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五、先斩后奏
“叮——铛——”面对逐渐盖过丝竹管弦之乐的起哄声,冥王也不恼。端起酒杯,慢悠悠的饮了一口。随后,才手指一送,将酒杯掷出去,不偏不倚的敲在了最中央的一个编钟上。
仅仅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原本屋子里闹哄哄的景象,顷刻间,便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大眼瞪小眼,顿时全部噤了声。
“凤儿,既然大家都这么关心,不妨你向大家介绍一下,你带来的这位……朋友?”朋友两个字,被刻意拉长了语调。冥王一边说着,一边不紧不慢的将屋子里的人全都扫了一眼。脸上虽然笑盈盈的,但眼神却很冷。
此情此景,饶是傻子也应该看出来了——今天的这位寿星大人,他生气了。
“是,父亲。”可奇怪的是,连我都能感觉得到,扣住我手腕的人,却完全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全然不在意屋子里暗流涌动的氛围。对于冥王明显没有多少诚意的要求,毕恭毕敬的答应了一声。之后便收住脚步,当真带着我返回到了大堂正中央。
“父亲,各位来宾,今日凤渊唐突,让你们见笑了。”一站定,凤渊先是礼貌的欠了一下身。话虽说的谦卑,脸上的神情却十分坦然。
然而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我蓦地瞥到他的嘴角,不经意的朝一侧勾了一下。犹如狐狸一般狡黠的眸光,尽管一闪即逝,但还是被我清晰的捕捉到了眼底。
难道……几乎是同时,我的脑袋像被人踩中了一颗地雷似的,“砰”的一下就炸开了花——这货是在故意惹冥王生气?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身边的这位姑娘,并不是我的朋友。她叫小红叶,是在我府上打杂的丫鬟。”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凤渊这样做的缘由,“父亲您和她有过一面之缘,不知是否还有印象?”
“嗯,是个机灵的丫头。”冥王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说话间,冥后已经将新送上来的酒杯斟满了酒,殷勤的递了过去。
“不过,作为打杂丫鬟的同时,在不久以后的将来,小红叶也是……”
“凤儿,别站着说话,带着你的朋友,一块儿入座……”
凤渊话未说完,就被向来宠溺他的冥王,给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很显然,冥王已经料到了凤渊后面要说的话。而且这话,还是他非常不愿意听见的。只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
几乎是同时,在冥王的阻挠下,凤渊已经唇角一勾,像是故意放缓语调一般,薄唇一张,说出了最后几个字:“我凤渊府上,未来的女主人。”
“不错不错,有意思!”凤渊话落,原本早已安静下来的四下,再度炸开了锅。
“一个是冥界堂堂凤王大人,一个是府上生火做饭的小丫头,可谓是一段奇缘。”这话里,听不出是赞颂多一点,还是嘲弄更多一点。
“话说回来,这小丫头虽然是个做粗活的,但细皮嫩肉,模样可人,凤王还真是慧眼识珠!”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今晚的寿星冥王,已经彻底被冷落了。
“冥王大人,今日是您的生辰,凤王又带来了您未来的儿媳妇,可谓是双喜临门啊!恭喜恭喜!”当然,并非所有人都忘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搬弄是非的好事者。
“哈哈!”就在场面因为凤渊的话,闹哄哄的乱成一团时,冥王推开冥后递过去的酒杯,爽朗的大笑了两声,“多谢各位今日肯赏光前来,也感谢大家对凤儿的厚爱!”
“至于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愿意和谁共度余生,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说到这里,冥王终于将目光从我的身上挪开,落到了凤渊处。那双极为漂亮的凤眼,看似慈爱的微眯了一下,便口吻略带责备的说道:“尽管凤儿有了喜欢的姑娘,连我这个做父亲的都被蒙在鼓里。但无论怎么样,父亲最终还是希望看到你能够幸福。”
“所以,就算这位小红叶姑娘出身卑微,你若真心喜欢,父亲也不会反对。”一番话,听到最后,我的后背愣是硬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一招先斩后奏!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彻底明白,凤渊为什么会毫不顾忌的选择在今天这个特殊的场合,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公布我们的关系——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料定冥王会嫌弃我的身份。哪怕我给冥王的第一印象很不错,也终究无法改变,我在他心目中只是一个小丫鬟的形象。如此一来,要他答应我和凤渊的婚事,简直是痴人说梦。
也正是料中了这一点,凤渊才会铤而走险,兵行诡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可一旦家丑真的外扬,那么势必要一致对外。普通人家如此,更何况是冥王的家事。既然自己的儿子当着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面前,捅了篓子,这个做父亲的要再不兜着一点,还要横加指责的话。那么今天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冥界可真就成了各族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所以,被逼到绝境的冥王,除了慷慨大度的答应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可言了。毕竟这么做,虽然自己心里是不痛快,可传到外界,却是一段佳话。世人必定会歌颂冥王的通情达理,以及他成全的,我和凤渊这段“门不当户不对,王子和灰姑娘”的旷世奇缘。
真不知道在寿宴上,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当着这么多外族人的面,冷不丁甩一巴掌的滋味,究竟如何?换做是我,估计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吧?
“多谢父亲体谅,儿子知道,您一定会答应的。”这一回,凤渊是真的笑了。一边说,一边拉着我的手,再度对冥王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五日之后,便是我和小红叶的大婚之时,还望父亲做主。”
“做主”这两个字明面上说的是极好听的,但实际上,不过又是一记重重的巴掌,甩在冥王的脸上。
“好!凤儿大婚,为父自然要为你做主。”冥王自知大局已定,多说无益,索性不再多说,一口答应了下来。
“小红叶,还不快谢过父亲。”这么说着,凤渊狭长的眼角一挑,狡黠的冲我使了个眼色。
“多谢……父亲成全!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既然蛇精病已经把戏给演全了,那我要不配合,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只不过,这个家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把自己亲生父亲给坑了,想想就让人觉得后怕。
“好了,别站着了,快入座吧。”此话一出,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对决中,冥王是彻底落败了。
不过让我觉得纳闷的是,坐在冥王身边的冥后,面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诧异。整个过程,除了给冥王斟酒而几次被挡回来之外,就一直在自顾自的夹菜吃东西,多一句话都没有插嘴。依照她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来看,还真是有些反常。
“那么今天,恭祝冥王大人生辰的同时,也让咱们举杯祝贺这一对璧人,愿你们白头偕老,百子千孙!”
就在我愣神的空当,人已经被凤渊揽着,坐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席位上。我们刚一坐下,之前一个劲在起哄的人群,便齐齐举杯,异口同声的送上了祝福。且不管这话里有几分真心,只要他们没有跟着唱反调,就是极大的面子。
“多谢各位厚爱!”凤渊自然和我想的一样,对于这些恭维的祝福,一律来者不拒,“到时候还请大家赏光,到府上喝杯喜酒。”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众人顺着凤渊的话,连连点头。
话说到这里,这出因我和凤渊而起的风波,也算是彻底告一段落了。前一刻还风云莫测的宴席,眨眼间,又重新恢复一片祥和。丝竹管弦启奏,众人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欣赏节目的欣赏节目,氛围其乐融融,哪里还有先前的半点剑拔弩张。
“小白,等会宴席结束,你便将请帖发于各位前来的宾客。”身旁的蛇精病眼帘微微一抬,似笑非笑的朝屋子里的众人扫了一圈。似乎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非常满意,指骨分明的手捏着酒杯,神情颇为愉悦的对小白吩咐了一句。
“是,凤王!”紧挨着我们,坐在旁边一桌的小白毫不含糊的答应道。
“……”尼玛,连请帖都带来了?果然是早有预谋!只是,连小白都知道的事,为什么偏偏我要被蒙在鼓里,还险些被吓出了心脏病?
