,薛通见沈传鹏闷闷不乐,主动搭讪道:“沈大哥,刚才崔执事怎么了?”

    “崔原平太不是东西,上次说好的去果园,今日却突然变卦,背后的龌龊事不知其详,但愿是肥缺被抢,没有什么其他阴谋。”

    “宗里拉帮结派,倾轧陷害,花样手段层出不穷,你慢慢就知道了。”沈传鹏愤愤道。

    薛通似懂非懂,隐隐觉得日后为人处事,还需多留个心眼。

    “听沈大哥口气,鳞丘似乎不是人呆的地方。”

    “唉,鳞丘又偏又远,除了石场正面,四周皆为望不到边的密林,阴森森瘴气弥漫,你去之后绝不可乱逛。”

    沈传鹏牵过停放在路边的马车,“我送你过去。”

    薛通在與厢中无事,好奇的翻开新人包,清点起来。

    “粗布灰衣三件、靴子两双,宗门玉牌、地图、《玄门通述》、《戒律册》、《聚灵诀》、《百烈拳》、《养神术》、《五行基础法咒》,咦,还有五块石头。”

    蚕豆大小的灰黑色石头。

    沈传鹏瞄过一眼,“那叫灵石,你查阅通述便知。”

    “沈大哥,这些都是宗门的功法吧,发这么多啊。”

    “晋级前能领的全在这了,两年内炼不成聚灵诀,就会被逐出宗门。”

    薛通听大不明白,但他见沈传鹏脸色阴沉,明显心绪不佳的模样,便忍住不再发问。

    ……

    薛通送走沈传鹏,已是午后申时。沈传鹏临行前留下住址,塞给薛通一只小袋,内装一百灵石,告知这是陈子雄送给他的礼物,务必收好省着点花。

    采石场共有三十余杂役,散居于临近石场的小夷山,薛通的石屋独门独户,令他大感满意,居所的条件比预想的更佳,看来玄门地多人少,建些石屋院落,完全是小事一桩。

    “聚灵诀,沈大哥说两年内必须炼成,看来修武之路就要从这聚灵诀开始。”

    薛通长长吐了口气,翻开灵诀首页。

    “行气经脉,转于天;聚气丹田,凝成海。”

    总纲过后,第一篇“呼吸吐纳术”讲的是调匀呼吸,平心静气的法门,此为聚灵诀的基础。

    薛通看过两页,又拿起《玄门通述》,他需要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好在石场管事洪天佑按惯例给了他三日的时间,足够他了解玄门的大概。

第二章 采石场

    修仙始于炼气,借助功法提炼体内真元,以气状流转于经脉,用时化力而出,称为法力。

    蕴含法力的一拳较通常一拳力大,大出多少取决于法力的大小和纯度。

    薛通半懵半懂,他听闻过真气一词,村中强壮的猎人曾说,习武之人体内有热气一样的东西存在,热气四处流转,饱含力量,如果传递出来,数百斤的大锤都能舞得毫不费力。

    薛通自然不知,民间气功所炼成的真气,仅可理解为法力最初级的形态,与修仙者真正的法力不啻地天之别。

    要紧的一点,法力亦能转化成法术之力,诸如火球术、冰箭术,凡此种种,皆因法力依据属性法则变化而来,《五行基础法咒》讲的就是五行法术中那些最基本的咒诀。

    薛通不仅要炼出法力,还需在丹腹聚气成海,即气雾状的法力之海,至此聚灵诀炼成,称为武徒初期。

    所谓武徒,指的是修武者踏入武道时最初的等级。

    世界广大,众多默默无闻的修仙者,最终仅成了孔武有力,略通法咒的武者,这也是修仙在许多地方又称修武的缘故。

    修仙共分九级,武徒、后天武者、先天武者、宗师、天人、武圣、真法、灵尊、玄仙。

    每级又分五等,初期、中期、后期、大成、顶峰。据此武者的等级即可确定,如武徒中期,后天初期、宗师大成、天人顶峰。

    修仙者在凡人界炼至天人,受上界面吸引,通过界间裂隙,升入灵界,直至炼成灵界大尊,于顶峰期渡劫玄仙,飞升仙界而得永生。

    云霄宗规,修成武徒即能永留宗门,武徒期俱称为弟子,弟子依途径晋升,贡献值达标、武竞大会前十,皆可提升一级,或炼至大成,直升为内门弟子。

    各级弟子享受的资源、可学的功法、受师门的指点均有不同,杂役弟子月领五块灵石,无人传授功法技艺,全凭劳作之余,自行参悟修炼。

    ……

    一觉醒来,已是艳阳高照,薛通的肚子早饿得咕咕直叫。

    膳堂,玄门免费吃饭的地方,半山坪的膳堂布置简单,里面食客全无,只有两名神色木然的杂役。

    膳堂中普通的肉饭果蔬免费供应,特殊的品种才需支付灵石。

    灵石是蕴含天地灵气的晶石,在混沌初开,天地构建时形成,石中所含灵气能被修炼者吸收以补充法力,灵石亦能驱动法阵,越高级的法阵,驱动所需的灵石越多。如此一来,灵石对修武者而言,自然成了多多益善的佳品。

    灵石通常被切割成蚕豆般大小的晶体,作为玄界通用的“银两”。

    膳堂的肉块谈不上味美,烧煮熟了而已,但对薛通来说已经足够,他狂吃了六七斤之多,又吞下三碗米饭和一大盘野果,自己填饱不算,还把两名无精打采的杂役“吃”出了精神。

    “哎呦,小鬼哪里来的,不会是没饭吃来骗吃的吧。”

    “哪里哪里,二位师兄见笑,我叫薛通,山南镇薛村人氏,自小饭量大,昨日刚进的宗门。”

    “山南这种土地方来的,难怪。”高个的张大同鄙夷道。

    “乡下来的也不至于这般胡吃,别是得了巨饿症之类的怪病。”矮个的赵垣眼睛贼溜溜一转,说道。

    薛通一惊,他从未细想过身体古怪的变化是好是坏,赵垣的话让他有些担心起来。

    “不会不会,近来连吃了十日饱饭,感觉力气又长了点呢。”薛通勉强挤出一丝苦笑。

    “既爱吃,就多带点走!”赵垣扔出一只浅绿的袋子。

    “此袋用碧凝竹和葵水木编织而成,保鲜防腐,热天肉食半月不坏。”

    “三块灵石!”赵垣报价道。

    织袋实价一块,赵垣欺负薛通不懂,开价三块。张赵二人系煮饭杂役,靠收购特殊食材,烹饪后加价赚取灵石,遇到有售卖储食袋的机会,自然也不会放过。

    薛通初来乍到,哪敢还价,况且储食袋的确有用,装满食物,无需再浪费时间往返膳堂。

    薛通爽快付出灵石,装了百斤的肉块,又拎了一大包不易腐烂的野果回屋。

    薛通曲膝盘坐,依照聚灵诀的心法,平心静气,调匀了呼吸,深浅混合吐纳起来…

    第三日夜里,薛通忽觉右臂上微微一热,仿佛涨起一个绿豆大小的气泡,气泡徐徐涨大,“呲”的裂开,一股浅浅的热流顺经脉流淌,行进数寸后消失。

    第一次炼出气感,薛通大喜,他兴冲冲将口诀重炼了几遍,然而无论作何尝试,热气却再也不见踪影。

    ……

    东方泛白,晨风微拂。

    薛通早早起身,等在采石场入口,石场杂役分成六组,乘上麋牛兽拖车,前往三里外的采石现场。

    远望鳞丘,一排排数十座青黑色的低峰环环相连,形似片片鱼鳞之状,而最新开采的那座青硚石山,一层层用炎爆弹炸开,如山的石块堆积,正等待薛通等人用黑凛铁锯切割成指定的大小。

    薛通组的老大熊旌,人如其名,长得五大三粗,七八百斤的青石与搭档一抬即起,轻松码放在石场一角。

    薛通的同伴管宏飞年约十五,精瘦干练,不确定薛通能否抬得动大石,先选了块较小的青石试搬。

    管宏飞嘴唇动了几下,随后道:“试试看,一起抬。”

    薛通半弯腰,叉腿站稳用力一抬,四百余斤的青石应力而起,顺利搬移至摆放的地点

    薛通用心观察,管宏飞抬石前皆要嘟囔几句,他起初不明就里,听清个别字眼后幡然醒悟,管宏飞似在念咏聚灵法诀。

    “哦,貌似管宏飞在用法力搬石。”

    果不其然,七八块石头后管宏飞示意暂停,盘坐遮阳棚下,手臂轻垂于膝,掌心向天,闭目运转起聚灵诀。

    再看其他人,一样的间歇要炼一会灵诀,唯有熊旌及个别杂役,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无需补充法力。

    薛通靠蛮力硬撑,勉强跟上管宏飞的节奏,管宏飞法力耗尽之时,薛通也手臂酸麻,几近力竭。

    “薛师弟来云霄宗多久了?”管宏飞炼完一段灵诀,起身问道。

    薛通的个头较通常为高,管宏飞以为二人年纪相仿,揣测薛通在云霄宗已有些时日,他自己先前在养殖场呆过一年,炼成聚灵诀第三篇,经脉中能留存法力之后,方来石场干起了重活。

    “刚来,管大哥呢?”

    “来了一年多,你才来?那之前修过武?”

    “没呢,靠力气搬石,青石太沉,我快搬不动啦!”薛通听出管宏飞言外之音,干脆明说了出来。

    “哎呀,你不用法力搬石,时间一长,怎么能行?”管宏飞脸上浮现一片阴云。

    “试试看吧,尽量不耽搁师兄进度。”

    薛通咬牙坚持,跟过几轮,管宏飞休息的时间逐次变长,给了薛通更多的喘息时间。

    须知法力靠体内真元之气炼成,元气有限,一定程度后枯竭,需待身体恢复再炼。修武者通过功法和丹药锤锻躯体、改造经脉,使元气增加,法力转化率提高。元气可通过吸收自然中存在的天地灵气缓慢补充,或服食丹药、汲取灵石中的灵气快速填补。

    熊旌和黄正亮率先完成全天任务,此时仅午时刚过,黄正亮返回石屋修炼,熊旌巡视一圈,在薛管二人前皱起了眉头。

    “宗门修葺演武场,需要大量青硚石条,管宏飞你早先打杂混日子,新人来了又慢吞吞不成器,活干得完吗?倘若拖了全组的后腿,别怪我熊某人不客气!”

    “干得完,请熊师兄放心。”管宏飞不敢怠慢,答道。

    熊旌作为组长,全组任务有一日未完,他月底额外两个点的宗门贡献值便要泡汤,是以盯得很紧;管宏飞身为组员,若不服从组长指挥,拖后本组进度罪孽更大,直接罚没三个月的灵石。

    “还有你,薛通!干不动就别在石场赚点了。”熊旌指着薛通大声道。

    云霄宗规,伐木场、采石场、狩猎场干活的杂役,每月贡献值多记一点,熊旌当薛通图点数才来的石场。

    熊旌说完径直走了,薛通吐了吐舌,“熊老大挺凶的啊。”

    “薛师弟错了,熊老大的心肠其实不坏,隔壁组的彭泰才是真正的恶人,半月前他们组里活活累死一人,应该就是他搞的鬼,洪主事查了几天无真凭实据,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幸好你没去那组!”

    薛通头皮发麻,大热天背脊凉嗖嗖的感觉。

    二人重新抖擞精神,用黑凛铁锯切割起青石,辛苦又干了两个多时辰,日落前总算完工。

    ……

    小夷山,石室。

    薛通疲惫不堪,回屋倒地便睡。

    他睡至半夜醒来,定了定神,心道:“如此重活,干起来必一日不如一日,加紧炼出法力才是唯一的出路。”

    他心急如焚,迫不及待的修炼起聚灵诀...

    无奈心思太重,始终无法聚精会神。

    薛通叹了口气,翻出那本《养神术》。

    养神术凝神定念、锤炼精神,精神力决定修武者的意志神识,全方位影响法力法术的修炼和整体武力的发挥,薛通知其重要,心绪不宁时正好试炼一番。

    岂料他养神术的口诀方炼罢几句,神念一动,一股剧痛猝然而至,整个脑袋仿佛要裂开一般。

第三章 识海灰点

    薛通修炼养神术时双目紧闭,一片湛明的神识之海浮现在他面前,猝然电光一闪,一根光芒四射的银针扎入识海,猛烈搅动起来,带来脑裂般的剧痛。

    薛通张大嘴却无力叫喊,眼皮也不听使唤睁不开来,他捂住脑袋,身子僵硬动弹不得,而识海中的滔天恶浪却让他感到天旋地转,眼前白茫茫一片。

    他的意识变得模糊,一直处在眩晕之中,识海有紫金色的星光闪耀,偶尔飘过一缕黑烟。不知过了多久,肆虐的狂涛渐渐平息,识海重归湛明,脑痛亦不复存在。

    薛通神智初醒,心中一喜,却立刻被浇了一盆冰水,明亮的识海中出现半粒芝麻大小的灰点,正静静的悬浮在空中。

    薛通冷汗潺潺,心惊肉跳,不知道脑袋中长了什么,他凝神冥想,一丝神念试着去触碰灰点,甫一靠近,灰点轻轻一颤,一股奇痛差点又让他昏死过去。

    薛通哆哆嗦嗦爬起身,摇头晃脑,活动了一下四肢,貌似并无异常,他重新修炼起养神术的法诀,灰点当即起了反应,四周泛起极微小的漩涡,一根根银丝伸入识海,汲取精神之力。

    养神术的法诀因此炼得飞快,按理精神力功法的修炼非常缓慢,靠的是日积月累,但灰点的存在让法诀如履平地,那边识海的精神力被灰点吸走,这边养神术迅速补充,一句句法诀顺势炼成,直至灰点吸饱暂停。

    养神术六层的功法转眼炼成了一半,薛通将前三层法诀重新运转了几遍,精神力当即大涨。

    他双目一睁,暗夜中的景物从未有如此的清晰可辨,而酸痛的骨骼和肌肉似乎也恢复了很多。

    ……

    薛通明显感觉到身体连日来的异样,低热终日不退,筋骨微麻,似有隐痛,毛孔渗出粘液和灰色的渣滓,发出一股酸臭的气味。他起先以为是每日抬石太累,但即使是夜间昏睡时依旧如此,晨醒症状最重,全身覆满一层灰黑色的恶心汗垢,整个人如同刚从泔水桶捞出来一般。

    不过呼吸术的修炼却大受其益,原本要练上二三十遍才有的热气,出现的频率急剧升高,两三次中即能练出一次。

    而体力的增长更令他咋舌,薛通几乎日日皆能感觉到力气和耐力在小幅成长,半月下来已至少上涨了五成。

    搬石对他来说变得容易,管宏飞停顿时他同样炼起灵诀,第一篇呼吸吐纳术没了障碍,他要做的就是将热气沿经脉大周天运行一周,炼成第二篇的法诀。

    “哪来的怪味?!”熊旌的问话打断了二人的修炼。

    熊旌轻掩口鼻,瞪着薛通,他法力超出管宏飞一大截,嗅觉也灵敏良多。

    “唉,石块太重,出汗暴多,熊老大见笑了。”薛通讪讪道。

    熊旌二话不说,伸手抓了过来!

    薛通反应颇快,手臂侧向一躲,眼见这一抓便要落空,但不知怎的,熊旌手腕倏然一扭,稳稳抓住他前臂,顺势搓拧了一把。

    青石粉末和汗渣沾了熊旌一手。

    他嗅了嗅手上的味道,又瞧了眼薛通手臂上的印痕,光洁的皮肤但毛孔里全是黑乎乎的污垢。

    “怎么,你吃了洗髓伐骨丹?”熊旌眼瞪得滚圆,满面诧异。

    “什么伐骨丹,听都没听过,这几日身体不适,出汗又多,留下一身的汗渣。”薛通辩解道。

    “好像不全是汗味”

    熊旌将信将疑,他似乎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

    “洗髓伐骨丹听名字就不得了,熊老大这么厉害,一定吃过吧。”薛通奉承道。

    “好当然好,就太贵,只吃过一粒。”熊旌面露得意之色,感慨道。

    “多少一粒啊,在哪买?”

