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自作孽,不可活
“对,没错!”只是好商量归好商量,原则问题,坚决不能退让!
我望着咫尺之遥,好似星辰一般璀然的双眸,狠狠心,打消了对方企图逃避惩罚的侥幸心理。
“既然老婆执意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吃了个闭门羹,凤渊仰面躺在床上,张开双臂,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语气恹恹的说道,“只是要我道歉的话,一个大男人,还真是说不出口。”
“所以,只能麻烦我家小鱼儿,自己想想办法了。”话落,眼帘一垂,又万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像因为帮不上我什么忙,而觉得十分愧疚。
尼玛,现在知道要面子了?当初闷声不吭,丢下我一个人去面对一切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我忿忿的咬了一下牙,总算明白过来,眼前这个看似认错态度良好的“窝囊废”,实际上就是一块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硬骨头”。
“行,你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想到这货没有灵力,如今也是煮熟的鸭子只剩下嘴硬了,我的心里底气又足了几分,“你瞧好了,等会儿可千万别哭着求我饶了你!”
不要以为凤渊才刚醒来,咱们小别胜新婚,我是吓唬吓唬他的。腻歪什么时候不可以?但做规矩这种事,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想罢,我已经闭上眼睛,和之前的许多次一样,集中精神,开始小心翼翼的调动身上的灵力。说实话,虽然没有使用枫棱,但我依然不敢太过轻举妄动。毕竟一个不留神遭到反噬,可不是闹着玩的。
几分之一秒后,等再度睁开眼睛,我不禁缓缓的勾起了嘴角,一个念头率先闯进了脑海:既然这个蛇精病无惧我的警告,那我就束住他的双手双脚,先给他来个下马威。让他知道我叶小鱼不是闹着玩儿的,然后再从长计议,慢慢盘算该怎么教训他。
说到做到,我眼神一凌,也不迟疑,视线飞快的从凤渊的脸上扫过。紧跟着就见他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蓦地一下睁大了。下一秒,便当真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怎么样,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我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故作冷傲的看着眼前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如今跟一条咸鱼一样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要说不解气,那肯定是假的——哈哈!凤渊,想不到吧,你也有今天?让你总是小瞧我,不把我放在眼里,平日还老欺负我,今天我要连本带利的全都讨回来!
什么,你们说我乘人之危?这货趁我之危的时候难道还少么?啥,等到他三天后恢复灵力,一定有我好受的?不不不,你们要这么想。如果我连这次机会都错过了,那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起码现在豁出去,以后回忆起来,我还打过一次光荣的翻身战不是。
再说了,恢复灵力又怎么样?好歹我也是他媳妇儿!难不成一恢复灵力,他还能把我给大卸八块了?
“老婆……”被我束住手脚,凤渊难以置信的眨了一下眼睛。面对我肆无忌惮的挑衅,原本漫不经心的脸上,表情微微开始出现了动摇:“不如你先把我放了?”
“至于其他,我们心平气和的来谈一谈,怎么样?”谈你妹!我要把你放了,万一你使诈怎么办?
“不行,先说再放,否则一切免谈!”我一口回绝,不给他任何商量的余地。
大概觉得我态度坚决,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事,某人终于嘴角一松,放弃抵抗了:“好吧老婆,我错了,我投降。”
啧啧!这么快就服软了?看来事情的进展,要比我想象中来的顺利多了:“那你说说,你到底错在哪里?以后又打算怎么改正?”
感觉此时此刻的我,中学教导主任附体,而被教育的对象,则是一条正处在叛逆期的蛇精病。
“……”我话落,躺在床榻上的人,为难的动了动嘴巴。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我不依不饶,一边有恃无恐的质问,一边俯下身往他的方向凑近了几分,“如果你不想道歉的话,我也不勉强。”
“反正我有的是办法,到时候后悔的人,肯定是你。”
“可是老婆,我说不出口,怎么办?”我话落,凤渊眉头一蹙。
那张美的不可方物的脸上,不知道是不甘心多一点,还是难为情更多一点,总之表情纠结的让人于心不忍:“要不……你靠过来一点,我对着你的耳朵轻轻的说,怎么样?”
“也行!”我稍微一思忖,随即点头答应,“但是我警告你,不许耍花招!”
“还有,如果说的不对,就一直说,说到我满意为止!”
“没问题。”估计是被反将一军的滋味实在不好受,面对我近乎苛刻的要求,这一次,凤渊连讨价还价的兴致都没有了。
我话音刚落,他就一口应承下来:“老婆放心,我保证,一定会让你满意。”说到“满意”两个字的时候,仿佛为了表明心迹一般,语气还刻意加重了几分。
这还差不多!我不动声色的抿了一下嘴角,告诉自己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千万要端住架子,不能功亏一篑。一边暗暗提醒自己,一边人已经凑了过去。
然而,就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几公分远,我眼角一抬,蓦地瞥到凤渊的眸光里,极快的闪过一丝狡黠之色。仿佛是一只等待猎物自投罗网,耐心十足的狐狸。终于露出了它火红色,诱人而带着致命危险的尾巴,叫人防不胜防。
糟糕!电光火石之间,等到我意识到情况不妙,想要起身撤离时,早已为时过晚。
“啊——混蛋!”我只来得及从嗓子眼里迸出一声低呼,便觉得身体往下坠,一阵天旋地转。直到再度回过神,人已经和凤渊调了各个,被牢牢的压在了床榻上。
“你,你怎么还能动?”短暂的错愕过后,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上方笑得一脸戏谑的人,怔怔的想——难道我的灵力也失效了?不可能啊,我明明能够清楚的感觉的,灵力在身体里游走。既然灵力没有失效,难道……
“呵!”还没等我理出个头绪,翻身做主人的蛇精病,就神情颇为愉悦的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低迷的轻笑。好似朱砂浸染过的薄唇,一张一合,慢悠悠的吐出一句话:“老婆,对我刚才的配合,你还满意么?”
“凤渊,你骗我!”事到如今,我要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我在他身边这么久,也算是白混了!因为这货根本就是假装的,什么示弱,服软,求饶,统统都是在故意作弄我!
想到之前他问我的那一句“老婆,有什么高兴的事,说出来大家乐呵乐呵”,这一瞬间,我感觉天灵盖被人狠狠的敲了一棍,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之所以假装示弱,让我为所欲为,不过是在将计就计罢了!
“哦?”听我这样说,上方的人神色绯然的眯了一下双眸。哪里还有先前半分“窝囊废”的模样,完全就是一只混账透顶的大尾巴狼:“坏东西,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骗你了?”
“如果说的在理,对于你刚才的所作所为,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但如果……”说到这里,蓦地欺身上前,冰凉的唇抵到了我的耳朵根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知道的,我一向都很乐意……惩罚你。”
“你!”我气结,刚要反驳,结果话到嘴边,却硬生生的卡住了:是啊,他骗我什么了?从始至终,都是我自己先入为主——暮姐姐只说凤渊的灵力要三天以后才能“完全”恢复,但并没有说现在的他根本没有一点灵力。
这就表示,从他喝下灵药醒过来的一刻,他的灵力便已经在慢慢的恢复了!
nozuonodie!叶小鱼,你个倒霉催的蠢货,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罪孽不可活!
三百三十一、你到底明不明白?!
“所以,老婆,你这是无话可说的意思么?”见我面红耳赤,“你”了半天愣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而来,居高临下看着我的人了然的眯了一下双眸,似笑而非的脸上,表情变得越发轻挑起来:“既然如此,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话落,身形一矮,又毫无征兆的凑近了几分。两人之间的距离,本来就不多。现在这么一闹,更是所剩无几,近的连鼻子尖都快挨到一起了。
“你,你想干什么?”随着对方的说话声,冰凉的气息迎面扑来,悉数呵在我的脸上,让我不禁耳朵根一阵发烫。在这种情况下,尤其是对着一张自己魂牵梦萦的脸,要保持大脑清醒,可想而知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干什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某人薄唇一勾,眼睛里的狭促之意浓的都快要淌下来了,“老婆,不是你自己说的么?”
“有些事情,可以晚点说没关系,但有些事情,拖不得,还是尽早解决的好。”一边看似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已经错开我的脸,下巴磕到了我的肩窝上。
“解……解决?尽早解决什么?”我见状,心悠的一下提了起来。本能的察觉到,这个蛇精病说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同时,随着对方重心的转移,不堪压力,我双手猛的往前一推,用力的抵在了凤渊冰凉的胸膛上。天真的以为,只要这样做,就可以阻止他继续靠近。
“啧啧,我的小鱼儿,你在害羞什么?”凤渊眼帘一垂,视线随即落到了我试图推开他的手背上。不仅没有气恼,反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咱们都是老夫老妻的人了,要解决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毕竟仔细算起来,自从上次海边一别,也有小半年有余……”不等我开口,像是怕我听不懂他的暗示一般,这个蛇精病复又猥琐的补充了一句,“我就再也没有,碰过你了。”
碰你妹,我他妈还杠上开花呢!
一听这话,再看对方一副“玩儿死你不偿命”的架势,我忿忿的横着眼睛,气不打一处来:“混蛋!你以为你是谁,想要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我告诉,那是别人!在我叶小鱼这儿,没门!”话落,手臂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使出吃奶的劲,想要把这个大变态从自己身上撵下去。
“可是怎么办,老婆?除了你,我对别人,也没有兴趣。”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到“兴”字的时候,语调还慢悠悠的拉长了几分。再配上一脸恶趣味的笑,狭促之意可见一斑。
“我管你对别人有没有兴趣,反正我没有兴趣!”见鬼,我为什么要跟这货讨论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问题?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正被某人往沟里带,原本就觉得心里憋屈,此刻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凤渊,我警告你,别把我惹毛了,赶紧的起开!”这么说着,手脚并用,挣扎的更厉害了。
“老婆,我貌似记得,很早以前就提醒过你。”无视我的反抗,凤渊狭长的眼角一挑,随即似笑非笑的低语道,“要学会收敛脾气,否则,容易吃亏。”
“比如说……现在。”
几乎是同时,凤渊话落,我只觉得手脚一阵发麻。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人已经像夏天里刚从冰箱取出来的冰棍一样,直挺挺的动弹不了了。
呵呵!果然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眨眼的功夫,就遭现世报了。
“放开我!”我气急败坏的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尽管嘴上凶悍,但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次是自己挑起的事端。又倒霉催的落到这个蛇精病手里,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蒙混过关。
可即便如此,嘴上还是不饶人:“混蛋,放开!你信不信……唔!”
然而,不等我把话说完,眼前蓦地一暗,嘴巴已经冷不丁被对方冰凉的唇,给牢牢噙住了。
仿佛是为了故意报复我之前对他的所作所为似的,气息交替间,一句轻的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话,便慢悠悠的飘进了我开始有些混沌的思绪:“老婆,接下来就是我的……惩罚时间。”
“你,准备好了么?”
“准备你个头……放……混!”在说完这句话后,根本由不得我反驳,某人冷的毫无温度的舌尖,就如同一条灵蛇般,趁着我错愕的空当,早已大摇大摆的溜进了我的嘴里。
好似在品尝一道美味的甜点,冰凉的舌尖细细密密,一寸一寸的扫过我的上齿贝。又不紧不慢的滑到口腔里侧,恶作剧一般不着力道的轻轻刮了几下。
仅仅只是几个充满挑逗意味的动作,随着这个吻的不断深入,就让我抑制不住的战栗了一下,浑身的寒毛骨也跟着倒竖了起来。
“老婆,看来,你是真的生疏了。”察觉到我的变化,正在兴头上的人,忍不住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笑,“不过没关系,我很乐意,从头开始。”说话间,脑袋一偏,冰凉的唇就从我的嘴上撤走了。
我当然不会蠢到以为这货良心发现,想要放我一马。果不出所料,就在我好不容易摆脱这个蛇精病的纠缠,一脸愤懑,大口喘着粗气之际。只觉得脖颈上吹来一口凉气,下一秒,耳垂已经毫无征兆的被某人给含住了。
和从前无数次一样,灵巧的舌尖带着丝丝凉意,动作纯熟的拨动着我的耳垂。时而将它卷入口中,时而又轻轻吸允。一挑一弄间,犹如一场毫无悬念的追逐,叫人逃无可逃。
如果是换做以前,在凤渊还没有陷入昏迷的时候,我很乐意,甚至很期待,和他有一个这样美好的夜晚。或者说,换做任何一天都行,但唯独今天……不可以!
“你闹够了没有?”我仰面躺着,上方烟青色的罗帐,被烛光照的有些朦胧,好似一层飘渺的薄雾。盯着某个虚无的一点,我颓然的眨了眨眼睛,声音里满是苍凉的疲惫:“还是说,你觉得这样捉弄我,很有成就感?”
“小鱼儿?”我说完,某人的动作随即跟着顿住了。像是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又或是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因为刚才的一个吻,而略显得有些低迷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解的困惑。
“呵呵……看我这话问的。”无视对方的询问,我苦涩的扯了一下嘴角。鼻尖泛酸,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眼角滚落下来,无声的渗进了底下的枕头里:“是啊,你是谁?你可是冥界堂堂的凤王大人啊!”
“无论是什么人,什么事,全都信手拈来,任由摆布。高高在上的你,不知人间疾苦的你,当然觉得很有成就感,这还用问么?”
“可我又是谁呢?一个其貌不扬,终日疲于奔命的无名小卒!在遇见你之前,活的和一只蝼蚁没有分别。哪怕死了,估计也没什么人会在意。”不给凤渊任何开口的机会,我自嘲的嗤笑一声,哽着嗓子继续往下说道,“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是你凤渊,给了我叶小鱼第二次生命。也是你凤渊,让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黑白灰以外,还有其他更多美好绚烂的色彩,值得我去努力拥抱。”
“是你在我像白开水一样,平淡无奇的生活里,加入了各色的佐料。甜的,酸的,苦的,辣的,仿佛总有意外,却又总有惊喜……我从来都不曾想过,原来一个人活着,可以变得这么有意义。”
说到这里,视线已经完全模糊了:“但是,就算如此,也求求你不要忘了……”
“不要忘了,我叶小鱼终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个,不会思考,没有思想,需要你时时刻刻保护,完完全全依赖你而活的附属品!”