“坏东西,即便没有告诉你,你都紧张成了这样。”洞悉我的想法,凤渊将酒杯放桌上一放,凑在我的耳边,难得好心情的解释,“若告诉了你,扪心自问,你还会愿意进这扇门么?”
“呃……”答案是不会。因为从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冥王还不知道我和凤渊之间的事。
我以为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蛇精病就算再胆大妄为,也会提前跟冥王知会一声,哪里晓得他会做的这么绝?而考虑到此事背后不可估量的风险,假如我事先知道,是绝对不可能同意他去冒这个险的。
“尝尝这个,味道不错。”我刚想罢,凤渊便提起筷子,夹了一片豆腐蒸云腿在我的碗里。说话间,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了然的微眯了一下,目光落在我的脸上,仿佛在无声的调侃:“你这个坏东西的心思,我会不清楚?”
好吧,这种被人看得透透,捏的死死的感觉,说实话,一点都不好受!
“那人是谁?”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闲来无事,我偷偷的指着在坐的宾客,挨个问了个遍。
“那是狼王的长子,在他的左侧,是蛇族不久之后的王。”凤渊心情好,有问必答。
“诶,对了,那个狐王,他来了没有?”我一边说,一边向四下里张望了一眼。
“尽管父亲有邀请过狐族,不过,为了避嫌,狐王并没有来。”听我这么问,某人又吊儿郎当的勾了一下唇角,“殊不知,他这样做,反而是更加欲盖弥彰罢了。”
“闫王大人到!”凤渊话音刚落,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外,再度传来了侍从响亮的通报声。
二百五十六、不可能的两个人
作为冥王的长子,闫重烈怎么现在才来?
要不是侍从提醒,加上刚才那么一闹,我几乎已经忘了闫重烈还没来的事。现在听到通传声,下意识的放下筷子,抬头朝大门口看去。
随着丝竹管弦之乐,朱红色的雕花大木门再度被人从两旁缓缓打开来。一个身穿天青色钩银丝线长袍的男人,率先进入了众人的视线——好看却显得分外阴厉的双眼,一头酒红色如烈火一般的短发,正是闫重烈。
而紧随他其后,还跟进来了一个人。同样是天青色钩银丝线的衣裙,薄如轻纱的质地,勾勒出了曼妙的身段。一头乌黑的长发,被绾成了漂亮的云鬓。尽管低着头,也能看出对方是个容颜姣好的女子。
察觉到我的注视,对方双手持平放于胸前,不紧不慢的抬起了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下一秒,视线就笔直的落到了我的脸上——是青雪!她居然会和闫重烈一起来参加冥王的生辰!
我瞪着眼睛,嘴巴张的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鸡蛋,用一脸吞了苍蝇似的表情,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
尽管之前因为和凤渊的赌约,我心里多少有些准备。但不可否认,当她和闫重烈一同出现的时候,我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她怎么会和闫重烈在一起?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事情,真的仅仅如我表面看到的那样,会那么简单吗?还是这个红毛鬼,又在背地里,盘算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见我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青雪不着痕迹的勾了一下嘴角。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在灯火通明下,闪烁着天真无辜的光。仿佛在冲我无声的打招呼:“小红叶,我们又见面了。”
迎上青雪的目光,我终于回过神。收起惊愕的表情,暗暗的咬了一下唇,什么话也没有说,心里五味杂陈。
至于身旁的凤渊,在看到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一块儿进来的时候,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反而微不可查的眯了一下双眸。一副神色悱恻,兴致颇高的模样,叫人忍不住怀疑,这货是不是太上老君转世,掐指一算,能够未卜先知。
他眼睛看着大堂中央的两个人,在往我碗里夹了一片莲藕的同时,又将另一只冰凉的手掌覆在我的手背上,不无轻挑的摩挲了几下,笑得一脸狐狸样。
这其中的意思,我自然明白。无非是在说:“坏东西,你输了。”呵呵!我能说,这个赌局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自己会赢么?
“父亲,儿子在路上有事耽搁来晚了,还望您息怒。”就在我一边为自己默哀,一边暗自揣度,青雪和闫重烈之间的关系时,才进门不久的闫重烈开口说话了。
他一边说,一边牵起了青雪的手,向冥王介绍:“父亲,她叫青雪,来自忘川。”
“之所以在今天带她来见您,是因为我喜欢她,决定和她共度余生,还请父亲成全。”
“……”闫重烈喜欢青雪,要和她共度余生?
等等!这个剧情的走向怎么越来越奇葩了?闫重烈话落,我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闫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因为之前已经有过我和凤渊的先例,冥王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必定憋着一口气。现在闫重烈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冥王一军,无疑是撞在了枪口上。
“父亲,儿子是认真的!”一向对冥王颇为畏惧的闫重烈,今天反倒态度强硬起来。明明知道冥王已经动怒,却牵着青雪的手,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认真的?”冥王凤眼一挑,那头如雪一般的银丝在烛光下莹莹发亮,美的不可方物,却叫人心里发颤,“如何证明?”
“冥王大人,您息怒。”这一次,回答冥王的,却是青雪,“我和闫王大人相识已久,早已私定终身。我知道您对我还不了解,但时间会向您证明一切。”
“而我,也会用实际行动,让您相信,我对闫王大人的心意。”
什么?青雪和闫重烈相识已久,而且早已私定终身?这特么不是在逗我吧?
且不说青雪和闫重烈究竟是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又是怎么莫名其妙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的?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心心念念喜欢的人一直都是凤渊,为了凤渊,甚至不惜和昔日的好姐妹小红叶反目成仇。单凭这一点,我就能百分之一百的断定,此刻的她一定在说谎!
可重点不是她和闫重烈联手,一起欺瞒冥王的冒险之举,而在于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的目的!如果像凤渊说的,她之前假意妥协,登门道歉,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好让我在放松警惕并趁机而入。那么她现在突然选择和闫重烈在一起,确实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搞不清楚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你想啊,一旦嫁给闫重烈,那她就是人妇了。如果心里还喜欢凤渊,又怎么可能会有机会再和凤渊在一起?总不会以为闫重烈和凤渊是兄弟,嫁给闫重烈之后,会有更多和凤渊接触的机会吧?
如果真是因为这样,那岂不是……不知怎么的,一想到这里,我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潘金莲勾引自家小叔子的画面。脑洞太大,画面太美,赶紧打住了。
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为了增加和凤渊接触的机会,那青雪又为什么要这么做?莫非,她真的喜欢上了闫重烈?假如是真的,我倒打心眼里替她高兴。可问题是,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不可能——喜欢一个人这么久,怎么可能说移情就移情了呢?更可况,距离我和凤渊上次去忘川,也不过才小半个月,加上昨天发生的事,我真的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青雪。
当然,其中也不排除闫重烈逼迫青雪和他在一起的可能性。但和前两个原因相比较,这一个显然更加没有说服力。依青雪的脾性,要是她不愿意,就算拿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今天也不可能以女朋友的身份,跟着闫重烈来给冥王贺寿。
“实际行动?”就在我心中惊疑不定,暗自揣度之际,听了青雪的话,冥王复又开口说话了。他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酒杯,和之前相比,语气不知不觉又森冷了几分:“比如呢?”