    “一百七十灵石,宗门内市有售。”

    “哎呦,吃不起!”

    “差点的丹药有吗?”薛通想起陈子雄送的灵石。

    “普通的淬骨丹、凝气丹八十一粒。”

    “哎呀,还是太贵。”

    “嘿嘿,那没办法,否则怎么说千难万难,修行最难呢。”

    薛通未再继续追问,熊旌的话提醒他去内市看看,说不定丹药能趁热打铁,在他身体异变之际大显奇效,促发更大更猛的改变。

    他隐隐觉得,一连串的征兆显示,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异乎寻常的变化。

    又过数日,热气聚集于肘,几乎要将经脉涨破,撕裂开的感觉一阵强过一阵,手肘热辣辣肿起,仿佛被开水烫过。终于,热气刺破屏障,气流顺经脉奔涌,直冲至指尖折返,沿右肩、颈部、头部,流到左臂后才渐渐消失。

    热气流转的范围和持续的时间不断增加,两日后即能沿经脉运行整个周天,停止法诀后徐徐散去。

    薛通盘算:“行气经脉,转于天做到了,但经脉中热气存储不了,哪谈得上聚于丹田,看样子还需炼出更多的热气,或许才有希望在经脉中存上一点。”

    此时他已在鳞丘呆了将近一月,期间去过两次膳堂,他对食物的需求变得更大,不过薛通已不再担心巨饿症之类的妄言,他察觉到身体对能量的饥渴,始终有一种血脉偾张的感觉。

    这日夜里,热气运转完数个周天,散于丹腹,薛通只觉精力大盛,一股跃跃欲试的感觉急迫难耐,他走到屋外胡乱挥拳,念咏法力运用的口诀,经脉中残余的热气蓦然化成一股大力贯于臂中,拳头表面生出薄薄一层鱼鳞状皮质。

    薛通重拳击出,门前那株水桶粗的青松,“咔嚓”一声,竟裂开一条大缝!

    薛通抚拳而立,喜不自胜,体内元气炼化成可爆发的法力,假以时日,将来断树碎石应该也不在话下!

    只是这热气尚难在经脉中久存,薛通需要将其留存得更多更久。

    ……

    薛通勤修不缀,一月后聚灵诀第三篇炼成,热气在经脉中蛰伏,退温后数日不散,口诀一念即可化力而出。

    “嗯,赶上了管宏飞的水平,接下来是灵诀第四篇,心念一动法力即出,无需再念咏口诀。”

    “管宏飞用去一年的时间,我仅花了两月,且不论法力厚薄,单凭这修炼的速度就令人生畏。”

    “到底是灰点让我脑子开窍,使法诀易懂,还是身体的变化让这一切变得更加容易?”

    “或者是兼而有之?”

    薛通有意和管宏飞作起了比较,纯用法力,比之略有不如,但仅凭蛮力,就至少能比管宏飞多搬三块,更不用说法力蛮力混合使用。

    “薛师弟,你原先炼过聚灵诀吧,不然两个月炼三篇,谁信啊。”管宏飞数日前已发觉薛通念诀,此刻终于忍不住说道。

    “嘿嘿,不瞒师兄,的确修过一年,但法力羸弱,灵诀又不熟,实在没好意思说。”薛通顺水推舟,故作难为情的搪塞道。

    管宏飞突然笑了起来,“师弟不知道吧,我聚灵诀第四篇炼得差不多了,剩七八个月的时间强攻最后一篇,凝成雾状法海。”

    “我原本担心来不及,现在心定了,哈哈!”

    “恭喜管师兄,法力收放自如,那用处可就大喽!”

    ……

    九月十五。

    每逢月中,云霄宗的杂役有难得的一日闲暇,薛通决定去七十里外的宗门内市看看。

    宗门内部的交易市场称为内市,设于离赤金峰十里的锦云谷,距宗门主要堂所和各类弟子的住地远近适中。

    鳞丘地偏路远,薛通不得已天还未亮便起身出发。

    时值深秋,凉风带着寒意,薛通手持一根撬棍,用柴刀削尖,这次去内市,一是为买淬骨丹,二是想用余钱买件防身的兵器,他此时的心境与两个月前已截然不同,彼时能进云霄宗便万事大吉,而今修行初窥门径,念想难免多了起来,总想考虑得更为周全。

    行至半路,红日破云而出,霞光万丈,赤金峰顶金光粼粼,远近山峦层林尽染,掩映在氤氲雾气之中。

    如画的宏大景象让薛通的心情也变得豪迈起来,走路仿佛要飘起来一般。

    随着路人增多,薛通收拾起心情,他的粗布灰衣系云霄宗最下等的弟子服饰,他尽可能避开其他人,闷声不响。

    不时有骏马驰过,骑马的褐衣男子大声警告:“让开,让开!”

    “内门弟子!他们都是些什么人?武徒后期?”薛通尚未炼出法海,无法感受到旁人等级,只能胡乱猜测。

    ……

    前方山谷开阔,中央一条大路,两旁数十间各色店铺,那些临时来摆摊的门人,则在地上铺张兽皮,放些杂七杂八的物品,等待买主。

    内市是云霄宗人气最旺的地方,每月十五由于有杂役弟子的加入,犹为热闹。

    有摊主热情的招呼:“小兄弟新来的吧,这些符纸最适合你们新人了,便宜卖了。”

    “这块廌龟壳是上好的炼甲材料,小师弟要不要看看?”

    时近午时,内市里人流如织,叫卖声此起彼伏,薛通打定主意先开开眼界,逛逛再说。

第四章 内市风波

    内市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从普通的兽骨、矿石,炼器、炼丹的灵材,直至成品的法器丹药,几乎应有尽有。薛通逛过一阵,前方突起的吵闹声吸引了他的目光。

    两名细布青衣的年轻男子正指着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斥骂:“你卖东西价钱乱开,这不是扰乱市场吗?”

    “青衣乃外门弟子,那少年年纪小小却已入外门,好生了得。”薛通心道。

    少年人身前一块牛皮,上面摆放了七八件灰色的兵器,他面带愠色,很不服气的反驳道:“廖师兄,定多少价是我的事,又没影响到你,我愿意卖,有人愿意买,没什么不可以吧。”

    “当然不可以,你定价太低,影响到我生意了。”

    薛通觉得纳闷,他起先以为少年人开价太高招来麻烦,没想到便宜卖也有人要管。

    “不用这么蛮横吧,你们想怎么样?”少年人看起来也不似善茬,抗争道。

    “要么定回常价,要么收拾东西滚蛋!”廖星野一旁的余建生冷冷斥道。

    “我要是不呢?”李睿广恨恨道。

    “那就试试喽!你不听劝阻,摊子被砸也是活该!”

    此时已有八九人聚拢旁观,叽叽喳喳议论。

    “炼器场的弟子又要打起来了,嘿嘿。”

    “唐邓二人多年不和,旗下的弟子隔不了多久便会恶斗。”

    “少年人姓李吧,才来了半年,不过好像是药园高掌事的推荐,天资出众,十七不到已是武徒中期。”

    薛通隔得较远,他不喜围观,但玄门的一切对他太过陌生,看热闹权当长长见识。

    “那就按宗门规矩,以武论英雄!”李睿广横下心发起挑战。

    “好啊,早知你不服,今日便教训教训你这目中无人的东西!”余建生眉毛一挑,爽快答应。

    云霄宗规,弟子争执无明确占理一方,由双方武定,以胜者意见为准。

    但武定要求适可而止,不得动用器械、符箓,不得重伤筋骨。

    “你俩谁上?”李睿广似乎全然不惧。

    廖星野正欲说话,余建生抢道:“此事不劳大哥动手,小弟干不过这兔崽子随大哥处置!”

    “好,小心点!”廖星野未加阻拦,叮嘱了一句。

    人群呼啦啦让开,山谷边缘的空地数十丈见方,足够二人比试。

    薛通从未见过玄门武斗,再也忍不住从人群的间隙挤了进去,站至前排观战。

    他的养神术炼完四层,目力较三月前大幅度飞跃,细节能看得大致清楚。

    二人站定,摆开架势,武定就此开始。

    李睿广掌心霍然一亮,燃起火点,陡然增大成一个直径尺许的火球,火焰黑烟夹杂,直直冲向余建生。

    “第四层的火球术,还行吧。”薛通左首不远,一名年纪较长的外门弟子评论道。

    余建生一声冷哼,挥拳直击,拳面冲起一道雄劲的青色烈风,拳锋正中火球轰然炸开,烟气火焰席卷过数丈的空间,横扫至场地边缘方才停了下来。

    余建生出拳飞快,一拳力道甫尽,第二拳已紧随而至,李睿广一个滑步躲了开去,青徽拳轰在他身后的崖壁,岩面碎屑应声而起,明显凹下去一块。

    “敢和我斗!”余建生左右开弓,接连捣出两记重拳。

    李睿广却是一副淡定的神情,展开手臂在身前猛然划了一圈,凭空升起一面厚厚的土墙,挡住了青徽拳的去路。

    土盾重拳下猛烈摇晃了两下,轰隆坍塌,激扬起弥漫的尘灰。

    李睿广双足一蹬,箭一般射了出去。

    尘灰中余建生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凌厉的掌风骤然杀到,李睿广以掌为刀,狠狠劈了过来。

    余建生微微色变,李睿广似乎有意以土盾诱敌,早备下了后招。

    他脚下紧急发力,身体倒飞,掌间同时迸发出一根粗大的蓝白色电弧,迎击李睿广的七绝掌锋。

    电弧嗤啦啦寸寸碎裂,而七绝掌力也一样的溃散开来,余建生借力翻身,稳稳落在三丈之外。

    武者相拼,多以法力决胜,二人法力相当,余建生强在打斗经验,而李睿广则移速稍快,一时间胜负难分。

    薛通心悬气喘,目眩神摇,他绝没料到玄门武学竟威猛如斯。

    激斗中余李二人再次贴***稳的情势却出人意料,急转直下。

    李睿广快速拍下一掌,顺势在腰间布袋轻轻一按,一团血色光影蓦然蹿起,直扑余建生。

    咫尺之距,根本来不及躲闪!

    一头四尺余长的獒犬,死死咬住余建生的肩膀,疯狂撕扯起来。

    “黑斑血獒!李睿广哪来的灵石驯养?!”年长的武徒啧啧赞道。

    原本兴趣索然的几个内门弟子,见此变故,眼中亦为之一亮。

    李睿广大喜之余,正欲夹攻,但见余建生袖中银光一闪,一柄银色短剑已悄然刺入了獒腹。

    血獒哀嚎一声,蹬了蹬腿,从余建生肩膀滚落了下去。

    李睿广一愣,旋即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疯了般取出一张黄纸,猛地捏碎。

    一条火光熊熊的大蛇,摇头摆尾,三角眼红光暴起,一口咬向余建生的喉咙!

    第五层的炎蛇,所有人皆勃然色变!

    云霄宗规,弟子武斗不限灵宠,灵宠可视为自身武力,但禁用符箓,李睿广灵宠被杀,气急败坏下抛出一张威力强大的“炎蛇符”,直取余建生要害。

    五层炎蛇符属禁售符箓,防止弟子不思进取,投机取巧,此符系李睿广从炼丹房二号人物,亲姨高念云处得来,视为杀手锏珍藏至今。

    四层炎蛇术即属武徒后期的武力范畴,即使余建生早有准备,也万难应对。

    更不用说在此情此景之下,面对第五层的炎蛇!

    余建生脑中一片空白,呆呆立于当场,竟忘了躲避。

    炎蛇离他的咽喉已不足一尺,他的须发已在烈炎中燃起。

    但就在此电光石火的瞬间,一道淡金色的光芒划过,一只金色大斧从天而降,重重斩在蛇颈!

    “烁钺掌!”人群中有内门弟子惊呼。

    硕大的蛇头一斩而落!

    蛇身剧烈扭摆了几下,砰然炸开,消散于半空。

    金斧余势未尽,劈在场上一截断木的侧沿。

    磨盘粗细,五尺长的断木腾空飞起,竟朝薛通的胸口撞了过来。

    薛通正目瞪口呆观战,不期断木倏忽飞至,哪还来得及躲闪!

    他危急中做出本能反应,轮臂全力轰出一拳。

    薛通第四篇聚灵诀炼得半生半熟,平日出拳若不念法诀,法力时有时无,万幸紧急中的这一拳法力应念而起,沛然喷涌,汇同臂膀猛力,狠狠击中断木。

    “嘭!”又是一声巨响。

    薛通拳骨剧痛,顷刻失去了知觉,但断木也在拳力下止住来势,落在了他跟前。

    人影一晃,场中心多出一名褐衣女子。

    女子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高挑,肤白胜雪,鹅蛋脸略施粉黛,淡绿的玉簪斜插发髻,螓首娥眉,眼眸中饱含怒火。

    “哇,执法堂美女朱青菱,武徒后期中第一流的强者。”

    “你们把炼器场的脸都丢尽了,给我滚回去。”朱青菱喝道。

    “李睿广违规用符且意图杀人,朱执法可是亲眼见到啦。”廖星野眉花眼笑道。

    余建生取回獒腹短剑,不无得意道:“早知你养了条灵獒,这下没得玩了,哈哈。”

    “只是我护体的寒丝胄得花点钱补补。”

    余建生炫耀式的露出半截肩膀,在浅浅的牙痕上抹了点膏药。

    李睿广几乎气炸,对手精心策划杀了他灵宠,更陷他于严重违反律法的困境。

    他自知理亏,闭口不言,收起獒尸和摊子上的物事,咬牙转身便走。

    “哈哈,兔崽子不狂了吧。”廖余两人不依不饶继续嘲讽,哈哈大笑。

    朱青菱皱起眉头,示意二人住嘴。

    她高声喝令道:“李睿广回炼器场不得离开,听候处罚。”

    “都散了吧”朱青菱朝众人挥了挥手。

    她走到薛通面前,语气柔和了下来,“你叫什么名字,哪里做工?”

    “在下薛通,在鳞丘采石。”

    “哦,这么偏的地方!”

    她扫了一眼薛通皮开肉绽的手掌,“嗯,所幸骨头未伤,无甚大碍,我给石场打个招呼,允许你休养两日。”

    “多谢朱执法。”

    “你适才那拳倒是出乎我意料,这是我的名帖,遇到不平欲申述之事,可来执法堂找我,不过别想着我会袒护于你,我一向秉公执法。”

    “是是,薛通明白。”

    “这瓶‘金还露’拿去疗伤,日用两次,每次三滴足矣。”

    ……

    薛通索性在崖壁边坐了下来,准备滴上几滴灵露,顺便平复一下激荡的心情。

    没料想刚坐下不久,又有人走了过来。

    “小兄弟石场为工?我乃演武堂弟子周延,想和小兄弟聊聊。”

    来人年近三旬,竟然也是内门弟子的打扮,薛通吓得跳将起来,他未曾想身为默默无闻的杂役,居然接连引起了内门弟子的关注。

    他有些惶恐的说道:“是,周…周师兄有何…吩咐?”

    “不必拘束,小兄弟今年多大,你法海尚未炼成,新来不久的吧。”

    “在下十四岁,来了三月。”

    薛通五月后方满十四,不过他不愿将年龄报得太小。

    “嗯,小小年纪,刚才那拳打得不错。”周延赞许道。

    “不敢当,不敢当。”薛通连连摆手。

    他见识过朱青菱的厉害,此话确系发自内心。

    “呵呵,毋需紧张,你来内市,是想买点什么吧。”

    “哦,这个…”薛通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还是直说了,薛小弟有何心愿,说不定周大哥能替你完成。”

第五章 换组

    周延话已至此,薛通想再推脱也开不了口,不得已吞吞吐吐道:“在下是想打制件兵器…”

    “另外看看有无丹药可买?”周延仿佛看穿了薛通的心思,直接说了出来。

    薛通骇然色变,他不记得玄门通述里说起过有“读心术”之类东西,周延读懂他心思,岂能不惊。

    周延人精一般的人物,见多识广,再者薛通此等连武徒都不是的杂役,来内市还能做啥?八九不离十就这点心愿。

    “想是想过,只是丹药太贵…”

    “我借你两百灵石,等将来有了再还,怎么样?”周延笑眯眯的问道。

    周延语出惊人,薛通更加惊疑不定,暗道:“内门弟子主动借钱?...我在他眼里算老几?凭什么啊,个中名堂...恐怕承受不起!”

