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场骗局
我看了下手表,都快十二点了,夜宵城其他的店铺早就打烊了,老板周扒皮却还在算账,一点也没有要放行的意思。
“小鱼啊,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隔了一会儿,他递给我一个信封。
我接过来一数,发现比平时多了一千:“老板,你给多了。”
“错不了,这是你应得的。”周扒皮冲我意味深长的一笑,手突然搭到我的手背上,语气诱哄的说道,“只要你肯从了我,以后每个月都会多给你一千。”
从你妹!这阵仗我在电视里不是没看到过,却从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也忒他妈狗血了。如果放在平时,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剁下这只咸猪手,可转念一想下个学期的学费还没找落,硬是把火给憋了回去。
“哈哈,没想到老板您还挺幽默的,演的真像那么回事儿。”我咬牙切齿的打着马虎眼,“如果去当演员,一准是奥斯卡影帝。”
说着就要把手往回抽,结果非但没抽出来,反而被周扒皮抓地更紧了。还特猥琐的用手指在我手背上来回摩挲,笑得一脸**:“叶小鱼,你知道我的意思,别搁这儿跟我装傻充愣。”
说完不等我反应,他一个饿虎扑食把我压倒在了餐桌上。我只觉得后背要断了似的一阵剧痛,脖子已经被他肥肠一样的嘴巴给啃住了。
“你放开我!”真他妈日了狗了,我差点没直接给恶心吐。怒火上来,摸到桌子上的消毒碗就一瓢开在他后脑勺上。
“啊!”周扒皮吃痛恼羞成怒,狠狠扇了我一个大耳刮子,顿时我只觉得眼冒金星,两耳嗡嗡作响,“丑八怪,也不瞧瞧自己长什么德行,要不是我家母老虎不下蛋,老子能看上你?”话落他又扑了上来,这回索性直接咬在了我的嘴巴上。
“唔!”我用力瞪着脚,想把他踹下去。然而我九十几斤的体重在他近三百斤的吨位碾压下,根本就是蚂蚁撼树。
“别白费力气了,乖乖听话,老子不会亏待你的。”他喘着粗气,满面通红。
只听“咝啦”一声,我的衬衫就被扯开了,露出一大截白花花的肩膀,浑身的寒毛也跟着倒竖起来。这回我真的慌了,因为害怕,眼角都被泪水浸湿了,手却还死命的抵在胸前:“放开我••••••唔!”
就在叫天不应,喊地不灵的节骨眼上,头顶的白炽灯忽然白光一闪,亮的异常刺眼。又忽明忽暗的狂闪几下后,四下顿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妈的,保险丝又断了!”周扒皮咒骂一句,但很快又笑了,“灭了灯更好,省的等会儿在兴头上被你的脸倒胃口。”
我想趁机溜走,结果反被他一把揪住头发:“想逃,门都没有!”脑袋就被死死按在了桌子上。眼看脱身无望,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吱呀声,原先被周扒皮反锁的门居然自己缓缓打开了。
我只觉得浑身一冷,午夜的凉风从半开的门外吹进来,让漆黑的屋子莫名多了份阴森森的感觉。
“什么人?”周扒皮做贼心虚的冲门的方向大喝道。
我一急,条件反射的想喊救命,却被周扒皮抢先一步,捂住了嘴巴。一时间,四下寂静一片,连根针掉下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在远处昏黄的路灯投射下,半开的门外同样死寂一片,根本连个鬼影都没有。
“这破门,老子迟早给拆了!”周扒皮明显松了口气,钳着我的双臂,骂骂咧咧的去关门。
我一面盘算怎么脱困,一面被迫跟着他走。走到一半,摸黑中脚踢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险些没摔倒。正郁闷,这个硬邦邦的东西突然动了,紧贴着我的脚踝慢慢滑了过去。冰冷又粗糙的质感,没来由的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那东西是活的!我当即吓得噤声,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周扒皮见我忽然不走了,用力推了一把:“叶小鱼我警告你,别给老子耍花招。操!什么玩意••••••”他话没说完,也跟着停住了,抓住我的手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紧张,在不住的打颤。
我无瑕理会他,心跳快到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却梗着脖子连大气也不敢出。头顶房梁上传来一阵细细密密的“沙沙”声,仿佛有无数张嘴巴在黑暗中窃窃私语,既清晰又模糊,紧贴着头皮越来越近。
下一秒,只觉得脸上一冰,一个湿漉漉的东西顺着我的耳朵根快速扫了过去。但很快,又到了我的鼻梁上,紧接着又滑到了我的嘴唇上,甚至还想往里探。我头皮炸了一般,脑中一片空白——是舌头!一根又细又长的舌头!
“啊!”正当我快要崩溃的时候,耳边猛的炸响一声惨叫,周扒皮钳住我的双手用力往后一拽,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把我甩了出去,额头砰的一下磕在了桌角上。我痛的倒吸一口凉气,使劲晃了晃脑袋,从地上坐起来。
刚刚周扒皮,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拖走了?
尽管看不到他的人,我却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就在不远处,而且情况好像不太妙。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一般,一阵急促的“咕噜”声从他的喉咙里挤出来。其中还夹杂着渗人的,骨头不断被挤压时发出的“咯咯”声。两种声音混合在一起,让整个餐馆大厅瞬间陷入了比寂静更为恐怖的氛围中。
“救••••••命••••••”终于,黑暗中传来断断续续的两个字。虚弱的声音一下让我想到了被浪头拍打在沙滩上的鱼,濒临死亡。
现在餐馆里能救他的,除了我,还能有谁?出于本能,我根本不想救这种人渣,可如果要见死不救,又实在做不到。
我伸手在地上摸索,抓到一只玻璃杯。仔细辨认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扬手就要扔过去。不料就在这时,原本熄灭的白炽灯忽然刷的一下又亮了,顿时照的整个餐馆亮如白昼。
适应黑暗的眼睛习惯性的眯了一下,等看清楚眼前的一幕后,高举的手一下顿住了。只觉得喉咙里塞了一大团棉花,想要尖叫,腿却先软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周扒皮像一滩烂泥似的瘫在地上,两只眼睛半睁着涣散无神,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告诉我,他还活着。而紧贴在他脸上的,居然是一只森森吐着信子的硕大蛇头!蛇如水桶般粗细的身体,正死死缠在周扒皮的身上,还在慢慢收紧。
极度的恐惧和惊愕,让我无瑕去思考为什么餐馆里会出现这么大一条匪夷所思的巨蛇。而奄奄一息的周扒皮,此刻还在向我求助,只是嘴巴一张一合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感受到我的注视,一直吐着信子在周扒皮身上试探的巨蛇,突然伸直脖子,转过脑袋直勾勾的看向了我。
它泛着森森寒光的鳞片,犹如烈焰顶端的火苗一般,蓝的幽深幽深。连同灯光下,散发着琥珀一样淡黄色光泽的瞳孔,都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召唤,寒气逼人。仅仅只是对视一眼,我就像置身于数九寒冬中,整个灵魂从里到外都要被冻住了。
空气里充斥着冷血爬行动物特有的冷腥味,身上的每一根寒毛因为死亡的威慑,都不自主的战栗起来。一时间我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巨蛇离自己越来越近,连逃跑都忘了。
“嘶嘶——”鲜红色骇人的蛇信子已经到了跟前。
我坐在地上,望着居高临下俯视我的巨蛇,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捏住了,连尖叫的机会都不给我。只觉得眼前一暗,巨蛇就张开血盆大口,夹杂着耳边簌簌的冷风,飞速朝我扑了过来。
三十一、困顿之境
想到这里,我又郁闷了。为什么昨天不向王倩倩问清楚,现在回过头肯定要去麻烦凤渊。而且他之前提出要帮忙,还被自己给拒绝了,再开口反而更没面子。
“你不是我们警局的人,不用叫我赵队。”听了我的话后,他笑了一下,和凤渊的冷魅邪气不同,多了一份邻家大哥的温暖与阳光,“我的名字叫赵恒,你可以叫我赵哥,或者直接叫名字。”
赵恒,倒是个好听的名字。我点了下头,大方的喊了声赵哥。人家叫我直呼其名是客气,我真要直呼其名,那就是脑筋不灵光。
“好了,言归正传。”赵恒又重新恢复了公事公办的严肃脸,“因为掌握到的线索有限,所以王倩倩家属一口咬定你是凶手。即便有大量证据证明你不是凶手,他们也认为你和王倩倩的死有着直接关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整件事情,说到底我也是受害人之一,现在王倩倩一死,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我这个最后跟她碰过面的人。
而更为让我头痛的是,几乎全班同学都知道我和她关系不和,在她死前还在班级上演过一场剑拔弩张的“照片门”事件。这就完全符合了因不堪羞辱而产生报复心理的杀人动机。
“赵哥,那你们是不是要抓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原来再怎么强装镇定,我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怕,非常怕。比知道怀孕的那一刻,还要怕——万一弄不好,真的被判刑坐牢,简直无法想象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赵恒察觉到我的惶恐,宽慰我:“叶小鱼,只要你真的没有杀人,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你有罪,我们警方绝对不会随便抓人,这一点你放心。”
我蹙着眉头,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厉害,蔫蔫的说:“道理是没错,但也没有最有利的直接证据,证明我跟王倩倩的死完全没有关系,不是么?”
如果有的话,今天赵恒就不会找我来谈话了。
“所以我才会请你来警局一趟,让你配合我们调查。至于刚才说的那些话,是让你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大概的了解。”说道这里,赵恒话锋一转,问道:“你上次的照片还在吗?”
“在,稍等一下。”幸好我一直放在包里,否则又得回去再拿一趟。
将照片递给赵恒,他每一张都仔细的看了一遍,最后抬头问我:“叶小鱼,你有没有想过,王倩倩为什么会拍到这些照片?”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如果昨晚王倩倩没来找我,我肯定还反应不过来。但如今联想到那个小鬼是她的儿子,再回过头来看这些照片,意义就不一样了。
“她跟我说过,当时她也在医院,正好碰到我。”我说的是实话,不过只说了一半。说的太明白,对我没好处。我不是警察,也不是医生,如果现在直接告诉赵恒,王倩倩其实怀孕了,他势必会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到时候,难不成我要告诉他,我看到王倩倩的鬼魂了?不被送进精神病医院才怪。既然不能说实话,肯定要想办法圆过去,到时候难免说了不该说的话,反而徒惹事端。
果不出所料,在我说完这句话后,赵恒老鹰般精锐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扫了我一眼。其实我心里是崩溃的,但脸上还是一片风轻云淡,几分之一秒的时间,如同一个世纪。终于,赵恒再度开口,而我也知道,无形之中自己逃过了一劫。
“王倩倩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法医说她怀孕快三个月了。”见我一脸惊愕,他继续问道,“你知道和王倩倩走的比较近的是哪几个男生吗?”
话外之意,无非是问我知不知道王倩倩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我摇摇头,不要说王倩倩,对于其他任何人的私生活,我都不关心。不过…;…;想到她说过前几天林晓洸答应了跟她交往,我还是迟疑了一下。
“想到什么尽管说,任何线索都可能是破案的关键。”看出我的欲言又止,赵恒提醒我,“你放心,今天的谈话是对外保密的,除了你和警方,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包括王倩倩怀孕的事,目前为止,连她的家属都还不知情。”
其实我不是怕谈话内容泄露,而是不想将林晓洸牵扯进来。但转念一想,他们俩才在一起没多久,而王倩倩肚子里的孩子都快三个月了,显然跟林晓洸关系不大。如此一来,我内心突然为林晓洸的喜当爹感到一阵悲凉。
于是开口说道:“王倩倩是我们班上的副班长,交际能力强,家境好,加上长得漂亮,很多男生都和她走的近,具体也不好说。”
“不过最近,她交了一个男朋友,才没几天。”我故意强调,“那个男生叫林晓洸,也是我们班上的同学。照时间来算,孩子肯定不是他的。”
“谢谢你的配合,至于孩子是不是林晓洸的,我们警方自会有结论。”赵恒满意的点了下头,“另外,你昨天在学校提到过一个数码相机,是怎么回事?”
“昨天在天台上,王倩倩手里确实拿着一个淡粉色的数码相机,她用里面的照片威胁我,让我不要参加下周的期末考试。”
至于为什么那个戴眼镜的警察说没有数码相机这回事,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要是现在能找到拿走数码相机的人,案子应该会有很大的突破。
听我说完,赵恒低头沉思,没再答话。我看他这样,也不好贸然开口,只得在一旁干等着。
半晌,他重新抬起头,问:“叶小鱼,你上天台见王倩倩的时候,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事?”
奇怪的人或事?我见他问的煞有其事,不敢随便敷衍,努力回想了一下。当时从天台上下来的时候,我记得整栋教学楼都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遇见。但是上去的时候,好像有看到过一个清洁工在走廊打扫卫生。
“有遇到过一个清洁工。”
“仔细说说,长什么样子。”赵恒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
这下可难倒我了:“她带着口罩,我根本看不清,只知道是个女的,扎着辫子。衣服也是学校里清洁工统一穿的那种服装,并没有特别的地方。”
说到这里,我猛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咱们学校教学楼入口处有摄像头,可以去调取监控看看!”
“这一点我们早就想到了,不巧的事,那个摄像头在前一天坏了。”
坏了?是巧合还是人为,为什么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个时候坏了?如果是巧合,倒也算了。但如果是人为,那么这绝对是一次有计划的谋杀,而且行事非常缜密。究竟是谁这么痛恨王倩倩,竟不惜如此大费周章,到了非杀她不可的地步?
一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佩服起王倩倩的智商来。明明可以现身,不去找杀人凶手,却跑过来找我。找我也就算了,还是来拉我当炮灰,陪她一起死的。敢不敢告诉我是谁杀了她,这个胸大无脑的女人!
“我刚才之所以这么问你,是因为技术人员根据方位比对,在王倩倩跳楼前站着的后方白墙上,发现了一只鞋印。”
“不过你说遇到的清洁工是个女的,而这只鞋印却是男人的。这一点就可以排除清洁工作案的嫌疑了。更何况你是上去的时候看到她的,也许等你到天台,她早已经离开了。”
是啊,如此一来,线索就又中断了。
“今天就到这里,你先回去吧。”赵恒送我到门口,惯例叮嘱我,“还是那句话,对于我们的谈话内容,对外要严格保密。”
我点点头,跟他告别。从警局走去公交站的路上,兜里的手机再次响起来。今天还真不是一般的热闹,平时没什么动静的手机,现在上赶着都给我打电话。我一边琢磨着会是谁,一边把手机拿出来。等看清楚来电显示上跳动的名字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盯着那个名字,半天没回过神来。老天,我不是在做梦吧,这个号码在手机里存了将近五年了,却从来没有一次响过。
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一直在耐心等待。等待自己足够强大的一天,再去拨打这个号码。结果没想到,我没有等到自己变强大,却等来号码主人的主动来电。难道最近的霉运全都是为了这一刻的幸运,而准备的铺垫吗?