这时,大堂里的乐声早就已经打住了。一屋子的人,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在正中央的两人身上,一如之前看我和凤渊那样,神色百态。
所以,无论冥王最终是否同意青雪和闫重烈在一起。因为两个儿子的缘故,这一次的寿宴传到外界,注定是要被当做谈资了。
“冥王,您消消气。”还没等青雪回答冥王,一直坐在席位上没有说话的冥后,终于将手中的筷子一放,搭腔了,“您看闫儿都老大不小了,今天难得带着喜欢的姑娘一起来给你贺寿,您何必如此苛刻?更何况……”
说到这里,语气故意一滞,有意无意的朝我和凤渊方向睨了一眼:“您连凤渊的婚事都答应了,为什么闫儿的就不行呢?两个都是您的儿子,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莫非你这个做父亲的要偏帮小儿子?”
我一听冥后这话,心里总算有些明白过来了——原来,对于闫重烈的唐突,她之所以会表现的这么淡定,是因为从一开始,她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既然如此,是不是也从侧面说明,她同意闫重烈和青雪在一起?
二百五十七、集体婚礼?
“再说了,凤渊喜欢的姑娘,只是府上一个打杂的丫鬟。青雪虽然身世也不高,但说出去,好歹也是个正经人家的正经姑娘。模样又长得可人,对于这个未来的儿媳妇,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呵呵,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是正经人家的正经姑娘咯?我一边吃着凤渊夹给我的莲藕片,一边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对于冥后的话不置可否。
不过对于在座的其他人而言,但凡是长耳朵的,都能听出来,冥后她打心底里不待见我。如此一来,无形之中,又给了别人揣测的素材。
“咔嚓——”几乎是同时,冥后话音落地,冥王手中的酒杯,瞬间四分五裂,噼里啪啦的掉落到了擦得锃光瓦亮的桌面上。
“冥后,既然你说的如此在理,那不如,以后府上的事全权交由你做主?”冥后这番话说的实在不得体,冥王会生气,也在所难免。
他似笑非笑的朝冥后扫了一眼,说话间,抬手在桌子上一拂。原本散落在上面的,七零八落的酒杯碎片,顿时就像被吸尘器吸走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冥王您息怒,是我逾越了!”知道冥王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冥后这才神色慌张的垂下头,不敢再多言一句。
她话落,四下里紧跟着陷入了一片死寂。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一看这架势,全都识趣的噤了声。面面相觑看着冥王,静观事态发展。
“闫儿,你当真心意已决?”冥王指骨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隔了良久,终于再度开口了。尽管说话的声音不重,但不难听出来,和之前相比,语气缓和了不少。
可见他虽然动怒,但冥后的话,最终还是起了作用——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别人说他这个当父亲的偏心吧?
“是的,父亲!”闫重烈又不是傻子,看出自己老爸松口,岂会轻易错过这个机会。根本想也没有想,就点头应道:“儿子非青雪不娶!”
闫重烈话一说完,屋子里又一次陷入了死寂。只能听到众人的喘气声,和冥王指尖敲击桌面发出的“笃笃笃”声。
“他日,你若反悔,又该如何?”有这么两个不省事的儿子,冥王这个老爸当的,也真是操碎了心。
“父亲,儿子不会!”对于冥王的问题避而不谈,闫重烈是铁了心要和青雪在一起。
“好!既然如此,我便答应你的请求,让你和这位青雪姑娘在一起。”冥王话虽是对着闫重烈说的,但眼睛却始终都看着青雪。一副高深莫测样子,叫人心里看了忍不住发虚。
“谢父亲成全!愿您福如东海,寿与天齐!”闫重烈一听,也不迟疑,赶紧拉着青雪齐齐鞠了一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这最后一句话,说了倒不如不说。假如天天都是这样,换做我是冥王,心脏病都要犯了,谁还特么过生日?
“行了,入座吧。”冥王摆摆手,示意闫重烈不要再站着了。
“谢父亲!”心愿达成,闫重烈心里自然乐呵。只是说归说,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意味不明的朝我方向瞥了一眼。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么一看,我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发憷,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恭喜冥王,贺喜冥王!”众人一见气氛缓和,赶紧端起酒杯,异口同声的对冥王说道,“三喜临门,可喜可贺啊!”
“承蒙各位赏光,我先干为敬。”与其说喜,倒不如说恼,只是碍于不能发作罢了。冥王这么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冥王,我有个小小的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闫重烈和青雪刚落座,冥后便放下手中的筷子,转头恭敬的请示冥王。
“嗯,你说。”就算因为之前的事心里有气,但说到底也是自己的老婆,又是这个冥界的女主人。在这种场合,冥王也不会真的让她下不来台。
“既然闫儿和凤渊都有了喜欢的姑娘,而且凤渊五日后就要成婚……”冥后略微侧着身,面朝冥王,口吻商量的说道,“依我之见,不如让他们兄弟两人,将喜事一块儿办了。既热闹,又喜庆,冥王意下如何?”
让我们四个人一块儿把喜事给办了?集体婚礼么,思想还挺前卫的,也亏她想的出来!且不说凤渊和闫重烈本来就不对付,单我和青雪之间的芥蒂,就深的已经够让人头痛的了,若贸贸然把这两场婚礼放在一块儿办,到时候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乱子。
等等!就在我暗自吐槽冥后的提议时,脑海里突然白光一闪,一个念头冷不丁冒了出来——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才导致小红叶最终都没有和凤渊成亲?可如果是,那这中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的侧过头,不安的朝凤渊看了一眼。结果发现他并没有看我,而是低垂着眼帘,若有所思的盯着酒杯中的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被掩藏在浓密睫毛下的眸光忽明忽暗,叫人难以捉摸。
“冥后此意甚好!”然而我不敢苟同,却并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冥后话落,她的提议就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肯定:“不仅听着新鲜,还给我们省了不少麻烦,不必再来回两头跑。”
“而且,这兄弟两人一同成婚,必定能成为冥界的一段佳话!”
我蹙着眉头,听着屋子里的人不无兴奋的议论着,心里不由的一阵忐忑——看样子,这婚礼要办在一块儿,是大势所趋了。
“凤儿,你意下如何?”冥王淡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对于冥后的提议,既不赞同,也不否认。而是将手指一收,握成拳头,不轻不重的在桌子上敲了两下,示意众人安静。随后才侧过头,语气颇为慈爱的看向凤渊,征询他的意见。
“冥王,你怎么不问问闫儿的意见?”但没等凤渊开口,坐在冥王左侧的冥后就抢先一步,自作主张的对闫重烈说道,“闫儿,你觉得母亲的建议如何?”