    “不过灵石这么好的东西,有人借还不好?要不...”

    “唉~还是小心为妙。”

    他想起景岚分堂的遭遇,余李恶战的奸诈和狠毒,最终强压下内心欲望,答道:“周…周大哥的美意薛通感激不尽,只是…眼下无需服什么丹药,还是不借为好。”

    “谁说的,丹药乃修行利器,不胡乱服用即可,像凝气丹、易筋丸、淬骨丹于你便是极好的东西。”

    “你年幼,身体尚未成型,有内生变因,以丹药稍加促进,比用在我们这种成人身上,效果不知要好上多少。”

    周延所说与玄门通述吻合,通述有言,十岁的少儿即可服丹,但用量和药力须严格掌控,薛通的年纪宽松了很多,但与成人仍无法相提并论。

    薛通的内心不由泛起涟漪,愈发犹豫,神态的变化自逃不过周延的眼睛。

    周延当即加紧劝道:“这样罢,两百灵石拿走,待作了外门弟子还我,若连外门你都进不了,那就算我看走眼,活该错下了本钱,如何?”

    “就没其他条件?”薛通觉得不可思议,哪有如此放贷之法。

    “嘿嘿,条件总归有的,余李之战你看过,其实除了炼器场内部的原因,二人所在的弟子盟会也是重要的因素。云霄宗弟子众多,不可能个个单打独斗,结成同盟乃普遍现象,其中最大的盟会,一个叫精武团,一个叫沧流会。据我所知,余建生和廖星野系精武团员,而李睿广则为沧流会新人。”

    “哦,还有这么多的名堂啊!”

    “你才来不久,懂得甚么。”

    周延继续道:“我乃沧流会协理,物色会员系职责之一,我见你潜力不小,决意代表沧流会下点本钱,在你身上做点投资,现在你明白了吧。”

    “即是说将来我必须加入沧流会?”薛通不放心,他实不愿陷入什么帮会纷争。

    “那也不一定,愿入会的话欠款勾销,不愿则五倍还钱,但有一点,你若弃了沧流会而改投精武团,就须还钱十倍。”

    “我们不强人所难,给人留存后路。”周延解释道。

    “若入会后中途退出,又会怎样?”薛通问道。

    “赎身费一律五千。”

    薛通心里打鼓,沉吟不已。

    “周大哥容我考虑考虑?”薛通开口请求道。

    他吃不准利弊,决定缓缓再说。

    周延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的如愿算盘可不仅是物色新人这般简单,但眼下也只能暂作忍耐。

    “小兄弟果然与众不同,思虑思虑也好,等你哪天想好了,随时可来找我。”周延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他贵为内门弟子,居然被一个杂役拒绝。

    “请周大哥放心,薛通定会当面说清,且在此之前绝不承诺他人。”薛通担心周延恼怒,以他的身份,得罪内门弟子的后果无论如何承担不起。

    “嗯”周延面色稍缓,留下名帖离开。

    薛通打开朱青菱所赠瓷瓶,滴了三滴金还露。

    一股清凉麻痒的感觉,手背创面的瘀血和脏东西冲开,取而代之一层薄薄的凝露包裹住伤口,再无不适的感觉。

    玄门通述的丹药篇介绍过七种丹药,聚灵散、清风露、金还露、玄黄丸、淬骨丹、凝气丹、洗髓伐骨丹。

    “淬骨丹逼出体内杂质,增密增厚骨质,健筋通络、强化肌肉。”

    “洗髓伐骨丹效果更佳,不过药力太猛,别欲速不达,搞出事来。”

    薛通主意拿定,怀揣一百灵石,开始寻找丹药铺。

    ……

    皓月当空,星光闪烁。

    小夷山石屋,薛通赤身服下一枚淬骨丹。

    褐色的丹药又腥又苦,吞入腹中热烘烘的一团,四面八方向外扩散,起先以酥麻为主,很快刺痛起来。

    刺痛在体内横冲直撞,穿过肌肉,沾在骨骼表面,他一身的皮肤变得红彤彤烫得吓人。

    肌肉逐步扭曲绞结,浑身鼓起数十小包滚来滚去,所过之处伴随肌肉撕开的剧痛感。

    骨骼和关节仿佛有刀子在刮,不时还切割上几下,薛通只惨叫了数声便喉咙僵硬,再也发不出声音。

    但他的神智尚未丧失,愈发清晰的感受到持久的疼痛,渐渐陷入昏迷。

    七窍流出黑血,皮肤上全是渗出的厚厚一层污垢。

    薛通再也熬受不住,彻底昏死过去。

    当他醒来,已是第二日黄昏。

    薛通动了动脑袋,艰难站起身来。

    地上黏糊糊一摊黑垢血污,整个石室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气息。

    薛通突感一阵腹痛,慌忙跑向屋后茅厕。

    随后在山涧冲洗一番,喝下整整一桶清水。

    不一会再度大汗淋漓,腹胀难忍。

    如此足足折腾了三个时辰,方才最终停歇,此时他前后的肚皮已几乎贴在了一起,薛通疯狂吞下比平日多出一倍的肉块,又美美的睡了一觉。

    醒后他皮肤的温度颜色正常,薛通活动活动了筋骨,举手投足间似乎较先前更为灵动有力。

    “别是先入为主的错觉!”薛通抄起屋角的麻铁棍。

    麻铁棍重二百一十斤,内市炼器铺十块灵石购入。

    他挑选时拿不定主意,云霄宗未发任何剑法刀法,薛通思之不如简单买根铁棍,既作撬棍,又能防身。

    试下来一百三十斤的铁棍最为称手,但薛通特意选了根重得多的家伙,预留下不小的余量。

    “嗯,麻铁棍舞起来顺手不少,肯定不会是错觉。”

    ……

    日子恢复了正常,采石修炼,转眼又是十日。

    管宏飞第四篇灵诀炼成,法力随心而发,而薛通距此境界,也仅一步之遥。

    午后,小夷山洪天佑独院。

    几株翠柏遮蔽阳光,灰石高墙,青漆的大门铜环锃亮,院子不大,玲珑精致。

    山路上响起火龙马滴答的蹄声,石场来了难得一见的访客。

    洪天佑已接到雀隼传信,迎了出来。

    “黄执事,稀客啊,有请、有请。”

    执事堂黄清,一袭青袍,干瘦的脸庞,颌下稀疏的山羊胡须,额头上几道鱼尾细纹。

    黄清寒暄几句,问道:“三月前鳞丘来了个叫薛通的杂役,最近怎么样了?”

    洪天佑与黄清一样,同为武徒后期,但黄清的权力职位更高,他不确定黄清来意,执事堂的人专程来访,问起杂役的情形极其罕见。洪天佑小眼一眨,含糊道:“薛通每日干活,并无特别之处。”

    “洪管事对下属要多关心,我听说薛通偷懒,每日干活应付了事。”

    “哦,是吗,鄙人可能疏漏了。”洪天佑听出言外之音,自顺着黄清意思往下说。

    “此子顽劣,洪管事宜严加管教,多派任务。”

    黄清说完,意味深长补充道:“藏经阁长老和内门弟子传出消息,薛通来历可疑,不宜久留宗门,将其交给彭泰,说不定能套出点消息。”

    “嗯嗯,洪某明白。”

    ……

    “薛通!”

    薛通和管宏飞在遮阳棚下歇息,熊旌纵步越过几块青石,嚷嚷道:“洪管事有令,你今日作完,明日便换去彭泰一组。”

    薛通正往嘴里塞肉,听闻此话半块肉掉地,脸惊得煞白。

    “为何?”

    “不清楚。”

    “过去有换组的事吗?”薛通问道。

    “没,做熟了换来换去干嘛!”熊旌挠头不解道。

    再看管宏飞,同样一头雾水,眼睛瞪得很大。

    薛通心烦意乱,想起沈传鹏带他登记的那天。

    “彭泰心狠手辣,自己不干活还盘剥手下,怎会让你去那?”管宏飞开口道。

    薛通看了看熊旌,“熊大哥知道吗,洪管事还说了什么?”

    “管事只说了他们那组缺人。”

    “好吧,管师兄,今天活不多了,早点干完回去罢。”薛通心情不佳,低声道。

    “唉,薛师弟数月来进步很大,我非常满意,本想大家同出一组,将来一起做一番大事,不想出了这样的事情。”

    “若彭泰做得太过,熊某可出面帮师弟说几句话。”

    “嗯,熊大哥果真大好人,小弟尽量不麻烦熊哥,自己想办法。”

    薛通知熊旌武力不俗,但他了解到的是彭泰才是鳞丘真正的强者,靠熊旌打招呼摆脱不了彭泰的魔爪,他还得另想办法。

第六章 冲突

    翌日,天方亮。

    麋牛兽温和的站在路边,嘴里仍不停的咀嚼,反刍牠们最爱吃的荆葵嫩芽。

    宽敞的板车上坐着六人,薛通刚一靠近即感觉气氛不对。

    “哎,哎,别往上爬!老大还没到你就乱坐,一边呆着!”

    说话的是一名十八九岁的大个,浓密的卷发,大眼睛黑脸膛,毛绒绒的手臂长满黑毛,他真名郑龙几乎无人记得,人人皆叫其黑龙。

    薛通不声不响,静静立在车旁,替生性平和的麋牛兽理毛。

    “黑龙哥的话你没听见?让你乖乖站着别动。”

    “是啊,笨手笨脚的,麋牛被你弄得发疯了怎么办?”

    黄脸的齐浚和白脸的庞立坤跟随帮腔,而另三个看上去更年轻的杂役则默不吭声,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情。

    三人被压迫太久,新人来了正好减轻所受之压。

    “哼,黑龙?我看就一黑毛猪!”薛通腹诽但面上还是一副乖巧之态,很听话的不再理毛。

    不一会,一个瘦瘦高高的年青人往兽车方向走来,郑龙等人慌忙站起,毕恭毕敬的鞠躬迎接道:“彭老大好!”

    彭泰冷哼一声,摆了摆手,大刺刺板车中央一坐,郑龙轻扬缰绳,麋牛兽迈开腿,不疾不缓前进。

    竟无人理会薛通!

    薛通只好跟着麋牛兽碎步小跑。

    彭泰瞟了一眼身边的郑龙,眉头微微向下一拉,示意继续。

    郑龙心领神会,长长的牛筋鞭啪啦啦凌空一个爆响,麋牛兽前蹄腾空一纵,快速奔跑起来。

    六七里的碎石路跑跑本无关紧要,但郑龙却如同打了鸡血,朝麋牛兽猛抽了几鞭。

    麋牛兽身高体大,似鹿非鹿,似牛非牛,速度耐力兼备,受鞭击连声厉嚎,拖动大车猛冲。

    一时间烟尘大起,碎石乱飞。

    薛通消无声息抄起一块碎石,手腕急促一甩,拳头大的尖石结结实实打中了麋牛兽臀。

    他动作不大,力道却是不轻,耳边隐约听到嘭的一声,半块石头直接没入了麋牛兽的屁股。

    这一下麋牛兽真正发起狂来,后蹄狠狠一蹬,板车悬空离地,呼啦冲出三丈。

    兽车剧烈颠簸,差点将齐浚等抛下车去。

    郑龙得意的神情变得惶恐起来,兽车明显失控,他拽扯缰绳,试图控制速度,但任凭缰绳如何拉紧,麋牛歪斜脑袋,不顾嘴角勒裂涌出血沫,依旧疯嗷狂奔。

    发了疯的蛮牛转眼奔出五里,朝路尽头的乱石山岗冲去。

    郑龙歇斯底里大吼:“停、停、停啊~!”

    “车毁兽亡,看你们怎么交代!”薛通不再追赶,幸灾乐祸只等轰然一撞。

    蓦地板车上蹿起一条灰影,彭泰出现在兽车前方,他伸臂抵住车辕,大声呼喝奋力反推,双足在碎石路面划过一道深深的印痕。

    兽车速度不断减慢,数十丈后终于停了下来。

    “废物!”

    彭泰面色铁青,一巴掌打翻哈腰讨好的郑龙,爬上车捂住受伤的脚底。

    他的轻云靴底已不知去向,足底血淋淋模糊一片。

    “老大,我有上好的金创药,赶紧敷上吧。”郑龙战战兢兢拿出一包药粉。

    “滚开!”彭泰眼一瞪,在衣袋中摸索起来。

    薛通灵机一动,递上大半瓶金还露,巴结道:“彭老大,我有金还露。”

    彭泰微微一怔,接过瓷瓶。

    整瓶的金还露价值七十灵石,杂役哪有钱买,通常都是以金创药粉疗伤。

    薛通送出灵露后一阵肉疼,四五十块的灵石脑子一热送人,也不知能得几日安生。

    彭泰滴过几滴灵露,眼睛咕噜一转,安排道:“薛通搬方石,念其初来,头三日的数量削去两成,日搬六十块,余量由郑龙补足!”

    “哦,至少前三日得了些好处,先稳住彭泰,让其不至翻脸太快。”薛通暗松了口气。

    ……

    一堆凌乱无章的青石块,薛通皱起了眉头,石块过于方正,难以下手发力,虽只四百斤出头,搬运却着实不易。

    薛通紧抱方石两面,法力臂力齐出,直接将大石托举了起来。

    他快步穿过半个石场,将青石轻轻码放在堆场。

    “哦?”一旁等看笑话的郑龙、齐浚互视一眼,十分诧异。

    薛通的力气似乎比自己还大!

    “哼,靠倾泻法力搬石,不出三块就会累瘫如狗!”齐浚不屑道。

    “嗯,这小子法海未成,经脉中存留不了多少法力,装什么能耐!”郑龙武徒初期,未感受到薛通法海,点头同意。

    然而薛通一口气连搬十二块大石,方才擦了把汗在遮阳棚下休息。

    “干活干活!”郑龙失望透顶,一阵的心烦气躁,催促齐浚做活。

    ……

    临近正午,薛通在树荫下吃肉,准备食饱后再切割十块青石,搬完回屋。

    他远远望见彭泰朝郑龙招手,聚在一起嘀咕耳语,很快郑龙向自己走了过来,咬牙切齿,满目凶光。

    “不好,说不定彭泰发现了麋牛兽屁股上的尖石,怀疑我做的手脚,他收了好处兼有脚伤,便让郑龙来找我麻烦?”