我紧紧攥着手机,手心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都冒出冷汗了。怎么办,怎么办,接起电话,我该跟他说什么?我无比忐忑,又害怕电话会戛然而止,纠结到最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通话键:
“喂,你好。”
我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但距离我最近的路人已经在拿奇怪的眼神看我了。因为我的嘴唇在发抖,我的脸颊在抽搐,看上去就像羊癫疯发作的前兆。不过这种时候,我已经顾不上别人怎么看我了。
三十二、诡异的婚礼
早上睡得迷迷糊糊,最后还是被某只咸猪手摸醒的。迷茫的睁开眼睛,一下就对上了那双眼角微翘,灿若星辰的双眸。电光火石间,我立马想到了昨晚上的不平等条约,睡意顿消,只剩下牙根痒痒。
“叶小鱼,你知不知道这样看着我,很危险?”凤渊说完,整个晚上都搂着我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我知道挣扎也是徒劳,索性破罐子破摔由他抱着:“呵呵,你以为我愿意看你吗?”如果眼神真的能杀人,我敢保证,分分钟的时间,就能让这货人鬼畜三界轮回几百次!
“不,我说的是,你有危险。”他阴恻恻的在我耳边吹了口气,下一秒,冰冷的身体就直接贴了上来。
几乎是同时,我的大腿条件反射的瑟缩了一下——刚刚,碰到的那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什么鬼!
我的大脑还处在当机中,凤渊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又响起来。调笑中带着一丝魅惑,一字一句都仿佛变成了撩拨人的钩子,钩得人心魂不定:“善意的忠告,为了咱们的孩子,三个月之内,千万别在睡醒的时候这样看我。”
“为什么?”在他暧昧的语调中,我的思维已经变成了一锅煮熟的浆糊。
“因为那样的你,实在太可口了。”察觉到我的失神,他轻笑了一声,“让我忍不住,想把你吃进肚子了。”
吃进肚子了?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我知道自己又被调戏了,正要发飙,就听他说:“叶小鱼,同居愉快。”愉快你妹!
一番唇枪舌战之后,我终于脱离了凤渊的魔爪,从床上爬了起来。
因为是暑假,白天不用上课,就显得比较清闲。虽然也想过再去找份兼职,但暑假夜宵城打烊会延迟,想想自己身体吃不消,还是作罢了。而这么多年来,为了能省下公交费,我平时早就习惯了不吃早餐。所以洗漱完以后,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暖胃而已。
我百无聊赖的窝在沙发上,捧着玻璃杯,正盯着窗外某一处发愣。谁知手上一空,玻璃杯已经落入了凤渊手里。他也才刚从洗手间出来,睡过一夜稍显凌乱的黑色短发,几处发尖上还淌着水珠,比起往常寒意逼人的模样,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反而更接地气,让人想亲近些。当然,他一开口,这种错觉就立马被打消了:“别告诉我,这就是你的早餐。”
我动了动嘴巴,张口要说“是”,紧接着被他后面一句话吓了回去:“你要敢说是,我不介意现在就吃了你。”
说到“吃”的时候,故意放缓了语调,眼睛半眯着,仿佛在说:不信,你可以试试。
信,我当然信!然而,这并没有卵用:“你以为我不想对自己好点吗,你以为我乐意这么虐待自己吗?没钱,光想想又有什么用?”
“你知道五块钱过一星期,到最后连五毛一个的白面馒头都吃不起的滋味吗;你知道为了省学费,整整半年都没有尝过一点荤腥味的感受吗;你知道去食堂吃饭,要算好每一分每一厘生怕吃不起下一顿的心情吗?”
“像你这种根本不知道钱是什么东西的家伙,当然不知道!所以,哪怕我穷的早上只能喝白开水,也不关你的事。因为我知道怎么样能让自己更好的活下去,而不是吃过了今天就不知道明天下一顿在哪里!”
说出来了,都说出来了。这么多年来一个人苦苦支撑着,不敢掉眼泪,无人诉苦,不被理解的过往,只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一句简单的质问,全都说出来了。叶小鱼,你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会负面情绪爆棚,怎么可以让别人看到这么不堪的自己?
我偏过头,攥紧双手,一通没来由的发泄让身体在微微发颤。心里却仿佛被抛进一块巨石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惊讶于自己的失控。
也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一声微不可觉的叹息。没等我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人圈在了怀里。和之前戏谑的,霸道的,充满压迫性的怀抱都不同。这一次,我意外的感觉到,紧贴着我脸颊的胸膛,呼吸有些急促,身体的肌肉紧绷着。好像有点紧张,又像在害怕着什么。到最后,全都化作了一句无力的低喃:“还是来晚了…;…;”
没有肆意的嘲弄,没有虚伪的同情,也不是无关痛痒的安慰,这一句“还是来晚了”倒更像是他对自己的责问。虽然不知道这句话的具体含义是什么,或者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只觉得这句话在一瞬间变成了一把温柔的刀子,将我的心脏狠狠剖开一个口子,然后往里面塞进了一把滚烫的热碳。很暖和,暖和的让人有想流泪的冲动。
在这个不带任何**的怀抱里,我破天荒没有挣扎,没有挑衅,而是安安静静任由凤渊抱着。直到肚子里传来“咕噜——”一声,顿时打破了难得的和平共处时光。
“咳咳!”我脸颊一烫,猛的醒悟过来自己的失态,一把将凤渊推开,“那什么,如果你想吃早餐的话,我今天就破费一次,请你吃肉包子好了。”
问这话的时候,我只想着快点打破这尴尬到死的氛围,根本没去考虑对于凤渊这样的怪胎,到底需不需要吃饭这个问题。毕竟,从认识他到现在,我就没见他吃过东西。
“叶小鱼,你这是被我感动了么?”结果,有些人就是没有眼力介,哪壶不开偏提哪壶。故作探究的目光在我烫的马上可以煮鸡蛋的脸上来回扫视,半晌才满意的勾着嘴角说道,“可惜,我对那些东西并没有兴趣。”
尼玛,好心当作驴肝肺!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嫌弃是吧,下次想吃我还不乐意请了!”
我话音刚落,紧跟着听他说:“因为,我的兴趣是,请你吃饭。”
于是,就一个简单的吃不吃早餐问题,最后我两站在了本市比较有名的一家五星级自助餐厅门口。当然,此刻已经将近午餐时段。而在出发前,我两窝在家里,一人吃了两个肉包子,还是凤渊付的钱。
“你这么多钱是哪来的?”我看着凤渊鼓鼓的皮夹里塞满了粉红色的软妹币,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难道软妹币不仅打开了国际市场,还流通到妖魔鬼怪那里去了?
听我这么问,凤渊只是面带不屑的勾了下唇:“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只看我想不想要。”说完,就将整个钱包都塞在了我的口袋里。
“你干什么?”我吓了一跳,这里面的钱不用数都知道金额不小,“我有能力养活自己,不需要你施舍。”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他接下来的话说的我哑口无言,“这是给咱们儿子的,你吃得好,他就能吃得好。记住,以后三菜一汤,缺一不可。”
说到这里,还特意顿了一下:“喂饱他的同时,顺便也喂饱我。”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话,他一定要说的别有深意,仿佛生怕别人不误会似的。
我听罢,忿忿的拍了两下放在口袋里的钱包,把他想象成凤渊的脸,使劲蹂躏——他妈感情是把我当煮饭婆了!不过,看在钱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答应吧。
一走进餐厅,我就闻到了浓郁的,扑面而来的,各种美食混在在一起,令人瞬间想要食指大动的菜香味。长这么大,下馆子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而且都是班级集体活动的时候,这样特意来吃饭,还是这么高档的地方,真的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我端着盘子,望着琳琅满目的实物,觉得一切美好的都不像话。一会端着盘子跑去拿蛋糕,一会又去等生鱼片,最后将盘子都堆得满满当当,才往回走。别问我凤渊这货在干吗,他只是简单的拿了一小碟三文鱼,和少的能被我一口吞干净的蔬菜沙拉,就坐在座位上特绅士的吃上了。果然是个赔钱货,我暗暗腹诽。
另外,对于他究竟需不需要吃东西这一点,在家啃包子的时候我也问过。他只是在我无比幽怨的目光中,漫不经心的将肉馅吐进垃圾桶,然后随意的抛出一句话:“可以吃,也可以不吃。”
我想大概意思是:要吃也可以吃点,不吃,也饿不死。
算了,谁管他呢,反正我不把自己饿死就行了。正当我兴高采烈端着盘子快到座位的时候,突然从一旁的饮料机边冲出一个胖女人,我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已经撞上去了。
由于惯性作用,两人撞上的同时,我又被狠狠弹了回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错愕间,手里堆满食物的陶瓷盘子早已脱离我的控制,跟盖大帽似的整个顶在了那个胖女人的头上。顿时各种蔬菜,水果,汤汁,洋洋散散从她脸上淌下来,当中还混合着我贪心多拿了一点的巧克力味冰淇淋。这个场面犹如毕加索的抽象画,美得难以置信。
“啊!你他妈是不是瞎啊!”紧跟着,餐厅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嚎声。
三十三、我是凤渊的女人
“你的肠胃很好,没有任何问题。”医生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至于屡次呕吐的原因,建议你去看一下妇产科。”
一大早到了医院,又是挂号又是检查,好不容易折腾完,结果被医生带到了妇产科。我笑了,就算胃没有毛病,也不至于让我看妇产科吧,难不成我呕吐还能是因为怀孕了?
别逗了,长这么大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怎么可能怀孕。别告诉我是圣母玛利亚转世,耶稣能跑到一个东方人肚子里?
“小姐,您已经怀孕两个月了。”此刻坐在我面前穿着白大褂笑得一脸温柔的女医生不是天使,而是索命的白无常,“头三个月胎儿很不稳定,建议您不要做剧烈运动,更不易行房事。”
“…;…;”行房事你妹!睁大眼睛仔细瞧瞧,在你面前其貌不扬的女人还是个如假包换的黄花大闺女。
我想咆哮,可看着检查报告单上的结果,手指冷的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真是日了狗了,一个还没拆包的女人,怎么可能好端端会怀孕,而且已经有两个月了!
回想两个月前,白天学校上课,晚上夜宵城打工,清白的不能再清白,怎么也想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是说,我是个雌雄同体的怪物?** off!要真的是雌雄同体,到我现在这个年纪,孩子早就一箩筐会打酱油了!
等等,不对劲的地方,电光火石间,我想到了前一晚上那个诡异的噩梦。难道,我真的在梦里被一个男人强了,然后怀上了他的种?
靠!我怀疑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自己一定会精分。先不说做梦会让人怀孕这件事靠不靠谱,就算真的会,加上今天事情过去也才两天,肚子里的孽种怎么可能有两个月?
要按这样算,是不是等到第十天,孩子就要呱呱落地了?洗洗睡吧!
“为了宝宝的健康,一定要保持心情愉悦,千万别吃生冷辛辣的食物…;…;”走出医院,耳边还回想着医生热切的叮嘱。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的家,只知道这是上大学以来第一次翘课,也是打工以来第一次翘班。
整个下午都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满脑子来回只有一个问题:“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是啊,我才21岁,离大学毕业还有两年。本来就不堪推敲的人生,再多一个莫名其妙的拖油瓶,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继续撑下去。
一直躺到太阳下山,天色灰蒙蒙,我才从床上下来,强打起精神下了楼。是的,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再确定一次。要是误诊最好,可如果真的有了,没办法,只能打掉!
从药店出来的时候,还听到导购员在互相挪揄:“瞧人家,长成这德行都有人要,你也不差,怎么还是万年单身狗一只?”
“单身狗怎么了,又没吃你家狗粮。”
呵呵,我倒是万年单身狗不假,只不过是一只莫名其妙怀孕的单身狗。
一回到家,我就心急如焚的冲进了洗手间。等待的过程无疑是煎熬的,可比起看到结果,这些煎熬算个屁!我捏着两条杠杠的验孕棒,恨不得喝一瓶敌敌畏直接去回炉重造!
坐在马桶上发了会呆,我心灰意冷的把验孕棒丢进垃圾桶,重新躺回了床上。又做了好一会功夫的心理建设,才终于接受这个不争的事实。
随后给班主任和老板娘打了电话,各请了三天病假。没办法,事到如今只能兵行险招。毕竟还要完成学业,实在不能胜任带球过日子的风险。
请完假后,我换了套衣服出了门,想四处打探一下比较靠谱的私人诊所。正规医院是不敢去的,一个是费用太贵,我还要留着钱付房租和下个学期的学费。另外一个是人多眼杂,万一让哪个熟人看到,我叶小鱼就彻底完蛋了。
马路上人来人往,基本都是三五成群,像我这样孤零零的一个,难免显得有几分突兀。不过现在完全没工夫顾影自怜,我强打起精神,视线在各处的弄堂和电线杆上瞟。很快,一则广告印入眼帘:妇友门诊,女性朋友的知音。无痛,快速,烦恼去无忧。
我看了下地址,离住的地方不远,也就十几分钟的车程,最关键的是价格很实惠。我记下号码打了个预约电话,决定一早先过去看看。
一夜无梦,起了个大早,我就直奔诊所。前台的妹子看到我,立马眉开眼笑的迎了上来,热情的介绍起无痛手术的好处。
我一头雾水的听她说了半天,最后听明白了一个意思:要无痛,再加一千麻醉费。
我笑着告诉她:“谢谢,不用麻醉。”
笑话,我本来就是为了便宜才找的你们诊所,如果再加个一千,跟其他家有什么区别。尽管我也想过可能自己是被广告忽悠了,可转念一想,现在的诊所都半斤八两,换汤不换药。与其把三天假期浪费在找性价比高的诊所上,不如快刀斩乱麻来的更痛快。
“你先填一下表格,等会安排你做体检。”
听我这么说,妹子的脸一下拉长了,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冷冰冰的丢过一张表格。我也懒得理会,自顾把表格填好了。当然,填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凡是涉及到**的,一律胡编乱造。
象征性的做了一番体检,我就被推进了手术室。给我做手术的是个高个子的女医生,虽然大半张脸都被口罩挡着,但从一头乌黑的及腰长发和露出来的一双星光般的眼眸不难看出,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
我紧张的躺在手术台上,看着医生和护士忙活着术前准备,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我一向怕痛,平时手被划破一个口子都能痛上很久,更别说无麻醉手术了,等会难保不痛晕过去。晕过去也就算了,怕就怕又被痛醒过来,然后发现手术才做一半,这就悲了个催了。
“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手术。”其中一个助手对医生说。
医生冷冷的“嗯”了一声,侧过头来看我,向上挑起的眼角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顿时我觉得脑袋duang的一下,后脊梁骨都毛了——怎么是个男人的声音?