“儿子觉得极好。”这母子两人,就是料定了冥王不会当众翻脸,所以一唱一和,越发放肆起来。
“便按夫人说的办吧。”最终,凤渊只是眼帘一抬,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与此同时,握住我手的掌心,微不可查的收紧了几分。
在闫重烈开口之际,我就知道凤渊一定会这么说。并不是他同意冥后的提议,而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出此下策——在所有人都同意的情况下,面对冥王的征询,如果公然反驳,便是对兄长不敬。
撇开这一点不说,最重要的是,冥王他心里,显然也十分赞同冥后这一说法。假如不是,他早已寻个由头直接拒绝了,何必要等到现在?而之所以会问凤渊的意见,也不过是为了当着众人的面,体现一下他这个做父亲的,有多么尊重孩子的想法罢了。
“如此,那便这么定了。”冥王这么说着,又用手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算是一锤定音,这件事情,再无更改的可能。于此同时,他又对后来进门的管家,也就是那个安先生,不着痕迹的使了下眼色。
“冥王大人,您有何吩咐?”那个安先生一看主子有话,岂敢耽搁,赶紧凑在一旁洗耳恭听。
“安管家,既然凤儿和闫儿已经决定要一同办婚礼……”说到这里,冥王略做思考,“那也不必非要等到五日之后,你现在便给他们四人择一吉日,也好让在座的各位知晓。”
尼玛,一起办婚礼我也就忍了,现在连日子都要给我们改了,是几个意思?我忿忿的咬着牙,想要起身和冥王说话。但还未有所动作,凤渊扣住我的手一紧,便及时将我拦住了。我不甘的瞪了他一眼,他也不恼,笑而不语的摇了摇头,示意我稍安勿躁。
“禀冥王大人,后天便是一个难得的黄道吉日,最宜嫁娶。”安先生一脸肃穆的掐指一算,之后恭敬的对冥王作了个揖,“您看如何?”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看错了,还是因为小白之前的话,心理在作祟。我总觉得这个安先生说话的时候,眼睛在有意无意的朝冥后的方向瞟。
“嗯,择日不如撞日。”冥王低头一沉思,就同意了安先生的话,“既然后天就是吉日,便将喜事放在后天办了吧。”
“还请在座诸位,在冥界多留几日,一同喝了喜酒再走也不迟。”
我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冥王他已经喝醉了,否则,他怎么可能会同意将婚礼安排在后天举行?时间紧迫不说,还如此仓促!难不成,他是为了防止凤渊或者闫重烈再给他整出些意想不到的幺蛾子,所以早早的打发了了事?我越想,越觉得像这么一回事。
“冥王大人好福气!我等在这里,就提前为闫王和凤王贺喜了!”冥王话音刚落,众人就纷纷举杯,向我和凤渊,闫重烈和青雪贺喜。
面对不知真情假意的祝福,我皮笑肉不笑的喝着酒,想死的心都有了。要不是顾及到凤渊的颜面,怕给他惹麻烦,我真想撕下脸冲到冥王的面前告诉他——你妹的,到底是你儿子结婚还是你结婚?再这么叽叽歪歪,这婚咱们还不结了!当然,如此豪言壮志,也终归只是想想,冷静下来,还不得由别人牵着鼻子走?
冥王的寿宴,就这么在一波三折中结束了。本来以为曲终人散,大家都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结果临了临了,冥后又好死不死的说了一句:“既然是成亲,自然马虎不得,要按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办。”
“新人在成亲之前,是不能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以免坏了名声。而据我所知,这位小红叶姑娘和青雪姑娘原本就认识,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冥后故意绕了一个圈子,最后才说到重点上,“为了两位姑娘名节着想,也为了我们冥王家的声誉着想,不如从明日开始,两位姑娘暂且先回到忘川去。等闫儿和凤渊一同将你们迎到冥王府,拜过堂成过亲之后,再回到各自府上,如何?”
“冥后,我……”这一次,我是真的坐不住了。
“不过才一个晚上而已,想来,小红叶姑娘应该不会如此心急吧?”仿佛一早就料到我要说什么,还不等我把话说完,冥后就目光沉沉的勾了一下嘴角,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我的话,“还是说,小红叶姑娘连这一晚上的时间都等不了,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嫁进凤王府了?”
“无妨,就依夫人的意思办。”冥后话落,凤渊不失礼貌的接过话茬,替我答应了。说话间,冰凉的手掌轻轻的捏了一下我的手,示意我放宽心,一切有他。
二百五十八、没有如果
“你明知道她没按什么好心,为什么还要答应她?”在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埋怨凤渊。心里总觉得七上八下的,非常不踏实。
“该来的,终归会来,躲,又有何用?”面对我的责备,凤渊也不恼。一边说,一边抬手将头上的发带取下来,神情慵懒的往我身上一靠:“与其徒留后患,倒不如趁此机会……”
话未说完,他便兀自打住了。微微往一侧勾起的薄唇,笑意很深,但半分也没有落到眼睛里,眼神冷的吓人。也不知道究竟在盘算着什么,眸光忽明忽暗的,叫人难以捉摸。
我看着这样的凤渊,心里不仅没有得到丝毫宽慰,反而更加惴惴不安起来。那种乌云覆顶,暴风雨将至的紧迫感,压得我几乎快要喘不过气了。
第二天临近傍晚,凤渊才动身安排小白收拾好东西,带着阿贪一起,亲自将我送到了忘川。和之前一样,这次出来迎接的,还是巫伯。
“凤王大人您放心,有老朽在,必定照看好小红叶。”巫伯拂了一把白胡子,看看我,又看看凤渊,笑得一脸乐呵呵的。
“有劳巫伯!”凤渊双手一合,向来性情冷傲的人,难得给人行了个实实在在的大礼。由此可见,对于这次婚事,他有多么看中。
“凤王大人使不得!”巫伯受宠若惊,赶紧伸手去扶。
“应该的。”凤渊也不躲,脸上浅笑着,“小红叶近日在府上顽劣惯了,还望巫伯好好看管。”
“喂,什么叫顽劣惯了,我……”
“坏东西,你乖乖的。”结果我话还没说完,身旁的人手臂一张,已经将我整个揽进了他冰凉的胸膛里。低迷的语气,仿佛诱哄一般的,在我的耳畔轻叹了一句:“明日一早,我便来娶你。”
“嗯!”凤渊此话一出,我便什么脾气也没有了。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重重的应了一声。那双好似星光坠落的眼眸里,倒映着一个小小的人影。面庞娇羞,目含春光,俨然一副待嫁新娘的模样。
“小红叶,你照顾好自己,凡事多加小心。”小白也在一旁不无担心的叮嘱,“我和阿贪在家等你。”
“我知道啦!”我冲小白扯了一下嘴角,打趣道,“不过是离开一个晚上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好歹是男子汉,别跟个小老头似的,磨磨唧唧。”
“呸呸呸!什么回来不回来的,能不能说点吉利的?”看小白的紧张样,原来心里担忧的,不只是我一个人。
“嗷呜——”小白话落,阿贪也跟着附和了一声,冲我低低的叫唤,“主人,小白爸爸说的没错,我们不在你身边,你要保护好自己。”我认真的点点头,一一应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他们这样,我心里就跟吃了一大筐柠檬似的,酸的厉害。偏偏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佯装没心没肺摆摆手,打发他们离开:“准备明天的喜宴,府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你们就快回去吧!”
“也别担心,我这里有巫老头呢,不会有事的。”结果我话说完,谁都没有动,立在原地,跟着凤渊静静的看着我。
知道他们是想让我先走,无奈之下,我只能伸手推开凤渊:“好吧,那我和巫老头先回去了。你们也别耽搁太久,赶紧回家吧。”
“坏东西……”就在我依依不舍的看了凤渊两眼,转身要离开之际,脖颈后面冷不丁被一双冰凉的手掌给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紧跟着,我的鼻子里就闻到了一股非常奇异的香味。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味道,很淡,却又十分好闻。
但仅仅只是一瞬间,这奇怪的香味又自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等我想要再仔细去闻的时候,四下里除了冷冰冰的空气,就什么也没有了。
“凤渊?”这是怎么回事?我狐疑的转过头,朝身后的人看去。
“等我。”洞悉我的想法,凤渊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和曾经的无数次一样,习惯性的眯了眯双眸。最后薄唇一张,不无轻挑的吐出了两个字。明明是如此深情的告别,那深沉如水的眸光里,却偏偏充满了狭促之意,让人又爱又恨。
“好!”被他这么看着,我脸上顿时一阵发烫。害怕当着巫伯的面出洋相,也不敢再多问。赶紧转过身,匆匆忙忙的挥了挥手,和巫伯一同回了忘川。
只是当时的我,如果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恐怕说什么,都不会这样轻易和凤渊分开——就算历史不能被改变,但起码,我可以趁着这最后宁静的时光,和他好好说上几句道别的话。只可惜,这世界上永远都没有如果……
因为刚到冥界的时候,已经来过一次,所以也算熟门熟路。不过一踏进山洞,巫伯就带我去了另一个房间,并没有到原来镶满水晶球的那个石室。
“小红叶,快看看,还满意不?”巫伯推开房门,指着里面的陈设,口吻慈祥的征求我的意见,“因为你和青雪这次回来,意义非同一般,我特意命人给你们准备了单独的房间。毕竟,过了今晚,以后要再见到你们,也不容易了。”
“巫老头,你瞎说什么呢?”我一边打量房间,一边埋怨巫伯,“忘川和凤王府离得又不远,只要我有空,随时都可以回来看你。”
“对了,青雪已经来了吗?”想到巫伯刚才的话,我紧跟着又问,“她的房间,在哪里?”