    “尖石哪来的?是不是你玩的花样?”郑龙咆哮道。

    “什么尖石?”薛通全然一副懵懂不知的表情。

    “你还敢狡辩!”郑龙爆吼一声,随即呼的一拳砸了过来。

    百烈拳!云霄宗唯一传给杂役的武技。

    ……

    玄门三大技法,功法、武技、法咒。

    炼气、炼体、炼神的法门皆称为功法,无功法不成玄门。

    武技即为招式技巧,诸如刀法、拳法、腾挪闪避之术。

    法咒指的是法诀咒语,如五行风雷、暗黑迷魂、光明圣愈等诸多法术。

    武技高超者能以巧克强,以技助胜,高等武技除了招式精妙,亦可提升法力转换效率,使输出变得更猛、更快、更强。

    百烈拳系玄门最初级的一阶武技,作为百拳之祖,虽不含多少玄妙技法,但其要义,诠释了基本的行拳之道和化法为力的技术技巧。

    ……

    薛通不避不躲,迎面轰出一记百烈拳。

    他在内市不含武技的一拳惊动了两名内门弟子,使他知晓到自己拳力的厉害,薛通连日苦炼百烈拳,经武技加成和淬体后的强化,轰出的一拳,力道足足涨出一倍。

    两道拳锋猛烈撞击,薛通手臂微微一震,郑龙已腾空飞了出去,重重摔落。

    “再敢动手就废了你这只爪子!”薛通怒喝道。

    齐浚庞立坤面面相觑,黑龙实力在组内排名第二,出乎预料竟如此不堪一击。

    薛通取出朱青菱名帖一扬,说道:“你狗眼看清楚了,执法堂内门弟子朱青菱的名帖,你们借势欺人的话,休怪我去执法堂告状。”

    郑龙五脏六腑受拳力冲击,右臂酸麻痛楚,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他凝视帖上文字,蚕头燕尾、方圆相济的小隶,落款笔意中透出一股流美隽秀的气息。

    他不由得不信,云霄宗规,冒用名帖责罚甚重,薛通默默无闻的杂役岂敢行此苟且之事。

    薛通见一干人哑口无言,不再继续啰嗦,他有意展示朱青菱名帖,意在警示已起疑心的彭泰,休要轻举妄动。

    他拾起黑凛铁锯,切割起青石块来。

    远观的彭泰面无表情,眼中一抹阴鸷闪逝即过。

    ……

    洪天佑石屋。

    “什么?薛通有朱执法的名帖!难怪那日朱执法捎信,允他休息两日。”洪天佑讶然说道。

    “嗯,贼娃娃来头不小,请洪大人详查。”彭泰躬身道。

    “这几日先不理他,我打听好后再做计议。”洪天佑吩咐道。

    他心中浮起疑团,小小杂役难道有复杂背景?自己还是搞清楚来龙去脉,别莫名其妙陷了进去。

    ……

    薛通露了一手,又亮出朱青菱名帖,自知换回了数日太平。

    他第四篇的灵诀炼得滚瓜烂熟,法力应念而起已能百发百中,每日身体排出的污秽显著减少,但脑中的灰点又重新不安分起来。

    “灰点与肉身似乎遥相呼应,灰点促进肉身改变,而肉身变化又倒反过来刺激灰点。”

    灰点在识海轻轻一颤,再度汲取起精神之力,薛通念起养神术第五层的口诀,排空杂念,一股神思如天马行空,在浩瀚的识海纵横奔驰。

    ……

    三日一过,彭泰阴阳怪气的布置起任务:“执事堂的指标越下越高,薛通完成的方石数改为一日二百,辛苦是辛苦了点,不过为宗门多做贡献,乃我辈本份,有劳小兄弟了。”

    薛通拧了把耳朵,怀疑听错。

    “两百?彭老大有这么夸张吗?”薛通问道。

    “执事堂传令下来的还会有错?”彭泰脸一板,不容置疑道。

    “其他人的任务也翻了一倍多?”

    “老大让你做多少就多少,别人的事轮得到你问吗?!”郑龙仿佛找到出气孔,发难道。

    “就是啊,小子太目中无人了吧。”齐浚随声附和。

    “你们乱来坑我,当真没人管了?”

    彭泰冷笑道:“准确的说,确实没人管,你那本朱执法的名帖怎么来的自己清楚,现有执事堂任务书在此,你敢抗命?”

    “只消少搬一块,便立刻滚出宗门!”

    “任务持续多久?”

    “连搬一月!”彭泰冷冰冰答道。

第七章 忍辱

    黑云卷涌,耳畔风声啸啸,蓦然一道紫金雷光劈中了自己的身体,薛通一个倒栽葱从云端跌落…

    他霍然惊醒,发觉不过是南柯一梦。

    一大早,薛通健步如飞,提前一个时辰来到石场,切割起青石,搬运量由六十涨至两百,让他的日子一下变得艰难起来。

    而其他人的任务却丝毫不曾增加,这更让薛通感到不安和紧张,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向他慢慢的收紧。

    直至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薛通才搬完了最后一块青石。

    “从早至晚需苦干七个时辰!”薛通有一种骨架要散开的感觉。

    他精疲力尽回到石屋,勉强打起精神,试图运转聚灵法诀,恢复体力。

    但经脉中的法力再也无法重生,他元气几近枯竭,身体亟需休息。

    第二天的情况愈发不妙,薛通又多作了半个时辰。

    “姓薛的搬不了几天就会垮!”郑龙得意洋洋对齐浚说道。

    “嗯,黑龙哥说得对,姓薛的和上次那家伙一样,十天半月就得活活累死!哈哈。”

    “小子还在硬挺,蹦跶不了几天了!”

    ……

    然而出乎他们的意料,又一天过去,薛通的状态竟似乎好了起来。

    “怎么回事?薛通明显比昨天精神多了。”彭泰发觉异常,叫来郑龙,问道。

    “回光返照?”郑龙猜测道。

    “放屁,你简直是一头蠢猪,从今天开始给我盯紧薛通,他不干完,你和齐浚就一直陪着!”

    彭泰早早回屋,郑龙、齐浚完工后一直观察薛通,不敢放过任何细节。

    薛通始终端坐炼功,一动不动。

    郑龙数次不耐烦欲上前询问,皆被齐浚拉了回来,“龙哥等等,他修炼愈久愈没时间搬石,管他呢!”

    末时刚过,西边走来一人。

    “熊旌!他来干什么?”郑龙瞪眼问齐浚道。

    “不知道啊,此人素与老大不和,他跑来搞什么?”

    直至熊旌搬起青石,二人方恍然大悟。

    “熊旌!你帮薛通干活,什么意思?”郑龙冲上前责问道。

    熊旌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没什么意思啊,薛通花钱请我,搬石头不犯法吧。”

    熊旌武力高出郑龙一截,自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薛通一旁似笑非笑,揶揄道:“宗门提倡弟子互助,熊旌出于同门之谊帮我,我花掉点灵石,你们没意见吧。”

    “你…,你!”

    郑龙一时语塞,指着两人威胁:“你们等着,我去叫彭老大来。”

    “你尽管去,别忘了告诉彭泰,他玩阴的执法堂管不了,但若明面上阻我找人帮忙,那执法堂定能管上一管了。”

    “嗯,薛兄弟说得好,到时候我熊旌也一同去告状!”

    薛通以每两日一块灵石的代价,请熊旌搬石,薛通给出的价码不低,杂役月俸五块,他开出了三倍的价格。

    熊旌本同情薛通,兼有灵石可赚,自乐得相助,薛通每日搬完一百块方石即走,抓紧回屋炼功。

    他二十五枚灵石在握,足够拖上一两个月的时间。

    ……

    十二日后,翠微峰。

    执事堂外门弟子沈传鹏居所。

    “沈哥,认识演武堂周延么?”

    “周延?你是说演武堂内门的周延?没打过交道,只听说过此人。”

    沈传鹏暗暗吃惊,薛通人长高、变结实不说,神态精神也明显老成了很多。

    薛通来龙去脉述说一遍,解释道:“我担心入会后各种陷井,譬如差我做不利子雄大哥和沈哥之事,那日才犹豫再三,未答应入会。”

    “嗯~”沈传鹏的脸色凝重起来,在屋中来回踱步。

    “子雄和我的确是精武团成员,但我不认为周延是冲我俩而来,他身份地位高出不少,没必要通过你来对付我俩。”

    “更大的可能是他确实爱才,为沧流会物色新人。”

    “哦,那我入了沧流会,将来是否会与两位大哥发生冲突?”薛通仍不放心,问道。

    “一眼可见的说不上来,沧流会和精武团暗中较劲,龃龉不断,但据我所知,双方真正大的冲突却从未发生。两盟会各有弟子五百,哪有这么巧我俩正好和你遭遇?”

    “你更需担心的是洪天佑为何突然要求换组,指使彭泰谋害于你!”

    “是啊,我一无名小卒,洪天佑莫名换组,景岚分堂又直接指派任务,难道这些和当初分配石场的事,前后呼应,串在一起?”薛通提醒道。

    “…又是陆焕之这该死的混蛋?!”沈传鹏沉吟片刻,脸色骤然焦黄,破口大骂起来。

    “陆焕之原与陈师兄同为执事堂外门的弟子,此贼天赋甚佳,两年前炼至武徒大成,直升内门,陆不喜执事堂杂务繁多,觅得机会改投至藏经阁长老唐一鸣门下,因其早年与陈师兄结怨很深,升为内门后已多次打压陈师兄。”

    “武徒大成,那可是比朱青菱、周延更高的存在。”薛通神情闻之一变,感叹道。

    “嗯,况且背后还有唐长老撑腰。”沈传鹏愤恨道。

    “如此看来,周延我更不可得罪,若他恼羞成怒,到洪天佑地方再一加码,则我小命休矣。”薛通说道。

    “嗯,你速持名帖前去拜见,答应他所有的要求,周延不明内情,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至于将来的隐患,大可不必担心,眼前危机不除,何谈将来?!”沈传鹏言明要害。

    ……

    薛通回到石屋,已是子夜时分。

    他从周延处借来二百灵石,赴内市购入两枚淬骨丹,急急赶回,准备利用次日月中休息的一天,再服丹一次。

    周延答应修书一封,提醒洪天佑,薛通系他看好之人,务请小心关照。

    ……

    薛通半做工半修炼,熬到了月末。

    最后一日,他额外付给熊旌一块灵石,说道:“熊哥,下月不用来了,你组的任务必会提高,使你自顾不暇,没时间帮我。”

    “嗯,你一人完成得了么?”

    “应该差不多了,大致能应付过去。”

    “那好,你自个多加小心。”

    ……

    “小子无人帮忙,本月即是死期。”郑龙指着在场中锯石的薛通,摇头晃脑道。

    “嗯,姓薛的花钱买命,多活了一月,现在要么滚蛋要么累死!”庞立坤附和道。

    薛通用黑凛锯接连锯开数十块青石,取出两捆工具房常见的紫芯蕨缚绳。

    他熟练的将两块青石绑紧,挂在麻铁棍两端,连石带棍,搭成了一副千斤重的担子。

    一月间他法力大涨,尤其服用第二粒淬骨丹后更是突飞猛进,经脉中留存的法力持续增多,往往三日一小增,五日一大增,他神识在体内一扫,经脉较一月前已显著变粗变宽。

    而他骨骼肌肉爆发出来的力量,同样非一月前可比,法力蛮力双管齐下,挑起千斤石担已成了不怎么吃力的一桩小事。

    但薛通却一个晃荡,担子差点脱翻,他艰难把住铁棍,勉强站住,晃悠悠挑担至堆场。

    “哼,异想天开,狗急了跳墙,这种办法也想得出来!”

    “哈哈,姓薛的求生欲很强,但这救不了他。”

    郑龙三人笑成一团。

    薛通装腔做势,大部分的时间用于修炼,拖拖拉拉直至日近西山,待最后三人离开,方大步流星,穿梭于石场,把剩下四成的活做完。

    薛通混罢两日,第三天上午,他挑罢几担青石,猛然跌倒,膝盖上的皮磨破,渗出红红一片血渍。

    他面色惨白,来到几乎整日坐在树下炼功的彭泰跟前。

    枝繁叶茂,树冠参天的大叶澜榕,一木成林,树根裸露蜿蜒伸展,虬枝龙爪,倒垂下数百条气根。

    薛通求情道:“老大,石头搬不动了,恳请指条生路吧。”

    彭泰漠然视作不见,轻轻抬起手掌,斜刺里猛地劈了出去。”

    巨大的青色风刃凭空而起,斜斜斩下,碗口粗的榕树气根一斩而断,落在地面。

    “好厉害的风刃术,老大的武力,在杂役弟子中数一数二了吧。”薛通满脸崇敬的赞道。

    “你不是灵石多吗,继续请人啊。”彭泰冷冷道。

    “我没办法才请的熊旌,又不敢求老大减派数量。”

    “我帮不了你,若有能耐你去执事堂求饶,求他们放你一马。”彭泰此话倒是不假,要整死薛通的并非是他。

    “老大,您看这样如何?组里帮我完成任务,我再想办法去筹措些灵石?”薛通哀求道。

    “哦,你还有灵石?”彭泰眼睛骨碌碌一转,嘴角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嗯嗯,问老乡借了三十,打算请老大和黑龙、齐浚出手,混两月再说。”

    薛通忍辱示弱,只因无法确定拼得过彭泰与否,他大可展现实力轻松完成每日任务,但如此一来势必引发反弹,说不定彭泰会设局加害自己。

    “时候未到,大丈夫能屈能伸,还得再忍忍。”薛通打定了主意。

    “请我们帮忙也不是不可以,但价格需翻一倍,一日一块灵石。”彭泰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仿佛在对一个任人宰割的可怜虫说话。

    他灵石奇缺,送上门的肥羊岂有不榨干的道理。

第八章 武徒初期

    “一日一块?老大这也太狠了,我讨来的灵石只够用一月,我大哥那没法交代啊。”薛通灵机一动,叹苦道。

    “你大哥是谁?”彭泰斜眼问道。

    “我好几个大哥,执事堂的外门弟子陈子雄、沈传鹏,演武堂内门弟子周延,特别是那周延,也算是个人物了,我只是不想太麻烦他而已。”薛通话中有话,答道。

    “周延?”彭泰微微一怔,他只听说过陈沈二人,洪天佑调查过薛通背景,查明朱青菱名帖的来由,告诉他薛通和朱青菱仅一面之缘,挤兑薛通,别太嚣张行事即可。

    “是啊,我半月前去见过周大哥,他给洪管事写了封信,还说过几天来看我。”

    “是吗?”彭泰诧异道,薛通攀上了内门弟子的高枝,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老大请看,此乃周大哥的名帖。”

    薛通递上周延名帖,顺势道:“老大将来外门内门一路晋升,多认识几个人总归有用,更没必要因我而得罪内门强势弟子。”

    薛通有意无意敲打彭泰,暗指他和自己无冤无仇,冒着得罪多人的风险,所作所为是否值得。

    “哦”彭泰翻开周延名帖,心绪已然起了变化。

    “支付灵石搬石的事勿要再谈,你的事自己想办法搞定。”

    薛通的话让彭泰踌躇起来,不管周延和薛通关系怎样,不蹚浑水,置身事外可能是最佳选择。

    “哦,薛通明白!”

    薛通清楚,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彭泰审时度势,趋利避害之举说明,他可不是如郑龙般的愚蛮之辈。

    薛通夹紧尾巴,整日愁眉苦脸,一筹莫展的样子,日间拖延怠工,待郑龙等离开后再一通猛干,就这般熬过了一日又一日,到了即将突破聚灵诀最后一篇的关头。

    他将经脉中热气蓄满,通过灵诀引导向丹田聚集,初期如泥牛入海,悉数消失,丹腹仅微微发热,感受不到热气的存在,随着时日推移,灌入丹腹的热气越来越多,腹中终于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薛通宁心冥思,一缕神念钻入丹田,只见一团极稀薄的雾气漂浮其间,法海已隐约现出雏形。

    法海薄雾小半时辰后散去,薛通重起法诀,丹腹中又徐徐结出薄雾,如此往复……

    此时他所有的聚灵法诀悉数炼成,每日反复行诀引入热气,丹腹法力的存留日渐增多,雾气团也更加持久稳定。

    月中薛通服下第三粒淬骨丹,他愈发坚信,灰点对他血脉的改造正无时无刻不在进行,他体内一个可怕的意识正逐渐苏醒,而强大恐怖的血脉亦在同步复苏!

    待淬骨丹药力最终退去,薛通精力勃发,大喝一声,舞动双拳,拳风呼呼,眼花缭乱的拳影游走飘忽不定。

    一道青光闪过,薛通一记重拳,击中院门边碗口粗细的红松,半截松木腾空飞起,直直坠入小夷山谷。

    他收回拳头,骨节格格作响,黑色的鱼鳞角质在拳面消失,恢复了正常。

    薛通有意考量法力存储的多寡,不停打出百烈拳,直至经脉中的法力和丹腹的气团消耗殆尽。

    “将近三遍的百烈拳!”

    炼至月末,气团多日不散,盘踞于腹中,宛若一片雾之海洋。

    “聚于丹田,凝成海!”