没等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手术台前的三个助手突然像被人打了一记闷棍似的,浑身一软,齐刷刷瘫倒在地上,全都失去了意识。只有那个长发医生还站着,目含笑意,慢慢向我走来。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对方越逼越近,我挣扎着想从手术台上下来,不料反被扣住了双手。
“你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你说我是什么人,嗯?”低沉的声音,冰冷的气息,慢慢贴近我耳边。漫不经心的语调中,透着淡淡的威胁。这他妈哪里是女医生,分明是个男扮女装的大变态!
早知道这种私人诊所会不靠谱到这种地步,我就算花再多的钱,丢再大的人,也坚决不来这里。
“救命啊,来人啊!”我看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扯着嗓子干嚎了几声,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又看对方好整以暇的看着我,分明在说:你喊吧,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你想干什么?”也不知道这变态是怎么混进来的,单看他的架势,就莫名让人觉得恐惧。神不知鬼不觉就瞒过了所有人,还把三个助手同时弄晕,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在回答你之前,我倒想问问你想干什么?”尽管隔着口罩,我还是能感觉到对方脸上挂着恶趣味的笑,就像猫抓到老鼠之后,会做最后一番戏弄。
反正逃不掉,索性破罐子破摔,我盯着他的眼睛恶狠狠的说:“来这里还能干嘛,难不成保胎?”
我说罢,这回他终于蹙起了眉川,松开扣住我的手,直起身冷笑道:“啧,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能耐不长,胆子倒大了不少。”
这么多年不见?难道他以前认识我?可无论我怎么想,也搜刮不出关于他一星半点的记忆。还有,我说他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简直和梦里强了我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我猛的记起刚才他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如果以上情况属实,那么是不是说明,噩梦成真了?
正当我惊疑不定,思绪在脑海里百转千回时,他一下压低身形凑了过来,口罩几乎碰到了我的鼻子尖上:“多么可惜啊,如此美妙的夜晚,你居然把它忘了。”
“不过没关系,我不介意和你重温一下,叶小鱼。”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慢慢将口罩摘了下来…;…;
三十四、逃到哪里去
话一落地,我就看向了刘玲和李萌。之前在我说话的时候,这里在场的人一个都没有离开。王倩倩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赶来,并且准确的知道当时天台发生的事,还能认出我就是叶小鱼,不得不佩服她们两人的传话速度。
果然,对上我的视线,刘玲冲我得意的嗤笑了一下。
我都能想到的事,赵队他们就更不用说了,当即有一个警察对她们两做了口头批评。
“你们别拿孩子撒气,她们有什么错,有错的是这个丑八怪!”
王倩倩妈一时半会儿是消停不下来了,学校领导怕影响不好,赶紧好声好气将她哄到了会客室。
赵队让两个警察跟着进去了解情况,自己则留在外面,对我们其余的人说道:“今天耽误了大家不少时间,快回去上课吧。记住,不该说的别说,否则影响警方办案,后果很严重。”
最后两句话明显是对刘玲和李萌说的。
我在转身离开前,赵队特意拉我到一旁,面容严肃的提醒:“叶小鱼,你要有心理准备,万一王倩倩的死背后另有隐情,你将成为嫌疑最大的调查对象,希望到时候配合我们破案。”
“嗯,我明白。”这个他不说,我也知道。
只是,如此一来,可能又会有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我身上。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李萌和刘玲两个大嘴巴的传话速度,我想要不了多久,全校都会知道我和死者王倩倩之间各种版本精彩的恩怨纠葛。
这年头,不过想好好念个书,安安静静暗恋一个人都这么难。
回到班级后,果不出所料,许多人都围着刘玲和李萌在问东问西。见到我进去,所有人都噤了声,或嘲讽鄙夷,或幸灾乐祸,全都等着看好戏。我懒得搭理,目不斜视的走回座位,重新趴下睡觉。
看了个没趣,那些人又重缠着刘玲和李萌。也不知道是不是赵队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其他原因。总之这次倒出乎意料,面对同学的询问,她们两个破天荒没有搭腔。被问的烦了,还是刘玲吼了一句:“你们那么想知道,怎么自己不去问警察!”
终于,教室里又恢复了宁静。然而,平静的只是表面,底下的暗流涌动,只有身处漩涡中心的我能够感觉到。那种单是目光,就能压迫地人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叶小鱼啊叶小鱼,别人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会变成幸运女神。而你,上辈子一定是打败奥特曼的怪兽,罪大恶极,所以投胎转世,才会变成这副衰样。
很好不容易结束了不太平的一天,我拖着乏力的身体回到家,整个人说不出的疲惫。摸了摸额头,温度比早上出门时更高了。之前发生了王倩倩的事,注意力被转移倒没觉得,现在徒然放松下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跟被卡车碾过一样。
这个样子是肯定不能去上班了,趁着时间还早,我打算睡一觉,养足精神再去。吃了退烧药,往床上一躺,人很快就迷糊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睛,发现窗外天色早已黑透,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虚无的黑暗里,只有挂在墙上的时钟在滴答作响。思维出现短暂的空白后,我立马拿起手机看时间:我靠,居然已经快十二点了!别说上班了,我要抓紧时间收拾收拾的话,估计刚好能赶上餐馆打烊。
战战兢兢的点开十来个未接电话,全是老板娘打来的。我吞了下口水,心一横,打了一个回去。庆幸的是,在得知我是因为生病没有去上班后,老板娘不仅没有责备,还多给了我两天假期,让我养身体。
细细算来,自从那天在餐馆遇到凤渊后,我就没有安安稳稳去上班过。所以说,周扒皮真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娶到老板娘这么一个好心肠的女人。
睡过一觉,身体明显有所好转,只是口干舌燥的厉害。我穿上外套,进厨房煮水。等水期间,眼睛漫无目的得盯着从水壶口慢慢升腾起来的白色水蒸气,思绪也不知跟着飘到了哪里。
“呜哇,呜哇…;…;”
正发着楞,突然听到一阵飘飘忽忽的婴儿啼哭声。很不真切,也分不清是从哪个角落传来的,低低的直往我耳朵里钻。
我仔细听了一会,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又狐疑的朝窗口方向看了眼,底下漆黑一片,别说婴儿了,连个人影都没有。兴许是哪家的孩子半夜饿醒了,在要奶水喝吧,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时,电热水壶“啪”的一声跳掉了,沸腾的开水“嘶嘶”冒着水汽,很快趋于平静,厨房里又陷入了深夜的寂静中。
“呜哇,呜哇…;…;”我端着水刚要进房间,顿时脚步定在了原地。
这回听清楚了,断断续续的啼哭声,竟然是从自家浴室方向传来的!我扭头望着紧闭的浴室大门,心悠的提到了嗓子眼上:为什么,家里会有婴儿的哭声?
我条件反射的联想到了最近新闻经常报道的弃婴事件,难道有人丢孩子丢到我家里来了? 我被自己的猜测逗乐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丢孩子的人该是有多缺心眼?
原地猜测了一会,最终没能战胜好奇心,我放下水杯,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浴室门口。并没有急着推门进去,而是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滴答,滴答。”片刻后,只听到水龙头没有关紧,往下渗水的声音,并没有所谓的婴儿哭声。看来我真的是烧糊涂了,都出现幻听了。
自嘲的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放下扶在门把上的手,正欲转身,“吱呀”一声,浴室门居然自动从里向外打开了。虽然不大,只有一条十几厘米宽的缝隙,但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还是把我吓得不轻。
冷风呼的从门缝里倒灌进来,吹起了遮住我眼睛的刘海。漆黑的浴室中,我试探的往里瞄了一眼,白天出门前窗户忘了关,现在窗帘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犹如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原来,刚才的啼哭声,是窗帘在作怪。
我下意识里松了口气,推门进去。打开灯,把窗户关严实,又顺手把水龙头给拧紧了一点。满意的审视了一番,全都搞定,现在总不会有奇怪的声音了。
就在开门出去的一瞬间,我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风是往里吹的,门也是往里推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之前门会自动打开?按理说,有风的阻力,门只会被关得更严实难以推开才对。除非…;…;刚才浴室里面有人!
意识到这一点,寒意不受控制的从脚底心往上蹿,我莫名感到一阵后怕。我租的房子本来就不高,三楼而已。平时小区也时常有发生入室抢劫,行窃的案子,很多人家里遭过殃。而今天我又没关窗,难保不会有歹人趁机溜进来谋财害命。
也许就是因为我还没睡,听到动静后,坏人做贼心虚,又从窗户溜走了。真是万幸中的万幸!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很快就让我笑不出来了。进来时还好端端的门,明明没上锁,现在却仿佛被人从外面死死焊住了一般,使劲吃奶的力气,愣是没打开。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焦头烂额之际,头顶的白炽灯好像故意凑热闹一般,骤然发出一阵强烈的白光。没等我反应过来,四下已经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怎么办,难道我要这样在浴室里呆一晚上?我拉了拉身上的外套,虽然天气不冷,可是高烧刚退,要再这么一折腾,明天肯定不落好。我试着按了按电源开关,灯依旧没有反应,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真是日了狗,平时没事时,总是神出鬼没的,现在真需要他帮忙的时候,反倒没影了。这一刻,脑海里不合时宜的闪过一张面孔,想到昨晚消失后就再也没出现过的人,我气不打一处来:算你狠,有种一辈子都别再出现!
“呜哇,呜哇••••••”
正不知如何是好,黑暗中突然又传来了之前婴儿的啼哭声。忽远忽近,森冷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会在天花板上方,一会又跑到了窗户那边。一时间,整个浴室的氛围变得莫名诡异,让人不由毛骨悚然。
我惊恐的大气也忘了出,连忙用后背抵住门板,瞪大眼睛往四下里瞅。结果只是徒劳,什么都看不清。正当我如同惊弓之鸟的时候,感觉脖颈后面一凉,仿佛有人在对着我耳朵根吹气似的,寒毛骨立马竖了起来。
我身体僵直,努力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可相比之下,此时此刻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了。泪水因为极度的惊恐,从眼眶里溢出来,爬满了脸颊。一只冰冷,粘稠,细幼的手掌,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正紧紧攀在我的小腿上。拖着同样毫无温度的细弱的身体,在一步一步,慢慢的往上爬…;…;
三十五、我的女人
黄皮子不就是黄鼠狼吗?自从遇到凤渊后,我的生活就再也没有正常过!被他抱着走出了院子,之前那些围观的黄鼠狼仿佛都感应到了什么,大门紧闭,一个也不敢出来。
果然,人善被人欺,就是看我软柿子好捏。我忿忿的想,一回头,发现身后火光冲天,黄婆子的老巢已经被熊熊大火吞没了。
我暗自咋舌,以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凤渊,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是,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抓紧我。”
“啊?”
我正想着以后要怎么摆脱他,就听到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纳闷的应了一声,紧跟着眼前一花,便发现四周的景物都在迅速倒退。猎猎的疾风吹得我睁不开眼睛,我的耳侧紧贴在凤渊冰冷的胸膛上,一时间只能听到他“噗通,噗通”强有力的心跳声。
这样约莫过了十几秒的功夫,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家客厅里。
“放我下去。”家里很安静,在凤渊的注视下,我莫名其妙觉得有些呼吸不畅,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来。
凤渊闻言,意味深长的勾了下嘴角,难得顺从的松开手,让我落地。我刚松了口气,结果他身形一矮,顺势就把我堵在了墙上。
我错愕的斜了一眼撑在耳畔的手臂,一千只草泥马从脑回路里奔腾而过:尼玛,偶像言情剧看多了吧,你一条巨蛇怪学什么不好,偏要学人家壁咚?
然而,无论我怎么吐槽,从客观的角度出发,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此刻单手撑墙,几缕黑发从肩头滑落,双眸漆黑如墨,唇角似笑非笑的凤渊,确实帅到惨绝人寰。
我不由自主的吞了下口水,脖子往后缩了缩:“你干什么?”
他笑而不语,弯下腰慢慢的凑过来,越靠越近。我盯着他几乎就要挨上我的双唇,呼吸一滞,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睛。
“怎么办,你好像很期待和我深情一吻的样子。”直到凤渊的低笑在我耳边响起,我才猛然醒悟过来自己被耍了。
what a fug day!我刚刚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正在懊恼自己丢人现眼之际,突然耳垂上一冰,一条湿漉漉的舌头就贴了上来。
灵巧的舌尖带着丝丝凉意,动作纯熟的拨动着我的耳垂。时而将它卷入口中,时而又轻轻**。一挑一弄间,仿佛在开展一场毫无悬念的追逐,让人越陷越深。顿时我只觉得脚底发麻,双膝发软,浑身的力气要被抽光了一般,直不起身来。
“嗯…;…;”就在快要失去理智的时候,我被自己发出来的奇怪的声音吓了一跳,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
猛地睁开眼睛,就对上了凤渊眼里浓得毫不掩饰的狭促,和奸计得逞的快感。妈蛋,又被耍了!我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二话不说一把将他推开,抬脚就往他的两腿间踢去。
“你去死吧,巨蛇怪!”
这一脚去势汹汹,可还没挨近分毫,就被凤渊四两拨千斤扣住了脚踝:“我死了,你不就变成寡妇了?”
“和你在一起,我宁可变成寡妇!”我气急败坏的指着他的鼻子,怒吼道,“这里不欢迎你,现在,马上,立刻,滚!”
话一出口,前一秒还噙着笑意的凤渊,后一秒脸上就写满了山雨欲来。星光般的双眸危险的眯了起来,从我的脸颊上淡淡的扫过去。
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以为他又要对我做什么,谁料他只是挑了下眼角,冷笑道:“如你所愿。”
说完,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余怒未消的我。和之前的许多次一样,凤渊来无影去无踪的消失了。只不过,以前都是他主动来,自动走。而这一次,是我被赶走的。虽然记得上一次我也赶过他,但他却是死皮赖脸过了夜才走的。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我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明明恨不得凤渊永远不要出现,可为什么他真的离开了,我又觉得很烦躁?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咽咽不下,吐又吐不出来。
算了,他就是个名副其实的蛇精病,我想那么多干什么?用力拍了下脑门,我为自己的反常感到可笑。
想到今天就是假期最后一天,明天还要上课,我赶紧拿了衣服冲进浴室,早洗早睡。
然而当我站在镜子前的时候,之前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开始不安的跳动起来——原先被黄婆子划破的耳朵,现在完全愈合了。除了还有一些血迹残留在脖颈上,受伤的地方已经长出了淡粉色的新肉。嫩嫩的,用手一摸,还觉得有些痒。
所以,凤渊亲我的耳朵,其实是在替我疗伤?我错怪他了?电光火石的瞬间,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他离开时,最后看我的那一个眼神。那股怪异的感觉,又一次袭上了心头。
打住,别再想了,叶小鱼!就算错怪了他又怎样,说到底也是他咎由自取。如果不是每次一见面就对我毛手毛脚,我能误会他?没错,要怪就怪他自己!