“一大早就被闫王大人送回来了,她的房间在大厅的另一边,和这里有些距离。”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巫伯也知道我和青雪的关系已经到了僵持不开的地步,所以他这样安排,也是情有可原。
见我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巫伯拍了拍我的肩,宽慰道:“你和青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虽然你和凤王大人的事对她打击不小,不过我想,给她一些时间,她会想通的。”
“而且不管以前怎么样,如今她也要嫁人了,又是嫁给闫王大人。怎么说以后都是一家人,你们要相互扶持,这路才能走的更远更长。”
“嗯,我知道。”明白巫伯的苦心,我顺从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想——树欲静而风不止!很多事情,有时候并不是我想怎么样,就能够怎么样的。
“好了好了,道理你都懂,我就不和你多说了。你早点休息,好好养足精神,明天才能当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巫伯将小白为我收拾好的包袱放置到桌上,最后对我叮嘱了一句,“嫁衣行头全在里面,咱们这里也没有伺候的丫鬟,到时候还得你自己打扮打扮。”
“要什么丫鬟,我自己就是个丫鬟,哈哈!”我拍了拍桌上的包袱,忍不住笑了。
“你这鬼丫头!”巫伯故作无奈的摇摇头,朝门外走去,“行了,我这个糟老头子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巫伯说完,就关上房门离开了。
也不知道凤渊和小白他们到家了没有?巫伯一走,房间里顿时冷清了下来。早已经习惯了和小白阿贪他们吵吵闹闹的我,一时间还真有些不适应。我木讷的坐在石凳上,想着他们此刻在干什么,兀自发呆了老长一会儿工夫。直到想起明天需要的行头还没准备好,这才起身拿起包袱,打算先好好收拾一下,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笃笃笃——”我刚把包袱放到床上,才打开来,要将里面的绛红色礼裙取出来,就听到房门外传来了一阵颇有节奏的敲门声。
“谁?”我抬起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是我。”我话音刚落,外面立马响起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二百五十九、被错过的吉时
青雪?我不禁愣了一下——她怎么会来找我?关键是,这个时候她来找我干什么?
“等一下,我这就来。”虽然心里十分困惑,想不通她此番来的目的。但人已经在门外了,我总不能假装自己不在吧?这么一想,只能先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去开门。
“小红叶,听巫伯说你回来了,我就过来看看你。”门一打开,就看到青雪端着一个食盘,上面放着几样小菜,一壶酒和两个杯子,站在外面眼睛笑得弯弯的看着我,“你看,我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东西,不请我进去吗?”
“嗯,我也刚到。”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青雪这个样子,我就算心里有一万个不乐意,也开不了口拒绝她。只能往一旁退了几步,把路让出来:“哪里的话,快进来吧。”
青雪进来后,我关上门坐到了她的对面。两人貌合神离的简单寒暄了几句,房间里就彻底的安静了下来。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反正我是尴尬的不得了。盯着自己的手指,完全无话可说。
“小红叶,上次我自作主张去凤王大人那里找你,让你和凤王大人闹了不愉快,是我太唐突了,希望你别往心里去。”过了片刻,最后还是青雪先开的口。
她一边将小菜从盘子里端出来,一边语气诚恳的对我说道:“我也知道,你对于我和闫王大人的事,有很多的疑问。”
“我这次来,就是特意为了把这件事情和你说清楚的。只希望你不要再有负担,我和闫王大人成亲之后,不会再去打扰你和凤王大人的生活了。”
“没关系,你和闫王的事不用和我解释,你自己开心就好。”我看着青雪的眼睛,不动声色的婉拒道,“而且那天你去找我的事,也没有让我和凤渊闹不愉快,不必放在心里。”
是啊,就算说了又能怎么样,我怎么能确定,你的话里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更何况,要是真的诚心实意的想和我解释,也不必等到现在,昨天晚上多的是机会。
“嗯,没有闹不愉快就好,我还在担心会让你为难呢。”青雪见我对她的话兴趣索然,也不尴尬。
神色坦然的拿起酒壶,先给自己斟了一杯,然后伸手又将我面前的杯子满上,之后才继续往下说:“既然你不想听我和闫王大人的事,那么我们今天就什么也不提了。”
“在明天各自嫁人之前,好好痛饮几杯!将曾经发生过的不愉快,全都一笔勾销,从今以后还是好姐妹,怎么样?”
“难道,我们现在不是么?”我端起酒杯看了一眼,也不喝,颇有深意的反问了一句。话虽如此,但心里着实觉得膈应——这种貌合神离的友情,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经历过。反正此刻,我宁愿她能够像上次在忘川河边一样,狠狠的骂我一顿。也不要像现在这样,对着我笑得一脸如花,却完全不知道,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看我这话说的,当然是了!”青雪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笑得更开心了,“我们永远都是好姐妹!来,干了这杯!”说着,举起酒杯,“叮——”的和我碰了一下。
我垂着眼帘,看着手中不断晃动的酒,配合的咧了一下嘴角,并不着急喝。或者说,我压根就没有打算要喝。就连青雪端来的菜,我也没有起过动筷子的念头——老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即便没有看过猪跑,好歹也吃过猪肉。这样的戏码,电视剧里演的还少么?或许是这酒里,或许是这菜里,万一放了不该放的佐料,谁知道吃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加上大婚将近,又摸不透她此番来的目的,我又怎么可能傻到自己往枪口上撞?
“小红叶,你怎么不喝?”青雪咧开嘴角,露出两颗雪白的兔牙,神情略有些不解的问我。
“哦,我不会喝酒。”这么说着,我已经将酒杯重新放回到了桌上。
“可我记得以前,你还经常陪巫伯一起喝酒的呀?”青雪指了指酒壶,“这样的,你喝三壶都不在话下。”
我擦!不知道青雪说的是真是假?要是真的,那前世的我,岂不是成了一个老酒鬼?我呵呵笑了两声,打马虎眼:“和凤渊在一起以后就戒了,他说姑娘家还是不要喝酒的好。”
“既然这样,那我先干为敬!”看出我的心思,青雪二话不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完了还对着我展示了一下空酒杯,表示一滴不剩之后,又对我说道:“小红叶,那你吃点菜吧?”
“不用,我出门的时候已经吃过了,现在一点也不饿。”我看了一眼盘子里的菜,都是家常小炒,说不上多精致,不过闻着味道挺香。
“小红叶,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还说是好姐妹呢!”看我依然没有动筷子的打算,青雪佯装生气的嘟着嘴巴,有些不乐意了,“我带着好酒好菜,好心好意的来赔礼道歉,可结果呢?”
“你不喝酒也就算了,怎么着也得吃口菜,别浪费了我的一番心意呀!”