    武徒初期!

    薛通一跃而起,纵声狂啸。

    ……

    采石场。

    薛通一接近榕树,彭泰就神情意外的望了他一眼,惊奇道:“凝成了法海,这么快?”

    薛通也感应到彭泰法海的波动,等级似乎与自己相当,同样是武徒初期的修为。

    玄门通述有云,武者凝成法海前感受不到旁人灵压,凝成后只需修武之人靠近,法海便会察觉对方气息,辨识出来人等级。

    “侥幸,花了五个月的时间修成武徒。”薛通答道。

    彭泰仿佛心不在焉,只淡淡说道:“炼成就好。”

    他不露声色,实则对薛通修炼的速度大感震惊,他修成武徒耗费十月,而通常如郑龙等人,更是要花一年半的时间。

    “此子天资奇佳,该如何应对?”彭泰更加迷惑起来。

    ……

    三个月后。

    薛通意外接到派遣指令,令其前往十五里外一偏僻玉场,磨刻黑鍪玉石。

    “哦,玩新花样了啊?”薛通第一反应即非好事。

    青硚石、黑鍪玉,鳞丘两大主产,鍪玉用于殿式建筑,雕纹花式图案及龙凤瑞兽以作装饰。

    从青硚石场穿过一片密林,散落几座黑鍪玉场,薛通要去的是最偏的煕山玉场。

    煕山玉场封存多年,此番不知为何又重新启用,遣派令给了薛通两日的准备时间。

    玉场离鳞丘中心太远,首先吃饭便成了问题,玉场的人大都每半月折返小夷山一趟,平日就在当地简易木屋凑合。

    薛通赴膳堂装拿食物,说起了去煕山玉场一事。

    “啊,你要去煕山?”张大同惊奇道。

    张大同、赵垣自薛通晋级后态度大变,没了先前的冷嘲热讽。

    “怎么,那是个稀奇古怪的地方?”薛通问道。

    “哦,不,不,没什么古怪,就是有点偏。”张大同迅疾否认道。

    “二位师哥去过吗?”

    “我俩怎会去那鬼地方,山深林茂,野兽出没,不过话说回来,薛小弟要是猎到什么好东西,可别忘了卖给咱哥俩。”赵垣接话答道。

    “特别是一种叫乌腹岩羚的美味”张大同啧啧道。

    “哦,一定一定。”

    “今日膳堂有兽肉出售么?”

    “有啊,金钱豹肉,小兄弟要不要割几斤带走?”张大同见生意上门,来了精神。

    薛通花两块灵石割了二十斤水煮豹肉,他偶尔会买些兽肉,也算与张赵二人套点近乎。

    生意做成,薛通趁二人心情愉悦的当口,天南地北聊将起来,果然套出煕山玉场的些许消息。

    煕山玉场废弃,只因一年前有两名杂役消失,莫名奇妙不见了踪影。

    “张哥的意思是那地方闹鬼?”

    “呵呵,谁知道呢,也可能是野兽叼走,可怜那两杂役,武徒未成,宗门遂不甚重视,草草勘察后即宣布结案,关闭了玉场。”

    薛通离开膳堂,来到内市的炼器铺,打造他心仪已久的兵器。

    麻铁棍招式过简,薛通前次带回一本兵器图谱,翻看多遍,又受印象中薛村猎人持叉影响,选定了一款叫雁翅鎲的重型武器。

    雁翅鎲正锋尖锐如枪,侧刃似钩似剑,用时变化多端,威力更大。

    他订下二百七十斤的麻铁雁翅鎲,长五尺四寸,花销二十三块灵石。

    麻铁系在炼铁时混入岫麻石,炼制出的铁材既坚且韧,兼具弹性,品质远较上等精铁为佳,是玄门最常见的兵器铸炼材料。

    炼器铺的器师眼中一抹惊异,又细看了薛通一眼,说道:“你个头偏瘦,确定使这般沉重的兵刃?一般魁硕的壮汉才会用重型的武器,且多为大锤巨斧,方天画戟和狼牙棒之类。”

    “器师指教的是,的确偏重,不过我年纪尚小,还能长个长力。”

    “兵器一概不退,麻铁回收仅两成的价格。”器师声明道。

    “不退、不退。”薛通应道。

    等待器师锻铸雁翅鎲的闲暇,薛通在内市游逛,他剩下约二十块的灵石,买点杂七杂八的物事也并非不可。

    薛通在旧书铺翻了半日闲书,花费七枚灵石买了本大部头的《行走异闻录》,从玄门的知识到闯荡修仙界的心得见闻,包罗万象,摊主将其复制于玉简,另赠了套俗界的《破空叉法》。

    “叉鎲一家,基本招式通用,先将就将就罢。”

    ……

    小夷山石屋。

    薛通平心静气,排空杂念,修炼雷击法术。

    云霄宗给的功法武技仅《五行基础法咒》尚未炼成,五行法术种类繁多,短时间不可能炼全,月余前薛通一路验试下来,雷系法术似乎最有感觉。

    他默念雷击咒诀,法力聚于指尖穿出,历经一月的练习,指尖已能迸发出蓝色的电花,而这两日终能汇成一小段电弧。

    他面前的竹笼关了只捉来的山鼠,满笼乱蹿。

    薛通挥指,一道蓝色电弧激发,正中山鼠。

    山鼠吱吱惨叫,抽搐几下,昏厥过去。

    “嗯,第一层的雷击法术。”薛通满足的点了点头。

    他换了种法术继续修炼,土系法术之土盾术。

    有攻有守,方成法术体系。

    法术修炼与精神力关系极大,薛通养神术大成,咒诀的领悟深受其益。

    他叽里咕噜咏诵完几句咒诀,手臂重重一划,虚空荡起一阵涟漪,赫然生出一大块两寸厚的土灰,滞空一息后坠下,堆成一堆。

    “土层不够厚实,防御太差,还得再提高提高。”

第九章 晋级奖励

    薛通腰间玉牌蓦地一震,嘟嘟响起,印显出一行小字:“薛通,明日随我至景岚分堂注册。”

    洪天佑的传音符。

    传音符系玄门常用通信传话之物,依其等级高低,十至百里内有效。

    收音之人需预先在符纸上留下身份信息,传音符经法力激发,化作蓝光,携讯息传至收音人的宗门玉牌。

    薛通来石场首日,即在十张空白传音符纸上滴血,以利洪天佑传音召唤。

    薛通法海炼成,稳定一月的消息经层层上报,执事堂接报后安排完相关事宜,通知洪天佑带薛通参加三月一办的注册仪式。

    翌日一早,小夷山场务楼前。

    “薛通!”

    颇为熟悉的声音,薛通转身一看,管宏飞正从西面走来。

    “管大哥!你凝成法海,恭喜恭喜!”

    “薛师弟同喜,你花费的时间快我一十三月,令人生畏啊。”管宏飞赞叹道。

    “哪里,哪里。管大哥稳扎稳打,我仓促急就,还需好好巩固。”薛通客气言道。

    “哈哈,薛兄弟功炼得溜,话也越来越会说了。”管宏飞笑道。

    他话锋一转,说道:“一年半后的武竞大会,才是真正的关卡,进前十才算出头。”

    “武竞大会前十,两三百人争抢,不知等到猴年马月了。”薛通叹难道。

    说话间洪天佑抵达,二人收声坐定,洪天佑仔细打量起晋级后的薛通。

    “嗯,比八个月前长高了三寸,身架不小,看上去偏瘦,人倒是老成了很多。”

    “是是”薛通神情恭谦,心想识海长出灰点,养神术大成的事可不能说,通常养神术没五年绝不可能炼成。

    “今天你还会见到一人,他或许比你更为紧张。”洪天佑笑眯眯说道。

    “谁啊?”

    薛通脱口而出,随即反应过来,猜测道:“陈子雄大哥?”

    “嗯,执事堂当面核验无误,他举荐杂役有功的五十点宗门贡献方能收入囊中。”

    “哈哈,太好了,大哥的心愿实现,我也算不负他的举荐。”薛通开心大笑起来。

    “陈子雄马上就是内门弟子啦!”薛通尝过透露大哥的甜头,见机说道。

    “哦?”洪天佑果然眨了眨眼,问道:“陈子雄的六百宗门点集齐,升为内门?”

    “嗯,他人在南山接不了宗门任务,才动起脑筋推荐我做杂役,洪管事的宗门贡献值也快攒足了吧。”薛通故意问道。

    “天杀的王八蛋!”洪天佑勃然大怒,痛骂起来。

    “煕山玉场死人扣了我两百点,辛苦十年白干!”

    “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答应再搅浑水,新开的玉场不归我管,你在那若发现什么线索能推翻旧案,重重有赏,奖灵石...灵石五千!”洪天佑直接吼了出来。

    “嗯嗯”薛通、管宏飞互视一眼,吓得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数十里山路很快过去,时隔八月,薛通又一次来到景岚分堂。

    出乎他意料,冷清的执事分堂此刻热闹非凡,十余名杂役兴高采烈,正翘首期盼仪式的开始。

    薛通一眼望见陈子雄,陈子雄快步上前,紧握住薛通双肩,笑逐颜开。

    “薛师弟修成武徒,比我想的快了整整一年!”

    薛通突感一股灵压逼迫,法海微微一紧,陈子雄外放武徒后期的威压,试探他法海应力。

    “小师弟法海稳固,货真价实,我算彻底放心了。”陈子雄双眉一展,释然道。

    两人在厅内一角絮叨,陈子雄道:“你的事我听传鹏说起,已然查明,确为陆焕之和黄清在背后捣鬼,让你受苦了。”

    “托子雄哥的福,侥幸逃脱。”

    “依然不可掉以轻心,煕山玉场并不太平,好在你正式入门,我亦回山,此事当能快速解决。”

    “子雄哥晋升内门弟子的事有着落了吧。”

    “嗯”陈子雄点点头。

    “内门弟子由后天武者亲带,拜谁为师定了么?”薛通问道。

    “执事堂慕良工堂务有意收我”陈子雄舒心一笑,说道。

    “那小弟先道喜了,嘿嘿。”

    他知宗门职位划分,云霄宗设执事堂、执法堂、演武堂、藏经阁、聚宝阁、炼器场、炼丹房等部。

    宗门太上、宗主、副宗主、护法、长老之下为各部首脑,执事堂堂务职列副堂主之后,再下为执事及普通弟子。

    薛通猛然想起一事,问道:“陆焕之居然拜了出身藏经阁的长老为师,极其罕见啊。”

    “嗯,贼人走狗屎大运,唐长老久不收徒,有意纳徒时恰巧他武徒大成...”陈子雄显得颇为郁闷。

    他随即岔开话题,说道:“我事成后找你,你且在传音符上留下信息,方便联络。”

    “十五里内若想传音于我,可用这些符箓。”陈子雄说完,又递过来几张。

    “好!”

    ……

    余下无非例行公事,执事堂堂务尤兴逐一核验,十六名新晋武徒悉数通过。

    数十年来,法海混乱不堪,核验未过者凤毛麟角,皆大欢喜实属意料之中。

    薛通注册为武徒级杂役,领到晋级奖励。

    以执事堂收到上报那日为准,薛通耗时半年升级,依云霄宗规,耗时不满一年晋级奖淬骨丹、凝气丹各一粒,灵石一百,并记宗门贡献值二十点。

    薛通奖励多出一倍,体现出玄门依据弟子潜质高低,倾斜分配资源的基本法则。

    “该选免费的武技了吧”陈子雄待薛通领物完毕,笑吟吟问道。

    “子雄哥有何建议?”薛通想听听过来人意见,问道。

    “多数人会选剑技刀法。”陈子雄答道。

    “我不喜刀剑,炼的是重武雁翅鎲。”

    “哦?”

    陈子雄一愣,“武器中以刀剑最为常见,不练刀剑,往往学的也是枪、棍、鞭、斧、锤之类,使叉镋者甚少,原因在于小众类武器的高阶技法罕见,将来耗费的心血显然更多。”

    “嗯,但我实不愿勉强。”薛通不甘道。

    陈子雄笑道:“呵呵,武技终究远不如法力要紧,修武越至后期,武技作用越小,不必为此太过操心,选自己喜欢的罢。”

    云霄宗一阶武器技法齐全,多达八十余种,其中刀剑技法最多,薛通寻来找去,选了本《九杀鎲》的武技。

    “好,诸事已毕,薛师弟也该去煕山玉场了,修武之途千山万水,一切小心。”

    “嗯,小弟记住了。”

    ……

    林荫马道,前后空无一人,道旁巨木犹如一只只撑开的大伞,遮天蔽日,低矮的灌木草丛填补了树下的空间,即使在午后,依然可见淡淡的氤氲之气。

    薛通肩扛雁翅鎲,健步如飞,他养神术大成,目力耳力惊人,十丈内一只野蜂飞过的动静都休想逃脱他的感知。

    一路无事,前方林木渐渐稀疏起来,展露出一片开阔空间。

    半座残剩的玉石矿山,裸露黑魆魆的岩层断面,石山正前,灰扑扑数亩大小的空地,零星建筑几座木屋,一派凋敝没落的景象。

    “此地废弃不无道理,观此景就不像是人呆的地方。”

    薛通径直走向最大的木屋,他已察觉出屋中有武徒期武者的存在。

    年过五旬的老者,须发凌乱,面憔神悴,睁开浑浊的双眼,沙哑道:“薛通?你来啦。”

    “这么年长的杂役?”薛通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嗯,在下薛通,请教长…者大名。”

    按理同级武者平辈相称,但此人年纪实在太大,薛通犹豫问道。

    “夏柏源,我在云霄宗作了三十余年的玉匠,叫我夏匠头好了。”

    “哦,好的,夏匠头。”

    “你知道玉场的规矩吧?”夏柏源问道。

    “略略知晓皮毛,玉场按月结算,无需每日计量。”薛通曾查过工单,回答道。

    “嗯,所以说煕山玉场,可是个清闲的好地方啊。”夏柏源眉角一扬,说道。

    “只是我雕刻纹图不熟,一月七十件不知难否?”

    “不难,待明日人齐,老夫教教你们,练练就会的事。”夏柏源轻描淡写道。

    “会来多少人?”

    “一共十人。”

    ……

    薛通挑选的住所靠近石山,木屋简陋,唯一的好处是还算坚固,板材厚达七寸。

    薛通仍不放心,连夜拆了座坍塌旧屋,将自己的房子横七竖八又加钉了一层。

    “五十多的杂役,这怎么可能?时至今日武徒初期?光宗门贡献也足够其升至外门,夏柏源真奇哉怪也。”

    他一通胡思乱想,夜半才浅浅睡去。

    ……

    嘭!

    厚重的木门砰然撞飞,闯入一只赤面獠牙的三眼牛头怪,身覆猩红鳞甲,手中鬼头大刀滚滚黑光,急斩直下。

    侧墙也轰隆一声炸开,木屋瞬间亮如白昼,轰进一道粗大的雷光。

    薛通识海神念方起,刀光、雷光已到了他面前。

    “轰,轰!”

    薛通体表蓦然覆盖上一层形如实质的金色光芒,鬼头刀狠狠斩在金光之上,金色光幕像裂开的冰面,无数的裂纹蔓延开来,将鬼刀的斩击尽数吸收。

    雷光轰击中破损的光幕,发出清厉高昂的裂帛之音,虚空剧烈为之一颤,猛地爆炸开来,瞬间将整个玉场一抹而去!

    薛通脑中一痛,睁目苏醒,原来又是南柯一梦!