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我终于靠着枕头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相当累,总梦到一双琥珀般淡黄色的瞳孔,在死死盯着我。低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断断续续,时近时远:“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你要忘记我…;…;”
我捂着耳朵,陷在黑暗的沼泽里无处可躲。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发现那双眼睛变了。变成了一双漆黑如墨,似有星光坠落在里面的美眸。或者说,这双眼眸本身,就是浩瀚星辰中的一颗。
它一顺不顺的望着我,眼神温柔到仿佛在凝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让人觉得心底最柔软的一个地方被狠狠的**了一下。最后一道冷冽慵懒的声音从夜空划过,落入我的耳畔:“我的小鱼儿,你终于回来了。”
“呼!”我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后背冷汗津津。
转头望向窗外,天空阴沉沉的,下着密密的雨丝。不算大,但从阴沉的天际洒下来,仿佛是一张无边无垠的灰色巨网,令人喘不过气。
我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头重脚轻的从床上下来,照镜子,发现脸色潮红的厉害。一摸额头,原来是发烧了。因为过度红润的面色,反倒让烈如火焰的胎记看起来不那么明显了。
想到已经落下了三天的课程,今天决不能再请假了。我从柜子里翻出一件厚外套,吞了几颗感冒药,便匆匆忙忙出了门。
人还没走进班级,我就感觉到了涌动在四周的怪异氛围。三三两两的聚集在班级门口,走廊上,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
还离得远,那些八卦好事的眼神都在我身上打转。一旦我靠近,又全部噤了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各顾各的。等我一离开,他们又飞快的凑在一起继续说起来。即便背后没有长眼睛,我都能看到无数根手指在戳着我的脊梁骨。
大清早,这些人都是怎么了?我脸上没表现出什么,心里还是忍不住困惑。虽然以前也没少受冷眼,但像今天这样的情况,确实是第一次。
“嘘,别说了,她来了!”一走进班级,就听到了李萌的声音。随后原本炸开锅的教室,就陷入了一根针落地都能听清的寂静里。
我没有理会,往自己的位子走去。
“嘘什么嘘呀,见不得人的又不是我们,干嘛替别人害臊。”王倩倩拿着化妆镜在抹唇膏,左右看了看,满意的合上镜子,得意洋洋的瞟了我一眼。
我冷笑了一声,接过她的话问:“是啊,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可为什么总有些苍蝇在飞来飞去的找缝钻呢?”
“你敢说我们是苍蝇?”刘玲瞪着眼睛。
“你给我闭嘴!”王倩倩回头喝了她一句,又换上了一副不阴不阳的表情,“叶小鱼,就算你牙尖嘴利,也该知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真没有见不得人的事,那黑板上的照片又是怎么回事?”
我一听,下意识的朝黑板看去。下一秒,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双眼发黑。刺骨的寒意夹杂着无数嘲笑的嘴脸和谩骂的声音,像惊涛里的怒浪一般,将我淹没殆尽。
三十六、小贱人和野男人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您突然转过身,我没注意就撞上了,还请您见谅。不过这水是温的,应该不碍事。”服务生是个二十不到的年轻姑娘,一看样子就知道是在这里勤工俭学的大学生。此刻唯唯诺诺,被刘玲骂地面红耳赤,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哦,你的意思还是我的错咯?是我自己撞了你,还赖上你了是吧?”刘玲不依不饶,“被烫的人是我,你怎么知道没事?想推卸责任?”
“我…;…;经理,你来了!”服务生还想解释,一看到经理过去,立马站到一旁不说话了。
“这位顾客您好,让您在用餐途中被打扰,是我们本店服务不周。”身着一身黑西装的经理不慌不忙的走过去,拍了拍服务生的肩膀,以示安慰。
然后朝刘玲欠了下身,先做了番道歉,之后又接着说道:“不过在过来之前,我查看了大堂的监控。”
“是您突然在转身的时候抬手打到了路过的服务生,才会被茶水泼到。而且,为了防止此类事故发生,本店提供的一直是四十度的温开水。”
“你!”刘玲先前听到经理道歉,还得意的抬起了下巴,现在反过来被气的脸色青白不定,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来,想必也自知理亏。
“不过,您毕竟是本店的顾客,发生这样的事,本店也有责任。这顿饭给您打8折,祝您用餐愉快。”
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也才二十多岁的年轻经理做事如此老辣,一场在所难免的纠纷,被他四两拨千斤,圆的滴水不漏。既保护了服务生的利益,又不失时机的为餐馆打了一次活广告,充分体现餐馆的服务精神。弄到最后,最尴尬的反倒是刘玲。
刘玲原本不甘心,还想继续胡搅蛮缠,但看到我已经注意到了她,悻悻的骂了一句。饭也不吃了,结了账拉着李萌走了。
“你吃饱了吗?”刘玲和李萌一走,林晓洸哪里还坐得住,看我的眼神愈发不耐烦,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故作淡定的询问。
我放下筷子,点了下头:“吃饱了。”说完,从钱包里拿出仅有的两张毛爷爷,放到餐桌上:“林晓洸,我们也算是老同学了,这么多年除了同学会,没有单独吃过一顿饭,今天就让我请你吧。”
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我飞快的起身朝大门走去。出来的时候,还不小心在地上滑了一下,险些摔倒。幸好有人拉了我一把,说了声谢谢,发现正是刚才那个经理。
看到我的脸,他错愕了一下,就在我以为他是被我脸上的胎记吓到的时候,下一秒我感觉有东西塞进了手里。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包纸巾。不等我说什么,里头有人在喊经理,他只留了一个暖心的笑,冲我挥了挥手,走开了。
直到从餐馆出来,我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原来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哭了,脸上全是湿漉漉的泪痕。
林晓洸,你看,就连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都比你要更懂得怎样尊重别人。当然,也许你根本没把我当做别人,或者我在你眼里连人都不是。而是一个没有自尊心,不需要被在乎的“丑八怪”,仅此而已。
不过没关系,今天一顿两百块钱的午餐,终于让我看清了现实——白日做梦,终究只是白日做梦。是梦,就迟早有醒的一天。同样,喜欢也迟早会有被耗尽的一天。
坐上公交之前,我最后看了一眼餐馆大门,笑了。原本要出来的林晓洸,见到我还没走,又不动声色的退了回去。这场人尽皆知的暗恋,真是有够蠢的,叶小鱼…;…;
回到家后,身心俱疲,加上高烧刚退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衣服都没换,一头栽进了床上。谁都别来烦我,让我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我又是打不死的叶小鱼。
可是事与愿违,刚闭上眼睛,我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不对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为什么在餐馆里,林晓洸听到我说王倩倩也在医院里,不是感到惊讶,而是问我:她有说是谁跟她一块儿去的医院吗?
正常情况下,就算要问,也会问:她也在医院?她去医院看什么病?或者,干脆直接跳过,继续下一个问题。
联想到在餐馆里,他总是时不时在掩饰自己的紧张和尴尬,我一直以为他是厌恶和我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缘故。现在看来,似乎并非我以为的那么简单。
谁跟她一块儿去的医院?自从王倩倩死后,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我的注意力一直被照片吸引,而王倩倩也自始至终没有提到过关于她自己以外的其他任何人。
林晓洸之所以会这么问,可能性只有两点:要么,他知道当天王倩倩去了医院,所以想知道是谁陪她去的。要么…;…;他不仅知道王倩倩当天去了医院,而且陪她去的,就是他自己!甚至更有可能,他是亲眼看着王倩倩拍下这些照片的。
如果,以上假设要成立的话,是不是表示,林晓洸知道王倩倩怀孕一事?
不对!如果这是真的,林晓洸这样问,分明是不打自招。他难道就不怕警方怀疑到他的身上?
可是老话也有说,做贼心虚。假设我就是林晓洸,那么根本无法得知当时王倩倩对我说了什么,说了多少,会不会牵连到自己。由此一来,确实会向最大嫌疑人试探口风,来确保自己的安全。更何况,这个最大嫌疑人还是自己的暗恋者。
前后仔细一联想,我决定还是再去找一次林晓洸,当面问问他:知不知道王倩倩肚子里的孩子是谁?也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洗刷自己的嫌疑,还自己一个清白。
当然,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办法——找到数码相机的下落。可惜,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估计头发都白了,还未必能找到。
出门前,我鼓起勇气给林晓洸打了个电话,想约他再次见面。结果一连打了四五个,愣是没接,不是正在通话中,就是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从我离开餐馆的那一刻起,他就把我的号码拉黑了。
没有办法,我只能先过去,到他家楼下守株待兔。别问我是怎么知道他家地址的,五年时间,要是连这点都不知道,我确实暗恋的很失败。
好在林晓洸是本市人,大学跟我一样走读。只不过他是家在这里,而我是为了晚上打工方便租的房子,两者性质不同。
到了他家楼下,已经临近傍晚。我不抱希望的去敲了敲门,果不出所料,没人。只能返回楼下,蹲在花坛边等他。这个时间,在外工作的人陆陆续续都下班了。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时不时还会警惕的打量几眼。估计在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丑八怪,鬼鬼祟祟的,该不会是小偷吧?
我懒得理会那些目光,自顾自等。等了半天,从天还亮一直等到完全暗下来,也没看到林晓洸的身影。
直到我心灰意冷,打算回家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纯棉t恤的男生出现在视线里。正是中午才见过面的林晓洸。
看到我出现在他家楼下,他一下瞪大了眼睛,表情比吞了苍蝇还夸张:“叶小鱼,你跟踪我?”语气里的鄙夷不言而喻。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赶紧解释,“我来之前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没办法,我才只好自己先过来了。”
“你找我什么事?”他离的我远远的,连像中午那样装也不屑装了。
我当做没在意,看了下四周人来人往的,觉得说话不方便,就说:“能不能上你家说?”
“叶小鱼,你还真是…;…;”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不耐烦的丢下一句,“我爸妈出差了,家里不方便待客。”
见他要上楼,我有些急了,灵光一闪,说道:“王倩倩,王倩倩还说了别的,关于你的事!”
话音刚落,原本抬脚上楼的林晓洸一下顿住了。昏黄的楼道里,他的背影微不可查的颤悸了一下。几秒钟之后,他转过身,看向我:“上楼说吧。”语气比刚才稍微柔和了几分。
进了林晓洸家,果然如他所说,他的父母都不在家。简约明快的欧式风格,让房子看起来和他人一样干净整洁。只是过于大的空间,和过于整洁的摆设,反倒也有冷清,空荡荡的感觉。
“你先坐,我给你倒杯茶。”林晓洸放下手中的书,进了厨房。我看了眼夹在书里的借阅卡,想来他一整个下午都呆在图书馆了。
接过他给我的一次性水杯,我说了声谢谢。他没有坐到沙发上,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我对面:“叶小鱼,现在能告诉我,王倩倩说了哪些关于我的话吗?”
我呷了口茶,目光定定的看着林晓洸。见他神色肃穆,下颚线紧绷,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心里更是多了几分笃定。左右一想,临时改变了主意。
三十七、我下面有人
简单收拾的收拾了一下行李,我就往车站赶去。老家在这个城市的隔壁,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做大巴四个小时左右。颠簸了一路,除去排队候车的时间,到家也差不多下午两点了。
我远远看着依山傍水而立的小镇,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自初中离开后,这是第一次重新踏进这篇土地,为的却是奶奶的后事。小镇依旧很宁静,没有什么变化,连村口那棵老槐树也还是那样挺拔的站立着,好似以为看破凡尘的老者,在等待夕阳最后的余晖。
“请问,你找谁?”我凭着印象来到了自己弄堂口,还没进去,就被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女人拦下了。
我记得她,她叫王快嘴,是这一片有名的长舌妇。常年没有工作,闲在家里,就喜欢到处嚼舌根子。当初我之所以被镇子上的人视为不祥,其中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这么多年不见,认不出来也很正常,我礼貌的冲她笑了笑:“王婶,我是小鱼。”
“什么?你是小鱼!”王快嘴一脸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真是女大十八变,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了。”说着咂巴了几下嘴,上下打量我。
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够得体,她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小鱼别见怪,你也知道王婶向来快人快语,我的意思是你越来越漂亮了,难怪都没认出来。”
我也不想跟她计较,随便客套了几句就要离开,不料反被她拉住了手:“小鱼,你这次咋突然回来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
听她这么问,我不由的愣了一下。小镇不大,平时谁家有红白喜事,不出半天就会人尽皆知。就算我再怎么不受欢迎,奶奶死了我回来是理所应当的,况且这话还是包打听的王快嘴问出来的,怎么不叫人奇怪。
“奶奶走了,我回来送她一程。”我情绪不高的回了一句。
没曾想,看到我回来已经很惊讶的人,听到我是来参加奶奶葬礼的时候,嘴巴一张,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脱出来了,看上去极度震惊。但只是一瞬间,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很快换上了一副干笑。神情古怪的扯了扯嘴角,冲我挥挥手:“那快回去吧,家里事要紧。”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匆匆忙忙的转身离开,心里升上一丝隐隐的困惑,可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走到家门口,还没进去,我的视线就被大铁门上那些面目狰狞的字迹吸引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鲜红的油漆跟血一样刺眼,丑陋的字眼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爬满了整面铁门,和铁门旁的围墙。
那个男人,又在外面赌钱了!难怪会连给奶奶办后事的钱都没有!我一把推门进去,没做多想,直奔奶奶居住的小屋而去。
然而走进了才发现,小屋的门被一把乌黑的大锁给紧紧锁上了。透过窗户往里面看去,一片冷清清的,别说奶奶的遗体不在里面,甚至连原来放置在里面的家具都不见了。空荡荡的屋子,看起来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即便奶奶昨天晚上走了,那个男人也不该这么快就将里面的东西清空了。就算如此,那他把奶奶的遗体放哪里去了?大屋子里吗,连活着的时候都不让进,怎么可能在死后让奶奶进去。
“小鱼,你可总算回来了!”正当我立在奶奶小屋前,满腹疑问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尖细中略带憔悴的女声。姑且叫这个人为妈吧,虽然很少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但起码比那个不闻不问的男人要好很多。
“妈。”我生涩的喊了一声。
“你…;…;真的是我家小鱼?”在我转过头的瞬间,她明显愣了一下,这个表情不久前我在王快嘴的脸上刚刚见过,“你脸上的胎记怎么…;…;你比以前漂亮了好多。”
“臭娘们,叽叽歪歪的在磨蹭什么,还不快点给我弄点吃的去!”女人还想说什么,大铁门又被推开了,一个满身酒气的人晃晃悠悠走了进来。毫无疑问,就是我所谓的爸爸。
“哟!还是咱闺女比较靠谱这么快就回来了。”走近了他才发现我,胡子拉碴,面色潮红,眯着眼睛努力想把我看清楚,“钱呢,快把钱拿出来!”