“看到我受伤,看到我被欺负,看到我有危险,你会担忧动怒牵挂,你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是,这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过我看到你受伤,看到你被欺负,看到你有危险,我同样会担忧动怒牵挂!你究竟有没有想过?!”
“不,你没有!”这句话,几乎是被我竭尽全力,歇斯底里吼出来的,“如果你有想过,你就不会一次又一次的推开我,一次又一次的丢下我!然后用你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方式,给我你认为最好的保护!”
“当初你父亲用精魂石,逼迫你和宁小雪在一起是这样,后来失去灵力从冥界回来,险些一命呜呼也是这样!”只要一回想起曾经的过往,我就痛得心如刀绞,“每次一有危险来临,你第一时间想到的,总是隐瞒和欺骗,再是用尽一切办法的把我推开!甚至宁愿让我恨你,误会你,也不愿意让我陪你一起面对和分担!”
“呵,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么?”泪眼朦胧中,对上那双沉寂如水,幽深如潭的眼眸,我再度凄凄的冷笑,“当你知道自己失去了灵力,再也无法给我保护的时候,你宁可让沈白鳞笑话你是一个废物,也不肯多碰我一根手指头!”
“同样,为了不给我今后的生活造成任何负担,你也绝对不允许,第二个小怪胎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因为你觉得那样做,是对我变相的伤害和不负责任!”
“可是你这个混蛋,到底有没有想过,要是你这次真的回不来,死在了医院里……”我用力的抿了一下嘴唇,有些说不下去了,“你让我怎么活,你让我失去你以后,怎么独活?!”
“你甚至残忍到,连一点点让我可以继续活下去的希望,都不肯给我……咳咳!还是你以为,我叶小鱼真的这么冷血,可以用时间,来忘却失去你的痛苦?或者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凤渊一个人情深意重,别人的深情,都可以用来被辜负?”
“你他妈倒是说话啊,哑巴了?!”我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失控了,“哦!我忘了,你如今重新恢复灵力了,你又有能力可以保护我了。所以这些问题,全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可以继续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的欺负我了,也可以允许我拥有第二个小怪胎了。因为你又重新变回曾经那个强大的,不可一世的凤王大人了,不是么?”
“可是我叶小鱼,不是因为你是那个强大的,可以保护我的凤王大人,才会喜欢你!你是你,有灵力也好,没灵力也罢,只要是你,而不是其他任何人,一个完完整整爱我的你,我就会一辈子死心塌地的喜欢你!”
说出来了,全都说出来了……
没错,今天晚上从一开始,我对凤渊“无缘无故”的刁难,看上去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报复他从前对我的种种“压迫”。其实那些,不过都是装装样子的而已。
我真正生气和介意,并要他道歉和认错的目的,从始至终都只有这一个——那就是,为什么要把我推开,为什么要把我丢下?!
我知道他的出发点是为了我好,想护我周全,不让我受到任何伤害,可我要的不是一个二十四孝无怨无悔的保镖!而是一个,把我当成他生命里最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人,遇到困难也会让我陪他一起面对和分担的男朋友!
并不是我矫情,也不是我不知足。而是我真的承受不来,再一次,被丢下的痛苦了……
三百三十二、甘苦与共
在我说完这一番歇斯底里,连哭带吼的话之后,两人之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原本互相较劲,空气里充满暧昧的氛围,转瞬之间破坏殆尽。留下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不知道该如何再度开口的尴尬。
就这样,也不知道究竟过了有多久,上方的人终于眉心一蹙,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随后抬起手,缓缓的朝我的脸颊伸过来。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印象中,吵架也好,嬉闹也罢,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样,对他不留情面,近乎尖酸刻薄的斥责过。
倘若是换做一般人,随便的道个歉,敷衍几句也就了事了。但这个高高在上的蛇精病不同,他所有的意愿,从来不曾被人忤逆过。或者说,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像我这样,让他下不来台过。
而刚才的那番话,又完全是在头脑发热,血往脑子里冲的情况下说出来的。所以现在,一旦冷静下来,理智重新回归,我实在吃不准凤渊会怎么样对我。
毕竟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加上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善男信女。平日里,对我的表现稍稍有所不满,都会变着法的“惩罚”我。这一次,就更没有理由,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轻轻松松的揭过去。
“小鱼儿……”然而,就在我闭着眼睛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时,徒然感觉脸颊上一冰,一只冷的毫无温度的手掌便轻轻的覆了上来,“你说完了,是不是也该轮到我说了?”
“诶?”下一秒,我意外的睁开了眼睛——这个蛇精病,他没有生气?
“坏东西,我在你眼里,难道一直都是一个‘暴君’么?”看穿我的想法,居高临下俯视我的人,好笑的抿了一下薄唇,“即便是‘暴君’,偶尔也会倾听一下民意。”
“更何况,你我不是君臣,而是恋人。”低迷的声音,像秋风掠过耳畔,指尖的碰触,如此小心翼翼。说话间,覆在我脸上的手掌不着力道的摩挲了几下,已经揩去了我眼角的泪痕。
和几分钟以前顽劣不堪的戏谑不同,此刻的凤渊,好似有星光坠落在里面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少了几分恶趣味的作弄,幽深幽深的眸光在烛火的映照下,凭空增添了一丝不容质疑的肃穆。和这肃穆当中夹杂的,被掩藏的恰到好处的认真。
这一切的种种糅杂在一起,顷刻间仿佛变成了一把温柔的刀,准确无误的扎进了我胸腔里某个最脆弱的地方。不疼,反而有些甜,却让人有流泪的冲动。
“所以,你想对我说什么?”回过神来,我同样一瞬不瞬的望着上方的人,怔怔的问道。
说实话,这样的凤渊,让我有些淬不及防。我想过他或许会动怒,或许会不予理睬,又或许会变本加厉的“惩罚”我……想了许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料到这一种。
“小鱼儿。”我话落,像是在思索该从何说起,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凤渊嘴角一松,终于再度开口:“其实,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全都知道。”
这么说着,嘴角的笑,隐隐的泛起了一丝苦涩:“包括你在医院的病床前,所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和你为了救我冒险回到冥界取手链,以及这一路上发生的种种,我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凤渊……”我错愕的瞪大眼睛,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狠狠的揉碎了一般,胸腔里蓦地传来一阵钝痛。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对方将指骨分明的手,在自己的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示意我不要打岔,听他继续往下说。
“我曾经以为,我可以,也有能力,给你这世间最好的一切。不论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都是如此。不管你是否愿意,一直以来,我是这么想的,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说到这里,往日不可一世的人,眸光在不经意间黯淡了几分:“我以为,你不了解我的用心没有关系,因为终有一日,当你重新拥有幸福的时候,你一定会明白。而对我来说,只要你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呵……只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近在咫尺的人,脸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挫败,“不仅错了,还错的离谱。”
“当你跪在病床边,攥着我的手,决心去冥界找回手链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这一步自己是彻底走错了。”
“我可以在看得见的地方,给予你最好的保护,却无法在离开之后,阻止危险再一次向你靠近。而同样的,我也低估了你这个坏东西,找‘麻烦’的本事。”这么说着,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原本紧紧锁在一起的眉头,慢慢的解开了,“也是,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不一向都是个麻烦不断的‘惹事精’么,怎么可能指望你能消停呢?”
尼玛,什么叫一向都是个麻烦不断的惹事精?
听到这里,我不由的翻了个白眼。明明都是别人自己找上门来的,关我什么事?再说了,我要是不反击,难道还眼睁睁看着别人蹬鼻子上脸不成?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在冥界早就不知道死了几百次了,还有命把手链带回来?
“既然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么如今,除了带上你这个不听话的惹事精,一起去面对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你,你的意思是……再也,不会丢下我了?”凤渊说完,我一下子还没醒过味来,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连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没错,老婆。”或许是觉得我此刻的表情很好笑,某人了然的眯了一下眼睛,如朱砂浸染过的薄唇,便悠的一下,勾起了一抹会心的笑,“只要你愿意,从今往后,无论生离还是死别……”
“我们都携手,甘苦与共。”
“真的?!”要不是手脚被牢牢束缚着,我恨不得立马就从床上跳起来。
“这还能有假?”对方不答反问,狭长的眼角低低的扫过来,故作轻挑的表情,是掩饰不住的宠溺。
“所以,就算我今天不和你说这些话,你也一样,不会再推开我,把我丢下了?”我不放心,又难以置信的追问了一遍。
说话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幸福来得太突然,还是担心这个蛇精病又在使诈,心急火燎的问着,指尖都跟着在微微发颤。
“嗯。”凤渊如实点了一下头,“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之所以一开始没有说,是以为你这个坏东西不会介意。”
“哪想到,你比我心急,不说也不行。”
“……”好好地一句话,怎么到了这货的嘴里,就变味了呢?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尽管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到最后还是凤渊成全了我这点小小的,自私的想法。但同样让我感到惊喜和意外的是,在这段坎坷的感情里,做出改变的,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
试想,他凤渊是什么人?如今都肯愿意为了我,而主动做出让步,我叶小鱼这辈子,还有什么好苛求的?
“谢谢你,凤渊!”强忍着眼泪,默默的感动了一会儿,我吸了一下鼻子,闷闷的说道,“之前是我说话太激动了,你别往心里去。”
“还有,你现在能不能把我给放开了?”我眼巴巴的望了一眼上方的人,束手束脚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不能。”结果就两字,刚才温馨动容的氛围,瞬间破坏殆尽,“老婆,话虽然说清楚了,不过‘惩罚’,还没有结束。”
“两者一码归一码,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混蛋!快放开我……啊!”见鬼,看来还是我太仁慈,对这个蛇精病要求的太少了!
三百三十三、可怕的不是等待
两人吵吵闹闹的折腾了大半天,最后鉴于我一路上过来舟车劳顿,之前又受了不少的伤,这个蛇精病终于良心发现,不再刁难。
“老婆,睡吧。”他解开我身上的禁锢,像是安抚一般,脸颊在我的头发上蹭了蹭。随后双臂一张,从身后环住我,下巴磕到我的肩窝上,就神情慵懒的低语了一句。
我后背紧贴着凤渊冰凉的胸膛,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尼玛,这大冬天的,别人抱热水袋都来不及,我却和这么大一个冰柱子躺在一个被窝里,想想我就格外的佩服自己的勇气。
“嗯,睡吧。”尽管心里在默默的流泪,但嘴上还是心满意足的说着“客套话”,“晚安,做个好梦!”
话落,脖颈上冷不丁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下一秒,眼皮就沉沉的坠了下来。在似醒非醒间,耳边还依稀听见有人在轻声呢喃:“晚安,好梦……”
等我再度睁开眼睛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还是暗的,朦朦胧胧的一片。房间里的烛火,在睡前被凤渊熄灭了,也不比外面亮堂多少。
迷迷糊糊间,我翻了个身,下意识的伸出手往旁边去抱,结果抱了个空。我眯缝着眼睛,借着微弱的光,朝凤渊睡着的位置看了一眼。发现是空的,随即人跟着清醒不少:“这货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哪里去了?”
我一边纳闷的小声嘟囔着,一边支起身从床上下来,想去把蜡烛给点着。
“凤儿,这些年,为娘不在你身边,委屈你了。”是暮姐姐的声音!她和凤渊在门外的走廊下说话。
好奇心使然,一听这话,我立马放下了手中刚刚拿起来的烛台。怕他们听见,蹑手蹑脚的走到了距离稍微远一点的一扇窗户下,耳朵贴着冰凉的窗框,开始做贼心虚的偷听。
“说不上委屈,母亲有母亲的苦衷,儿子理解。”凤渊的声音,被簌簌的寒风清晰的送到我的耳边,“倒是母亲,因为儿子的缘故,受了不白之冤,儿子至今觉得愧疚。”
“傻孩子,我是你的母亲,保护你是应该的。”暮姐姐的声音有些哽咽,虽然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但我能想象她红了眼眶的样子,“更何况,我知道镇魂琉璃砚不是你打破的,不必太过自责。”
“即便不是儿子打破的,但当日我若不和哥哥一道出门,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可以听得出来,无论过去多少年,这件事始终是凤渊心里的一根刺。
“凤儿,你要明白,谁都不能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暮姐姐稍作停顿,又继续往下说道:“如同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一样。错不在你,不要将无谓的负担加注在自己身上,太累。”
“是,儿子谨记母亲教诲。”嘴上说的好听,不过以我对这个蛇精病的了解,要让他放下这段仇恨,显然没那么容易。除非,能把当年“镇魂琉璃砚”的来龙去脉查清楚,让始作俑者向凤渊和暮姐姐当面道歉。否则的话,哪怕再过去两百年,这件事也始终不会有被忘却的一天。
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是不可能的。首先不说冥后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光是让闫重烈低头认错,这本身就是一个不现实的想法。
“对了,这些年……”不知道是怕凤渊不高兴,还是顾忌其他别的原因,隔了片刻,暮姐姐才略做迟疑的问道,“你父亲过的怎么样,还好么?”