第十章 血脉之力

    薛通额头背心湿透,定了定神,耳畔只听闻屋外断续的虫鸣之声。

    他透过窗格缝隙张望,广场上孤零零的一根旗杆,悬挂的光石灯正发出昏黄的亮光,给玉场平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光石系玄门常见的照明之物,淡淡的黄色石块,注入少许法力即可发光,时间亮度据法力而定。

    薛通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出屋至玉场边缘修炼起九杀鎲。木屋过简,左中右三间,仅适合炼气,五行法术和九杀鎲完全施展不开。

    九杀鎲顾名思义,只杀招九记,招法简单粗暴,走的是刚猛路子,只攻不守,以攻代守。

    薛通挥汗如雨,舞动沉重的雁翅鎲反复练习,将首招“血河奔流”炼了个半生半熟。

    他体内法力渐尽,已降至两成,正欲用聚灵诀恢复法力,突然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察觉到周围情况不对。

    四下里静悄悄无任何声响,初夏时节杂乱的虫鸣不知何时已消停了下来。

    光石灯似乎也愈发昏暗起来。

    他一转头,赫然望见二十丈外,黑黢黢的暗夜中有两只碧莹莹的眼睛!

    “妖兽?!”

    薛通惊魂出窍,激灵一个哆嗦,浑身的寒毛都倒竖起来。

    妖兽因进化而成,多为受特殊刺激而引发嬗变,诸如吞食灵草灵药,受雷击火焚、瘴气侵入...

    一阵窸窸窣窣,伴随灌木枝折断的声音,碧绿兽眼逐步逼近,但黑漆漆一团,看不清隐没在黑暗中的兽身。

    妖兽迫近,薛通的法海泛起波动,察觉到武徒中期的气息,顿时惊得魂飞魄散,他法力不足,况且妖兽级别更高。

    逃无可逃,开战必败,薛通心底一片冰凉。

    就在此时,他识海中的灰点竟倏然一动!

    一股强大的精神之力喷涌而出,血管也迸发起汹涌的热流,携带强劲猛力,眨眼间溢满了他的全身。

    薛通精神气力大振,紧握雁翅鎲,双目直视兽眼,不知为何他的目力亦猛然剧增,看清一只牛犊大小的灌鼠,根根鬣毛竖起,鼠身半躬,随时要发起进攻的架势。

    妖鼠眼瞪得更大,与薛通对视,扬起鼠鼻在空中狂嗅,目光竟渐渐变得紧张起来,流露出疑虑和恐惧之色。

    最后呼啦一下跃起,调转身躯,消失在茫茫黑夜。

    “追还是撤?”

    薛通正自犹豫,识海灰点又是一颤,一股压倒性的神念倒灌入识海。

    “追!”

    他大步一跨,双眸发出淡金色的光芒,灌鼠的遁迹看得清清楚楚。

    灌鼠路线烂熟,在灌木丛中穿进钻出,转眼遁逃至数十丈外,但薛通的追赶亦丝毫不慢,足尖一点即能腾空飞掠两丈。

    追出五里,一座不起眼的山谷,妖鼠影子一晃,没入崖边浓密的树丛。

    “孽畜进了洞穴!”

    薛通持鎲站立,眸光扫过灌鼠消失的区域,然而他识海却再度涌起意念,示意停止,随即身体骤然一松,血管里奔腾的热流迅速减弱了下来。

    荒郊野岭,岂可久留,薛通足足花费了半个时辰,一路担心受怕,方回到了木屋。

    “到底发生了什么?”

    “灰点激发了我神奇的血脉之力?”

    “我奔驰纵跃,闪避腾挪有如神助,仿佛炼就高超武技一般。”

    “金瞳术?是何功法?”

    “妖鼠为何逃走,孽畜嗅到、看到了什么?”

    “灰点意识倒灌,哪天会不会夺了我的魂魄,将肉身据为己有?”

    无数的疑问在薛通识海浮现,确定无疑的是玉场周边有妖兽出没,大为凶险可怕的地方。

    ……

    第二日一早,冷清的玉场热闹起来,陆续到了九人,其中以来自伐木林场的卢方和汤良给薛通留下的印象最深,二人同乡,登州兆安城人氏,年庚十六。

    两人一见到薛通便流露出明显的敌意,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嘟囔了一句。

    “果然找了人来,想搞事情,本少奉陪到底!”

    一夜之间,薛通对自己的武力信心倍增,同级的杂役断然不惧。

    夏柏源见人已聚齐,取出一包雕刻凿纹的器具,讲解起玉工的刀法刻功,雕玉讲究的是力之收发和空间图案的感觉,薛通武徒初期,腕力指力绰绰有余,而他图形的感觉亦不同凡响,或许是养神术大成,精神力超高的缘故,看上几眼便能将图案映入识海,雕凿时依葫芦画瓢,轻松而就。

    薛通领了七十张图纸,开始在黑鍪玉石堆翻找起合适的玉料。

    玉料堆场不小,各找各的本互不妨碍,卢方、汤良却偏偏朝薛通方向走了过来。

    “让开!”汤良言行粗鲁,伸手便欲拨开薛通。

    “第一天就迫不及待搞事?!”薛通法力迅速跟进,双腿一沉。

    汤良一拨不动,薛通的胳膊已反撩过来,一股大力在他臂上一推,汤良不由自主退了两步,面色瞬时发青,他炼成武徒两年,自负甚高,没想到第一个回合便吃了小亏。

    “敢动我?找死!”汤良冲上前,双掌狠命一推,使出了十成功力。

    “滚开!”薛通力灌双臂,同样重重推了出去。

    “呯!”四掌相击。

    汤良这一下吃亏更大,腾腾倒退数步,仰面摔了下去。

    “你当人打手,可要考虑清楚!”薛通警告道。

    “真当我对付不了你?”汤良鱼跃而起,摆开了架势。

    人影一晃,卢方拦在二人中间。

    “师弟莫急,人多眼杂,闹起来没意思!”他背对薛通,一个劲朝汤良挤眼。

    汤良遂怒骂道:“那好,改日正式比一场,今天被你暗算,便宜了你这兔崽子!”

    “暗算?信口雌黄安慰自己吧,别改日了,现在就可以比!”薛通不给汤良台阶,挖苦道。

    “得罪了你们两个猪头那又怎样?”他对陆焕之、黄清的套路已很不耐烦。

    “姓薛的,我们现在不和你玩,你等着,有你哭的时候!”卢方执意不玩,拉起汤良便走。

    “狗贼八成要来阴的了”薛通心道。

    薛通尽力避开旁人,日日在屋中雕玉,闲暇时翻看几篇异闻录,增闻广识。他知户外炼功危险,但苦于灰点一事说不清楚,干脆作罢,心想真要闹出人命,那也是天数使然,自己无能为力。

    然而七日过去,风平浪静,未发生妖兽袭人之事,而此时薛通的七十幅玉雕已然完工。

    他差事一交,扛起雁翅鎲即走。

    夏柏源浑浊的双眼透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枯手在每一块玉板上摸过,喃喃道:“好稳的刀法,老夫十年前还刻不出这水平。”

    薛通返回小夷山,闭门苦炼,宅院独门独户,外加两尺黄岗岩打就的练功房,尽可以肆无忌惮的修炼五行法咒和九杀鎲技。

    不过他中途还是悄悄去了内市一趟。

    “陈子雄迟迟不来,看样子事情不顺,我在煕山还得再呆上一段时间。”

    ……

    第二月如法炮制,薛通七日雕完所有玉板,交差后沿林荫马道疾奔,去往小夷山。

    “咦?!”

    薛通戛然止步,感觉情况不妙。

    前方左右各走出一人,正是卢方、汤良,面带邪气,目露凶光。

    “哦,是你们俩,准备拦路抢劫?”薛通神色自若,淡淡的说道。

    卢方得意洋洋,“哈哈,薛通,你终日不出,没想到还是给咱哥俩堵住了吧。”

    “你们打探我行踪,算准了我回小夷山的日子,半途堵人,的确没想到你们这么卑鄙。”薛通鄙夷道。

    “无所谓你说什么,给你两条路,其一交出所有财物,毁掉玉牌脱离云霄宗;其二,我们帮你。”卢方摇头晃脑,似乎胜券在握。

    “你们受黄清指使违反大律,不是拦路抢劫这么简单了,黄清靠不住,玩尽下三滥的勾当,卸磨杀驴都有可能,你们别被人卖了。”薛通读了一月的异闻录,说起来头头是道。

    “听不懂你在说啥,不用废话,自己动手或是我们帮你?”卢方大声道。

    “你们准备一起上,还是...”薛通看了一眼空旷的马道,若有所思道。

    “你猜对了,我们一起上!”

    汤良咬牙切齿插话,凶相毕露无遗,自上次吃亏,他足足憋了月余,话音甫落,一枚火球已从他掌心射出。

    薛通雁翅鎲向前一杵,一团青光轰出,直接将火球炸飞。

    他迅疾跟上一步,朝汤良凶狠捣出一拳!

    武徒初期,尤其杂役弟子,功法武技寥寥,拼的就是法力蛮力,薛通一拳势大力沉,全然不顾伤人毙命的后果。

    卢汤二人用意不言自明,很可能想取他性命,薛通热血上涌,哪还顾得了宗门律法。

    百烈拳一道烈风,气浪轰鸣,汤良骇然色变,此拳威势远高他一倍不止。

    汤良慌忙就地一滚,拳锋重重砸中他身后雪松,巨松摇颤,落叶哗啦啦雨点般坠下。

    另一边卢方的铜环刀已迎面劈来,用的是残月刀法,薛通法力贯通双臂,举鎲狠狠一戳,使出九杀鎲的技法。

    “轰!”

    八十斤重的铜环刀直飞冲天,卢方虎口撕裂,整只手臂顷刻失去了知觉。

    薛通侧转鎲身,往他肩上一拍。

    卢方被巨力震得七晕八素,来不及应对,雁翅鎲不轻不重拍中他右肩,只听咔嚓一声。

第十一章 执法堂

    清晰的骨碎声,卢方肩骨粉碎,扑通栽倒,左手捂住塌陷的臂膀伏地惨嚎,黄豆大的汗珠从煞白的脸上淌过。

    汤良看在眼中,悲愤狂吼,掌心再度一亮,一条水桶粗的赤焰大蛇蹿起,张开血盆大口。

    “炎蛇术!”

    薛通自然识货,昔日李睿广便是动用炎蛇符,欲取余建生性命。

    汤良的火球术区区三层,炎蛇术非其所能炼成,蹿起的大蛇一样是符箓作怪。

    卢方也蓦然翻身,捏碎了一张黄纸!

    ……

    玄门法术,施法后需停顿片刻,无法不间断施展,停顿时长由法力厚薄及法咒的熟练度决定,但最短也要一个呼吸的时间。

    符箓,蕴含法术的符箓可同时或连续发出,避开了施法停顿的缺陷,符箓的使用非常简单,仅需少许法力即可激发,不受符箓内法术是否炼会的限制。

    符箓还易于携带,适合大量储存,总言之优点好处众多,因而在修武界广受欢迎,大行其道。

    卢方、汤良常年结伴作恶,以心狠手辣著称,黄清找上门许以重利,指使二人干掉薛通,在他看来,薛通定非二人中任意一人的对手

    饶是如此,黄清仍不放心,交给卢方一张“剑斩长空符”,加上了第三道保险。

    月前,汤良初试薛通后变得不怎么自信,遂用黄清所付定金,又买了一张攻击符箓。

    二人联手,各揣一张武徒中期级的攻击符,堵住薛通,势在必得。

    ……

    薛通头顶金光一闪,一柄金色巨剑当空直斩,剑光灼耀,啸声大作。

    薛通足底发力,身体倒射飞出,袖口一扬,抛出一枚符箓。

    “岩盾符!”

    尺许厚的岩石盾牌,拦住了炎蛇去路。

    薛通大喝一声,雁翅鎲朝天一捅,祭出血河奔流,鎲尖青色光团与金剑重重撞击在一起。

    轰隆隆!

    强烈的冲击波在头顶横空扫过,青色光团极速变暗,金剑微微一顿,切开光团,狠狠砍在雁翅鎲的横档之上。

    薛通手臂巨震,翅鎲狂颤不已,几次差点脱手飞出,薛通法力倾泻而出,死死握住鎲柄,金剑嗡嗡颤鸣,金色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最后嘭的一声,剑身碎开,化作金光数缕,消散在空中。

    炎蛇一口咬中岩石盾面,利齿嵌入石面焦黑一片,炎蛇疯狂摆动蛇身,涌起的火焰如同一片火云,薛通急退数步,隐约见到一团黑影侧面袭来,二话不说,挥手打出一道蓝白色电弧。

    汤良避开雷击,手中穿心剑洞出,但终究受电弧影响慢了半拍,薛通雁翅鎲横扫格开长剑,近身轰出一记重拳。

    拳鎲配合,远近各有所长,薛通的雁翅鎲震得汤良手臂酸麻,法力一时阻塞,衔接不上。

    重拳急至,慌乱中汤良松开长剑,双掌全力向外一推。

    这一下全然不成章法,百烈拳冲开掌风,狠狠击中汤良掌心。

    汤良纸鸢般飞了出去,双掌咔嚓嚓一连串爆响,至少断了七八根骨头。

    炎蛇猛一摆头,裂纹丛生的岩盾碎裂成巴掌大小的石块,飞入道旁草丛,而此刻炎蛇存续的时间届满,火焰骤然熄灭,只留下半空中几缕淡淡的青烟。

    岩盾符,对付的正是炎蛇和剑斩之类的攻击符箓。

    防御符的价格仅为攻击符的三成,此符耗费了薛通一百一十枚灵石。

    “万幸备下了后手,作足了准备!”薛通暗自庆幸,掏出一枚鸡蛋大小的黑色珠子,奋力掷向天空。

    黑珠直升百丈高空,轰然炸开。

    浓密的蘑菇状黑色烟云,持续上升。

    云霄宗烟讯弹,在夏日的晴空格外醒目,五十里内一眼可见。

    薛通扔出的珠子大有讲究,烟讯弹用于日间,以烟示警,而夜间的火讯弹则以火光为信。

    黑烟代表有事召唤同门,赤烟则表示情况紧急,急唤同门。

    薛通重伤两人,自知后果难料,故守在现场,第一时间叫人。

    ……

    煕山玉场的人第一批赶到,夏柏源满面惊惧之色,但卢方二人的伤势无法处理,待洪天佑赶来,方给两人服用了些止疼药水。

    卢方、汤良不时大声咒骂,薛通冷笑一声,说道:“你们两个废物,让你们别来惹我不听,而今快残废了不算,赶出宗门都有可能,不想想自己的后事,还在那不知死活的哇哇叫叫?!”

    “当人打手,把自己害死了吧,蠢猪!”薛通意有所指的又说了一句。

    卢方、汤良一愣,再也说不出话来,面皮焦黄,觉得伤口又锥心裂骨的剧痛起来。

    薛通不再搭理二人,自顾自与熊旌、管宏飞聊天。

    “薛师弟,事情搞这么大?执法堂责罚下来,怕是会很严重啊。”熊旌眉头蹙成一团,担心道。

    “不会有大事,两狗贼想取我性命,我自卫而已。”薛通安慰道。

    “薛师弟,你一人打残他俩?”管宏飞略微不信的表情,问道。

    “嗯,侥幸取胜,幸亏我早有准备。”

    天边飘来一朵灰云,洪天佑率先发现,当即招呼众人道:“肃静,可能是执法堂的人来了!”

    风系“行云术?”薛通望着半空中的那朵灰云,圆桌般大小的一团正驮着名容貌清癯,年约五旬的武者,一袭靛蓝色长袍,大袖飘飘。

    执法堂堂务魏庚,于三十里外望见烟讯告警,行云赶至。

    “我乃执法堂魏庚,你发的烟讯?”魏庚一眼扫过,见薛通衣裳凌乱,似有火烤烟熏痕迹,遂问道。

    同时将法海灵压悉数外放。

    “是,魏前辈!”薛通法海一紧,一股强大的灵压逼迫他的法海,顿感胸闷不适,心慌气喘。

    “后天后期!”

    在场十余人皆被威压震慑,法力弱者如管宏飞面色惨白,几乎站立不稳。

    魏庚灵压一收,朗声道:“无关人等可以走了!”

    说完,纵步来到卢方跟前,骈指打出一道白光,裹住卢方变形血肿的右肩,肿块逐渐消退,外露的断骨也移回了体内。

    待将汤良医治完毕,魏庚面若寒霜,冷冷道:“你们同门内斗,致人重伤,一个都跑不了!”