“这些钱不是给你的。”我躲开他伸过来拽我背包的手,冷冷的问,“奶奶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哈哈,那个老太婆,早就…;…;”
“别干站着,有话回屋再说。”没等男人把话说完,女人一下给打断了,熟络的要帮我拿行李。我没说话,把行李箱往回拉了一点,算是拒绝了,然后先他们一步走进了屋子里。
一进去,又不免在心里吃惊。我不在的这几年,这个家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了,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饿了吧,我先煮点东西给你吃。”女人比记忆中要维诺了许多,不似以前那么盛气凌人了。
反倒是男人的脾气更暴躁了,听到女人这么说,当即借着酒劲暴跳如雷:“吃什么吃,家里还有什么东西给这个丧门星吃?”
我无意参与他们的争执,一心只想知道奶奶在哪里:“我不饿,我要去见奶奶。”
“见个屁,老太婆早就死了,现在正埋在山沟沟里乘凉呢!”女**言又止,被男人抢先一步说完了。
我手里的行李箱应声落地:他说,奶奶早就死了?不可能,如果早就死了,为什么现在才打电话叫我回来?
“小鱼,你奶奶两年前就走了,你也别太难过。”
奶奶,两年前就走了?我木讷的转头看向他们,思维仿佛跳针的缝纫机,脱线了。本来以为没见奶奶最后一眼已经是终身遗憾,没想到居然连最后一程都没赶上。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从小就不明白,别人家的孩子父母当宝都来不及,可到了我这里,连吃一顿饱饭,穿一件新衣服都是奢望。
这一切仅仅只是六岁那样,被村里的神婆算出来,说我的胎记为不祥之物,天生命中带煞,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吗?
呵呵,难道是我愿意这样的吗?我也是个人,我也是个有血有人,会疼会哭会害怕的人啊,就因为脸上有一个胎记,就要被剥夺正常人一样活着的权力吗?这个愚昧的小镇和迂腐的小镇人,凭什么这么对我?
“小鱼,你也别难过,人死不能复生。”女人还想伸手来接我的背包,“难得回来一次,就多住几天吧。”
我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更大的打击中没回过神,手里的背包就被拿走了。随后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翻寻声,包里被我用报纸包裹的两万多块钱就被找出来了。
“没想到你这个丧门星还挺有钱的。”男人用钱在手上甩了甩,笑得十分刺耳,“臭娘们,快去给钱三爷打电话,让他过来看看。”
“哎,我这就去。”女人跑去打电话前,回头睨了我一眼,先前故作热情的模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记忆中熟悉的尖刻酸薄。
钱三爷是谁,为什么要叫他来?他们究竟欠了多少钱,为了两万块,竟不惜拿死去两年的奶奶做幌子,把我骗回来?
然而这些都已经和我没关系了,钱没有了不要紧,我现在只想去看看奶奶最后安息的地方,然后离开这里。不出什么意外,以后估计也不会回来了。曾经是不能回来,今后是没有再回来的理由了。
“你把奶奶葬在哪里?”我问正沾着口水数钱的男人。
他不耐烦的抬起头,眼眶因为酒精的作用变得通红:“废话真他妈多,问什么问,好好在家呆着!”
他话音刚落,我就听到大铁门被人踹开,撞在墙上,传来“咣嘡——”一声巨响。紧接着响起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当中夹杂着粗鄙的怒骂和低劣的玩笑,朝客厅靠近。
“龟孙子,今天可是最后期限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开口的是个光头,穿着一件白色的汗衫,夹着一双人字拖,看起来五十几岁的模样,被簇拥在人群最中央。胳膊上刺了一只面目狰狞的猛兽,看不出是什么,一脸横肉,眼睛小精明,一看就不是善茬。
“哎呦,钱三爷!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您就来了。”眼前这个人就是钱三爷?
对于男人的卑躬屈膝,这个叫钱三爷的人并不放在眼里,面露鄙夷的吐出两个字:“钱呢?”
“这里,这里!”男人把叠的整整齐齐的两万块钱送到钱三爷身边一个穿着花衬衫的人手里,“正好两万。”
见钱到手,钱三爷的嘴角微微扯了一下:“这就是你闺女?”
“是是,才刚到。”男人不由分说,将我一把拽过去,一脸谄媚的说,“丑是有点丑,但绝对是个黄花大闺女,还望钱三爷的公子不嫌弃。”
钱三爷把嘴边的香烟拿下来,视线在我脸上转了几圈,突然毫无征兆的将手中的烟蒂一下捻在了我的手臂上:“还成,仔细瞅瞅,唇红齿白,配得上我儿子。”
我被他们的话弄的一头雾水,冷不丁手臂被烫,正痛的龇牙咧嘴,后脖颈就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没等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人就晕了过去。
三十八、小白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您突然转过身,我没注意就撞上了,还请您见谅。不过这水是温的,应该不碍事。”服务生是个二十不到的年轻姑娘,一看样子就知道是在这里勤工俭学的大学生。此刻唯唯诺诺,被刘玲骂地面红耳赤,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哦,你的意思还是我的错咯?是我自己撞了你,还赖上你了是吧?”刘玲不依不饶,“被烫的人是我,你怎么知道没事?想推卸责任?”
“我…;…;经理,你来了!”服务生还想解释,一看到经理过去,立马站到一旁不说话了。
“这位顾客您好,让您在用餐途中被打扰,是我们本店服务不周。”身着一身黑西装的经理不慌不忙的走过去,拍了拍服务生的肩膀,以示安慰。
然后朝刘玲欠了下身,先做了番道歉,之后又接着说道:“不过在过来之前,我查看了大堂的监控。”
“是您突然在转身的时候抬手打到了路过的服务生,才会被茶水泼到。而且,为了防止此类事故发生,本店提供的一直是四十度的温开水。”
“你!”刘玲先前听到经理道歉,还得意的抬起了下巴,现在反过来被气的脸色青白不定,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来,想必也自知理亏。
“不过,您毕竟是本店的顾客,发生这样的事,本店也有责任。这顿饭给您打8折,祝您用餐愉快。”
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也才二十多岁的年轻经理做事如此老辣,一场在所难免的纠纷,被他四两拨千斤,圆的滴水不漏。既保护了服务生的利益,又不失时机的为餐馆打了一次活广告,充分体现餐馆的服务精神。弄到最后,最尴尬的反倒是刘玲。
刘玲原本不甘心,还想继续胡搅蛮缠,但看到我已经注意到了她,悻悻的骂了一句。饭也不吃了,结了账拉着李萌走了。
“你吃饱了吗?”刘玲和李萌一走,林晓洸哪里还坐得住,看我的眼神愈发不耐烦,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故作淡定的询问。
我放下筷子,点了下头:“吃饱了。”说完,从钱包里拿出仅有的两张毛爷爷,放到餐桌上:“林晓洸,我们也算是老同学了,这么多年除了同学会,没有单独吃过一顿饭,今天就让我请你吧。”
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我飞快的起身朝大门走去。出来的时候,还不小心在地上滑了一下,险些摔倒。幸好有人拉了我一把,说了声谢谢,发现正是刚才那个经理。
看到我的脸,他错愕了一下,就在我以为他是被我脸上的胎记吓到的时候,下一秒我感觉有东西塞进了手里。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包纸巾。不等我说什么,里头有人在喊经理,他只留了一个暖心的笑,冲我挥了挥手,走开了。
直到从餐馆出来,我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原来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哭了,脸上全是湿漉漉的泪痕。
林晓洸,你看,就连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都比你要更懂得怎样尊重别人。当然,也许你根本没把我当做别人,或者我在你眼里连人都不是。而是一个没有自尊心,不需要被在乎的“丑八怪”,仅此而已。
不过没关系,今天一顿两百块钱的午餐,终于让我看清了现实——白日做梦,终究只是白日做梦。是梦,就迟早有醒的一天。同样,喜欢也迟早会有被耗尽的一天。
坐上公交之前,我最后看了一眼餐馆大门,笑了。原本要出来的林晓洸,见到我还没走,又不动声色的退了回去。这场人尽皆知的暗恋,真是有够蠢的,叶小鱼…;…;
回到家后,身心俱疲,加上高烧刚退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衣服都没换,一头栽进了床上。谁都别来烦我,让我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我又是打不死的叶小鱼。
可是事与愿违,刚闭上眼睛,我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不对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为什么在餐馆里,林晓洸听到我说王倩倩也在医院里,不是感到惊讶,而是问我:她有说是谁跟她一块儿去的医院吗?
正常情况下,就算要问,也会问:她也在医院?她去医院看什么病?或者,干脆直接跳过,继续下一个问题。
联想到在餐馆里,他总是时不时在掩饰自己的紧张和尴尬,我一直以为他是厌恶和我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缘故。现在看来,似乎并非我以为的那么简单。
谁跟她一块儿去的医院?自从王倩倩死后,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我的注意力一直被照片吸引,而王倩倩也自始至终没有提到过关于她自己以外的其他任何人。
林晓洸之所以会这么问,可能性只有两点:要么,他知道当天王倩倩去了医院,所以想知道是谁陪她去的。要么…;…;他不仅知道王倩倩当天去了医院,而且陪她去的,就是他自己!甚至更有可能,他是亲眼看着王倩倩拍下这些照片的。
如果,以上假设要成立的话,是不是表示,林晓洸知道王倩倩怀孕一事?
不对!如果这是真的,林晓洸这样问,分明是不打自招。他难道就不怕警方怀疑到他的身上?
可是老话也有说,做贼心虚。假设我就是林晓洸,那么根本无法得知当时王倩倩对我说了什么,说了多少,会不会牵连到自己。由此一来,确实会向最大嫌疑人试探口风,来确保自己的安全。更何况,这个最大嫌疑人还是自己的暗恋者。
前后仔细一联想,我决定还是再去找一次林晓洸,当面问问他:知不知道王倩倩肚子里的孩子是谁?也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洗刷自己的嫌疑,还自己一个清白。
当然,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办法——找到数码相机的下落。可惜,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估计头发都白了,还未必能找到。
出门前,我鼓起勇气给林晓洸打了个电话,想约他再次见面。结果一连打了四五个,愣是没接,不是正在通话中,就是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从我离开餐馆的那一刻起,他就把我的号码拉黑了。
没有办法,我只能先过去,到他家楼下守株待兔。别问我是怎么知道他家地址的,五年时间,要是连这点都不知道,我确实暗恋的很失败。
好在林晓洸是本市人,大学跟我一样走读。只不过他是家在这里,而我是为了晚上打工方便租的房子,两者性质不同。
到了他家楼下,已经临近傍晚。我不抱希望的去敲了敲门,果不出所料,没人。只能返回楼下,蹲在花坛边等他。这个时间,在外工作的人陆陆续续都下班了。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时不时还会警惕的打量几眼。估计在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丑八怪,鬼鬼祟祟的,该不会是小偷吧?
我懒得理会那些目光,自顾自等。等了半天,从天还亮一直等到完全暗下来,也没看到林晓洸的身影。
直到我心灰意冷,打算回家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纯棉t恤的男生出现在视线里。正是中午才见过面的林晓洸。
看到我出现在他家楼下,他一下瞪大了眼睛,表情比吞了苍蝇还夸张:“叶小鱼,你跟踪我?”语气里的鄙夷不言而喻。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赶紧解释,“我来之前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没办法,我才只好自己先过来了。”
“你找我什么事?”他离的我远远的,连像中午那样装也不屑装了。
我当做没在意,看了下四周人来人往的,觉得说话不方便,就说:“能不能上你家说?”
“叶小鱼,你还真是…;…;”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不耐烦的丢下一句,“我爸妈出差了,家里不方便待客。”
见他要上楼,我有些急了,灵光一闪,说道:“王倩倩,王倩倩还说了别的,关于你的事!”
话音刚落,原本抬脚上楼的林晓洸一下顿住了。昏黄的楼道里,他的背影微不可查的颤悸了一下。几秒钟之后,他转过身,看向我:“上楼说吧。”语气比刚才稍微柔和了几分。
进了林晓洸家,果然如他所说,他的父母都不在家。简约明快的欧式风格,让房子看起来和他人一样干净整洁。只是过于大的空间,和过于整洁的摆设,反倒也有冷清,空荡荡的感觉。
“你先坐,我给你倒杯茶。”林晓洸放下手中的书,进了厨房。我看了眼夹在书里的借阅卡,想来他一整个下午都呆在图书馆了。
接过他给我的一次性水杯,我说了声谢谢。他没有坐到沙发上,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我对面:“叶小鱼,现在能告诉我,王倩倩说了哪些关于我的话吗?”
我呷了口茶,目光定定的看着林晓洸。见他神色肃穆,下颚线紧绷,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心里更是多了几分笃定。左右一想,临时改变了主意。
三十九、老公,我要……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您突然转过身,我没注意就撞上了,还请您见谅。不过这水是温的,应该不碍事。”服务生是个二十不到的年轻姑娘,一看样子就知道是在这里勤工俭学的大学生。此刻唯唯诺诺,被刘玲骂地面红耳赤,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哦,你的意思还是我的错咯?是我自己撞了你,还赖上你了是吧?”刘玲不依不饶,“被烫的人是我,你怎么知道没事?想推卸责任?”
“我…;…;经理,你来了!”服务生还想解释,一看到经理过去,立马站到一旁不说话了。
“这位顾客您好,让您在用餐途中被打扰,是我们本店服务不周。”身着一身黑西装的经理不慌不忙的走过去,拍了拍服务生的肩膀,以示安慰。
然后朝刘玲欠了下身,先做了番道歉,之后又接着说道:“不过在过来之前,我查看了大堂的监控。”
“是您突然在转身的时候抬手打到了路过的服务生,才会被茶水泼到。而且,为了防止此类事故发生,本店提供的一直是四十度的温开水。”
“你!”刘玲先前听到经理道歉,还得意的抬起了下巴,现在反过来被气的脸色青白不定,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来,想必也自知理亏。
“不过,您毕竟是本店的顾客,发生这样的事,本店也有责任。这顿饭给您打8折,祝您用餐愉快。”
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也才二十多岁的年轻经理做事如此老辣,一场在所难免的纠纷,被他四两拨千斤,圆的滴水不漏。既保护了服务生的利益,又不失时机的为餐馆打了一次活广告,充分体现餐馆的服务精神。弄到最后,最尴尬的反倒是刘玲。
刘玲原本不甘心,还想继续胡搅蛮缠,但看到我已经注意到了她,悻悻的骂了一句。饭也不吃了,结了账拉着李萌走了。
“你吃饱了吗?”刘玲和李萌一走,林晓洸哪里还坐得住,看我的眼神愈发不耐烦,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故作淡定的询问。
我放下筷子,点了下头:“吃饱了。”说完,从钱包里拿出仅有的两张毛爷爷,放到餐桌上:“林晓洸,我们也算是老同学了,这么多年除了同学会,没有单独吃过一顿饭,今天就让我请你吧。”
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我飞快的起身朝大门走去。出来的时候,还不小心在地上滑了一下,险些摔倒。幸好有人拉了我一把,说了声谢谢,发现正是刚才那个经理。
看到我的脸,他错愕了一下,就在我以为他是被我脸上的胎记吓到的时候,下一秒我感觉有东西塞进了手里。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包纸巾。不等我说什么,里头有人在喊经理,他只留了一个暖心的笑,冲我挥了挥手,走开了。
直到从餐馆出来,我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原来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哭了,脸上全是湿漉漉的泪痕。
林晓洸,你看,就连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都比你要更懂得怎样尊重别人。当然,也许你根本没把我当做别人,或者我在你眼里连人都不是。而是一个没有自尊心,不需要被在乎的“丑八怪”,仅此而已。
不过没关系,今天一顿两百块钱的午餐,终于让我看清了现实——白日做梦,终究只是白日做梦。是梦,就迟早有醒的一天。同样,喜欢也迟早会有被耗尽的一天。
坐上公交之前,我最后看了一眼餐馆大门,笑了。原本要出来的林晓洸,见到我还没走,又不动声色的退了回去。这场人尽皆知的暗恋,真是有够蠢的,叶小鱼…;…;
回到家后,身心俱疲,加上高烧刚退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衣服都没换,一头栽进了床上。谁都别来烦我,让我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我又是打不死的叶小鱼。
可是事与愿违,刚闭上眼睛,我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不对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为什么在餐馆里,林晓洸听到我说王倩倩也在医院里,不是感到惊讶,而是问我:她有说是谁跟她一块儿去的医院吗?