“嗯,挺好的。”凤渊淡淡的回了一句,言语中听不出太多的情绪,“如今冥界易主,哥哥成了新的冥王,以他的孝心,应该不会苛待父亲。”
想到出发前小白在医院里对我说过的话,我便知道凤渊有意隐瞒暮姐姐,不想让她知道冥界糟糕的现状,更不想她因为冥王的身体而太过担忧。虽然觉得他这样做有些不妥当,可将心比心,换做是我,估计也不会告诉暮姐姐实情。
“那就好。”暮姐姐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后不知又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隐隐透着几分劝和的味道:“凤儿,母亲知道,这些年里你过的不容易。你和小鱼儿之间的事,小白方才全都跟我说了。”
“可能某些地方,你父亲确实做的不对,但考虑到他的出发点是为了你好,母亲希望你能够理解,不要和他置气。毕竟说到底,闹得再不愉快,你们也是父子,没有隔夜仇。”
从字里行间不难听出来,哪怕过去这么多年,暮姐姐的心里,也始终都没有把冥王放下。或许只有真心爱过,才会如此吧?就像我和凤渊一样,除非死,否则,无论什么都不能让我们放弃彼此。
“母亲放心,儿子心里有数。”既不答应,也不拒绝,是这个蛇精病一贯的行事风格。只是我清楚的知道,凤渊越是这样,就说明他心里越是介意冥王当初对我们……或者说,是单纯介意冥王对我的百般刁难。
想起前世今生,冥王为了能够让凤渊顺利登上冥王之位,屡次阻挠我们两个在一起。为达目的,甚至不惜让凤渊自散灵力,在幽冥死地受尽折磨。平心而论,对于这样一个专断独行,打着“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的旗帜,对你的感情和生活横加干涉的父亲,要说一点怨恨都没有,说出来可能连自己都不会相信。
知子莫若母,暮姐姐怎么会听不出凤渊话里的意思?短暂的沉默过后,暮姐姐又轻轻的叹了口气,似有无尽的心绪,却不知从何说起:“凤儿……”
“母亲知道等待的滋味,何其辛苦。但等待的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遥遥无期的等待,和等待一个不值得等待的人。”
“看得出来,小鱼儿是个好姑娘,不辜负你这些年来的付出。所以,哪怕你父亲千般阻挠,说到底,凤儿也是幸运的。”
“不管是为了你自己,或者是为了小鱼儿,母亲最终还是希望你,可以不要怨恨任何人,尤其是你的父亲。”
暮姐姐话落,凤渊没有再接话。可能他是点头了,只是我没有看见。总之,在暮姐姐说完之后,四下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清冷的寂静。
由于长时间弓着身,贴着窗户,腰酸腿麻的厉害。我小心翼翼的甩了甩胳膊,揉了揉膝盖,觉得稍稍有所缓解。又因为不知道屋子外面的两个人还要说多久,索性沿着墙壁坐到了地上,一边偷听,一边休息,也算两全其美。
然而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里,除了“呼呼”依旧的冷风,和树枝摇曳作响的“沙沙”声外,再也没有传来任何说话声。既不见凤渊回来,也没听到什么动静。我纳闷的靠着墙,凭空猜测着屋子外面的两人,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就这样不着边际的想着,没等到他们继续说话,自己反倒哈欠连连。最后困意爬上来,脑袋顶着木制的墙壁,给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只感觉睡梦中,有一双冰凉的手,将我稳稳的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耳边依稀好像还传来一声某人愉悦的轻笑:“啧啧……”
“坏东西,听墙脚的滋味,如何?”
我很想睁开眼睛,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腰酸腿麻,一点也不好!”但实际上,我只是无比困乏的抬了一下眼皮,就完全不省人事了。
三百三十四、下雨了
早上,我是被屋子外面的嬉闹声给吵醒的。就算闭着眼睛也知道,一定是小白带着阿贪在林子里撒欢。
“嗯——”我眼睛还没睁开来,就率先伸直手臂,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随后才不情不愿的嘟囔了一声,懒洋洋的将眼睛打开了一条缝。
下一秒,等看清楚自己的睡姿后,顿时困意全无,瞬间清醒了——此刻的我,正紧贴着凤渊坚实的胸膛,脸朝下,呈大字型,像一只王八一样,肆无忌惮的压在他的身上。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我特么居然流口水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还要堂而皇之,生怕他不知道似的,流在了凤渊胸前的衣襟上!
短暂的错愕了几秒钟,回过神来的我,脑子一抽风,伸手在被口水糊过的地方摸了一把。湿漉漉的一大片,凑到鼻子底下一闻:“咦——!”
连自己都忍不住嫌弃自己,那等会要是这个蛇精病醒过来,我又该如何跟他解释?倒不是担心会被他嫌弃,而是一想到他那个狭促的眼神,我就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有木有?!
还是说为了面子,直接扯谎告诉他,是他自己不小心,把口水流到衣服上了?呵呵!你们觉得,他上当的概率,有几成?
等等!想到这里,我慢悠悠的抬起头,小心的瞅了一眼双眸紧闭,还在酣睡的人,不禁又被自己的智商给打败了。这货都还没醒,你怕个毛线?当务之急,是先从他身上下来。然后再想办法怎么把口水的事情,既不损颜面,又不着痕迹的给掩盖过去。
这样想罢,也不迟疑,我屏气凝神,一点一点的把身体从凤渊的身上往下挪。整个过程,我连大气都不敢出,眼睛始终死死的盯着某人无可挑剔的睡容,生怕一晃神他就给醒过来了。
终于,在没有惊动凤渊的情况下,翻身下床,成功着陆。大清早的,还是在冬天,什么事都没有做,后背先出了一层凉飕飕的白毛冷汗。
那接下来,又该怎么办?我扶了一下额头,视线在凤渊的脸上,和被自己口水浸湿的衣襟上来回打量,绞尽脑汁的想着权宜之计。
有了!正在苦思冥想之际,眼角不经意的一瞟,就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把青花瓷的茶壶,立马计上心来——只要倒一杯茶,然后装作不小心把水洒出来,倒到凤渊的衣服上,一切不就万事大吉了么?叶小鱼,你真是个天才!
我一边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的往茶壶方向挪,一边不住的扭头往回看,时刻注意着床上人的动静。幸好,也许是昨晚和暮姐姐聊的有些晚,又或许是刚刚从昏迷中醒来,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总之一直到现在,床上的人也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提心吊胆的倒了一杯茶,终于再一次回到了床榻边上。我俯身望了望,睡得一脸不知愁滋味的人,默默的在心里念了一句:“罪过罪过!”随后手一抬,对准凤渊的衣襟,作势就要把茶往下倒。
“小红叶,起床吃饭啦!”结果,就在这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万分紧急的时刻,房门“哐啷嘡”一声,突然被人从外向里一把推了开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只来得及斜了小白一眼,不等他开口问什么,手已经率先一步,动作快于大脑,猛的将杯子里的茶水泼了出去。而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人也赶巧不巧,凑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于是乎,啼笑皆非的一幕发生了。
“小红叶,你……在干什么?”小白站在房门口,一脸懵B的表情,亲眼看着我拿茶水泼向凤渊,目瞪口呆。
“呃……我要说喝茶,不小心洒了,你信么?”我因为反射弧太长,还没反应过来,所以显得格外镇定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嗯,建议下次换成开水,效果可能会更好。”至于躺在床上的某人,则抬起指骨分明的手,神情倦怠的抹了一把被我悉数泼在了他脸上的茶水,不无讽刺的挪揄道:“这样,即便不能销毁你留下的犯罪证据,也可以退而求其次,直接谋杀亲夫,一了百了。”
“呵呵……”凤渊话落,我拿着茶杯傻笑了两声,“哪能啊,刚刚真的,纯属是一个意外。”
不对!销毁犯罪证据?怔怔的想了一下,好不容易捕捉到重点的大脑,终于“吭哧吭哧”又一次艰难的开始转动起来:“你,你压根就没有睡着?”
所以说,这货其实一早已经醒了?
从我睁开眼睛的一刻,到闻自己的口水,再是刚才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看的一清二楚?猛的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突然觉得他刚才的建议非常可行。假如还有下一次的话,可以考虑直接换成开水,来个一了百了!
“不然呢?”见我一副惊恐难当的样子,对方狭长的眼角一挑,薄唇好笑的勾了起来,“我不过是好奇,你这个坏东西究竟会怎么做……”
“呵!结果,可能是我太高估了你的智商,为难你了。”这么说着,还有意无意的,朝自己胸前衣襟上的那滩口水瞄了一眼。狭促之意,溢于言表。
“啊!凤渊,你这个大变态!”尼玛,早知道事情的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宁可从一开始就让这个蛇精病笑话个够!也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这副蠢样!只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咦,凤儿,你的衣服和头发怎么湿了?”吃早饭的时候,暮姐姐狐疑的打量了一下凤渊,表情有些纳闷。
“哦,没事。”凤渊喝着碗里的燕麦粥,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外面下雨了,淋湿的。”话虽是对着暮姐姐说的,但满是戏谑的眼神,却始终一瞬不瞬的落在我的脸上,仿佛在无声的调笑——老婆,你的口水雨,下的可真大呀!
下你妹的雨!把手中的白面馒头当成是某人的脑袋,我忿忿的咬了两口,不做任何理会。
“咳咳!”目睹全过程的小白,闷头喝着米粥,忍不住呛了几声。
“可是早上,根本没下雨啊?”暮姐姐较真的往窗外一看,脸上的神情愈发困惑。
“是昨晚……半夜下的雨。”紧挨着我坐在身旁的人,别有深意的说道,“母亲可能睡着了,没有听见。”
“是么?”暮姐姐天真的眨了眨眼睛,放弃了追问,“没关系,湿了就湿了,等会为娘给你拿套新的衣服换上。”
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暮姐姐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是我疏忽了!你们昨晚才刚到,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我今天就为你们多备几套。至于款式什么的,委屈大家,入乡随俗。”
“那就有劳夫人了。”沈白鳞放下手中的调羹,彬彬有礼的说道,“我们其余的人倒无妨,不过小辣椒怕冷,恐怕穿不惯这里的衣服,还请夫人另想办法。”
“……”听沈白鳞说完,我不由的愣了一下。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本能的感觉,这样的话应该由凤渊来说才显得更合适,尤其是当着暮姐姐的面。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到了极寒之地,或者再准确一点,是自从凤渊醒过来之后,这个大海怪就开始变得有些怪怪的。仿佛在刻意回避着什么,好像话变少了,人也正经了,都不主动和我插科打诨了。
“多谢白鳞兄关心,我自会安排。”正在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凤渊也跟着放下调羹,不失礼貌的说道,“昨天匆忙,都未感谢白鳞兄这一路上对我家小鱼儿的照顾。”
“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三百三十五、传世聘礼
“凤王您言重了。”一听凤渊这话,沈白鳞脸上的表情悠的一下,立马又生动了起来,“我帮小辣椒都是我自愿的,和任何人无关。”
“所以这一声感谢,实在不敢当。”这么说着,无视凤渊手中端着的茶杯,痞痞的咧开嘴角,冲我无比轻挑的眨了一下眼睛。这副十足街头小混混的德行,哪哪儿都跟正经不沾边。得!看来之前全都是我的幻觉。
“呵,白鳞兄说笑了。”吃了个闭门羹,凤渊也不恼,悠哉悠哉的收回茶杯,兀自喝了一口,“你接不接受是一回事,至于我说不说……又是一回事。”
“两者都是你我的自由,没有什么敢不敢当之说。”
卧槽!这两货还能不能好好说人话?阴阳怪气的,是要闹那样!我视线在凤渊和沈白鳞之间来回一瞟,把手中最后剩下的一点馒头全都塞进了嘴里,含糊不清的呛了一句:“两大老爷们有什么过节?”
“没事就好好吃饭,有事也别瞎比比,能动手的尽量武力解决,别影响了我们的胃口。”说完,懒得搭理,自顾盛了一碗米粥,把位子挪到了小白旁边,眼不见为净。
“哈哈!现在的年轻人,果然和我们那个时候不一样,有活力多了。”暮姐姐一看气氛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不过小鱼儿说的对,吃饭还是应该要有吃饭的样子,哪怕天塌下来,也得等吃完了再说。”
“来来来,快尝尝我亲手做的煎饼,不好吃可别嫌弃。”暮姐姐一边说,一边动作麻溜的给每个人碗里都夹了一块。期间还冲凤渊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叫他多让着沈白鳞一点。毕竟人家远道而来,是客人。一路上还帮了不少的忙,欠这么大一个人情,咱们担待点也是应该的。
连暮姐姐都开口了,凤渊和沈白鳞自然不好再斗嘴。各自对暮姐姐道了一声谢,啃着煎饼总算消停了。
“小鱼儿,你留下。”吃过早饭后,当着众人的面,暮姐姐眉开眼笑的提醒道,“昨天不是说过么?当年打的赌,凤儿他赢了,我要把咱们族里的传世至宝当成聘礼送给你。这样一来,你便是我们家板上钉钉的儿媳妇了,想跑都跑不了!”
“呃……妈!”忘了居然还有这茬,过了一晚上,我早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现在听暮姐姐提起来,我不禁为难的推却:“都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您和凤渊的玩笑话,不用这么当真。”
“而且,即便是聘礼,也实在太贵重,我不能收!”光想到“传世”两个字,我心尖都在打颤,万一给弄丢了,这罪孽可就深重了。
因为拒绝的太直接,怕暮姐姐心里不高兴,紧跟着我又补充了一句:“妈,您放心!没了这聘礼,我照样是您的儿媳妇,跑不了!”看着没比自己大多少的暮姐姐,一口一个妈,越叫越顺口,我也确实挺豁的出去的。
“那可不行!”结果,我说了这么一大堆,最后还是被暮姐姐给一口否决了:“我这个做娘的,这么多年一直没能陪在凤儿身边,本来就觉得亏欠。”
“现如今,他已经长大成人,我更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既然如此,难道还不允许我对自己儿媳妇好一点?”
“可是……”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还是觉得不太妥当。
“坏东西,母亲不是外人,她给你的,你安心收下便是。”不料,没等我把话说完,一旁的蛇精病早已抢先一步应了下来:“母亲,小鱼儿害羞,我替她谢谢您。”
“……”害羞你妹啊!你看姐姐我的表情,是害羞的样子吗?
无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要还不肯接受,那就明显有点作了。所以到最后,只能咧开嘴角,冲暮姐姐甜甜的笑语:“谢谢妈,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你看,这才像话嘛!”暮姐姐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笑盈盈的对其他几个人说道:“孩子们,你们先回自个儿房间,等一下我会叫人把换洗衣服送过去。”
“对了小白,待会儿你去带阿贪遛弯的时候,顺道帮我把雪兔一块儿带上。”在小白临出门之际,暮姐姐又匆匆忙忙的叮嘱了一句。
“是,老夫人!”小白毕恭毕敬的说完,人走到屋外,顺手关上了房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在房门关上的一瞬间,沈白鳞侧头向我看来。那双多情而轻挑的桃花眼里,竟透着几分森森的寒意,叫人看了不由的一阵发憷。
“小鱼儿,来!”我心里咯噔一下,人还沉浸在那个不明意味的眼神里,就听一旁的暮姐姐喊了一声:“快跟我来。”
“好的,马上!”随即回过神,不做他想。
等到其余的人一离开,暮姐姐随后拉着我的手,绕过前厅,来到了后面的卧房:“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很快回来。”她一把将我按在圆木凳上,自己则赶忙转身,跑到了前方不远处一个上了锁的大柜子旁。
我看着一人多高的大木柜,又见暮姐姐背对着我捣鼓的那么起劲,忍不住暗想:她该不会是要送我一床大棉被当聘礼吧?