“呃……那我就喝一杯。”实在拗不过的情况下,我最终还是选择端起了酒杯。暗想,青雪都喝了这么久也没事,那至少说明酒里应该不会有问题。
“哈哈,这才像话嘛!”青雪说完,我已经将酒一口蒙了。
味道醇香,和其他喝过的酒没什么两样。也许真的是我太过多心了,放下酒杯,我又忍不住想。
“快,再吃点菜!”见我把酒喝了,青雪笑得更灿烂了,原本又圆又大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模样看上去十分纯真。她一边夹起菜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大口,一边鼓着腮帮子,冲我叫嚷,“嗯,味道好极了!多吃点。”
“你自己吃吧,我真的不饿。”一杯酒已经喝的够提心吊胆了,而且礼数已到,这回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动筷子了。我看着青雪吃的不亦说乎的样子,虽然心里的警惕放松不少,但最后还是婉言谢绝了。
“好吧,你不吃,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一次,青雪终于没有再勉强,话落,自己将盘子里的菜吃了个七七八八。整个过程,我就看着她,也不说话,一心想着她能快点吃完早点走人。
“好饱!”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总算盼到了这一刻。青雪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将之前的碗碟重新放回到食盘上,一脸满足的对我笑道:“哈哈,真不好意思,本来是特意做给你吃的,结果我自己一个人全吃完了。”
“没事,是我自己没胃口。”我动手帮青雪一起收拾,这样比较快。
“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和来时一样,青雪端着盘子冲我挥了一下手。但转身离开的时候,脚步突然又一下顿住了,满脸狐疑的问我:“小红叶,你刚才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虽然很淡,一下就飘过去了,不过真的很好闻!”
“香味?”被青雪这么一说,我下意识的用力的嗅了一下。除了一屋子的酒味和菜味,哪有她说的很淡很好闻的香味?随即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该不会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吧?”青雪话落,就立马往我身上凑了过来,使劲嗅了嗅。还没等我说什么,又兀自嘟囔了一句:“奇怪,也不是你身上的,那这个香味到底是哪里来的?”
“既然找不到,就别想了,快回去休息吧。”不知道青雪演的这是哪一出,我也无瑕去猜测,只想快点把她打发走了事。
“行行行,我这就走。”察觉到我的不耐烦,青雪最后狐疑的在我的房间打量了一眼,依旧没有发现异样,这才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转身离开了。
总算是走了!我疲惫的伸了个懒腰,重新走回到床边,将刚才还没整理完的东西全都整理好。之后才抚摸着明天要穿的礼服,头靠着枕头,躺到了床上——明知道事实难以改变,但还是希望明天能够相安无事。哪怕真的会有意外发生,婚礼无法照常举行,也祈求老天,不要让事情太过严重……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小红叶,快醒醒!”也不知过了有多久,睡梦里,感觉有人使劲的在伸手晃我,“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再不起来,就要错过吉时了!”
“青雪,你怎么来了?”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早已穿上凤冠霞帔的人,含糊不清的问了一句。被人冷不丁的叫醒,脑袋还混沌的厉害。
“凤王大人和闫王大人已经到了,迎亲队伍都候着,你却还在这里睡大觉!”我话一出口,青雪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责备,“连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都不放在心上,将来还怎么帮凤王大人打点府上的事?”
“还愣着干什么,动作麻溜点起来,所有人都等你一个了。”
“你是说迎亲队伍已经来了?”终于捕捉到了青雪话里的重点,我“蹭”的一下坐起来,有些难以置信的问,“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很久吗?”
“都已经是巳时了,你说久不久!”青雪说着,一把将我从床上拽起来,“要不是我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准备睡到明天早上?”
“你知不知道,冥王大人和冥后,已经派人两次传话?你若再迟一步,恐怕大事不妙!”
“巳时?这么晚了!”这下我整个人彻底清醒了,不用青雪拽,骨碌一下从床上蹦了下来。——巳时差不多是我们现在的十点左右,距离原先说好的吉时,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可不是像青雪说的那样,犯了大错么?
难不成,就是因为我一时糊涂睡过头,惹怒了冥王,才导致婚礼最终被取消的?
我一边动作麻利的穿好衣服,一边不着边际的猜测。可与此同时,心里也不免犯嘀咕——我的生物钟一向都很准时,基本睡到早晨六点就会自然醒。以前是这样,来到冥界之后也是这样。哪怕偶尔有一两次睡过头,但也决计不会像今天这样离谱。
想到这里,我不动声色的朝青雪看了一眼:莫非,是她昨天给我喝的酒有问题?可要真有问题,她喝的比我多,睡得应该会更死,怎么可能还会调过头来叫我起床?
又或许,真的只是我这两天心事太重,实在太累了而已,根本不关青雪的事。
“还在发什么呆?”青雪一把将我按在凳子上,口吻焦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快点坐好,我帮你梳头。”
“但愿到时候问起来,冥王大人不会太过责怪!”
二百六十、迷雾重重
“好了,搞定!”青雪动作十分麻利,不一会儿功夫就将我的头发打理好了。说不上多华丽,不过胜在清新,但最主要的问题,还是时间不够了:“并不是很好,你将就一下。”
“没事,我很满意。”我对着镜子左右照了一下,指着发髻上面的一枚珍珠发簪问青雪,“这是你的么?”我记得我带来的首饰里面,没有这个样式的。
“嗯,是的!”青雪蹲下身,冲着镜子咧了一下嘴角,“之前去赶集的时候,看到这对发簪很漂亮,想着一人一个,就买了下来。”
“本来很早就想给你了,结果后来闹了不愉快,又给忘了。不过今天给,应该也不算太晚,对吧?”青雪说着,抬起手,学我的样子指了指自己头上那枚一模一样的珍珠发簪,调皮的眨了下眼睛。
“谢谢你,青雪!”不管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对于她这次的帮忙,我还是想由衷的表示感谢。
“客气什么!” 她直起身把绛红色的轻纱,小心翼翼的盖在我的头上。随后拉起我的手,飞快的朝门外跑去:“凤王大人和闫王大人还在外面等着呢,我们快走吧!”话落,两人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终于赶到了忘川河边。青雪说的没错,凤渊和闫重烈带着相亲队伍,果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远远的看过去,凤渊和闫重烈穿着喜庆的结婚礼服,分别骑着雪白的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站在河岸边上。在他们的身后,则跟着两列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吹锣打鼓的,格外喧嚣。而他们统一的大红色服饰,在这灰蒙蒙的,永远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的冥界,又显得非常扎眼。所有的一切,全都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热闹极了!
我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场景,不禁呆愣了一下。直到青雪在身旁推了一把,口吻焦急的催促我:“别干愣着,快走吧!”才猛的回过神,和她一起朝迎亲队伍走去。
“对了,巫老头呢?”我一边走,一边飞快的往四下扫了一眼,狐疑的问:“我们这都要走了,怎么还没见他出来?”今天这样的日子,作为忘川河的族长,巫伯不来着实没道理。更何凤渊和闫重烈都在,他怎么可能怠慢?
“哦,没事!”我话落,青雪随即笑了笑,和我解释道:“巫伯他年纪大了,近日里又身体抱恙,难免睡过头。”
“等会儿我们到了冥王大人府上,巫伯随后也就来了。你忘了,他还要喝我们的喜酒呢?”
“你说巫老头生病了?”我一下顿住了脚步,颇有些意外,“可是我昨天看他还好好的?要不我们还是回去看看吧,万一有……”
“别!时间已经耽误了很久,再一去二回的,到时候想不被冥王大人责罚都难。”我刚要转身,冷不丁被青雪一把拽住了手腕。力道之大,疼得我忍不住蹙了一下眉头。
察觉自己太过用力,青雪赶紧松开了手指,讪讪的笑了两声:“放心吧,巫伯真的没事!你也不希望他看到我们被冥王大人责罚,而感到内疚吧?”