正常情况下,就算要问,也会问:她也在医院?她去医院看什么病?或者,干脆直接跳过,继续下一个问题。
联想到在餐馆里,他总是时不时在掩饰自己的紧张和尴尬,我一直以为他是厌恶和我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缘故。现在看来,似乎并非我以为的那么简单。
谁跟她一块儿去的医院?自从王倩倩死后,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我的注意力一直被照片吸引,而王倩倩也自始至终没有提到过关于她自己以外的其他任何人。
林晓洸之所以会这么问,可能性只有两点:要么,他知道当天王倩倩去了医院,所以想知道是谁陪她去的。要么…;…;他不仅知道王倩倩当天去了医院,而且陪她去的,就是他自己!甚至更有可能,他是亲眼看着王倩倩拍下这些照片的。
如果,以上假设要成立的话,是不是表示,林晓洸知道王倩倩怀孕一事?
不对!如果这是真的,林晓洸这样问,分明是不打自招。他难道就不怕警方怀疑到他的身上?
可是老话也有说,做贼心虚。假设我就是林晓洸,那么根本无法得知当时王倩倩对我说了什么,说了多少,会不会牵连到自己。由此一来,确实会向最大嫌疑人试探口风,来确保自己的安全。更何况,这个最大嫌疑人还是自己的暗恋者。
前后仔细一联想,我决定还是再去找一次林晓洸,当面问问他:知不知道王倩倩肚子里的孩子是谁?也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洗刷自己的嫌疑,还自己一个清白。
当然,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办法——找到数码相机的下落。可惜,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估计头发都白了,还未必能找到。
出门前,我鼓起勇气给林晓洸打了个电话,想约他再次见面。结果一连打了四五个,愣是没接,不是正在通话中,就是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从我离开餐馆的那一刻起,他就把我的号码拉黑了。
没有办法,我只能先过去,到他家楼下守株待兔。别问我是怎么知道他家地址的,五年时间,要是连这点都不知道,我确实暗恋的很失败。
好在林晓洸是本市人,大学跟我一样走读。只不过他是家在这里,而我是为了晚上打工方便租的房子,两者性质不同。
到了他家楼下,已经临近傍晚。我不抱希望的去敲了敲门,果不出所料,没人。只能返回楼下,蹲在花坛边等他。这个时间,在外工作的人陆陆续续都下班了。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时不时还会警惕的打量几眼。估计在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丑八怪,鬼鬼祟祟的,该不会是小偷吧?
我懒得理会那些目光,自顾自等。等了半天,从天还亮一直等到完全暗下来,也没看到林晓洸的身影。
直到我心灰意冷,打算回家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纯棉t恤的男生出现在视线里。正是中午才见过面的林晓洸。
看到我出现在他家楼下,他一下瞪大了眼睛,表情比吞了苍蝇还夸张:“叶小鱼,你跟踪我?”语气里的鄙夷不言而喻。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赶紧解释,“我来之前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没办法,我才只好自己先过来了。”
“你找我什么事?”他离的我远远的,连像中午那样装也不屑装了。
我当做没在意,看了下四周人来人往的,觉得说话不方便,就说:“能不能上你家说?”
“叶小鱼,你还真是…;…;”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不耐烦的丢下一句,“我爸妈出差了,家里不方便待客。”
见他要上楼,我有些急了,灵光一闪,说道:“王倩倩,王倩倩还说了别的,关于你的事!”
话音刚落,原本抬脚上楼的林晓洸一下顿住了。昏黄的楼道里,他的背影微不可查的颤悸了一下。几秒钟之后,他转过身,看向我:“上楼说吧。”语气比刚才稍微柔和了几分。
进了林晓洸家,果然如他所说,他的父母都不在家。简约明快的欧式风格,让房子看起来和他人一样干净整洁。只是过于大的空间,和过于整洁的摆设,反倒也有冷清,空荡荡的感觉。
“你先坐,我给你倒杯茶。”林晓洸放下手中的书,进了厨房。我看了眼夹在书里的借阅卡,想来他一整个下午都呆在图书馆了。
接过他给我的一次性水杯,我说了声谢谢。他没有坐到沙发上,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我对面:“叶小鱼,现在能告诉我,王倩倩说了哪些关于我的话吗?”
我呷了口茶,目光定定的看着林晓洸。见他神色肃穆,下颚线紧绷,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心里更是多了几分笃定。左右一想,临时改变了主意。
四十、小日常
我发誓,这是我活到21年来睡得最憋屈的一觉。凤渊美其名曰:“怕你想不开。”而不顾我的坚决反对,堂而皇之的留下过了一夜。
期间,因为我屡次试图从房间溜走,又被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外的凤渊拎回来的时候,他终于发飙了。伸手在我后脑勺拍了一下,我就变得跟个硬邦邦的木头似的,一动不能动,被他搂在怀里睡了一晚上。
没错,其实最不能让我忍受的,是我居然还能在他怀里睡着的事实。天知道当我睁开眼睛看到凤渊笑得一脸邪魅的样子时,我有多么想掐死自己。
“孩子他娘,昨晚睡得可好?”他恶趣味的笑着,支着胳膊,撑着脑袋,星光般的眸子望着我。
孩子他娘你妹啊!我抽了下嘴角。窗外天色已经大亮,明晃晃的阳光洒进来,洋洋散散落在床上,照在凤渊的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整个人美得不似凡间之物。
不对!叶小鱼,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这个人是谁,你对着谁犯花痴也不能对着他!想想林晓洸,林晓洸比他靠谱一万倍!
“虽然我很想让你看个够,可是怎么办,我现在有事必须离开一趟。”他没有动,好笑的打量着我的神色,“乖乖待在家里,晚上我再来看你和孩子。”
“哦,对了。”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收起你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你这条小鱼永远都游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正想着等会去公园好好跑上几圈,再跳个远,下个腰,要是能来个后空翻外加前空翻就更好了。但被他怎么一说,顿时觉得被当众扒光了衣服一样,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反被他捏住了鼻子:“如果今天再被我逮到,就不是拉肚子那么简单了。”
“有种你就杀了我!”我毫不留情的拍开他的手。
“放心,比死更痛苦一百倍的惩罚很多。而且…;…;你以为死,就能摆脱我了么?”话落,我躲闪不及,唇上一冰就被他咬了一口。不等我反应,近在眼前的人已经凭空消失了。
尼玛,不是人了不起啊,得瑟什么劲!
凤渊一走,我很快冷静了下来。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原本请好的三天假,如今只剩下一天了,可事情却还没解决。而且从凤渊的态度不难看出,他对我肚子里这个怪胎的重视。
如果我一定要跟他硬碰硬的话,最好先给自己找好后路。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不会真蠢到为了一个怪胎而送命。
如此一来,也只能先把他稳住,然后从长计议,走一步看一步了。当然,这期间要是能找出他什么死**或弱点,那是再好不过的。
于是经过多方面考虑,打怪胎计划,就这么暂时被我搁置下来。不过很快,我又意识到了另外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当初才过了两天就被检查出来怀孕两个月,按照这个速度算,我现在是不是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
我迅速低头查看自己的肚子,因为常年过的节俭,吃的不多,加上学校餐馆两头跑,身体清瘦的不行。平坦的小腹一览无余,怎么看都不像是怀孕的样子,更别说有五个月了。
我刚想松口气,可转念一想,最近遇到的怪事还少吗,哪一件按常理出牌过?对待非常事件,就必须用非常手段。保险起见,还是上医院再做一次检查比较放心。
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一点没错。然而到了医院,时间就变得特不值钱。排队挂号,问诊等结果,一来而去,大半天就过去了。最后好不容易轮到我,医生就说了几句:“您怀孕两个月,宝宝很健康,记得定期来做检查。”
还是两个月,这个结果在情理之中又出人意料。为什么会一怀孕就有两个月,而现在又纹丝不动了?这个怪胎,到底是怎么长的,究竟要怎么算周期?想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所幸最坏的情况没有出现,至于其他的,到时候再说吧。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临近晚上六点,天色已经暗了。街道上人来车往,下班的下班,放学的放学,都在行色匆匆的往家赶。我摸了摸肚子,想到家中冷冰冰的毫无生气,心里突然升起一股疲倦感。原来无论怎么假装无所谓,对家的那份温暖和渴望,其实还是非常介意的。
“姑娘,好心的姑娘,帮帮我。”身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一下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回过头,看到一个衣着朴素,身形佝偻的老奶奶立在身后。她的手中提着一个竹篮子,里面放着两只被绑住翅膀的老母鸡,步履蹒跚的向我走来。
“老奶奶,发生什么事了?”童年生活中唯一给过我温暖的就是奶奶,因此出门在外,看到和奶奶差不多年纪的老人,我都会觉得亲切。
“姑娘,我迷路了,找不到我儿子家了,你能送送我吗?”她说着递过来一本破旧的记事本,上面第一页用蓝色的圆珠笔写着一个地址。
我凑近仔细看了几眼,这个地方倒是知道,不过离得有些远,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城中村。我犹豫的看了看天色,又看老奶奶一脸焦急的模样,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一路上换了三辆公交车,加上之前是下班高峰期,所以在下车的时候差不多都快到晚上八点了。而后面还有一大段的路没有公交经过,必须步行。我本来想着送到她认识路的地方就调头回家,可半路老奶奶又说提着篮子胳膊酸。最后心一横,拎过篮子,还是送佛送到西吧。
“姑娘,你真是菩萨心肠。”老奶奶眯着眼睛,笑得很慈祥,“我要有你这么一个孙女就好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您别客气。”我一边走一边望着前方,昏黄的路灯下,两旁茂盛的夹竹桃影影绰绰,投下大片的黑影。越往里走就越冷清,行人三三两两稀稀拉拉,偶尔夜风吹来,还会带起一阵地上的尘土。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总觉得离目的地越近,篮子里的两只老母鸡就越不安分。之前一声不吭,现在一直在“咯咯咯”的低声叫唤,急促而烦躁。甚至被绑住翅膀的身体也在瑟瑟发抖,俨然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莫非,它们知道一到家自己就要被宰了炖汤吃,所以在害怕?
人的情绪是很容易受干扰的,本来天色已晚,走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就有些提心吊胆。现在被两只老母鸡这么一弄,我心里也莫名其妙跟着紧张起来。
“姑娘别见笑,这里虽然环境不怎么样,但人都好着呢。”老奶奶看出我的怯意,宽慰道,“我们都是外地来的,在城里找份工作不容易,现在什么东西都贵,为了省钱,只能租便宜房子住。”
“您别这么说,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孩子,知道生活不容易。”看来因为我的害怕倒让老奶奶误会了,还以为我看不起穷人。
“那就好,那就好,现在像你这样的孩子确实不多了。”灯光照在她饱经风霜的脸上,显得有几分萧瑟。
两人边走边聊,时间倒也过得快,转眼就到了村口。我把篮子递给老奶奶,笑着说:“我就送您到这里了,您慢点走,再见!”
“哎,姑娘等等!”不料老奶奶接过篮子后,不由分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你大老远把老太婆我送回家,一定还没吃饭,我这么让你饿着肚子回去,心里实在不过意,吃顿便饭再走吧。”
“不麻烦了,我回家随便吃点就成,您…;…;”
“这是老太婆我的一番心意,姑娘就不要推辞了。”
我拒绝的话说到一半被打断了,老奶奶拉着我就往前面走。她力气大的出奇,我用力挣脱了几下,手腕都开始隐隐作痛,愣是没挣开。
无奈之下,我只能点头答应:“那就打扰了。”
这回她没再说话,而是转过头,冲我微微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昏暗的四下里,我莫名觉得这个笑有点渗人,后脊梁骨毛毛的。
四十一、二十万礼金
也不知断了有多久,整个手掌在跳跃的烛光下已经呈现出骇人的青灰色。一根根枯竭的筋骨如同蛆虫一般附着在失去水分的皮肤下,又冷又硬。让人在感觉惊悚的同时,是说不出的恶心。
如果不是被一块灰褐色的麻布从断裂的手腕一直缠绕到手掌处,加上药效麻痹了我的神经,我怎么可能到现在才发现!从惊恐中回过神,我倒抽一口凉气,忙不迭将这只可怕的断手丢了出去。
“呵呵…;…;”就在我瑟瑟发抖,惊魂未定之际,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然从我里侧的方向飘了过来,“老婆,你怎么把我的手给扔了?”
听到老婆两个字,我第一反应本能的想到了凤渊,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凤渊的声音虽然轻挑,却不轻浮,虽然邪魅,却不邪气。而这个声音,明显既轻浮又邪气,还带着浓浓的流里流气。
难道这个房间里,除了我还有别人?意识到这一点,我瞬间睁大眼睛,想把四周看的更清楚。然而事与愿违,我的脖子还没有恢复知觉,只有眼珠子能转,视线所及的范围小之又小,根本无法看清是谁在说话。
“老婆,你是在找我吗?”正当我打算放弃的时候,感觉眼前猛的一黑,一张脸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上方,挡住了原本就微弱的光线。
“啊!”等看清楚眼前这张脸后,我不可抑制的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大脑一片空白,好像随时都要晕过去。但如果真的能晕过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偏偏整个人被吓得格外精神,就算吓尿也未必可能会吓晕。
除了血肉模糊还是血肉模糊,濒临脱线的大脑已经想不出更多的词汇来形容这张脸。豁着口子的嘴巴,白森森的两排牙齿就这么暴露在空气里,随着他说话的幅度,不知是口水还是血水的液体不断往下渗,滴落到我的胸前。脸颊两侧仿佛被人拿来切过生鱼片似的,刀口纵横,皮肉外翻,有几处还深可见骨。而尤其令人感到害怕和恶心的是,右侧脑袋几乎有一半被直接削掉了,露出白花花的脑浆,和半只挂在眼眶外面的眼球。
我动了动嘴巴,极度的恐惧愣是让我发不出一个音来。无法动弹的身体也只能如一条咸鱼般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迫使我和这样一张脸大眼瞪小眼。
“老婆,你可真漂亮。”轻浮的语气中夹杂着明显的欲念,对方说着,还用冰冷的手抚摸了一下我的脸。
我这才注意到,他其中的一只手仿佛被什么利器切断了,手腕处伤口整齐划一,异常平整。我立马想到了刚才被自己丢出去的那只断手,难道眼前这个磕碜到已经完全看不出人样的人,就是钱三爷的儿子,钱亮?