事实证明,是我脑洞太大。约莫过了两三分钟,暮姐姐手里端着一只暗红色的木匣子,再度折回到了我身旁。
她一边把木匣子放到桌上,一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小鱼儿,让你久等了。这宝贝放在柜子里好些年头,我险些都快找不着它了。”
“没事没事!”我摆摆手,视线却不受控制的落在了匣子上,暗暗打量——四四方方,比成人的手掌稍微大一点,但也大不了多少。面上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印着一双栩栩如生好似琥珀一般的眼睛。只是不小心对视了一下,便觉得脊梁骨一阵发麻,蓦地从脚底升上来一股寒气。关于这双眼睛,我并不觉得陌生。当初刚认识凤渊的时候,我被吓得没少做噩梦。
如此一来,抛开先前的顾虑,我倒开始有些好奇,这匣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宝贝了。
“小鱼儿,娘知道,自从你跟了我家凤儿之后,一路上吃了不少苦。”暮姐姐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在我的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慰:“你们能够坚持走到今天,确实不容易。”
“冲着你的这份真心,娘没什么好报答的,你也不要再推却了,收下吧。”这么说着,暮姐姐双手一扣,已经把匣子打开,推到了我的跟前,“收下后,咱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呃……”我这时才看清楚,匣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竟然是一只象牙白,略带一丝血色,比小拇指还要短上半截的犄角!犄角的顶端被穿了一个小孔,系着一根红绳,被特意作成了一条小巧的项链。
从底端平整光滑的切口来看,这一小段犄角,应该是从另一只更大的犄角上面切下来的某个分枝。只是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暮姐姐的家族,要把这样一段不起眼的犄角,作为信物,世代相传?难道这里面,藏着什么惊世骇俗的秘密?
莫非……联想到凤渊的祖先是上古创世神之一,强大到令人发指的烛九阴,我隐隐约约好像有点知道了什么。
“小鱼儿,想必凤儿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关于我们家族的渊源。”正在我暗自揣测间,暮姐姐开口了。她见我点点头,又继续往下说道:“没错,我们的祖先是烛九阴,是开辟这天地的创世神之一。”
“但世人只知道烛九阴人面蛇身,灵力强大,却并不知道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烛龙。”回忆起自己的先祖,暮姐姐的脸上充满了自豪:“龙是这天地间的灵气所在,但凡有龙出没的地方,都被誉为福泽之地。”
“别看我们这个地方气候恶劣,其实在雪山底下,有两汪泉眼,是当年我们的祖先双眼幻化而成。说的简单通俗一点,这整座雪山,便是大地的命脉所在,你明白了么?”
“……”我越听越糊涂,暮姐姐说了这么多,跟匣子里的犄角有半毛钱关系?于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脸茫然的看向她。
“啧啧!”暮姐姐咋了一下舌,伸手在我的脑门上敲了一下,“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哦。”我木讷的应了一声,有些无语:既然没有说完,那您老人家干嘛问我听懂了没?
“虽说整座雪山是大地的命脉所在,灵气极盛,可终究不敌这一枚小小的犄角。”说到这里,暮姐姐手指一动,将匣子里的传世至宝取了出来,目光定定的落在上面:“在创世之初,我们的祖先受了重伤,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上的灵力也在逐渐退散。”
“为了不让伤势继续恶化下去,同时也是为了给后代留下福祉,我们的祖先后来就把自身所有的灵力,都汇聚到了头顶的犄角上。而被特意取下来的这一段,正是灵力最终的蓄积之处。”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在众多的创世神之中,只有我们烛九阴一族,完整的传承了先祖的灵力。而这一切,全都归功于这枚小小的犄角。”
话到这里,我总算是听明白了——暮姐姐居然要把他们先祖,创世神烛九阴留下的所有灵力,当做聘礼转赠给我?!
很显然,这一份礼物,已经贵重到无法用金钱来衡量了!甚至连“贵重”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它价值的千分之一。
原本我还以为,所谓的传世至宝,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是金银玉器什么的。私心想着,推辞不过收下也就算了。但现在不同,知道这枚犄角的来历后,无论是里面所蕴藏的强大灵力,还是它对于暮姐姐家族而言的意义,都不是我一个普通人可以承受的。暮姐姐若将它留给凤渊,情有可原,可我说到底终究是个外人,所以说什么都不能收!
想罢,不做任何犹豫,我直接伸手挡住了暮姐姐递过来的这一份大礼:“妈,您的心意我领了!但是这个我真的不能要,您还是将它好好保管起来,以后留给凤渊吧!”
“傻孩子,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见我拒绝,暮姐姐了然的冲我眨了一下眼睛,“你是担心自己受不起这份聘礼,怕万一有个闪失,不好交代对吧?其实你大可不必在意这些,我告诉你,是为了让你心里有数,不是为了给你增加无谓的负担。”
“再者,这犄角上的灵力虽然强大,却在最初的时候就被祖先设下了封印,以防落入心术不正的人手里。若封印没有破解,这犄角就相当于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鱼骨头,无论放在谁那里,由谁保管,都没有任何区别。”话落,趁我不备,暮姐姐推开我的手,已经不由分说,把犄角项链套到了我的脖子上:“对,你就当它是一块鱼骨头,这样就不会有心理负担了!”
“鱼骨头?”我瞪大眼睛,还想把项链往下拽——这该是需要多强大的小宇宙,才能把这枚灵力恐怖的犄角当成是鱼骨头?!
“小鱼儿!你再这么见外,我就不让凤儿和你在一起了!”由于我的百般推辞,终于成功惹恼了暮姐姐,她双眉一蹙,不悦的低喝道,“如果你想和凤儿分开,我马上收回项链,绝对不会再勉强你收下!”
几分之一秒后,我举双手投降:“谢谢妈……”
呵呵,突然发现,我这辈子不光栽在了蛇精病的手里。往后的日子,可能还会栽在这个未来婆婆的手里。
“这才乖!”几乎是同时,见我松口,暮姐姐立马又笑逐颜开了:“走,去给凤儿看看,免得他说我这个做娘的不讲信用。”
“哦。”我紧紧的攥着脖子上的项链,心里依然七上八下的。听到暮姐姐这么说,条件反射的应了一声,讷讷的跟着她往外走。
就在临出门之际,手刚要去扶门框,突然感觉眼前没来由的一黑,双脚没站稳,整个人冷不丁向后仰了一下。
“小鱼儿,你怎么了?”暮姐姐发现不对劲,赶紧伸手过来拉我。
“没……”后面一个“事”还卡在喉咙里,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我便直挺挺的摔下去,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知觉。
三百三十六、结症
“我这是……怎么了?”头痛欲裂,我艰难的睁开眼睛,目光茫然的朝四下扫了一眼。发现凤渊,暮姐姐,包括沈白鳞和小白,全都围在床边,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谢天谢地!小红叶,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们了!”看到我醒过来,小白立马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看样子,确实被我吓的不轻。
“你从母亲房间出来的时候,晕倒了。”凤渊坐在床边,冰凉的手掌攥着我的手,力道重的隐隐有些作痛,“这样的情况,已经是第几次了?”和手掌一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让人捉摸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第几次了?我看着凤渊面无表情的脸,和被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的眸光,心里蓦地升起一个不祥的念头:难道说,是我的身体,出了什么大问题?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第三次。”见我没有吱声,沈白鳞先一步,替我回答了凤渊,“当然,我指的是在我能看见的时候。”言下之意是,或许在他没看见的时候,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是的……咳咳!”我一张嘴,嗓子眼里就猛的冲上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这时,转身去给我倒水的小白,刚好端着杯子递到我跟前。随即不偏不倚,一口鲜血悉数吐进了茶杯里。
浓稠而殷红的色泽,如同一滴饱满的墨汁,坠进透明的清水中,瞬间化成了刺眼的噩梦。让房间里所有的人,顿时脸色大变。
“小白!”凤渊低喝一声,攥着我的手指又跟着收紧几分,“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王大人,我……我也不知道啊!”小白看着不断在杯子里晃漾的血水,原本就白皙的脸,现在是彻底变得惨白一片。加上被凤渊这么一喝,险些脱手,把杯子打翻在地。
“凤渊,不关小白的事。”我竭力忍着胸口不断传来的闷痛,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表示自己没有大碍,别担心,“你不要责备他,是我自己的缘故。”
“你自己的缘故?”这句话显然不足以叫他信服,凤渊狭长的眼角低垂着,从小白手中的茶杯处,转移到了我的脸上,“那你倒是说说,是因为你的什么缘故?”
我知道这个蛇精病之所以会生气,完全是因为我的隐瞒不报。在他看来,事无巨细,只要是关于我的,都应该在他醒来的那一刻,就第一时间告诉他。而不是等到现在实在瞒不下去了,才草草的告知他事情的真相。
“凤儿,你起来一下,让为娘看看。”暮姐姐神色肃穆,早已收敛了笑意。在我开口回答之前,先将余怒未消的凤渊给打发到了旁边。我知道她这是在好心替我解围,随即避开凤渊的视线,朝暮姐姐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小鱼儿,你这样的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暮姐姐坐下后,将手搭到了我的脉搏上。沉稳的语调中透着一丝不容逃避威压,和先前总是笑盈盈,一副凡事好商量的模样,大相径庭。
“大概是从……”在对上暮姐姐如湖水一般深邃的双眸时,我突然意识到,她刚才并非是为了替我解围才会把凤渊支开的。而是真的想了解我的身体状况,才会这么做。最重要的一点是,看她此刻的脸色,完全没有比凤渊好打发的意思。
不愧是母子两,我暗暗咋了一下舌,身体不自觉的往后缩了几分。稍稍做了一番简单的思量,便在暮姐姐如炬的目光中,吃力的说道:“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咳咳!是从上次去冥界取回手链之后开始的。”
暮姐姐听我说完后,低头思忖了几秒,跟着又问:“那你在冥界,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或事?”
“呃……”在冥界,要说别的没有,最不缺的就是奇怪的人和事。我被暮姐姐这么一问,顿时有些犯难了,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想不起来没关系。”见我表情纠结,暮姐姐换了一个问题,“刚才说这是第三次,那前面两次,也是像今天一样,无缘无故晕倒的吗?”
“不是。”这个我记得非常清楚,“是在我每次使用灵力,驾驭枫棱之后,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枫棱?”暮姐姐蹙了一下眉,“拿给我看看。”
我不敢迟疑,将一直随身佩戴的枫棱取下来,递给了暮姐姐:“就是它。”这是前世凤渊送给我的礼物,绝对不会有问题。再说了,要真有问题,在我去冥界之前已经被发现了,也不可能拖到今天。
暮姐姐接过枫棱,仔细的端详了片刻。这期间谁都没有说话,屋子里的人全都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和她手中的枫棱,等待最终的结果。
“小鱼儿,你老实告诉我,你身上的灵力,是从哪里来的?”暮姐姐收起枫棱交还到了我手中。她的这一动作很明显,枫棱没有问题。
“是我从冥界回来的时候,我的前世,也就是小红叶她……”
等等!话说到一半,我自己先顿住了——难道我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真的是因为小红叶把她自己的灵力全都给了我的缘故?
于此同时,我脑海里灵光一闪,蓦地想起这次晕倒,自己压根没有使用过枫棱。倒是在昨天晚上,为了“惩戒”凤渊,倍加小心的调动过一次灵力。这一点恰好证明了枫棱的清白,也将矛头直接指向了灵力。
我绝对不相信,小红叶她会害我。同样,我也实在想不出她为什么要害我的理由。既然如此,那么最大的可能是,灵力本身有问题!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事情也就解释的通了。”我的欲言又止,已经很好的说明了答案。
为了保险起见,暮姐姐又拿眼神询问了一遍凤渊和小白,确定我所说不假,她的眉头才逐渐舒展开来:“只要能够保证,你的灵力确实是前世的自己转赠给予的,那么问题应该不大。”
听到“问题不大”四个字,我暗暗松了一口气。不只是我,其他几个人也一样。
“小鱼儿……”经过短暂的几分钟思索之后,暮姐姐抬起头,开始和我们解释其中的缘由,“以你现在的情况来看,问题不在于枫棱,也不在于灵力,更不在于你自己的身体。”
“那是因为什么?”小白急性子的插了一句嘴。
我听了何尝不纳闷,不是枫棱也不是灵力更不是我的身体,既然都没问题,那为什么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晕倒?
“别急。”暮姐姐拍了拍我的手背,又不紧不慢的说道,“准确的说,这三者都没有问题,但同时,也都有问题。”
“……”完了,我以前的阅读理解全都白做了。
“单独分开来看,这三者都没有问题,但凑在一起,就问题不小。”看出我们的困惑,这一次,还没等我们开口,暮姐姐已经兀自往下说道:“枫棱乃是树魂幻化,本身便有灵气,可以和主人心意相通,凭借意念驱使。”
“而小鱼儿获得前世的灵力,无疑是为枫棱如虎添翼,在被你用意念操控的同时,威力也在成倍的增长。”
“目前听起来,似乎都很不错。”说到这里,暮姐姐突然话锋一转,语气跟着低沉起来,“可大家不要忘了,如今的小鱼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已经不是当初冥界的小红叶了。”
“试问一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她的身体,何以去支撑起这两样,无论是精神力还是意念力,都需要损耗极大的灵物?”
三百三十七、因祸得福
所以说,原因不在于其他,而是我的身体不堪重负,无法同时承担起枫棱和灵力,这两者之间产生的强大威慑,才会导致现在这种情况发生。
听暮姐姐说完后,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依母亲的意思,小鱼儿的身体并没有大碍?”凤渊狭长的眼角一挑,冷冽的目光落到我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质疑。
“不然。”暮姐姐垂下眼帘,沉声低语,“之前的两次,由于小鱼儿的不知情,强行运用灵力驾驭枫棱,已经对身体造成了极大的损害”
“虽然平日里看不出来,甚至连小鱼儿自己也很难察觉到,但实际上,早已伤及五脏六腑,导致阴阳失衡,气血逆行。”说到这里,暮姐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凤渊,“再加上这一次,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今的小鱼儿,身体机能和八十岁的老妪一般,随时都有可能陷入昏迷。一旦失去意识,回天乏术。”
“回天乏术?怎么会这么严重!”暮姐姐话音刚落,小白立马大惊失色,“老夫人,您刚才不是还说问题不大吗?才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回天乏术了呢?”