“那好吧,等会见到巫伯了,我再问问他。”我看了看前方的迎亲队伍,又看了看身后的忘川河,最终还是没有回去。
“坏东西,连今天这样的日子都能睡过头,你的心,未免也太宽了些。”看到我们走近,凤渊和闫重烈同时从马背上跳下,向我们走来。凤渊这么说着,手已经撩起了轿子上的珠帘,示意我坐进去。
站在他一旁的闫重烈并没有说话,只是阴沉沉的朝我瞟了一眼。冷厉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个要结婚的人。面对这样的新郎,青雪倒也不介意,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笑的一脸灿烂。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头了。”在坐进轿子之前,我不无担忧的问凤渊,“错过吉时,冥王大人他不会怪罪吧?”要是因为我的失误,而导致婚礼被取消,那罪过可就大了!
“我已经提前派人去禀明了情况,只说是路上有事耽搁了,父亲不会太过苛责。”凤渊薄唇一抿,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狡黠之色,“不过,即便如此,现在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加快些速度?”
“哦哦!”被凤渊这么一提醒,我赶紧低头,弯腰打算钻进轿子里。然而,就在转身的一瞬间,眼角突然猛的瞥到凤渊的嘴角,不经意的冲青雪勾了一下。我心里“咯噔”一声,顿时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见我表情有变,原本要放下帘子的凤渊,也跟着停下了动作,“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 隔着绛红色的轻纱,朦胧中,凤渊的脸显得有那么几分不真实,仿佛离得很近,又很远。
我暗暗咬了下嘴唇,将笼罩在心头的不踏实感挥走,随即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人——星眸微眯,神色坦然,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也许是因为头纱的缘故,所以看花眼了吧?
最终我只是摇了摇头,暗叹自己神经太敏感,过于疑神疑鬼:“我们快走吧,别让冥王和冥后等急了。”
“起轿!”我话落,外面的轿夫紧跟着响亮的吆喝了一声,轿子就稳稳当当的被抬了起来。与此同时,青雪也上了花轿。在一片敲锣打鼓声中,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到底哪里不对劲?我坐在轿子里,身体随着轿子的晃动,跟着一颠一颠的。这样走出去老远,看着外面骑着高头大马的两个背影,心里的不踏实感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推移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了。
可思前想后,却怎么也捕捉不到重点。就好像明明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但总感觉有什么阴谋在悄悄靠近。这种头上悬着一把刀,随时会落下来的紧迫感,压得我几乎快要抓狂了!
等等!一切看起来很平静?最大的问题,不就是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么!
回想哪一次,凤渊和闫重烈碰面,不是针尖对麦芒,暗流涌动的?就算没有说上话,两人之间的视线一旦对上,也足以叫周围的人不寒而栗。怎么可能像今天这样,和平共处,完全没有任何交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停……”
“起雾了,大家跟紧!”我刚想说停轿,结果话到一半,就被外面的司仪给打断了,“都精神着点,千万别掉队!”
起雾了?我看着四下迅速弥漫开来的浓雾,原本清晰可见的景物,全都笼罩在了一片白茫茫中,眉头拧的都快挤出水来了——才刚离开忘川,就起了这么大的雾,纯粹只是一个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在从中作梗?
“小红叶……小红叶……啊!”
就在我看着轿子外面的情况,心中惊疑不定之际,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突然穿透喧嚣的锣鼓声,被风断断续续的吹到了我的耳边——是小白!他不是应该在冥王府迎接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可等我再竖起耳朵仔细去听的时候,除了四下“呼呼”的冷风声,和密集的锣鼓声,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停轿停轿!”这下,我怎么也坐不住了,用力的拍打了几下轿子,试图让他们停下来。
“怎么了?”听到动静,队伍终于停下来。凤渊骑着高头大马,慢慢的从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中走出来,停到了轿子旁边:“发生什么事了?”
“凤渊,我刚才好像听到小白的声音了,他可能出事了!”我说着就要从轿子上下来。
不料刚有所动作,就被两旁的轿夫拦住了:“姑娘,外面雾太大,不能出去。”
“坏东西,年纪不大,耳朵怎么倒先不灵了?”凤渊并没有从马上下来,抬手挥了一下,示意队伍继续前进:“小白和阿贪都在府上候着,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呢?”
“更何况,锣鼓声这么响,就算小白真的在喊你,你也绝对不可能听见。”
“是吗?”难道,真的是我自己幻听了?我狐疑的往轿子外面又看了一眼,迷雾已经浓的伸手不见五指,半米开外完全模糊一片:“那也许,真的是我听错了吧。”我按了按太阳穴,头疼的“突突”直跳。
“对了,红毛鬼和青雪他们呢?”几分之一秒后,我立马又意识到了新的问题——四下里的锣鼓声虽然还在敲敲打打,但和刚才相比,气势明显要弱了许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迎亲队伍只剩下了一支,闫重烈和青雪居然不见了。
“你说呢?”凤渊骑着马跟在我的轿子旁边,没有到前面去,“刚才你这么一耽误,我那……好哥哥,早就带着队伍赶到前面去了,怎么可能还会留在这里等我们?”
先走了?这速度,也忒神速了一点吧?
二百六十一、偷天换日
“所以,我们若不再快一些,万一惹了父亲不高兴,指不定会将罪名全都责怪到我们头上。”冷风夹杂着迷雾,嗖嗖的从四面八方吹来。凤渊的身影,在一片白茫茫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消失一般,看得我心里十分不踏实。
“嗯,那我们……也快点赶路吧!”我伸手紧紧攥住跟前不断晃动的珠帘,指关节发白。
一边心神不宁的跟凤渊说着,脑袋里一边还在不断纠结,那种如蛆附骨的怪异感。总觉得好像哪里出了错,可就是怎么也弄不明白,究竟错在哪里!
就在这样百般煎熬下,迎亲队伍一路敲敲打打,终于到了冥王府。而此刻笼罩在四下的迷雾,也已经退散了不少。虽然视野还不是非常清晰,但和刚才相比,至少能够看清楚自己前后左右都有哪些人。
“落轿!”随着一声响亮的吆喝,轿夫将花轿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大门口。
我下意识的拨开帘子,往外探了一眼。人声鼎沸,鞭炮连天,却并没有看到小白和阿贪的身影。或许还在府里,没来得及出来吧?我暗想。
“坏东西,你这是打算在轿子里呆一辈子么?”就在我伸着脖子向外张望的时候,耳边冷不丁传来了一声戏谑的轻笑。我条件反射的回过头,视线不偏不倚就落在了凤渊拨开轿帘,对着我微微弯曲,指骨分明的手上。
“小白和阿贪呢,怎么不在这里?”对于这个蛇精病的调侃,我早已经有免疫力了,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便习惯性的伸出手,搭到了他的手心里。
然而就在我的指尖碰触到他手心的一刻,整个人仿佛猛的被雷击了一下似的,一股寒意顿时从脚底升起,瞬间袭遍了全身——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了?”见我牵着他的手,坐在轿子里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站在外面的人好笑的勾了一下薄唇。那双标志性的星眸颇有深意的眨了一下,同样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口吻无比轻挑的调侃道:“该不会是想临阵退缩,当逃兵吧?”
“只可惜,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见我没有说话,对方突然手臂一收,下一秒,便力道恰好的将我从轿子里拽出来,牢牢的揽进了他的怀里,“想逃,连门都没有。”
冷不丁被抱了个满怀,我没有挣扎。垂着双手,面无表情的朝四下里扫了一眼。没有小白,没有阿贪,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甚至连和我们一同出发的闫重烈和青雪,也没有在这里。
不对,有一点,我好像说错了……
我缓缓的抬起头,对上上方的人的眼睛,一字一顿,口吻森冷的说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坏东西,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话落,对方故作不解的挑了一下眉梢。那张向来冷傲的面庞,此刻莫名多了几分阴厉之气。
“我说,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将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冷的没有一丝起伏,“闫重烈?”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牙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没错,眼前这个正紧紧抱着我,顶着一张和凤渊一模一样的面孔的人,根本就不是凤渊本人。而是凤渊的哥哥,冥王的大儿子,我的死对头,那个令人讨厌至极的红毛鬼——闫重烈!