不对!一个人要是被弄成这样,怎么可能还活着?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前后仔细一想,一个恐怖的猜测慢慢浮现在脑海里——钱三爷的儿子,其实早就已经死了!那个男人之所以会被免去那么多债务,是因为,要和我结婚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活人!
“老婆,你怎么不说话?”见我没动静,这张脸悠的一下挨过来,几乎要碰上我的鼻子尖了。
我吓得顿时尖声厉叫:“你滚开,别碰我!”
“嘿嘿,你都是我老婆了,我怎么就不能碰你?”对方咂巴几下嘴,面目全非的脸狞笑了一下,“你不让我碰,我偏要碰,看你把我怎么样。”说完,张嘴就要亲上来。
眼看越挨越近,就要亲上了,我急火攻心,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药效还没过脖子竟往旁边使劲一扭,险险避开了。
“不错,性子够硬,爷喜欢。”见我躲开,他也不生气,作势又要往下亲。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现在这样完全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不行,当务之急一定要想个办法让他知难而退!我再次躲开他的攻势后,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急切的大喊道:“你不能碰我,因为我是凤渊的女人!”
即便心里不愿承认,可想到黄皮子和王倩倩对凤渊毕恭毕敬的态度,就算现在他本尊不在这里,起码也能对这个钱三爷的鬼儿子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就在我以为对方听到凤渊的名字会吓得大惊失色的时候,不料他只是乐不可支的咧开了骇人的嘴巴,剩下一边的瞳孔里满是不屑的神情:“今天你跟我拜了堂,成了亲,就是我钱亮的老婆。我管他是凤渊还是凤凰,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在我的地盘也照样剐他三斤肉!”
等等,怎么和我心里的台词不一样,难道剧情有变?听他的口气,好像压根就不认识凤渊,怎么会这样?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敢对他不敬,当心让你魂飞魄散!”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不知道。”结果对方的回答又是让我一阵错愕,“不如老婆你告诉我,回头我好去收拾他。”
这鬼他妈难道是火星上来的吗,怎么就听不懂人话?重点呢,重点?此刻的我崩溃已经远胜过于恐惧,只想尽快打消他要跟我亲近的念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他是什么人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他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就行。”
“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不只是你,你们钱家上下老小,都难逃一死!”
听我说完这句话,对方终于有了反应。皮肉外翻的脸颊猛烈的抽搐了几下,眼眶几乎要瞪裂了,半晌才分外阴沉的怒吼一声:“你这个贱人,竟敢骗老子!明明就是一只破鞋,还敢跟我成亲?我先收拾你,回头再去杀了那个奸夫!”
“…;…;”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气,我欲哭无泪。凤渊啊凤渊,你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这货会不认识你?平时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我扯都扯不掉,现在需要你的时候,你他妈到底在哪里?早知道会弄巧成拙,我打死也不会提你半个字!等你回来,就等着给我们娘两收尸吧,如果还有尸的话!
根本不给我再开口的机会,这个叫钱亮的恶鬼龇牙咧嘴的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怒气,胳膊一挥,就用仅剩的一只手掐住了我的脖子:“贱人,敢给我戴绿帽子,我现在就灭了你肚子里的野种!”
“咳咳!”我被掐的胸腔一阵发紧,眼泪水都迸了出来。也不管对方的样子多么惊悚,两只手豁出去般拼命朝他打去,“我又没有…;…;答应嫁给你,是你…;…;咳咳!”
随着脖子上手指的力道越收越紧,后半句话我怎么也说不出来。想想自己今晚就要死在这里,真是比窦娥还冤。看来这次回老家,真的是来错了。奶奶如果在天有灵,看到我这样,一定又要自责了。
“去死吧,荡妇!”耳边不时传来钱亮阴恻恻的声音,我的意识开始变得飘忽起来。
不知道这个恶鬼对我做了什么,迷迷糊糊中我感觉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慢慢地在往上蔓延,一直到了小腹处才停下。没等我松口气,紧接着就从小腹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仿佛要活生生把我撕成两半一样,原本涣散的意识又清晰了。
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脖子被用力扼住,小腹如刀在剐,整个人不亚于被凌迟。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处在冰火两重天中,想晕晕不了,想死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
“凤渊…;…;救我!”就在我撑到极点,满心绝望之际,口中无意识的喊出了一句低喃,轻到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贱人,死到临头,你还想说什…;…;啊!”钱亮话说到一半,莫名其妙间突然被打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异常惨烈的低吼。
下一秒,我只觉得眼前闪过一片雪亮的光芒,如同晚间行驶在山路上的汽车打开的远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与此同时,扼住我脖子的力道和腹部的绞痛也顿时消失了。
一直到白光渐渐微弱下去,我才发现是凤渊送我的那串幽蓝色的手链发出来的。也不知道刚才的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的钱亮,就这么凭空在眼前像水蒸气一样蒸发了。
是它救了我?看着手链,我的手指不自觉的抚摸了上去。往常冰凉的触感,此刻变得分外温和。仿佛有生命一般,在我指尖的触碰下,一道暖流源源不断的汇聚到我的胸口。原本瘫软无力的四肢,逐渐恢复了力气。
我从床上爬起来,心头百感交集——所以凤渊一开始将手链送给我,就是为了防止像今天这样的意外发生吗?当他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也能够保护我不受到伤害…;…;
回想过往,我不禁有些酸涩:凤渊,到底还有哪些你为我做的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不!叶小鱼,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当务之急是马上离开这里!
我飞快的朝门边跑去,结果手还没碰到门把,就被人从外面猛的推了进来。突如其来的一下,我没站稳,一个趔跌摔在地上坐了个屁股蹲。
“怎么是你?”我看着来人,惊愕的低呼一句。
四十二、欠债还“指”
“姑娘别怕。”她故意把语调拖得又细又长,眯起来的双眼冒着精光,“我们不干什么,只是肚子饿了,想吃顿好的。”
说话间,骨瘦如柴的手指在我脸颊上来回摩挲了几下,紧跟着我就看到她的口水从带着绒毛的嘴角边淌了下来。
我忍住胃部的不适感,强装镇定的指着桌子上的大碗:“饭就在那里,你们去吃,不用管我。”
“嘿嘿,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那只手慢慢从我脸上挪开,突然间又重重按在了我肚子上,“你这里怀的可是个好东西,老天爷开眼,竟让我黄婆子捡了这么大个便宜。”
我被她按得腹部一阵绞痛,整个人弓了起来。浑浑噩噩间,好像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但有一点可以非常确定,这两个似人非人的东西,是冲着我肚子里的怪胎来的。所以,我现在落到这个下场,归根结底都怪凤渊这个始作俑者。
“娘,你跟她讲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只要吃了她肚子里的阴世子,我们就能多一百年修为,外头还不知道多少人眼馋呢!”她儿子催促道。
他们要吃我肚子里的怪胎!虽然我是不喜欢它,但从来没有想过要这样把它处理掉。更何况,他们要是把它吃了,我还能活命么?
冷汗刷刷从后背冒出来,我顿时想到了进院子时那些人贪婪饥饿的眼神。现在看来,应该和眼前这两个是一路货色。那么,就算我有机会从这里逃出去,最后还是会落入外面那些东西的手里。看来今晚,凶多吉少。
可是我就想不明白了,他们到底是怎么看出我怀孕的?为什么吃了我肚子里的怪胎能增加修为,还把它叫做阴世子?
“姑娘,要怪只怪你自己不走运,”这个自称是黄婆子的东西咧嘴一笑,两侧白森森的牙齿就露了出来,“到了那边可别记恨我们。”
话音刚落,我只觉得胸口袭来一股劲风,她无比锋利的指甲瞄准我的腹部就切了过来。
糟糕!说时迟那时快,眼看要被开膛破肚的一瞬间,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我迅速侧身就地一滚,她尖刀似的指甲就擦着我的耳朵根划了过去。我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痛,用手一摸,耳朵已经流血了。根本不敢想象,如果刚才那一下没有躲过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别白费功夫了,你逃不掉的。”她儿子见我躲过一击,立马从后面截住我的去路,再次向我袭来。
我本想故技重施,谁料被黄婆子一眼看穿,在她儿子出手的同时,她也飞快扑了过来。在他们一前一后夹击下,我俨然成了一块夹心饼干,逃无可逃。
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我绝望的站在原地,连最后的挣扎都放弃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感觉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被凌空提了起来。下一秒,已经稳稳落入了一个冷冰冰的怀抱。
我愣愣的抬起头,思绪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就对上了一双好似星光般璀璨的眸子。而此刻这双漂亮的眼眸里,满是焦虑,担忧,惊怕,种种情绪糅杂在一起,竟显得分外温柔,完全没有了往日居高临下的气势和恶趣味的戏谑。
“凤渊,你怎么来了?”我定定的望着他,一时间竟看得挪不开眼睛。
“我再不来,你是不是预备把我们儿子当成下酒菜,孝敬给这两只胆大妄为的畜生?”
原来如此!听他说完,我立马清醒了——自己刚才居然会因为他的出现而感动,现在看来完全是想太多。他来救我,不过是因为我肚子里怀了他的种而已。更何况,要不是因为这个种,我至于落到这个田地吗?
想到这里,我一下挣开他的怀抱,往后退了几步:“当成下酒菜又怎么样,还不是拜你所赐?”
“坏东西,一到了我这里就变得牙尖嘴利。啧?”不知看到了什么,他语气一顿,眉头蹙了起来。
“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只见他头也不回的抬起右手,五指成爪,在空气中用力一扯,便听到一声尖锐无比的惨叫彻响整个房子。
我循声望去,在看清楚发生的一幕后,一下没忍住,跪在地上吐了起来。
黄婆子身体抖得筛子一般,惊恐万分的看着她的儿子。她儿子倒在一边,面无血色,早已晕死过去。而他的不远处,散落着两只鲜血淋淋的胳膊,就像被野狗丢弃的两根臭骨,惨不忍睹。
入眼处皆是一片刺目的红,我看着两只被硬生生扯下来的残肢,感觉自己的肩膀也在隐隐作痛,于是吐得更厉害了。
“凤渊大人饶命,饶命啊!”黄婆子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伏在地上拼命磕头,一个比一个响,“小的一时糊涂啊,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我吐得胆汁都快吐出来了,在听到黄婆子这么说的时候,还是不由的愣了一下:凤渊大人?这又是什么情况?
“以后?”凤渊听罢,眼角都没抬一下,冷冷吐出两个字。随后俯身,把我打横抱了起来。
我诧异于他在如此暴虐冷酷的同时,居然还会顾及到我的感受,耳边又响起了黄婆子的哀求声:“没有以后了,再也不会有以后了!小的真的知错了,看在这位姑娘毫发无损的份上,还望凤渊大人网开一面!”
“你应该为她的毫发无损感到庆幸,否则,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从头到尾,凤渊都没有看过他们一眼,目光始终停留在我的脸上。
“开恩呐,小的不知那是您的孩子,如果知道…;…;啊!”
黄婆子话没说完,我就看到凤渊笑意森然的勾了下嘴角。紧接着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黄婆子的双眼就变成了两个骇人的血窟窿。
如果说之前我吐是因为觉得恶心,那么这一刻,我只感觉到了透彻四肢百骸的寒意。他这么做,到底是在替我出气,还是在杀鸡儆猴?如果当初我真的把他的孩子打掉了,那么他们的下场,会不会就是我的下场?
一时间我竟不敢往下细想,眼前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望着他线条优美的侧脸,我的脑海里闪过一句话: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有毒。
“他,是你的孩子吧?”仿佛对一切视若无睹,凤渊又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之前还在惨叫的黄婆子立马噤若寒蝉,几秒钟后,明白过来凤渊的意思,脑门磕在地上咚咚响:“ 大人,您要怪就怪小的,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不关他的事!”
“呵,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察觉到他又要有所动作,我拽着他衣襟的手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心底里恐惧不知道这一次他又要用什么手段惩罚这对母子。并不是我同情心泛滥,而是这样的折磨,不如把他们直接杀了更痛快。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害怕的同时,原本嘴角挂着冷笑的人,突然紧抿了一下唇,似乎做出了某种妥协一般微不可觉的叹了口气。之后双眸一沉,目光终于扫了过去,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如获大赦,黄婆子又连磕三个响头。生怕凤渊反悔似的,不敢多做停留,摸索着背起她的儿子,一瞬间消失在了屋子里。
“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剧情发展太快,我有点蒙。
“黄皮子。”凤渊一边说,一边冷眼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陈设,随后抱着我走出了院子。
四十三、学雷锋
整块黑板的三分之一都被大大小小的照片占据了。照片的背景是医院,里面除了偶尔拍到的几个行人外,唯一的主角就是我。有在排队挂号付费的,有拿着检查报告单的,也有靠在走廊上发呆的。
其中最最醒目的一张,还被刻意放大,贴在黑板的正中间。照片中的我,拿着病历卡,正神色憔悴的朝问诊室走去。问诊室的右上方挂着一块白底蓝字的牌子:妇产科。
而这张照片下方的空白处,还被人用红色的粉笔写着几个大字:叶小鱼是表子!字迹狂狷潦草,无从考究出自谁手。当然,这已经不重要了。
“叶小鱼,你该不会想说这些照片是假的吧?”见我没有反应,王倩倩面露讥色。
这些照片当然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因为上面的每一个场景,都是我昨天在医院检查时的的确确发生过的。也正因为是真的,我才觉得害怕,为什么会有这些照片,到底是谁拍的,是巧合还是有人在故意跟踪我?
一时间千头万绪,搅得我心乱如麻,雨天沉闷的空气更是让我头痛欲裂,喘不过气来。
“怎么没话说了,你刚才不是很理直气壮吗?不知道这些照片算不算见不得人,要不你跟大家解释解释?”