岂止是小白,听到这样的结果,我自己也懵了,措手不及到连表情都忘了要怎么摆——原本还以为,是使用灵力不当造成反噬,才会出现这种情况。虽然心里也害怕,可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仔细想想,和凤渊相识至今,一路过来,历经千难万险。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眼看着日子一天一天的顺起来,到最后却发现,握在自己手中的时间早已所剩无几。除了痛骂老天一声:“卧槽,你麻痹!”我还能说什么呢?
“母亲,可有挽救的办法?”失魂落魄间,耳边隐约传来凤渊的询问声。沉稳的语调,仿佛天塌下来,都不能叫他有丝毫动容,淡定的不像话。
“不错,果然还是凤儿了解我。”被凤渊这么一问,原本神色严肃的暮姐姐,突然冷不丁轻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跟着舒展开来,“看把你们一个个吓的,小鱼儿好歹是我的儿媳妇,我要没有办法,这会儿还能跟没事人似的坐在这里么?”
“呃……”什么情况,难道被耍了?
明白过来暮姐姐话里的意思,一扫心头的颓败,我和小白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随后齐刷刷的看向她,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
“好好好,别急别急,我这就说!”一看我和小白这架势,暮姐姐终于不再卖关子,重新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虽然刚才故意逗了你们一下,但关于小鱼儿的身体状况,绝对没有半句玩笑。”
“好在不幸之中的万幸,尽管伤势严重,却并非没有办法挽救。”
“有什么办法,老夫人?”小白迫不及待的问了一句。
“小鱼儿身上的灵力,乃是前世的小红叶所赠,相当于本身就是她自己的灵力。虽然一时半会难以驾驭,却并不会产生排斥。这是最值得我们庆幸,也是事情还有转机的最重要一点。”暮姐姐对小白做了个手势,宽慰他稍安勿躁,“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我们要做的是,如何帮助小鱼儿调息气血,平衡阴阳,尽快吸收灵力为她自身所用。”
“一旦成功将灵力全部吸收,那么像之前这样的情况,以后就再也不会发生了。不仅不会发生,而且在运用灵力,和驾驭枫棱上,也会变得更加得心应手,事半功倍。”
说到这里,不知想起了什么,暮姐姐口吻一滞,脸色突然有些犯难:“只是办法虽有,但还得看小鱼儿自己愿不愿意。”
“老夫人,性命攸关,小红叶怎么可能会不愿意?”还没来得及等我开口,小白已经抢先一步,“就算她真的不愿意,我也绝不答应!”
小白说的没错,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只要可以让自己活下去,继续陪在凤渊的身边,我什么办法都愿意尝试。
这样想罢,我目光定定的看向暮姐姐,一字一顿的说道:“妈,您说,我愿意!”
“你确定?”暮姐姐又强调了一遍。
“我确定!”依然面不改色——好死不如赖活,再困难,也比死了强!更何况,暮姐姐是凤渊的母亲,怎么可能会害我?
“嗯,不愧是我的好儿媳,有胆识,知取舍。”我话落,暮姐姐赞许的点了一下头。一边说,一边嘴角缓缓的勾了起来:“要说这办法,其实非常简单……”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就在刚才的一瞬间,我感觉暮姐姐好似湖水一样深邃的双眸里,极快的闪过了一丝狡黠之色。
正觉得纳闷,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的时候,耳边又再度传来了暮姐姐略带笑意的声音:“那便是,找一个灵力在你之上,足以帮助你调息气血的男子……圆房。”
“圆房?”我条件反射的跟着念了一句,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隔了两三秒之后,顿时炸了:“圆房!”
“没错,圆房。”仿佛早有所料一般,暮姐姐神色了然的轻笑一声。此情此景,让她看上去竟和凤渊如出一辙。既漂亮的过分,又危险的致命。
“咳咳!那个……”短暂的错愕过后,濒临崩盘的大脑终于重新开机了,“妈,难道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救我么?”
倒不是我故意在暮姐姐跟前装模作样,而是这种事情,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确实有点那个啥。
放在平时也就算了,毕竟我和凤渊之间早就已经到了这一步。可现在,若真的按照暮姐姐的方法去做,一旦我的伤势好转,那这屋子里的人,岂不都知道我那个啥了吗?虽然我脸皮不薄,但也没厚到这种程度不是?
“啧啧,你这孩子!”暮姐姐佯装无奈的叹了口气,“刚才不是还答应的好好的,怎么一回头,又害羞了呢?”
“要真有别的办法,娘会不告诉你?”
“可是……”我犯难的掐着自己的手指头,说话间,眼角偷偷朝某人的方向瞥了一眼。发现这货垂着眼帘,压根没有在看我。只有像刀刻一样的薄唇,若有似无的勾着一抹弧度,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尼玛,还用说,肯定在偷着乐呢!
“小鱼儿,娘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或许是看我犹豫不决,暮姐姐打断我的话,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是怕别人知道了,日后会取笑你,对不对?”
“这一点娘保证,绝对不会!”
“是啊,老夫人说得对!小红叶你放心,我们大家不会取笑你的!”得到示意的小白,赶紧附和,“再说了,和身体比起来,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你看,这道理小白都懂,你还怕什么?”见我没吱声,暮姐姐趁热打铁,“小鱼儿,就算抛开为了身体早点好起来不说,你也应该想想,你和凤儿这一路过来不容易。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总会走到这一步,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妈,我只是……”很明显,暮姐姐误会了我的意思。
她哪里知道我和凤渊曾经有过同一个孩子?我现在迟疑,仅仅只因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点不好意思罢了。
“这就对了!”结果话没说完,已经被暮姐姐一口打断了,“娘决定,择日不如撞日!”
“为了能够让小鱼儿安心,也为了让凤儿负起一个男人该有的责任,在此之前先把你们的婚事给办了!”
“……”怎么又扯到婚事上面去了?
“因为凤儿的灵力,还有两天才能恢复,所以这婚事,不如就定在第三天!三天一到,把婚一结,等圆了房,小鱼儿的伤势自然也就痊愈了。”在暮姐姐做出这一系列决定的时候,我全程都是懵B的,直到她拍了拍我的手背,笑盈盈问,“小鱼儿,你看这样如何?”
“再晚的话,实在不能拖了,娘怕你的身体会吃不消。”
“呃……我没有问题,都听妈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回头路可以走了。更何况,和我结婚的人是凤渊,又不是别人。当然,暮姐姐的意思我明白,我还没有到法定结婚年龄,所谓的婚礼,说到底只是名义上办个酒席而已。
不过对我来说,这些其实全不重要。办婚礼的唯一好处是,在和某人圆房时,听上去会稍微名正言顺一点,日后说出来也不会太过尴尬。
“既然小鱼儿都答应了,那凤儿你呢,意下如何?”我怎么看着,感觉暮姐姐好像是故意这么问凤渊的?
“儿子没有意见,一切全凭母亲做主。”凤渊毕恭毕敬的回答,态度是从来没有过的谦逊。也是,我都答应了,这货敢说一个“不”字么?
我没好气的斜了一眼站在暮姐姐身后的人。只见他双眸微眯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眶上投下来一片小小的剪影,只有唇角边挂着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察觉到我在看他,也不避讳,反而神色轻挑的冲我眨了一下眼睛,仿佛在无声的调侃——老婆,你终于是我的人了。
你的人你妹!得瑟什么劲,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太好了,小红叶,恭喜你!”事情一定下来,小白第一个坐不住,“刚才还在担心你的身体,结果这么快,没想到就变成了大喜事,真是因祸得福!”
因祸得福,是么?
呵呵……可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被一对母子给趁人之危了呢?
想到就样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给“嫁”出去了,我便忍不住一阵郁闷——见鬼,这也太便宜这个蛇精病了!
可回过头来想想,为了活命,也只能作罢!
正在暗自腹诽间,不经意的瞟了一下眼睛,恰好对上沈白鳞的目光,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这个大海怪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两天总感觉怪怪的?我看着神色冷峻,一双桃花眼深不见底的人,实在捉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三百三十八、可不可以
“可是老夫人,在小红叶没有和凤王大人结婚的这三天时间里,万一她再次晕倒了,那该怎么办?”小白眉头紧锁,不无担忧的问,“您不是说,一旦失去意识,就会回天乏术吗?”
“那小红在这三天里,岂不是很危险?”
“这个大家不必担心。”一听暮姐姐的语气,我便知道,她早有打算。果然,我刚这么想着,她就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这三天里,我会用千年雪莲泡茶,让小鱼儿喝下,以此吊住精气神。”
“再每天早中晚各三次,将我的灵力续渡给她,暂时帮助小鱼儿压制体内紊乱的灵力。如此一来,问题应该不大。”说到这里,暮姐姐话锋一转,回头叮嘱我,“不过,这终究只是权宜之计。”
“为了安全起见,小鱼儿,在接下来的三天里,直到你和凤儿结婚前,你都不可以再使用枫棱和灵力。否则的话,别说是我,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千万要谨记!”
暮姐姐都这样说了,我岂敢当耳旁风,赶紧点头,连声答应:“嗯,我知道了,谢谢妈!”
总是莫名其妙,动不动就晕倒的毛病,在找到问题的结症所在之后,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看我脸色太差,暮姐姐支开凤渊他们,先渡了一次灵力给我。
“小鱼儿,闭上眼睛,很快就好。”暮姐姐指尖搭着我的右手脉搏,轻声宽慰。
“嗯。”我顺从的点点头,照着暮姐姐的吩咐,全身放松躺在床上。
整个过程约莫持续了十五分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倒像是一觉睡到大天亮,浑身上下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人也变得特别精神。
“好了。”暮姐姐拍拍我的手背,将我从床上扶起来,“瞧瞧,现在气色多好!”
“谢谢妈,您辛苦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一下头。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说到这里,暮姐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娘知道,让你和凤儿三天后成婚,确实有些匆忙。但相信我,这婚礼一定给你们办得热热闹闹的!”
“而且雪山上,也很多年没有遇上这样的大喜事了。到时候,把所有的乡民都叫来,咱们载歌载舞,好好庆祝一番!”
“没关系,不用太麻烦。”想到前世在冥界的那场婚礼,至今回忆起来,仍然心有余悸,“简单一点,有个仪式就可以了。”
只要最后可以让我和凤渊一起走上红毯,听他说一声“我愿意”,即便没有鲜花,没有祝福,没有宾客和筵席,全都无所谓。
“放心吧,一切都有娘在,不用担心。”暮姐姐早就从小白那里得知了我和凤渊的过往,见我这样,自然能猜出我心里在害怕什么。
“妈……”如果当初留在冥界的人,是暮姐姐,而不是闫重烈的老妈,那么我和凤渊之间的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这一刻,看着眼前眸光柔和,神情温暖的人,我忍不住怔怔的假设——如果真的是这样,当初的我和凤渊,是不是早已儿孙满堂了呢?
“小鱼儿,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最重要的是当下和未来。”暮姐姐摸了摸我的头发,眼睛里波光闪闪,“快回去吧,凤儿一定在等你。”
“嗯!”我收拾好心情,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对暮姐姐挥挥手,从屋子里出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在经过走廊的时候,无意间朝前方的林子里瞟了一眼。蓦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我,斜靠在一棵大树上,安安静静的抽着烟。泛着冷意的手指,漫不经心的耷拉着。上面忽明忽灭的火星,在光线略显得有些阴暗的林子里,更加增添了一份孤独的气息。
尤其是这天寒地冻的时节,让那不远处的身影,仿佛席卷了一股难以接近的萧瑟。只是随便看上两眼,就觉得心尖尖上都在冷的发颤。
我呵了两口气,搓搓手,调头朝那个身影走去。
“外面冷,回去吧。”我还没有走近,沈白鳞便背对着我,低低的说了一句。
“诶,你怎么知道是我?”我没有理会他的话,反而加快脚步,蹦到了他的跟前,“你是不是刚才看到我了?”
“呵……”听我这么说,沈白鳞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可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上面带着一丝寂寥的苦涩,“小辣椒,如果我告诉你,在一间挤满人的屋子里,我只要听呼吸声,就能找出哪个是你,你相信么?”
说话间,修长的手指一拨,便将那快燃到底了的香烟,没入了脚下厚厚的雪层里。
“相信,才怪!”我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说的这么夸张,估计连三岁的小屁孩都不会上当。话落,想到这几天沈白鳞反常的表现,我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随即开口问道:“喂!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要有的话,别憋着,说出来,姐姐我帮你出出主意。”
我说完,沈白鳞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颇为诧异的眨了一下眼睛。好像在为我能说出这样的话,感到非常惊讶。但不过是弹指一瞬间,那一抹来的奇怪的诧异,便已经悉数湮灭在了多情的桃花眼里。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戏弄,和司空见惯的轻挑:“啧啧,看不出来,小辣椒还挺关心我的。”
“怎么办,我突然被感动的好想哭。”一边说着,一边还演了起来。拿手在眼角上擦了擦,一副故作可怜的样子,莫名透着几分滑稽。
“噗嗤!”我一个没忍住,咧嘴笑了起来,“瞧你这德行,对得起你的岁数么?”好歹活了上千年了,怎么跟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似的,整日里没个正形。
“小辣椒,难道你没有听过一句话么?”被我挪逾,沈白鳞也不恼,用手摸着下巴,故作沉思,“想要长生不老,最好的秘方,就是保持一颗永恒的童心。”
“……”对不起,我真没听过!还长生不老呢,一定是这货自己瞎编的。
对于这个大海怪的胡言乱语,我早就习以为常。但与此同时,也不难看出沈白鳞这么做,是在故意转移我的注意力,并不打算回答我之前的那个问题。
我心知肚明,也不强人所难,无所谓的耸了一下肩膀:“那啥,没事的话赶紧回屋吧,外面多冷!跟个木桩子似的杵在这里,有意思么?”