    他捏碎三张传音符,仔细勘察起现场。

    ……

    马车在林荫道上行进,薛通在與厢里闭目养神,魏庚叫来执法堂弟子,将三人押回执法堂外分堂盘问。

    外分堂设于照日峰,专事处理外门和杂役弟子事宜。

    薛通被关入独院,除了将来龙去脉说清,相关人等也逐一接受问询,黄清、陈子雄、沈传鹏、洪天佑、夏柏源自然在内,连陆焕之、崔原平、周延、朱青菱、彭泰、熊旌也被唤来问话。

    薛通坦然以对,所有的证据皆对自己非常有利。

    林荫道通往小夷山,卢方、汤良半路出现甚为蹊跷;薛通内市购买防御性岩盾符,汤良却购入攻击性炎蛇符;薛通雁翅鎲上痕迹显示,极可能遭受过重剑斩击;铜环刀受撞击变形,与当场测验出的薛通武力相符;卢方、汤良的说辞漏洞百出,远不能自圆其说;鳞丘石场异乎寻常的任务分配。

    凡此种种...

    执法堂最终裁定,卢方、汤良谋害同门,逐出云霄宗,永世不得进入宗门领地,违者斩立决;黄清指使卢方、汤良证据不足,但在石场刻意刁难属实,革去执事一职,罚灵石五百,扣宗门贡献值七十点;崔原平协助黄清作恶,罚灵石两百,扣宗门贡献值三十点;陆焕之与薛通一事无关,勿须担责。

    至于薛通,执法堂判定其无责,返回玉场继续做工。

    “哇!”薛通忍不住发出惊叹,虽说主谋陆焕之逃脱,但执法堂断案执法令人不得不服,他印象中原本有些灰暗的宗门形象立刻变得高大起来。

    薛通推开裁决堂大门,眼前之景又让他为之一惊。

    朱青菱身穿内门女弟子常服,褐青色道袍,雪白的领口,宽松的袍服难掩玲珑的身材,美女芙蓉如面,细柳如眉,似乎正在等他!

    “朱…朱执法!”薛通说话打起了结巴。

    “魏庚师伯找你,令我带你前去。”朱青菱淡淡道。

    薛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魏堂务找我?何...事?”

    “你去了便知!”

    薛通乖乖跟着朱青菱,一肚皮疑问却不敢发声,没想到才走出数十级台阶,朱青菱突然开口问道:“周延是你加入沧流会的推荐人?”

    “是!”薛通慌忙答道。

    “周延这个人我不喜欢,告诉他以后离我远点。”朱青菱语气不爽,吩咐道。

    “是,我一定把朱执法的意思带到。”

    “有件事想问问朱执法,上回内市武斗的李睿广最后受了何样的处罚?”薛通心想你朱青菱既然开口说话,我多说两句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罚灵石五百,扣宗门贡献点九十!”朱青菱冷冰冰道。

    “好像...好像偏轻啊,李睿广使用禁忌符箓意图杀人,判得轻了。”薛通揣摩朱青菱口气,顺势说道。

    “哼,人家有个好姨妈!”朱青菱果然流露出明显不满。

    “以朱执法的意见,该如何处理?”

    “依宗门律法,即使李睿广使用禁忌符属临时起意,激愤下的疯妄之举,至少也应罚灵石九百,扣除一百六十点宗门贡献。”朱青菱飞快回答道。

    “哦,那为何卢方、汤良直接逐出了山门?”薛通见朱青菱对此类话题谈兴不低,继续问道。

    “卢方、汤良是蓄意谋害,与李睿广情况完全不同,况且宗门对杂役的处罚一贯从严从重。”朱青菱说道。

    “可恨主谋陆焕之逃脱了惩罚!”薛通愤愤道。

第十二章 修武之道

    朱青菱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俏目寒芒一闪,厉声道:“我参与过调查,知晓其中猫腻,你有证据吗?没有就别在这啰嗦废话!”

    “是是”薛通诺诺应道。

    “黄清矢口否认与卢汤二人有任何接触,陆焕之更是大呼冤枉,纵使你明知有诈亦无法可施,这便是奸人狡猾的地方。”朱青菱似乎心存遗憾,颇为激动的说道。

    “是,陆焕之、黄清太坏了!”

    “朱执法,魏前辈找我何事啊?”薛通不死心,又问道。

    “不知道!小鬼不许再呱噪了。”朱青菱谈兴已尽,喝断了薛通的问话。

    照日峰高三百余丈,山体纤细,林木葳蕤,一条石阶蜿蜒盘山,一头连接群山间的主路。

    山路上行人渐多,见到朱青菱都忍不住偷瞄几眼,胆子大的还忍不住小声议论几句。

    “啧啧,执法堂朱青菱,越来越美了,要是给我当...”

    “哎呀,要死了!给人听见你就惨了。”

    “她旁边的小子是谁?”

    “不知道啊,她弟弟?”

    “放屁!一白一黑,长的也不像,什么弟弟啊。”

    “难道是执法堂新弟子?”

    “不可能,如此微末的道行,法还没执,人先被打残了。”

    路人大都投来艳羡的目光,薛通也感觉自己的形象魁伟起来,若非朱青菱警告不得啰嗦,他几次想和漂亮的朱执法开个玩笑,告诉她许多人正偷偷看她。

    ……

    小当山。

    小当山前是一条静谧的峡谷,曲径通幽、满目苍翠,清新爽润的空气迎面扑来,薛通不禁为之一振。

    “好浓郁的天地灵气,在此地修行,一定大受裨益。”

    朱青菱仿佛也受灵气感染变得心情愉悦起来,开口道:“小当山住着宗门部分堂务一级的前辈,魏师伯的府第临近山顶,是小当山最好的地方。”

    “魏前辈在执法堂地位很高吧,他后天后期,修为惊人!”薛通问道。

    “还算你有点眼光,论身份魏师伯排名第四,论修为排名第...二或第三。”朱青菱顿了顿,回答道。

    薛通虽好奇排名已不敢追问,生怕这美艳的师姐又发起火来。

    沿石阶向上,一个占地数亩的院落被高墙围住,最深处一座石屋倚山而建,青墙黑瓦,灰色的立柱,给人以简朴厚重之感。

    朱青菱嘴唇动了几下,不一刻,耳边即响起魏庚的声音:“进来罢。”

    “魏师伯事办完已回,你去吧,看你造化了。”

    “朱执法要走了?”薛通听出朱青菱意思,忙问道。

    朱青菱头也不回,匆匆离去,只留下在院门口发呆的薛通。

    “脾气怪怪的女人,刚才是用传音术在和魏前辈说话么?”

    “看我造化?难不成魏前辈要赠我一场机缘?”

    想到此,薛通兴冲冲推门而入。

    身后院门吱呀一声,无风自关。

    却见魏庚在院子中央正笑吟吟看着自己。

    薛通正欲招呼,脑中遽然一冷,眼神被魏庚的目光死死沾住,如刀的杀意从瞳孔中穿透进来,心底立即涌起冰凉彻骨的感觉。

    他养神术随之起了反应,一股暖流在神经中流淌,驱退寒意。

    而魏庚的目光又是倏然一变,充满了蛊惑之意,让薛通变得迷离恍惚起来。

    薛通识海泛起一股清流,养神术第三层的功法启动,令他眼中的景物重归正常,但魏庚眼睛一眨,惑光更烈。

    薛通似乎身处一片光怪陆离的星空世界,五彩的星星在他身前飘舞,令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抓,好在他识海中的清流随之愈盛,激发起养神术第四层的功法,薛通一个激灵,神秘的星空消失,只剩下孤零零站在院中的魏庚。

    魏庚的眼神再次变化,忽强忽弱的眸光,嘴唇微动,发出一阵阵靡靡之音,薛通清醒的神智又变得模糊起来,身前似有一片云雾升起,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若隐若现。

    薛通跨步上前,正欲推开那扇纹龙刻凤的镶金宫门,识海中猛然喷涌出一大片清凉,紊乱的思绪立刻镇定下来,第五层的养神术驱散幻觉,让他收回了脚步。

    但狂风一卷,消失的宫殿一下跳入他眼帘,轰隆隆一层层崩塌,激起漫天的烟尘。

    烟尘如浪,狂暴席卷而来。

    薛通惧意大生,拔腿便跑。

    未料他混沌不堪的识海蓦然一亮,一道粗大的金色光芒如流星般划过。薛通悚然惊觉,眼前种种幻象瞬间不见了踪影。

    他神念一动,“魏前辈在考我神识!”随即踉跄两步,站立不稳扑通倒地。

    魏庚收回蛊惑的目光,哈哈笑道:“你养神术炼到了五层半,实属不易,难怪老夫发觉你精神力出类拔萃,比法力还要突出。”

    “嘿嘿,在魏前辈面前,哪里敢当。”薛通摇摇晃晃站起身,应道。

    薛通心想:“我第六层的养神术若使出来,怕是要令魏庚生疑,继续试下去,灰点甚至都有可能发作,那便彻底暴露,无法收场了。”

    他的心智因养神术和灰点的作用,远超同级武徒,谈不算老谋深算,但至少和见多识广的玄门中人相差无几。

    魏庚领薛通入厅,坐定后说道:“我盘问过你两次,印象颇深,有意做点安排。”

    薛通领悟出话中含义,慌忙拜倒:“魏前辈有意提携,薛通感恩戴德!”

    “呵呵,我已把你云霄宗外门弟子的手续办妥,你去执事堂登记,再到藏经阁选取一主一副两门功法,若贡献点够,还能选武技一套。”魏庚捻须笑咪咪道。

    云霄宗规,内门弟子武徒后期起步,否则最多记为外门。

    这下薛通脑袋当真发起晕来,有一种一步登天的感觉,他原以为魏庚会询问一些关于陆焕之的线索,岂料竟是安排他晋升为外门弟子。

    薛通不知该如何感谢,一个劲搓手,激动得面色潮红。

    “你武徒初期的法海尚有不小的进步空间,聚灵诀仍够你修炼一段时间,不过武技和辅助功法太少,入外门方有资格领取,这也是招你进执法堂的重要原因。”魏庚说道。

    薛通点点头,“嗯,宗门为避免功法武技流失,才规定须传授有一定资质和实力的弟子。”

    “说到底,一切可算你争取得来,你心思缜密,使计谋、凭实力,跳出了黄清之流设下的陷阱,令人欣赏,执法堂需要这样的人才。”

    魏庚或许意识到表扬太多,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武力太低,很多事还言之尚早,你进入外门,务必抓紧炼功!”

    “是是”薛通连连点头。

    “请教魏师伯,我去藏经阁选何功法为好?”薛通有机会讨教后天期高手,主修功法兹事体大,岂能不问。

    魏庚的神情变得严肃,“玄门功法炼气为主,单独炼体者少之又少,炼气功法几乎是当然之选。”

    炼气指修炼法力,亦称为炼法,薛通当即联想起玄门通述和异闻录中的内容。

    修武之道,讲的是“法体兼修,技咒辅之。”

    炼法提升法力,是为根本;炼体淬炼肉身,力不可挡;武技提高技巧,以技助胜。

    法力强大者往往占得先机,魔法与物理攻防皆威力巨大。

    肉身强大者同样可怕,其身经锤锻改造,刀枪难入,凭借超凡蛮力取胜。

    武技高超者以巧制强,以技助胜,高等武技除了招式精妙,亦能提高法力转换的效率,使输出更猛、更快、更强。

    法咒类同武技,高阶法咒的魔法威能自然较低阶为大。

    多数武者因资源有限,常常偏重一道,多为炼法。

    薛通蹙眉寻思:“力大无穷,金刚不坏之躯的武士;道骨仙风,法术深不可测的术士,两类俱是神一般的存在啊。”

    “炼体促推炼法,经脉肌体改造后往往更易于炼气,但法海、灵窍之类的关键,还需靠炼气炼成。”

    “你在想什么?”魏庚见薛通神不守,责问道。

    “哦,弟子琢磨,法体兼修,成为无所不能,超凡入圣的大能修士。”薛通从沉思中醒悟过来,答道。

    “你现在想这些是不是有点太多?修仙固然需有远大的抱负,但也要脚踏实地,不可异想天开。”魏庚肃然道。

    “是,弟子明白了。”

    “功法一事,勿过于担心,尤其炼气,功法叠加、改炼,那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修武之途漫漫,哪有一部功法炼到头的。”

    “嗯嗯”

    “炼体炼法最后谁厉害?”薛通抛出了新问题。

    “视达到的等级而定,理论上修武无止境。”

    “看样子你对炼体念念不忘?”

    “弟子说不清,心乱得很。”薛通老实答道。

    “既如此,你就舍弃匿迹、易容之类的辅助系功法,选一法一体两样好了,修武极讲缘分,看你与何功法有缘,自己选罢。依我看来,《三元诀》、《玄冥金章》、《天幻真录》、《淬骨金刚诀》皆为合适的选择。”魏庚终究还是给出了建议。

    “多谢师伯指点,弟子就先去执事堂登记,再去藏经阁走上一遭。”

    薛通长揖及地,拜别魏庚。

第十三章 藏经阁

    薛通摸了摸怀中文牒,有一种腾云驾雾,飘飘然的感觉,直至山脚方才彻底清醒过来。

    “哈哈,魏师伯果然赠了我一场大机缘,我这修仙之旅算是踏上了正途。”

    杂役弟子限制太多,功法武技不可得,又无师门指点,干活既多且累,说起来是修仙,着实有些勉强。

    “赤金山、执事堂!”薛通热血上涌,第一次登临主山,自然心潮澎湃,感慨万千。

    山门并无人员值守,薛通沿石阶拾级而上,地势渐高,于云雾中俯瞰,群山波澜壮阔,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尽头。

    半山的空地足有数十亩大小,抬头望去,高耸的山峰直插云霄,山壁上宫殿式的建筑群高低错落,雕梁画栋,翘角飞檐。

    薛通一袭灰布粗衣,年龄又小,在山路上独自行走引来路人瞠目,莫名奇妙怎会有这样的杂役上山?

    不过事不关己,多数人仅投来惊异的目光,未拦住薛通质疑盘问。

    须知内外门弟子不比杂役,普遍年龄高出一截,杂役多数不满二十,而内外门弟子三四十岁的大把。

    薛通暗自好笑,“我又没嘚瑟,憋屈了十个月,没继续装惶恐而已。”

    一路无事。

    雄伟的执事堂嵌山而建,人来人往,执事堂统管宗门内务,事务繁杂。

    正厅内七八个执事忙里忙外,弟子登记领物的那间倒是没人。

    薛通递上执法堂收录其为外门弟子的文牒,客客气气道:“在下薛通,来登记领物,有劳师兄了。”

    “哦,执法堂魏庚的推荐。”

    执事弟子蔡炘略显诧异,打量起薛通,逐一核对文书信印,确定无误。

    薛通在弟子名录上登记完毕,更换了宗门玉牌,收下外门弟子包裹。

    蔡炘随后说道:“小兄弟想住哪里?新近又建了两批屋子可供挑选。”

    “哦,是吗,烦请师兄拿图册一观。”薛通没想到还有多地可选,欣然说道。

    岂料蔡炘迟迟不动,看似漫不经心的不时瞟过薛通的双手,脸上也是不怎么自然的表情。

    薛通起初不以为意,他一介新人,哪敢催促,但蔡炘数息依然不动,终令他起了疑惑。

    猛然灵光一闪,薛通悟出,蔡炘似在索要好处!

    他当即讪讪道:“小弟干了大半年的杂役,一事无成,手头...”

    薛通几乎身无分文,除了新人包中新发的一百灵石。

    蔡炘脸色微微一变,正欲开口,一旁年纪稍长的那名执事弟子突然插话:“你蔡师兄是在帮你考虑,去哪更好。”

    他边说边冲蔡炘猛眨了几眼。

    “哦,是啊,我在想驼背峰离执法堂更近,你住那或许更好。”蔡炘心领神会,顺势道。

    说完从身后檀木大橱中取出一本图册,展开置于石案。

    薛通神情尴尬,没心情细问详情,马虎选了座半山的院子,领下宅府铜牌,道谢离开。

    ……

    “蔡师弟,执法堂的弟子不宜运作,特别是魏庚那样人的推荐来的。”

    “是、是,幸亏师兄及时提醒。”

    ……

    “姓蔡的为何突然改了主意?难不成看我太穷,索性做起了好人?”