面对王倩倩的咄咄逼人,我只能咬着嘴唇,双手攥紧拳头。感觉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在颤悸,好像只要过了这一秒,下一秒就会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而此刻我不合时宜的沉默,又恰巧从侧面证实了照片上的事,更是给了别人妄加揣测的理由。
“真没看出来啊,原来钟无艳私生活还挺丰富的。”
“果然人不可貌相,以前我还觉得她挺实在,虽然长得是丑了点。”
“切,没听过老话说丑人多作怪吗,平时一副清高德行还不都是装的。”
人天性都有恶的一面,尤其喜欢看别人出丑,来满足自己的猎奇心理。尽管很多时候都不会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但只要是在适当的场合,有适当的对象,被适当的人挑拨,这丑陋的一面就会被无数倍放大。
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非议声,脑海中一直紧绷的一根弦终于断了,恍惚间我觉得自己仿佛超脱了,整个人轻飘飘的要飞起来一般。然而实事上,我只是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其实有那么一刻,我是不打算爬起来的,就想着直接摔死好了,一了百了。可正当我心灰意冷的时候,耳边骤然响起一声婴孩的啼哭。那么清脆,那么纯真,失神间,人就已经重新爬起来了。
“呦,说不过就演苦肉计吗,还真像那么回事。”王倩倩嗤笑道,说着脑袋还故意靠到了林晓洸肩膀上,眼神挑衅的看着我。
我差点忘了,他们两个现在已经在交往了。我的视线掠过王倩倩,落在林晓洸的脸上。看着自己一路追随,喜欢了五年的男生,尽管知道不切实际,可是这个时候,我多么希望他能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哪怕只是一句:“你们别说了。”我都愿意感激他一辈子。
但其实他只是淡漠的瞟了我一眼,又低头看书了。王倩倩的头还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对于他而言,连落进眼睛的一粒灰尘都不如。
“你们都在干什么,不知道已经上课了吗?”老师出现在门口,打断了这出闹剧,“多大的人了,还在闹闹闹!”
“叶小鱼,别干杵着,回你自己座位去。”谢了顶的历史老师挥手赶我,可惜我的尴尬并没有就此结束,“等一下,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他话一说完,班上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我的脸上。
“老师,您自己看不就知道了吗?”刘玲捂着嘴笑。
历史老师闻言,朝每张照片扫了一眼。整个过程,站在他旁边的我,跟当众被扒光衣服没有两样。片刻,他狐疑的问我:“叶小鱼,照片里的人真是你?”
也难怪他不信,我的历史成绩一向出挑,平时给老师的印象也十分稳重自律,现在乍然知道一个乖学生背后的秘密,不吃惊才怪。
“是我。”我平静的抬起头,不再闪躲。
既然都那么想看我的笑话,就让你们看个够吧!我索性当着老师的面,将照片一张一张有条不紊的撕下来,然后码整齐,带着回到了座位上。
照片扔进了书包,我趴在桌子上,浑浑噩噩的整堂课都没在听。头痛到视线都有些模糊了,耳边却全是听不清内容但又知道是在说我的议论声。到最后,连什么时候下课的都不知道,还是被一本从天而降的英译词典砸醒的。
我忍着痛抬起头,对上了王倩倩的眼睛。她夸张的喊了句:“哎呀!真不好意思,我手滑了。”
“没事。”我懒得跟她多做纠缠。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刚说完,李萌就接过了话茬:“果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啊,居然还睡得着,要我是你,早就自挂东南枝了。”
我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趴在桌子上打算继续眯一会。结果有人凑了过来,挨近我的耳朵根,低低说了一句:“叶小鱼,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拍的照片吗?”
我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王倩倩:“没兴趣。”
不是真的没兴趣,而是我已经猜到了是谁拍的。除了这三个无所事事的大小姐,还有谁会这么无聊。虽然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撞见的,但毫无疑问,这些照片就是出自她们其中一人之手。
“脾气还挺倔的。”像是早有所料,王倩倩冷笑着又说道,“如果我说要把这些照片放到学校论坛去,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去观摩?”
“王倩倩,你别欺人太甚!”我蹭的从座位上蹿起来。
照片放在自己班级和学校论坛完全是两码事,一个再闹得怎么凶,也只是小范围。一个要是传开了,不仅让我以后没脸出门,更可能直接印象这学期的奖学金申请。
“不容易啊,总算知道害怕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盯着她的眼睛。
“中午十二点,教学楼天台不见不散。”转身离开前,她神色鄙夷的补充道,“你可以不来,但有什么后果,我就不能保证了。”
放学后,我随便在食堂打了份蛋炒饭,本来因为发烧没胃口,强迫自己吃了几口,结果还吐了。该死!这一切全都怪凤渊这个蛇精病!要不是他,我能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我憋了一肚子火,饭也不吃了,直奔教学楼天台。
“来的还挺准时的。”王倩倩看了眼手表。让我惊讶的是,来的只有她个人,李萌和刘玲根本不在。
“有什么话,你现在可以说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淡粉色的数码相机,随意晃了晃,踱步向我走来:“如你所料,照片是我拍的,不过我并没有故意跟踪你,只是恰好碰到而已。”
见我不接话,她自顾往下说:“你一定很奇怪吧,为什么我总是处处针对你?”
是啊,我跟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以前不算融洽,但好歹井水不犯河水。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学期一开学,她就开始对我百般刁难。
“为什么?”我也很想知道原因。
“因为林晓洸说,只要我的成绩可以超过你一次,就答应跟我交往。”说到这里,王倩倩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上次期末考,我只差了你两分而已,你知道这两分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你们两个人的事,干嘛拉上我?”听到林晓洸拿我和王倩倩做比较,其实我还是挺开心的,看来在他心里,我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你以为我愿意?林晓洸说,他不想跟一个连丑八怪都不如的人交往!”
这一句话,瞬间将我打入地狱。我甚至宁愿他永远无视我,也不想知道自己如此不堪。
“如今他好不容易答应跟我交往了,可前提是这次一定要超过你。所以,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即使她不说交易的内容,我也大概能猜到:“只要你不参加下周的期末考试,我就把照片全都删掉。”
“另外,你以后都不许喜欢林晓洸,最好能离他多远就离多远!”
这他妈才真的叫躺着中枪!除了为什么,我还能问什么呢?
“很简单,和你这样的人喜欢同一个人,让我觉得恶心。”
听到这里,我笑了,凑近她,一字一顿的说道:“白日做梦!”话落不等她反应,我扬手就给了她一大耳刮子:“这是上次还你的,利息就免了。”
“你…;…;”王倩倩捂着脸要打回去,我不傻,偏头一闪躲开了。随后也不管她在身后气得如何跳脚,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天台。
和喜不喜欢林晓洸无关,从她说出交易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打算答应她。人可以丑,可以穷,但不能懦弱,更不能没有脑子。我今天退一步,明天就要退两步,直到最后就会退无可退。照片什么的要发就发吧,我不信都倒霉到这份上了,还能糟糕到哪里去!
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但天还是阴沉的可怕,风吹在脸上很凉,完全不像初夏的天气。
我深呼一口气,觉得胃里还是恶心的慌,想去小卖部买瓶水漱漱口。刚走出去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四下里响起了女生歇斯底里的尖叫。刚从食堂出来的人群,顿时沸腾了。
我不明所以的回过头,当场吓瘫在了地上。
四十四、新来的邻居
“叶小鱼,你好,我是林晓洸。”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清冽的好似不食人间烟火。
当初高中开学典礼上,作为新生代表的林晓洸就是用这种语调把演讲稿说了一遍。也许就是从那一刻起,我被他仿佛是从画卷上走出来的一般,浓郁的书生气质所吸引了。
“嗯,你找我有什么事?”指甲不知不觉陷进了了手掌心。
那头林晓洸迟疑了一下,复又开口说道:“你现在有时间吗?”
这是在邀请我?有有有,就算没时间也会有时间!内心世界的我正在宇宙大爆发,而实际上的我只是冷冷的回应:“不忙。”
我靠!这么惜字如金是闹那样?
“我在好客来订了位子,想请你吃个午饭,你过来吗?”听到我有时间,他似乎松了口气。
好客来是我们学校附近一家有名的私房餐馆,老板是四川人,地道的蜀中风味,加上价格实惠,菜量也多,很受大学生喜欢。当然,我只是偶尔路过几次,并没有进去吃过。
听他说完,我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大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半空中,和白日做梦这句话倒挺应景的。
“叶小鱼,你来吗?”
因为我迟迟没有回答,电话那头林晓洸又问了一遍,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赶紧说道:“去!”说完发觉语气不对,干咳了一声,故意放缓语速:“嗯,我一会儿过去。”
“那好,我等你。”
挂了电话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沉浸在那句“我等你”的臆想中,连走路都轻飘飘的,感觉像踩在棉花上。
公交车上,我一路都在猜测林晓洸请我吃饭的原因。喜欢我,要跟我表白?肯定不可能!昨天在教室里,他也看到了那些照片,听到了那些话。
以他的脾性,我没有怀孕前,他都不愿搭理我,更何况现在知道我已经成了孩子他妈,更不会拿正眼看我。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觉得奇怪,这餐饭究竟代表着什么意义。
难道他也以为是我杀了王倩倩,所以要找我替她报仇?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毕竟再怎么说,王倩倩都是他的女朋友。但是找人报仇,不该是这副好商量的语气才对。
或许,一切根本没有我想的那么复杂,他不过就是想了解下情况而已。但要真是这样,我倒为难了,赵恒再三叮嘱不能将谈话内容外泄,到时候万一林晓洸问起来,我也只能打马虎眼了。
这样一路胡思乱想,很快就到站了。还没走到餐馆门口,远远就看到林晓洸站在马路对面,冲我在挥手,笑的有些牵强。
“进去吧,菜都已经上齐了。”
我从他身边经过,他的身体微不可查的往一旁躲了一下。细节从来不会骗人,所以,即便他请我吃饭,也并不妨碍他讨厌我。
“嗯。”我也跟着冷淡的应了一声,由他引路,坐到了餐桌前。
两人默不作声的吃了一小会儿,谁都没有开口。我已经从一开始接到他电话的狂喜,到在公车上的猜疑,到餐馆门口见面的失落,最后全都变成了现在的心灰意冷。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好期待的,我只是还没死心而已。心事重重的吃着菜,我都没功夫去想两人这个样子尴不尴尬。
反倒还是林晓洸先开口了:“叶小鱼,这次请你吃饭,我是想问你一些事。”
果然,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嗯,你问,能说的我都会告诉你。”言外之意是,不该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关于王倩倩的死,你怎么看?”
“啊?”我一愣。
这个问题可难倒我了。要说出乎意料吧,也在情理之中。可要说情理之中吧,好像不该是这个问法。正常点的开头,不应该是:“你知道王倩倩是怎么死的吗?”
让我谈谈看法,人都死了,我能有什么看法?可吐槽归吐槽,问题还是得回答,谁叫对方是林晓洸呢:“对于她的死,我很遗憾,可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
这话官方的不能再官方,简直滴水不漏。显然,林晓洸也没料到我会用这种态度对他,一双猫儿眼似的瞳孔凝滞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自然:“我的意思是说,对于王倩倩的死,警察那边有线索了吗?”
我夹了一大筷子干煸四季豆塞进嘴里,辣的呼哧呼哧眼泪水直流,却还偏偏笑着接过话茬:“不是很清楚,他们就问了我关于照片的事。”
“照片?那你是怎么回答的?”说着他夹了一块水煮肉片到我碗里。
只是不巧,在他要收回之际,我的筷子不小心碰到了他的筷子:“对不起!”
“没关系。”他扯了一下嘴角。
看着林晓洸故作热情的样子,我心里苦笑了一下:我是真心喜欢你不假,但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更不是传染病患者。我看得见你掩藏不住的嫌弃,也听得见你内心的鄙夷,更注意到了你再也没有动过一下的筷子。
可能从一开始就把你放在了神坛上,想象的太遥不可及,才会被表面的光芒遮住眼睛,看不到一些本该早就看到的东西。
这一刻,看着近在咫尺的林晓洸,我却莫名其妙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不介意被我碰到筷子,或许还会恨不得把我碗里的菜都抢走,塞进自己嘴里也难说。
“叶小鱼,你在笑什么?”林晓洸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猛然回过神:“啊,我有笑吗?”
“有啊,就刚刚。”林晓洸奇怪的望着我,“你自己没感觉吗?”
我摇摇头,还真没感觉。我为什么要笑,又没有发生什么好笑的事情。想到他之前的问题,我接着说:“关于照片的事情,警察也没多问,只是提到王倩倩为什么会拍到这些照片。”我尽量挑无关紧要的说。
“那你知道王倩倩是怎么拍到的吗?”林晓洸拿调羹舀汤的手顿了一下,看向我。
“知道,她亲口告诉我的。”想到王倩倩在天台拿着相机,跩的二五八万的让我别参加期末考试的表情,我就恨得牙根痒痒。
也许是我的表情有些狰狞,林晓洸扯出一个笑,讪讪的附和着,比哭还难看。也不知是我过于敏感,还是眼花看错了,总觉得今天的林晓洸怪怪的,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刚要开口回答,眼角一抬,意外的瞥到斜后方的靠窗位子上坐着两个女生。戴着墨镜和鸭舌帽,正鬼鬼祟祟的朝这边张望。见我看过去,那两人迅速回过头,假装在吃饭聊天,举止怪异做作。
我心里嗤笑一声,除了李萌和刘玲,还能是谁?即便她们打扮成这样,从外形和感觉上,还是被我一眼认出来。
也是到了这份上,我才明白过来这顿午饭的真正目的。显然,刘玲和李萌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餐馆里,她们打扮成这样,绝对是有备而来。
此时此刻,林晓洸之所以坐在我对面,问东问西,又神色尴尬,多半也是李萌和刘玲的主意。知道我喜欢林晓洸,所以特意派他来探口风,试图从我这里套出真相。当然,就算没有真相,他们也会好好利用我说的话,来制造真相。
和刘玲,李萌一样,林晓洸也以为是王倩倩的所作所为刺激到了我,所以才会让我产生报复心理,并痛下杀手。说来说去,这三人就是一口咬定我是杀人凶手。
意识到这一点,我心里反倒坦然了。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慢悠悠的喝了两口,说道:“王倩倩都跟我说了,关于照片是怎么来的,以及她拍这些照片的目的。”
“因为,照片就是她亲手拍的。”我抬起头看向林晓洸,“她当时人就在医院。”至于目的,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后半句话,我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的在心中问了一句: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呢?被我喜欢,会觉得恶心,你可以当面告诉我,也比在那样的情况下被告知要好接受的多。
所以说,人果然是犯贱: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觉得他好,越想千方百计的降低自己的姿态,来讨对方欢心。而被喜欢的,总是有恃无恐,因为总有人像我这样作践自己,不知好歹。
林晓洸被我看得有些不自然,眼睛飘忽了一下,才继续问道:“她有说是谁跟她一块儿去的医院吗?”
这个倒真没有提起,我回忆了一下,摇摇头。
“啊!你没长眼睛吗,这么烫的水你往我身上倒!”我正想问他为什么会这么问,餐馆大堂突然响起一声尖叫,紧接着传来高八度的谩骂声;“你知不知道这开水有多烫,你被烫一下试试?别跟我说对不起,把你们经理叫来!”
说话的人正是刘玲,她手指着一个服务生的鼻子,怒气冲冲。再看她的裙子,上面湿漉漉的一片,还在不断往下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