“怎么没意思,看这风景多好?”沈白鳞不答反问,吊儿郎当的吹了声口哨,手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支香烟,“觉得冷的话,快回去吧。”
“不然你家的废物男人看不到你,又该着急了。”
“行,那您老人家慢慢赏风景,小的我先告退了。”关于沈白鳞对凤渊取的绰号,屡次纠正无果,我已经彻底放弃了。他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反正蛇精病到底是不是废物男人,咱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
外面是真的冷!我说完这一句,用力跺了几下脚,不再逗留,朝之前过来的小路往回走。
“小辣椒……”结果才走出去没几步,身后冷不丁又传来了沈白鳞的说话声。
和刚才嘻嘻哈哈,插科打诨的语气不同。这一次,黯哑的声线,被夹杂在簌簌的冷风中,显得格外空旷寂寥。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竟觉得这声音里,透着一丝凄凉的无助。叫人心里一揪,顿时停下了脚步。
“嗯,怎么了?”随着沈白鳞的说话声,我慢慢的回过头,压低嗓子询问道。其实我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小心翼翼的。只是被眼下的氛围感染,有些不受控制。
“我可不可以……请你,兑现第二个要求?”沈白鳞依旧背对着我,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手中的香烟,已经被点燃,忽明忽灭,在阴暗的林子里,显得单薄而倔强:“就现在。”
三百三十九、第二个要求
“嗯,你说。”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心里的困惑却越来越深——这样小心翼翼说话的人,真的是我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个,天塌下来都能当被子盖的大海怪吗?
“小辣椒……”听到我答应,背对着我的沈白鳞又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声音轻的好像在呓语,才出口,就被吹散在了寒风中。
“你说,我听着。”我下意识的回应。
结果郁闷的是,接下来的几分钟,那人却跟哑巴一样,再也没了声响。除了被他夹在手指间的香烟,还在一闪一闪的发亮,渐渐暗下来的四周,静的连呼吸声都显得分外清晰。
这货该不会又是在耍我吧?隔了好长一会儿功夫,我都快要怀疑刚才那喊我的两声是幻听了,不远处倚着大树的人,也丝毫没有打算继续开口说话的意思。
“喂,沈白鳞,你是睡着了吗?”终于忍无可忍,我踩着厚厚的积雪,“咯吱咯吱”再度返回到了沈白鳞的身旁,“你的第二个要求,到底是什么?快说,说完我好回屋!”
“呜呼——”然而,回答我的却是一阵掠过树梢的寒风。期期艾艾,盘旋在上空,好似女人的啜泣,无端叫人心里发憷。
“说话!”见对方一手插兜,一手夹香烟,仰头望着天,都不拿正眼看我。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踢在了他的小腿肚上:“寻我开心是不是?知道姐姐怕冷,还在这里凹造型,故意浪费时间!”
我忿忿的咬着牙,一边说,一边用力的搓了搓手。由于天气太冷,从嘴里呵出来的白雾,让我的视野变得有些朦胧。也愈发看不真切此刻站在跟前的人,脸上是一种怎样的表情。
“算了,你回去吧。”被我踢了一脚也没什么反应,沈白鳞慢悠悠的抬手抽了一口烟,继续仰头看天。
“快说!”这下我百分之一百确定,这货绝对是在耍我!
从一开始的转移注意力,到后来的欲言又止,现在又他妈给我装深沉。行!你要玩儿是吧,那姐姐就陪你玩儿!你今天要不说出个所以然而来,即便是冻死,我也跟你死磕!
或许是听出我话里的怒意,又或许是觉得没劲,懒得再兜圈子。沈白鳞终于长长的吐出一口烟,将望向天际的视线,慢悠悠的转移到了我的脸上:“小辣椒,你真的想知道,我的第二个要求么?”
“废话!不然干嘛留在这里陪你吹冷风,我脑袋又没坑!”不知道是不是被风给吹的,沈白鳞的眼眶猩红的厉害,里面隐约还泛着血丝。在对上我视线的一刻,那双睫毛浓密的桃花眼,眸光微不可查的闪烁了一下,不知道又在盘算着什么整人的鬼点子。
“其实,有你陪着,吹冷风也挺不错的。”我话落,沈白鳞嘴角往一侧勾起,懒散的模样有些颓败。
“……”所以,这是在变相说我脑袋有坑么?不对,这不是重点!意识到对方又要转移话题,我眉头一蹙,不禁有些恼火:“沈白鳞,你到底说不说?”
“再不说,第二个要求作废!”
“啧,还真是个暴脾气的小辣椒。”被我这么一吼,沈白鳞故作嫌弃的咋了一下舌。说话间,把所剩无几的香烟叼到嘴角,抽完了最后一口。跟着指尖一弹,故技重施,将没有利用价值的烟蒂,没入了积雪中。
“我说了,你可会答应?”做完了这一系列动作之后,沈白鳞才将烟吐出来,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先说!不说的话,我怎么知道能不能做到?”我没好气的反问了一句,忍耐力几乎快要到达极限了。倒不是因为沈白鳞的态度问题,而是外面真的太冷了,冷得我连脚趾头都已经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
“小辣椒,你听好了……”察觉到我在冻的打哆嗦,沈白鳞总算良心发现,不再干耗着。
说话间,俯身朝我凑过来。随着他的不断靠近,鼻子里闻到的那股淡淡的海风咸腥味,也跟着变得清晰起来:“我的第二个要求是,不许你和你家的废物男人……成亲。”
“沈白鳞,你说什么?!”听对方说完,我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火冒三丈的低吼了一句,“有种,你再说一遍试试?”
“你不是听得很清楚么,又何必浪费口舌,再让我说一遍?”像是一早便料到了我会是这个反应,沈白鳞不以为意的挑了一下眉毛。此刻这副玩世不恭的德行,比任何时候看上去,都要惹人生厌。
“从一开始我就说的很明白,我可以答应你三个要求。”这一次,我是真的恼了,“但前提是,不能让我做对不起我男朋友,和违背良心道义的事!”
“可你刚刚说的话,首先第一点,就让我辜负了凤渊!再者,婚事已经定下日期,相当于有了誓约,贸然反悔,就是背信弃义!一个要求,把两个前提占全了,也确实够难为你的!”
我怒目瞪着沈白鳞,话落,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约莫隔了四五秒,一瞬不瞬看着我,一双桃花眼在阴暗的林子里熠熠闪烁的人,突然仰起头,从嗓子眼里迸发出了一声恶作剧得逞的笑:“哈哈哈!小辣椒,生起气来的你,果然比平时更可爱!”
“我不过是随便开个玩笑,却把你吓唬成这样。那假如我说,我喜欢你,要你和你家的废物男人分手……和我在一起,你不直接拿刀把我给劈了?”挪揄的口吻,调侃的神情,让这个放浪不羁的大海怪,看上去顽劣不堪。这才是我所熟悉的,一开口便能成功挑起事端,叫人恨得牙根痒痒的沈白鳞!
“你知道就好!”我冷眼看着,直到他笑够了,才恶狠狠的回了一句,“多大的人了,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有意思么?”
“当然!”被我鄙夷,脸皮堪比城墙厚的人,满不在乎的抬手拢了一下自己的短发,不答反问,“因为无聊,所以开玩笑,不是很合情合理么?”
合情合理你妹!被呛了一句,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还嘴。稍稍顺了口气,之后才带有警告意味的反击道:“既然你愿意拿第二个要求来开玩笑,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已经放弃了它的使用权?”
“小辣椒,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原来你这么精明?”这句话总算起了一点作用,沈白鳞收起脸上不正经的笑,开始想办法挽回自己的损失,“拢共才三个要求,况且上次还是为了保护你,这次再作废,实际上相当于我才得了一个要求的好处费。”
“你这么做,难道不觉得自己太无情了吗?”这么说着,还故作可怜状,眼巴巴的望着我。
“行,那你现在说,第二个要求是什么?”我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怎么有种被倒打一耙的感觉,“现在不说,过时不候!”担心对方又使诈,我紧跟着补充了一句。
“让我抱抱你。”几乎是同时,我一说完,沈白鳞就神情无比认真的说道,“我的第二个要求是,让我抱抱你,小辣椒。”
“啊?”我不可避免的懵了一下,这算哪门子要求?
“以朋友的名义,在你嫁人之前,给个友谊的拥抱,很奇怪吗?”见我表情一愣一愣的,沈白鳞好笑的伸手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毕竟,一旦等你嫁给那个废物男人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不是么?”
三百四十、庆幸
“你确定,这次不是在开玩笑?”我有些不置信,伸手在沈白鳞的额头上探了探——没发烧啊?既然没发烧,怎么提出这种奇葩的要求来?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么?”见我没有表态,沈白鳞故作沉思的眯了一下眼睛,“还是说,你不乐意?”
一连两个问句,也不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沈白鳞复又嘴角一咧,笑了:“抱一下而已,既没有让你做对不起你家废物男人的事,也没有背信弃义之说,似乎找不出其他拒绝我的理由了吧?”
“我又没说要拒绝。”我斜了一眼沈白鳞,“我是怕你回头反悔!”
没错,这么简单的一个要求,相当于直接浪费。撇开这货在拿我寻开心之外,我还真有点担心等会儿他会翻脸不认账。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看穿我的心思,近在咫尺的人潇洒的打了一个响指,睨着我的眼神仿佛在无声的调侃——小辣椒,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在害羞哦?
“行!”迎上沈白鳞的视线,我不再犹豫,一口应下。心里却忍不住在想,就你这德行,还君子呢?姑且看在你一路过来,表现良好的份上,相信你一次。要敢反悔,到时候连着算总账,把最后一个还没说的要求,一块儿给作废了!
“呃……”结果我话刚说完,只觉得腰上一紧,人骤然往前倾,已经毫无征兆的被沈白鳞抱了个满怀。
对方手上的力道之大,箍得我呼吸一滞,大脑也跟着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错愕间,只能闻到淡淡的海风咸腥味,在一丝丝的往鼻子里钻。
沈白鳞将下巴用力的磕在我的后肩上,隐隐作痛,却一句话也没有说。我心里觉得有些怪异,好像哪里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只能垂着双手,脊梁骨僵直,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任由对方抱着。
就这样静静的等了两三秒,想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我才开口不确定的问道:“那个沈白鳞……差不多,可以了吧?”
“小鱼儿……”然而下一秒,让人大跌眼镜的事,再度发生了。
这个一向吊儿郎当的大海怪,听到我这么说,不仅没有放开我,反而还正儿八经的喊了一声我的名字。要知道认识至今,除了“小辣椒”以外,我在他眼里压根就没有自己的名字。今天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正在我觉得纳闷,暗自猜测这个大海怪葫芦里又在卖什么鬼时,身前抱住我的人,手臂拢了一下,继续开口往下说道:“以后,等你有了孩子,让我做他们的干爹吧?”
沈白鳞的声音很轻,轻的像细细密密的春雨一样。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两人离得近,我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嗯,好。”其实我原本是想拒绝的。可不知道是脑子突然抽风了,还是因为其他别的什么缘故。总之到最后,即便不清楚沈白鳞这样说的目的,但还是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呵!”几乎是同时,我话音刚落,沈白鳞便跟着双手一松,往后撤了两步。和我拉开半米左右的距离,重新倚到了之前的那棵大树上:“那就谢了,小辣椒。”
转瞬之间,那副街头小混混的流氓样,又出来了。仿佛刚才轻声细语,安静的不像话的人,只是昙花一现,我自己产生的幻觉而已。
“怎么,不回去,是打算让我送你吗?”见我不吱声,沈白鳞没正形的冲我吹了声口哨,“还是在等着你家废物男人来接你?”
“再见!”我没好气的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突然有些后悔答应让他做我孩子的干爹了——万一以后把我的孩子也教的一个个跟流氓似的,那我找谁哭去?
“不送。”对方同样回了我两个字,听语气,貌似心情还不错。
我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抬脚往回走了几步,见对方没有跟过来,自讨没趣的多嘴问了一句:“喂,沈白鳞!你还不走,是要留在这里过夜吗?”
“宾果!被你猜中了。”不知在什么时候,沈白鳞又背过了身。泛着冷意的手,抵着自己的太阳穴,懒洋洋的向外挥了一下:“假如小辣椒想留下来陪我吹冷风,我也不介意。”
不介意你妹!你不介意,我介意!
终于不再理会,我忿忿的暗骂一句,加快脚步往回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好好的房间不待,偏偏要来这里找罪受。
在穿过走廊,即将拐弯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最后朝林子里看了一眼。因为天色将晚,光线要比原来暗了许多,映衬的整个林子阴森森的,莫名带着一股寂寥的萧瑟感。
即便如此,还是一眼就能看出那个隐没在林子里,背倚着大树的身影。连同他指尖再次被点燃的,忽明忽灭的香烟。这所有的一切,都无声的勾勒出了整个冬夜里,最隐晦,也最安静的一副画卷。
我定定的看了一眼,随后转过身,抬脚迈上右侧的石阶,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凤渊,你怎么在这里?”不料,才走了没几步,低头赶路间,脑袋冷不丁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胸膛上。诧异的抬起头,发现不是别人,正是自家蛇精病。
看他席卷着一身寒气,手上拿着一件暗红色的毛绒大斗篷,我狐疑的问:“不要告诉我,你一直站在外面等我?”
“你说呢?”凤渊不答反问,昏暗的光线下,脸上是不置可否的笑。说话间,双手一挥,“扑啦”一声,厚实的斗篷打开来,已经将我整个罩住,裹得严严实实。
我一听凤渊这语气,心没来由的往下一沉。想到刚才在林子里发生的一幕,多半是被这个蛇精病看到了。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和沈白鳞根本没什么,与其心虚瞒着凤渊,让他胡思乱想产生误会,不如主动招供,获得他的理解。
想把,我稍稍从凤渊的怀里退出来一点,也不避讳,目光定定的看向他的眼睛:“凤渊,其实我和……”
“没关系,我知道。”结果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凤渊伸手一揽,重新搂进了他的怀里。低迷的语调,即便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也不难听出来,这货心情很不错:“外面冷,回去吧。”
话落,不等我反应,便手臂一紧,夹带着我继续往前走去。
“诶,你不生气?”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变得这么反常?沈白鳞忽冷忽热,像个电线短路的机器人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连这个蛇精病也开始不走寻常路了?
想当初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在学校稍微和别人说上几句话,他都能打翻千年老陈醋。大张旗鼓的兴师问罪,再用各种“惩罚”教训到我长记性为止。那副占有欲极强,恨不得时时刻刻把我拴在裤腰带上,一步也不离开的霸道模样,至今回忆起来还清晰依旧。
但今天,都亲眼看到我和沈白鳞抱在一起了,居然草草的一句“没关系”就轻轻松松给掩盖过去了。要说其中没有猫腻,我才不相信。不是他在故作大方,就是如今的他……已经对我失去新鲜感了?!