    “传鹏哥非执事弟子,子雄哥又不知去了哪里,否则怎会有这些破事。”

    “哎呀,此等小事管他做甚,赶紧去藏经阁要紧!”

    ……

    藏经阁建在十里外的宝华峰,作为宗门重地,离山两里远的地方即埋下禁制,布置法阵防护,严禁任何人飞越。

    云霄宗以赤金峰为主山,辖二百七十余座大小山峰,南北宽七百里,东西长一千三百里,再向外则属宗门领地范畴,嘉元王朝登州、并州皆被视为云霄宗的地盘。

    薛通换上外门弟子的青袍,精神抖擞,大步向前,行走间来到一处牌楼,三间四柱,雕梁画栋,精致的琉璃斗拱,牌楼中央“宝华峰”三个大字银钩铁划,鎏金溢彩。

    藏经阁大院建于半山,分为三层,十余栋阁楼堂榭,黄墙碧瓦,在盛夏的阳光中熠熠生辉。

    薛通出示身份玉牌,进入经院,来到玲珑塔前的经阁正堂。

    说是正堂,实则比执事堂小了一半不止,左右长条形石案后各有一名武者,正前方是一扇金灿灿的大门。

    “后天初期!”薛通感受到两名武者的气息。

    左边石案前有三人正嘀咕着什么,薛通向右,在案台前递上玉牌,说道:“弟子薛通,初入外门,前来领取功法。”

    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一头蓬松的乱发,阔口高鼻,络腮胡须,听闻薛通所言,眼中一亮,精神一下提上了几分。

    “哦,新人啊,我看看!”

    韩铁山站起身,眸光在薛通身上扫来扫去,问道:“多大啦,哪一部的弟子?”

    边问边接过了玉牌。

    “十五岁,执法堂弟子。”薛通回答。

    “魏庚的推荐啊,很少见啊,记得上次魏堂务的人来这,还是...”韩铁山读出玉牌中信息,忍不住说道。

    “还是八年前的内门弟子马少冲”左边的殷韶光接话道。

    “对对,殷师兄记性好。”

    “既是新人,依宗规,若有不明之处,可向经阁管事提问。”韩铁山显得兴致颇高,十天半月不见新人,憋得他异常难受。

    “啊,太好了,请教韩师叔,藏经阁选取功法,有何注意事项?”薛通知经阁宝地,规矩尤其重要,须问个明白。

    “堂后的七层玲珑宝塔,收藏本宗功法武技和各类典册,按等级和宗门贡献值换取,首次进塔须立下血武之誓,承诺绝不向外人泄露,即使是同宗之人。”韩铁山眉飞色舞,说道。

    “薛通受教了,但弟子对选何功法着实困惑,想听听韩师叔高见。”

    薛通虽基本拿定了主意,但听听他人意见并无坏处。

    “哦,魏堂务难道没说?”

    “师伯说过,但弟子想...韩师叔经阁管事,见过无数新人,所见不可谓不多,说出来的一定极具价值。”

    薛通的话半实情半高帽,非常中听。

    韩铁山哈哈大笑,“嗯,本管事阅人无数,来的人总的来说两大毛病,其一好高骛远,其二瞻前顾后。”

    韩铁山见堂内办事的另三人也竖耳聆听,愈发打开了话匣,高谈阔论起来。

    “多数人总想选一门又好又快的功法,一口气炼到宗师天人,简直是痴人作梦;其二,功法选来选去,过于纠结。”

    “其实本宗的九大炼气功法皆为六千年来前辈先贤们精选出的功法,吾等只消根据自身体质及喜好选择即可。”

    “比如《三元诀》不偏阴不偏阳,走的是均衡发展的线路;《玄冥金章》侧重暗黑魔道;《圣阳秘卷》刚烈勇猛;《天幻真录》则带有古功法的气息。”韩铁山侃侃道。

    “哇,师叔讲得实在太妙,炼气功法弟子大致有了主意,不过尚余一问,炼体的功法似乎同样讲究很多,不知...”

    “怎么,你对炼体也有兴趣?”韩铁山眉头一皱,问道。

    “嗯”薛通猜想在两大管事面前隐瞒不过,不如大方承认。

    “这便是我适才说的好高骛远了,法体双修那是资源充沛的高阶武者的事情,你贪图那么多干嘛?!”韩铁山的脸沉了下来,说道。

    “弟子新人,不趁此绝好时机请教韩师叔,下次便没机会了。”薛通解释道。

    “哦”韩铁山听到好话,稍许恢复了点谈兴,说道:“选炼体功法的弟子甚少,常选的是《淬骨金刚诀》、《大力猿功》、《鬼王体》,本宗炼体功法不算少,但真正炼出的屈指可数。”

    韩铁山似乎对炼体也不甚了解,谈起来远不如之前详尽。

    “炼体宜早不宜迟,功法选择须慎之又慎,肌体经络改造,总不至改来改去的吧。”

    “炼体对丹药消耗巨大,一般人炼气都来不及,哪有资源炼体。”

    殷韶光资历更深,补充道。

    “嗯,多谢两位师叔解惑。”薛通心中疑惑解除了十之八九,连连称谢。

    “你们三个,五十点宗门贡献已扣,速去玲珑塔领取,快去快回。”殷韶光高声招呼道。

    薛通这才反应过来,注意起屋中的另三人。

    三人皆二十岁上下,武徒中期的修为,其中甚至还有名女子,谈不上俏丽,却也清新脱俗,打扮得体。

    “女弟子不常见啊,今日走了数十里山路,女子比例不足一成。”

    薛通不禁多看了一眼,不料另两人立即察觉,怒目而视,恶狠狠瞪了过来。

    “至于吗?反应如此之大,好粗鲁的家伙。”

    三人持玉牌行至金色大门前,玉牌中飞出三道银光没入金门,大门微微一震,亮起光芒,轰隆隆徐徐向旁移开,露出一条三尺小径,直通玲珑宝塔。

    三人鱼贯而入,金门隆隆一响,又徐徐闭合。

    “薛通,除了两门功法,你欲换多少宗门贡献?”韩铁山言归正传,问道。

    薛通十月苦力,赚取了二十点贡献,炼成武徒奖励十点,此次晋升外门,奖三十点,合计宗门贡献值六十整点。

    “弟子全换。”

    “好,玲珑塔所有物品皆明码标价,换后不可更改,换不完的点数出来时退回,你听明白了吗?”韩铁山语速缓慢,问道。

第十四章 魇骨真魔诀

    “弟子明白。”

    韩铁山将薛通的宗门玉牌往案台墨色铜砚上一放,念了几句口诀,玉牌一亮,扣除了六十宗门点数。

    韩铁山神色庄重,说道:“宗门功法武技、所有典册仅授本人,你手握玉牌,跟我念段咒文立誓。”

    薛通跟着韩铁山咏诵咒文,他头顶盘旋起诡异的血色烟雾,不时闪现出几个黑色的符文,最后呼啦一下全部钻进了他的额头。

    识海灰点轻轻一动,万幸立刻安静了下来,没有进一步的反应。

    韩铁山道:“誓言已立,倘若你有意泄漏使他人知晓,血武之誓即会反噬,致你精神错乱,最终脑裂而死。”

    ……

    “咣当!”

    身后金门重重关上,眼前一条小路直通宝塔。

    天空灰蒙蒙一片,看不见任何云朵和阳光,所处之地显然笼罩在法阵的严密防护之下。

    小径长约十丈,道旁左右矗立牛头马面、夜叉恶鬼四尊高大狰狞的铁像,如同四道铁闸守护住玲珑宝塔。

    薛通每过一闸,腰间玉牌便震动一下,似乎铁像检验无误,予以放行。

    “擅自闯入,怕是要被这几具傀儡剁成肉泥!”薛通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玲珑宝塔砖石结构,呈八角之型,取的是八面玲珑之意。薛通刚踏上塔基,先前进入的二男一女正巧从塔里走了出来。

    “臭小子来了!”曹津脸一虎,粗声道。

    “有病啊,闭嘴!”年轻女子施筱怒叱道。

    “师妹,此人轻薄无礼!色迷迷盯你不放。”龚开说道。

    两男子说话毫不忌讳,视薛通如无物。

    “这俩男人满口胡言,看样子天天围着师妹打转,发花痴了。”薛通压住怒火,没有吱声搭话。

    “以后别出来了,走到哪,人丢到哪!”施筱一跺脚,从薛通身边跑了过去。

    “师妹等等!”曹龚二人均咬牙切齿狠瞪了薛通一眼。

    薛通嘴角一瞥,很不以为然,他才不担心两人会把他怎样,在此地动武会立刻触发禁制,死得将非常难看。

    ……

    宝塔下三层是外门弟子可去的楼层,一楼功法、二楼武技、三楼典籍。

    塔内六面石橱,摆放一只只玉匣,匣前一块铜牌,刻写功法的概要简述。

    《三元诀》!

    薛通细细浏览,无论是九大精选还是另六七十种功法均无特别的感觉,三元诀中规中矩,大道方正。他决定前拿起铜牌又研读了一遍,所谓三元指的是将法海、腑脏、灵窍中的法力浑然结成一体。

    “六千年前云霄宗祖师便是将此功法炼至大成,于天人境飞升灵界。”

    “三元诀炼速不疾不徐,圣祖一代宗师,藉此开山立派,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薛通将玉牌往匣底凹槽一插,嘀嗒声响,玉匣门顿开,一块青色玉简荧光闪烁,徐徐升起,漂移至他的跟前。

    薛通收好玉简,开始在炼体功法的玉匣里翻找起来。

    那些功法他挑来选去,左右为难,直至最后一个石橱,一块铜牌令他眼前一亮。

    《魇骨真魔诀》!

    薛通突然起了亲切和心动的感觉。

    铜牌后半段的文字较新,明显是后期加刻上去的内容,说的是功法难炼,价值不明,经重新认定,由内门专属降为向外门开放云云。

    而前半截的文字显示,魇骨诀来源于兽人族的一座古老大墓,功法分为一十三层。

    玄门功法常以层数的多寡,简单判断其好坏,最普通的如聚灵诀不超过七层,十三层的真魔诀竟比鬼王体和三元诀还多出两层,出土时被视为稀世之珍,初期只供宗门长老级人物和真传弟子,但两千余年来无人炼满三层,从未出彩。云霄宗故而逐渐降低门槛,至百余年前开始向外门弟子开放。

    “本功未归为废错功法皆因前三层卓尔不凡,然继后十层情况殊为不明,慎!”

    薛通见到此行文字不禁摇头,“这段话写上,谁还会选啊。”

    “不过我心头压不住的亲切感,极可能就是魏师伯说的缘份,再说我血脉特殊,不宜以常理论之...”

    光芒一闪,玉匣中飞出厚厚一卷兽皮。

    ……

    玲珑塔二层。

    面对密密麻麻的玉匣,薛通挠了挠头,他弥足珍贵的宗门贡献值,换何物为好?

    他深知贡献点来之不易。

    云霄宗的弟子和宗门贡献值系统极为精妙,杂役弟子干活得点,凑满八十点可申请晋级,杂役一月一点,最慢七年即能升级外门。

    外门弟子无需做工,但无稳定获取点数的途径,只能通过完成宗门任务或上交灵材赚取点数。

    薛通持宗门贡献六十点,一旦用完,新的点数从何而来,他一时半会毫无头绪。

    是以他尤为慎重。

    玄门武技五花八门,以初阶、中阶、高阶、地阶、天阶粗略分级,外门弟子可选初中阶武技,点数对应三十、五十。

    薛通最想要的两样,一是拳法,二是位移腾挪之术。

    “宁缺毋滥还是兼而有之?”薛通几乎想破了脑袋,他来之前已想了很久。

    《皇龙拳》、《破军拳》、《青徽拳》、《裂魂拳》、《鬼煞拳》...;《天蝉步》、《渡生步》、《飞羽诀》、《鸢影术》、《云梭功》...

    薛通此时方真正体会到武道仙途之难,灵石、丹药、功法、武技、点数...无一不奇缺,换破军拳加天蝉步,还是独选一门五十点的拳法或步法?

    “百烈拳尚有上升空间,未至大成,况且随法力提升拳威自长,我厮杀中移动太缓,位移闪避之术的匮缺已到了极拖后腿的程度。”

    “再说,跑得快亦算大本领,有时逃命甚至比夺人性命更为要紧。”

    《鸢影术》移形换位,闪避腾挪、奔驰纵跃如鸢影掠过,于格斗厮杀、行走跋涉均能大派用场。

    薛通翻阅铜牌,挑了此最有眼缘的技法。

    “尚余十点,去放典册的三楼看看。”

    三楼卷帙浩繁、堆积如山,薛通翻来覆去,选了本绘符的典籍《百符经》,经内记载百种最常见法术符箓的绘制方法。

    “符箓自用或卖了赚钱,我实在太穷。”

    “炼丹、炼器虽好,初期烧钱,投入巨大,我哪有条件去学!”

    ……

    “小子在里面呆了五个多时辰,真够长的啊。”韩铁山见薛通出门,立刻嚷嚷道。

    “弟子惭愧,不知不觉就过了这么长的时间。”

    “选了哪几样东东?”韩铁山问道。

    薛通一一禀报,观察韩铁山表情的变化。

    “其他无可厚非,但魇骨诀?你有没有搞错?!”

    “这套功法极可能是废功,三层之后炼无可炼,况且前三层如同炼狱,炼起来生不如死,你有得苦喽。”韩铁山感叹道。

    “据说前三层效果不错,弟子试试看吧。”薛通给自己找台阶,说道。

    韩铁山摇了摇头,“一套功法百点贡献值,可惜了...”

    ……

    薛通换到心仪之物,恨不得立即开炼,不过仍有些事必须处理。

    翠微峰。

    薛通从沈传鹏口中得知,陈子雄已被慕良工收为弟子,但隔日即派去看守丹炉,至少三月。

    他随后去了周延的居所,他当初的承诺到了兑现的时候。

    “哦,薛师弟来了,我上次去照日峰作证,听闻你修炼进展飞快,没想到而今已入了外门。”周延心情大好,笑咪咪道。

    “谢谢周师兄,当初答应过加入沧流会,岂敢背信。”

    “好!薛师弟重信重诺之人,令人钦佩。”

    周延办好手续,交给薛通一块黑木令牌,说道:“你入了沧流会,将来接宗门任务,在内市开店,必要时可亮出此牌,请同会中人行个方便。”

    “嗯。”

    薛通顿了顿,又道:“我有一事相求,我武力低微,会中的任务能否暂不参与,一年后再效力如何?”

    “哎呀,既入了帮会,就需听从安排,不过你放心,我们也不会乱来。”周延面露为难,未答应薛通所求。

    “好吧。”薛通答道。

    他暗自心道:“收人钱财,总要付出点代价。”

    临行前薛通将朱青菱的话转告,周延听后神情一丝难堪,打了个圆场道:“朱执法不易接近,往往拒人千里,我知道了。”

    鳞丘石场。

    薛通力敌两人,将卢方、汤良逼出宗门的“英雄事迹”早已流传开来,而他折返石屋收拾,一身外门弟子的打扮更是让所有人差点惊爆眼球。

    他约熊旌、管宏飞一组的六人去了膳堂,而对他很不怎样的彭泰、郑龙七人,他亦不计前嫌,另开一桌,告诉眉花眼笑的张大同、赵垣,兽肉灵茶只管招呼。

    他知多个人脉、少个敌人总归有益,即使如彭泰、郑龙,他和这些人无大的冲突,既往未结下大的梁子,将来不作朋友,至少希望不作敌人。

    诸事完毕,薛通回小当山禀明魏庚,领了几张传音符,入住驼背峰新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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