“我不生气。”正当我惊疑不定,暗自揣测之际,紧挨着我站在身旁的人,别有深意的说了一句:“只是有些庆幸罢了。”
不紧不慢的语调,声音低沉的好似叹息。仿佛是在对我说,但又更像是在对他自己说,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三百四十一、三日琐事
“庆幸,庆幸什么?”我条件反射的跟着念了一句,暗想:难不成是庆幸我终于有胆识,敢当着他的面,公然和沈白鳞“出轨”了吗?呵呵,假如真是这样的话,你们认为现在的我,还有命站在这里么?
完了完了!用力的揉搓着斗篷的一角,百思不得其解。听凤渊说完后,我非但没有明白,反而觉得越来越糊涂了。
“呵,你说我庆幸什么?”两人你来我往间,一边说,一边很快就到了房门外的走廊上。
凤渊揽着我,单手往前一推,房门便“吱呀”一声,缓缓朝两边打开来。抬脚进门的时候,身旁的人脚步故意一滞,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便满是狭促的落在了我的脸上:“当然是庆幸……我家的小鱼儿,反应足够迟钝。”
反应足够迟钝?我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这和我们刚才说的问题,有半毛钱关系吗?”
“没有。”对方干脆利落的送了我两个字,话落,随意的朝烛台方向打了个响指。一瞬间,原本晦暗的屋子,顿时笼罩在了一片淡橙色的柔光中。
我被这个蛇精病理所当然的态度噎了一下,等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对方已经转身坐到了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在喝茶了。
“混蛋!给我把话说清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反应迟钝了?”我解下斗篷,咬牙切齿的冲到了凤渊面前,“你……”
话没说完,就见某人慢悠悠的放下杯盏,抬起头,眼帘压得低低的,漫不经心的朝我看了过来。如刀刻一般的薄唇,笑意深的叫人心里打颤。
“喂,有话好好……”我本能的察觉到危险在逼近,想要逃,但还是晚了一步。只觉得身形一晃,后腰被某人稳稳托着,人就已经整个压在了桌子上。
“唔!”紧跟眼前一暗,嘴巴便被一张冰凉的唇给牢牢噙住了。
“老婆,这不是反应迟钝,又是什么?”气息交替间,一句充满恶趣味的调侃,不紧不慢的飘进了我的耳朵里。
至于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咳咳!人家是壁咚,床咚,地咚……而我,呵呵,则是桌咚!是不是够赶时髦的?
不过话说回来,管他是什么“咚”,既然这个蛇精病有兴致戏弄我,起码有一点,他没有说谎。那就是,他真的没有因为看到我和沈白鳞,在林子里发生的一幕,而感到生气。
尽管会觉得有点反常,但总体上来说,貌似这货正常的时候也不多。所以现在他不追究的话,我也没必要死抓着不放,揭过去得了。于是乎,风波不断的一天,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在之后的婚礼前夕两天,相对而言可以说风平浪静。除了吃饭睡觉,插科打诨外,每天的早中晚时间段,我都会去暮姐姐的房里。也正是因为有她把灵力源源不断的渡给我,所以我的身体在极度亏虚的情况下,才不至于垮掉,反而气色变得越来越好。
这期间,暮姐姐也经常会跟我提及婚礼上的安排。比如问我喜欢中式的多一点,还是西式的多一点;礼服的款式和颜色更倾向于哪种类型;以及仪式举行的地点是在场外还是室内……事无巨细,只要暮姐姐觉得重要的,她都会仔仔细细的征求我的意见。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说过,只要新郎官是凤渊,其余的咋整都成,没有那么多要求。所以每次暮姐姐问起来,我一律回答:“妈,您看着办就好,我没意见。”
“你这孩子,自己的婚事都不上心,到底是你结婚还是我结婚?”而每次听到我这样说,暮姐姐都会拿同样的一句话来应付我。从某些方面来说,两人还真是半斤八两。
抛开准备婚礼的事情不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凤渊的灵力也在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恢复。到了第三天早上的时候,已经完全达到了以前的鼎盛状态。不对!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在当时凤渊喝下的那碗灵药中,兑入了暮姐姐的鲜血。这就好比回炉重造了一番,将体内原本受到重创的部位,全都逐一给修复了。若要说因祸得福,也不是不可以。
除去这些必须交代的要紧事之外,这三天里,还发生了一件比较重要的事,值得一提。
这天……具体的来说,应该是我和沈白鳞在林子里碰面后的第二天早上。我好不容易挣脱某人的魔爪,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刚走到屋檐下,就看到小白带着阿贪,还有暮姐姐的雪兔,远远的走了过来。
“小红叶,你起得好早,怎么不多睡一会?”说话间,小白已经弯下腰,松开了阿贪脖子上的链子。
阿贪看到我亲热,直接扑上来,照着我的脸上狂舔了两口。也幸好它现在是只二哈,不然的话别说是我,这么个庞然大物,估计连凤渊都够呛。
“睡够了,就起来了。”我用力的揉了几下阿贪的脑袋,被它撒欢似的一闹腾,睡意全无,“再说都快八点了,和你这个劳动模范比起来,好像也算不上什么吧?”
“嘿嘿,还行。”小白挠了挠头,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要真比谁起得更早的话,我们这里的人,恐怕谁都比不上沈老板。”
“沈白鳞?”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在来西北极寒之地以前,小白是非常不待见这个大海怪的。不过自从出了上次的内奸事件后,小白对沈白鳞可谓是刮目相看。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说,有时候趁着休息的空当,还会特特意意拿着小酒去沈白鳞的房间里喝上几杯。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想易主,直接把凤渊给换了,做沈白鳞的小跟班。
不好意思,有点扯远了。我拉回思绪,狐疑的问小白:“你怎么知道他起得早,他出门的时候你看见了?”
“这个倒没有。”小白怀里抱着雪兔,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但我早上带着阿贪去遛弯的时候,正好碰到沈老板从林子里出来。一看样子就知道,他是很早出的门,都绕完一圈开始往回走了。”
“你说,沈白鳞他是一大早从林子里走出来的?”我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了一下,隐约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是啊!”小白肯定的点点头,“当时看他衣服上都结着冰渣子,我还开玩笑说:沈老板,您这是上哪儿去了,大清早的一身寒气?可别告诉我,您一晚上没回家?”
“那他是怎么说的?”听到这里,我完全可以确定,这个脑袋有坑的大海怪,还真的如他昨天所说,在林子里呆了一整晚!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我确实挺想打开他的脑壳,看看这货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他别的也没多说,只说睡不着,所以起得比较早,去林子里散散步。”小白如实回答。隔了片刻,见我不吱声,又一脸八卦的凑到我的耳朵根旁,小声的问:“小红叶,你有没有觉得这几天,沈老板一直都怪怪的?”
得!连小白这样单蠢的孩子都看出问题来了,沈白鳞最近是该有多不正常?
“我哪知道,我又没天天盯着他看。”出于好心,为了保全沈白鳞的颜面,我打了个马虎眼,随便把小白给搪塞过去了。
表面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但心里却是另一番打算——等吃过早饭,我一定要好好去问问沈白鳞,看看这货到底哪里不对劲,整日里神经兮兮的!
别的不说,要真有困难,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我和凤渊也应该施以援手。更何况,这次能够平安到达目的地,我们还欠着他那么大的一份人情债没还。
然而,很多事情根本由不得我们自己想。就好比我现在想着吃过早饭去找沈白鳞,但谁也不知道吃过早饭之后会发生什么……
三百四十二、玩失踪
“咦?”很快就到了早饭时间,我坐到位子上,左右打量了一眼,奇怪的问,“沈白鳞呢,都这个点了,他怎么还没来?”
“不知道,要不我现在去看看吧?”小白放下筷子,直起身。
我思忖了一下,点头道:“也好,你去看看吧。”
“嗯,马上回来!”小白话落,就飞快的朝沈白鳞的房间跑去。
我收回目光,和凤渊对望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股异样的感觉。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大概就像喉咙里堵着一口气,上上不来,下又下不去,实在闷的厉害。
凤渊垂着眼帘,指骨分明的手捏着瓷白的酒杯,随意的把玩着,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察觉到我的不安,冰凉的手掌覆在我的手背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坏东西,你在担心什么?”
“我……”
“凤王大人,小红叶!”我刚要开口,结果这时小白又急匆匆的折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牛皮信封,脸色不佳,“沈老板,沈老板他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我一听这话,顿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别喘,慢慢把话说清楚。”
“是这样的!”小白将手中的牛皮信封递到我们面前,努力稳住气息,放慢语速说道:“我刚刚去找沈老板的时候,发现他房间的门开着,人却并不在里面。我喊了半天也不见他应声,觉得很奇怪,就打算再去别处找找。”
“不料经过书桌,恰好看到上面用纸镇压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小辣椒’亲启。我一看情况不对劲,就赶紧拿着信回来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信封,确实写着“小辣椒”亲启三个字。狂狷潦草,龙飞凤舞,这字迹一看便知是出自谁人之手。
我手指收紧,用力攥着信封,目光却略带征求意见的看向凤渊——我不知道这个大海怪到底是怎么了?这几天言行举止的反常,是否会和这封信里面的内容有关?但无论有关与否,我也不想因为一封信,而在我和凤渊之间造成嫌隙。
“老婆,既然是写给你的,当然应该由你来看。”领会我的意思,凤渊了然的勾了一下嘴角,璀然若星辰的双眸微眯着,里面满是宠溺的笑。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俯身凑到了我的耳边,轻声呢喃了一句:“如果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么我……又凭什么留在你身边呢?”
“凤渊?”话音刚落,我错愕的望着近在咫尺,笑容淡然的男人,不由的瞪大了眼睛。说实话,这一刻在心里,我很没出息的狠狠感动了一把。
原来那句话说的一点也没错:一段好的感情,可以让彼此成为更好的人。我和凤渊,就是最好的证明!
从前,我和凤渊虽然也互相信任,但彼此却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顾虑和纷扰,而选择闭口不谈。一味固执的以为对方能理解,用自己认为对的方式去解决,结果却往往事与愿违。如今,自从凤渊醒来,一切真的全都改变了。
虽然相处模式没有变,依旧打打闹闹,但我真的能感觉到,我们两个人的心,挨得更近了。是完全没有任何负担,真正将对方视作今后风雨共济的另一半的那种近。很安心,很……美好。
“呵!”洞悉我的想法,某人施施然的挑了一下眼角,用比之前更轻的声音,在我耳畔戏谑:“我的小鱼儿,现在先别急着感动。”
“你可以留到结婚那天晚上,再来好好报答我。”
“……”果然,别人是帅不过三秒,这货是正经不过三秒!
我横了一眼,佯装生气的一把将他推开。随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这封,沈白鳞特意写给我的信。
信上的内容不多,用和封面上一样的字迹,潦草狂狷的写着两句话。没错,就两句:小辣椒,猜猜我去干什么了?猜中有奖,猜不中,就勉为其难,把奖品当作礼物送给你。
底下署名:你萌萌哒小海怪。
呵呵,还萌萌哒小海怪?我看是脑袋有坑的深海神经病才对!
看完这封有跟没有压根没什么两样的信,我短暂的沉默了两秒。紧跟着森冷的眯了一下眼睛,毫不犹豫的把信给撕了个稀巴烂——沈白鳞,你他妈留封信,好歹把“起因经过结果”给我交代清楚不是?既不说去干什么,也不说什么时候回来?让我猜猜猜,猜你个大头鬼!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写!
“信上写了什么,把你气成这样?”见我一脸恨不得把某人“千刀万剐”的表情,身旁的蛇精病双手抱臂,好笑的询问了一句。
“他说他要去死了!”我磨了磨牙,难免把余怒发泄到了蛇精病身上,“那现在怎么办?我还想着婚礼上让他当证婚人,给我们两个致辞呢!”
“这会儿人说不见就不见了,也不说去了哪里,到底有没有公德心?!”我就知道这货不靠谱,关键时刻掉链子!
“老婆,你放心。”和我的气急败坏相比,凤渊则淡定的出奇,“我保证,我们的婚礼,他一定会准时出现。”
笃定的语气,了然的神色。说话间,已经提着酒壶,给自己斟上了一杯酒,悠哉悠哉的喝了起来。
“你确定?”我看着一地的碎纸屑,对这个大海怪狂放不羁的脾性,表示非常怀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凤渊不答反问。这么说着,看似不经意的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到了他的身旁坐下。
尼玛,这么厚颜无耻的话,你也好意思说?想到曾经无数次,在这个蛇精病身上吃过的亏,对于沈白鳞到底能不能在婚礼当天赶回来这个问题,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好了好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时暮姐姐开口了,“我相信大白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大家别担心了,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暮姐姐口中的大白,指的自然是沈白鳞。别问我为什么不叫小白,这个问题太蠢,拒绝回答。
“嗯,吃饭。”我拿起筷子,往自己碗里夹了一片土豆——暮姐姐说的对,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再去纠结有的没的,也没多大意思。还不如静观其变,到时候再做打算。这么一想,心里就觉得舒坦多了。
时间眨眼又过去一天。正如我对沈白鳞一贯的了解,不出所料,一直到了婚礼即将举行的前一天晚上,他都没有出现。
这货到底去哪里,干什么去了?我坐在屋檐下,仰头望着夜空中,如银盘一般的圆月,不禁纳闷的想。
倒不是因为别的,让我对沈白鳞这么上心。而是不得不承认,这一路上过来,历经生死,我已经完全把他当做是一个值得信赖和托付的朋友来看待了。虽然因为他的德性,平日里依旧会看不惯,但这并不妨碍我对他的喜欢。当然,此喜欢,非彼喜欢,你们懂得。
所以现在他突然玩失踪,搞离家出走,我会担心,也在所难免。毕竟我不是铁石心肠,做不到无动于衷。
“急什么,兴许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呢?”身后冷不丁响起了凤渊的说话声。与此同时,“扑啦”一声,一件厚实的斗篷跟着被披到了我身上。
凤渊这么说着,冰凉的手掌扣住我的胳膊,将我从走廊的围栏上拉了起来:“坏东西,别不高兴,带你去一个地方。”
“地方?什么地……啊!”我话未说完,只来得及低呼一声,人已经双脚离地,整个被凤渊打横抱在了怀里。
三百四十三、一辈子做个坏人
“凤渊,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我双手紧紧攥着凤渊身前的衣襟,耳边听着他胸膛里传来的,“砰砰”有力的心跳声,感觉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我们的相识之初,恍如一场不真切的梦。
“去了,不就知道了?”某人眼帘一垂,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中,隐隐闪动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话落,不等我再开口问什么,只觉得眼前一花,四周的景物便急速的飞快往后退去。一时间,猎猎的疾风刮得我脸上一阵生疼,连眼睛都睁不开来。
在猛灌了几口寒风,胃都开始有些痉挛的时候,我索性扣紧牙关,把脑袋整个埋进了蛇精病的胳肢窝里——尼玛,总算好多了!即便姐姐知道有瞬间转移这么一回事,你好歹也得跟我提前打一声招呼不是?
正在暗自腹诽间,不过半分钟左右的功夫,耳边的风声就逐渐小了下来。直到最后,待凤渊双脚落地,一切全都趋于宁静。
“老婆,我们到了。”也许觉得此刻我埋着头,缩着脖子的样子很好笑,某人这么说着,声音里不禁染上了几分笑意,听上去心情相当不错。
这是什么地方?凤渊说完,我缓缓的抬起头,狐疑的朝四下里看去。
视线所及,皆是黑黢黢的一片。只能凭借月光下,树木郁郁葱葱的轮廓,和远处山峰层峦叠嶂的影像,依稀判断出,两人现在这是在山上。至于到底是哪座山,在山的什么位置,我就完全不得而知了。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野炊,还是露营?”在山间的冷风中,我瑟瑟的打了个寒颤。实在搞不明白,好端端的,这个蛇精病又在捣鼓什么名堂。
“啧!”听我这么说,某人颇有些好笑的反问了一句,“坏东西,你真的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地方?”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天这么黑,我……诶?”就在我冻得发抖,没好气的抱怨间,眼角突然猛的瞥到晦暗的光线下,有一个小土包正静静的,孤独的伫立在寒风中。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顿时硬生生打住了。
这一刻,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等到再度回过神,说话都开始有些不利索了:“奶奶……凤渊,你带我来见奶奶?”
没错,这不是哪里,正是我的老家,奶奶死去长眠的地方!
“难得,总算看出来了。”我话落,凤渊不由的低笑了一声,震得胸膛微微发颤。他一边说,一边抱着我,一步一步朝奶奶的坟头走去:“这几日时常想起,在明天结婚这么重要的场合里,我的小鱼儿身边,却连一个娘家的亲人也没有。看上去,貌似怪可怜的。”
“当然,我宁愿你看上去可怜一点,也不会动恻隐之心,去将那两个人请来。”我知道,凤渊说的那两个人,具体指的是谁。
自从上次被骗回老家,险些命丧钱家大宅的时候,我早已在心里跟他们断绝了一切关系。哪怕凤渊想请,我也绝对不会同意。
“所以,退而求其次,不如提前先带你回来看看奶奶。”说完,凤渊双手力道一松,把我稳稳放了下来,“也好让她老人家知道,她孙女多能耐,找了个这么贴心的好老公。”
这后半句话,不知道究竟是自夸多一点,还是挪揄我多一点,说的格外狭促。不过同样,也是大实话。
“奶奶……”沉浸在错愕中的我,用力的眨了几下干涩眼睛,顺着晦暗的光线,走到了奶奶简陋的墓碑前。双膝一弯,慢慢的跪了下来:“奶奶,小鱼回来看您了。”
“隔了这么久才来,您别生我的气。”说话间,我伸手抚了抚冰凉的墓碑。尽管脸上淌满了泪水,但心里却觉得异常踏实,心境和上一次截然不同:“刚刚在您面前口无遮拦,胡说八道的人,上次和我一起来的时候,您也见过。”
“他的名字叫凤渊,是我的男朋友。”不知怎么的,说到这里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奶奶,过了今晚,小鱼明天就要和他结婚了。”
“您别担心,虽然他看着不靠谱,对许多人来说也未必是一个好人。但他对小鱼是真心的,我和他在一起……很幸福。”
“奶奶,托您的福,小鱼儿可从来没有这么真心诚意的夸过我。”我话音刚落,身旁跟着响起了凤渊的声音。低迷的语调,略带调侃,却说的极为认真:“正如小鱼儿所说,我未必是一个好人。”
“不过奶奶,我之所以会变成坏人,可能您的孙女,需要承担很大的一部分责任。”我正在一旁听得专心,蓦地感觉手上一冰,一同跪下来的人,冷的毫无温度的手已经和我十指紧扣:“因为她的存在,掠取了我所有的好,自然再没有多余的去分给其他人。”
“……”尼玛,这话怎么越听越像是这个蛇精病,在趁机跟奶奶告我的状?
我忿忿的转过头,目光带有威胁性的横了一眼凤渊。刚想警告他,在奶奶面前小心点说话,否则回去有他好看的。
结果嘴巴才张开,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又听他无比淡然的说了一句:“但是,我心甘情愿。”
“如果这是留住小鱼儿唯一的条件,我心甘情愿,一辈子,做一个坏人。”
“凤渊……”该死的,这个蛇精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泪水好不容易才停歇,此刻眼眶里又逐渐漫上来一层水汽。原本就不甚清晰的视线,也越发模糊起来。可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下意识的,用力收紧了和凤渊相扣的手指,嘴角微不可查的,向上扬起了一抹弧度。
和奶奶说完话,两人默契的对望了一眼,最后双双在奶奶的坟前,磕了三个响头。
其实以凤渊的身份,理应不该这么屈尊降贵。但我心里也清楚,在我面前,他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成凤王大人看待。同理,在奶奶面前,他自然也就成了一个爱着女孙的孙女婿,仅此而已。
“现在,我们要回去了吗?”和奶奶作别后,站在寒风戚戚的山间小路上,我仰头问凤渊。
“怎么,舍不得走了?”一旦脱离长辈的约束,某人的嘴皮子又开始发痒了。
我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暗暗告诫自己不要跟这货一般计较,随后带有征求意味的说了自己的想法:“自从你昏迷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过夜宵城。”
“虽然老板周扒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也知道,老板娘她是个好人。这些年,要不是有她在明里暗里的帮助我,恐怕我早就辍学了。”
“等明天我们结了婚,今后要见面的机会,更是微乎其微。”由于风太大,此刻的我,人差不多整个钻进了凤渊的怀里,引得他一阵好笑:“所以,反正今天都出来了,不如顺道去跟老板娘道个别,好让她放心。”
“嗯,不错。”听我说完,凤渊略做沉思,“虽然不能请她明天过去喝喜酒,但我们可以提前给她送喜糖。”
话落,俯下身,双臂紧紧揽住我,故技重施又打横将我抱了起来:“顺便,也好叫某些个不自量力的人,死心。”
说的这个不自量力的人,除了周扒皮,还能是谁?
“咳咳!”想到和凤渊第一次见面,在餐馆里发生的那一幕,我忍不住尴尬的咳嗽了几声。有什么办法,谁叫自己爱上了一个睚眦必报,又斤斤计较的蛇精病呢?
三百四十四、算账
“老板娘,你别送了,快回去吧!”因为是晚上,加上年关将近,我和凤渊来的这个点,正好是夜宵城生意最好的时候。看着店里的服务员忙进忙出的,我把路上买的喜糖送给老板娘,也不想影响她生意,稍稍寒暄了几句,就打算原路返回。
“好好!”或许是最近太辛苦,老板娘神情看上去十分憔悴,“小鱼小凤,你俩能走到今天,也不容易。”
“老板娘我没什么好送的,这个你们就拿着,千万别客气!”老板娘这么说着,就从围裙兜里拿出一个红包,鼓鼓囊囊的,一看便知分量不轻。
“老板娘,这个我不能收!”我这才想起,之前老板娘说厨房有事,中途离开了一会儿,原来是偷偷去包红包了,“我和凤渊是来送喜糖的,顺便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们的照顾,所以这钱,我们真的不能收!”
“诶,你这孩子!”老板娘不由分说,直接将红包塞进了我斗篷的口袋里,“我也算是看着你们两过来的,虽然不能去喝喜酒,但难为你们还记得来看我。”
“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要还把我当老板娘,就别见外了。”
“小鱼儿,收下吧。”原本我还想推却,不料站在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凤渊开口了,“你不收,反倒驳了老板娘的好意。”
不知道是不是我神经太敏感,总觉得自从进了夜宵城之后,凤渊的情绪就开始变得有些怪怪的。虽然面上依旧风平浪静,瞧不出丝毫异样。但如今对他太过熟悉的我,还是隐隐能够察觉到,这货在不高兴。先前从山上下来时的那份愉悦,早已消散的无影无踪。
至于具体因为什么事,或者因为什么人,而感到不高兴,那我便无从得知了。
“那就……谢谢老板娘了!”凤渊都开口了,我还能说什么?我用手揉搓着斗篷的一角,难为情的对老板娘笑笑:“我们先回去了,以后再来看你。”
“行,快回吧,路上注意安全!”老板娘挥了挥手,目送我们离开。
和老板娘道别后,我被凤渊牵着手,两人一路往前走。直到拐过街角,老板娘看不见了,凤渊才停下脚步,回头朝夜宵城方向看了一眼。
“怎么了?”我见凤渊此刻面色完全冷了下来,心里觉得纳闷,狐疑的问了一句,“不是要回家了吗,还是你有什么事情忘了做?”
“老婆,你不觉得很奇怪么?”听我这样问,身旁的人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不经意间眯了起来。深沉如水的眸光中,蓦地闪过一丝危险的讯号:“现在正是餐馆里生意最忙的时候,周扒皮却还有时间偷懒?”
“你是说……”被凤渊这么一提醒,我瞬间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刚才只顾着和老板娘说话,却一直没注意到,周扒皮居然没在餐馆里帮忙。往常,不要说餐馆生意好,即便是淡季,周扒皮怕员工偷懒,都会天天像摄像头一样紧盯着每个人不放。今天不在,确实反常。
或者说……想起刚才老板娘憔悴的模样,和红肿的眼睛——这个周扒皮极有可能,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餐馆里了!
意识到这一点,我徒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确定的问:“你是说,老板娘她,遇到困难了?”
“极有可能。”凤渊收回目光,语气森冷的说。
“那不行,我们得帮帮她!”今天是赶巧碰上了,而且有困难的不是别人,是老板娘。更何况,她刚刚还给我塞了一个大红包,这忙必须得帮!咳咳,当然,不给红包也要帮!
于是乎,经过两人的一致商讨,最后决定晚点回去,先帮老板娘把问题解决再说。
就这样,两人在夜宵城旁边的奶茶店里,一边喝奶茶避寒,一边等着餐馆打烊。好不容易熬过了十二点,再度返回夜宵城的时候,却意想不到的,看到了餐馆门口发生的这样一幕:
“银行卡呢,还有家里的存折,都被你藏到哪里去了?”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周扒皮。只见他一手抓着老板娘的头发,一手在抢她手中的钥匙,满脸通红,脚步虚浮,一看就知道喝了不少的酒。骂骂咧咧间,试图将老板娘拖进餐馆里去:“你这只不下蛋的老母鸡,还好意思跟我讲伦理道德?”
“我呸!我告诉你,女人不会生孩子,就是最没天理最不道德的事!你他妈就是想让我们周家断子绝孙,你这个毒妇!”
“周……唔!”我刚要冲上去,却被凤渊扣住手腕,一把捂住了嘴巴。
“稍安勿躁。”正愤懑难平之际,凤渊俯下身,低低的在我耳边说了四个字。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相信他有他的道理。所以即便心里焦急,也只能竭力克制住胸腔里的怒火,耐着性子和凤渊躲到了夜宵城外的一排香樟树后面。
此刻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加上是冬天,马路上几乎没有一个行人。而夜宵城的里面,也早已过了打样时间。冷风中,除了不断响起的,周扒皮各种不堪入耳的辱骂声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别的动静了。
我牙齿咬得咯咯响,紧紧攥着凤渊的手心,上面布满了指甲印。直到眼睁睁看着周扒皮把老板娘拖进了餐馆,凤渊才手臂一揽,将我抱在怀里:“老婆,年底了。”
“是应该抽个空,好好把账算清楚了。”
这句话分明是笑着说的,可我却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哆嗦。
“存折到底在哪里?你说不说,不说我今天打死你!”凤渊带着我刚瞬移到餐馆厨房,就听到大厅里清晰的传来一阵周扒皮的破骂声,“你这个贱人,自己生不了孩子,还不许别人给我生!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泼妇!”
“姓周的,你死了这条心!”老板娘被周扒皮踹倒在地上,头发已经全散了,脸上也是一块红一块紫的,看上去触目惊心,“我为了这个家辛辛苦苦十几年,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吗!”
“是,我是不能生孩子,可这是我愿意的吗?哪个女人不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但是老天爷不给我这个机会,我能怎么办?”老板娘哭得撕心裂肺,“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会才对你心怀愧疚,结婚这么多年,对你对这个家,尽心尽力,不敢有半句怨言!可是,谁能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在外年找女人,是我无能,看不住你,我自认倒霉!房子,前几天已经转到你名下,这个我辛辛苦苦支撑起来的餐馆,等过完年以后,也是你的。我都做到这一步了,你难道还不知足吗?非要把存折里,那些留着给我爸妈养老送终的钱,都挖空不可吗?!我当初怎么瞎了眼会看上你这个畜生!”
岂止是畜生,简直是畜生不如!以前只知道周扒皮好色,险些吃了他的亏,却不知道原来这个人根本就不配做人!
我在厨房听到老板娘这一番话,前后一联系,立马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顿时火冒三丈,恨不得直接拿着菜刀上去结果了这个畜生。
“哟!”就在我低头找菜刀之际,凤渊已经双手抱臂,倚着门框,先我一步开口了:“老板,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他妈的,哪来的臭小……你是小凤?”周扒皮脚抬得高高的,正要朝老板娘的肚子踢去,冷不丁听到凤渊的声音,不可避免的错愕了一下。等到看清楚我们的时候,火气更大了:“你们两个不是辞职了吗,怎么会在餐馆厨房里!”
“我知道了,你们一定是这个贱人找来的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