“啧,不愧是我的小野猫!”被我识破,对方终于不再继续伪装。一边阴恻恻的咧了一下嘴角,一边腾出一只手,往我的脸上重重的捏了一把,神情不无得意:“没错,就是我!”
话音刚落,近在咫尺的人,容貌就开始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头乌黑的及腰长发,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一寸的脱落,直至变成了一头烈火般的酒红色短发。而那双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与此同时,也变得无比阴厉起来。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所有有关于凤渊的一切,全都被抹去。最后拼凑成了一张,假如可以,我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脸。
“果然,还是自己的样子,来的更自在。”变回原来模样的闫重烈,慢悠悠的拢了拢自己的一头酒红色短发,像是看着一样战利品一般,居高临下望着我,笑了,“小野猫,从现在开始,你可不能像以前一样,直呼我的名讳,或者再大逆不道的叫我……红毛鬼了。”
说到这里,闫重烈蓦地俯下身,凑近我的耳朵根旁,略带威胁的警告:“而是要叫,夫君。”
“呵!”夫君你妹,你特么全家都是夫君!对于闫重烈一厢情愿的调戏,我甚至连白眼都懒得翻一个。学着凤渊的样子,不置可否的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嗤笑。
“来,跟我说说,你究竟是怎么认出我的?”见我沉声不语,一脸敌意的瞪着他,闫重烈也不恼。反而无比愉悦的勾了一下那张和凤渊长得极为相似的薄唇,从胸腔里发出了一声爽朗的笑,连脸上常年不散的阴厉之色,都随之退散了不少:“只要你告诉我,我保证也会把这次的计划,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告诉你。”
说完,也不等我反应,闫重烈就揽着我,蓦地向后转了个身。紧跟着抬起手,指着前方的冥王府邸,漫不经心的挥了一下袖子。
顷刻间,原本恢弘气派的一座府邸,顿时像一阵烟雾似的,活生生消失在了我的眼前。就连之前闹哄哄挤成一团,前来贺喜的人,也一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低矮的青砖瓦房,连着两片枯黄的竹篱笆。整个一萧瑟凄凉的景象,别说没有原来的半分气派,就连这是在哪里,我都完全说不上来。
好一招偷天换日!看来,这一次确实是中了闫重烈的奸计。甚至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带我去冥王府。一路费尽心思的将我骗到这里来,可见他为了这次的计划,花费了不少的心血。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的?”事已至此,逃避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不动声色的朝四下扫了一眼,之前锣鼓喧天的热闹场面,如今却冷冷清清的只剩下了我和闫重烈两个人,真正是喊天不应,叫地不灵。在这种情况下,我只有三个选择:一,等凤渊发现端倪,前来救我。二什么也不做,坐以待毙。三,想办法,努力自救。
对于第一点,我现在最希望的,不是凤渊来救我,而是他能够平安。因为闫重烈既然能够设计将我成功带到这里,那么他一定用了什么办法引开的凤渊的注意力,并且成功的拖住了他。不是我对凤渊不够相信,而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任凭一个人再厉害,也终归架不住小人几次三番的算计。所以哪怕凤渊最后真的能赶来,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来,更不能保证,这中间还会不会发生什么别的意外。
至于第二点,呵呵!不论是我叶小鱼,还是曾经的小红叶,恐怕都不是一个生性会服软的人吧?既然如此,那么就只剩下第三条路能走了——一定要想办法,从这里出去!打不过闫重烈没关系,再不济,我也能拖延一下时间,为凤渊争取一丝机会!
人的潜能都是被逼出来的。在短短几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我将所有能想到的问题,全都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完了之后,也不闪躲,毫不避讳的对上闫重烈的眼睛,无比认真的说道:“你想知道也不是不可以,我现在就能告诉你。”
话落,我用眼神示意闫重烈,让他凑过来一点。或许是觉得此刻的我,已然成了瓮中之鳖,插翅难飞,闫重烈也没有做过多的防备。反而对于我的主动很是满意,阴厉的双眼闪过一丝笑意,便当真低头朝我的耳边凑过来。
“我跟你说,我是……”说到这里,我想都没有想,猛的张口狠狠咬在了闫重烈的耳朵上。
“啊!”几乎是同时,寂静的四下里,瞬间响起了一声气急败坏的惨叫声。闫重烈吃痛,松手就要来推我。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闫重烈松开我的一瞬间,我迅速往后撤退了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枫棱从自己的腰间抽出来,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的朝对方胸口笔直刺了过去。
“咳咳!”然而,我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或者说,低估了闫重烈的实力。就在我的枫棱距离闫重烈的胸口只剩下不到两个手指的距离时,被我咬破耳朵的人突然抬起头,阴恻恻的勾了一下嘴角。
我心说不好,可为时已晚。因为距离实在太近,根本没有机会撤退。最后面对闫重烈飞快向我劈过来的手掌,我只能勉强卸力,本能的往右侧偏了一下脑袋。紧跟着左侧肩膀传来一阵剧痛,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下一秒,不等闫重烈再出手,我顺势就地一滚,再度和他拉开了一段安全距离。
也幸亏自己反应还算及时,否则现在遭殃的,绝对不是一个肩膀那么简单。兴许早就晕过去,不省人事了。
二百六十二、暗箭难防
我没有理会肩膀上的伤,提着枫棱,警惕的看着闫重烈。
有了前面的一次教训,也不敢再硬拼,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恢复体力:“红毛鬼,是不是我告诉你之后,你也会把这次的计划全部告诉我?”
说实话,事到如今,就算我知道闫重烈的计划,也无济于事。除非我能从这里出去,但显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当然,我何曾骗过你。”闫重烈擦了一把从耳朵上淌下来的血渍,满不在乎的往手上瞥了一眼,阴恻恻的笑了,“我就是想知道,我做的如此天衣无缝,为何你还是能够看出破绽?”
“呵,天衣无缝?”我不屑的睨了他一眼,心里明白,闫重烈算是暂时被稳住了,“不过是你自认为而已,我可不觉得。”
“你当真以为,只要把自己变成凤渊的样子,就能够顺利的瞒天过海么?”因为实在没有什么悬念,我也不想卖关子。说话间,晃了晃自己的手掌。又伸出食指,在自己的胸口点了一下,最后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假如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了解,我又怎么配和他在一起?”
“你是说……”闫重烈盯着自己的双手,若有所思的蹙了一下眉头。
“没错,你的体温和心跳,出卖了你。”我勾着嘴角,淡淡的笑了一下。不知道是该庆幸闫重烈太过大意,还是该感谢自家蛇精病太过与众不同——闫重烈的体温,明显要比凤渊高出许多。而整个冥界,除了凤渊,找不出第二个有心跳的人。
所以,即便闫重烈用计,将自己变得和凤渊一模一样,还刻意模仿凤渊说话的语气。但假的永远都是假的,不足以瞒过我的眼睛,更不可能变成真的!
“果然,还是百密一疏,大意了。”闫重烈话虽这么说,可脸上的神情却看不出一丝懊恼,反而有恃无恐,“不过无妨,你现在知道,也已经晚了。”
“就算我那亲爱的弟弟发现端倪,找到这里来,我们也早已生米煮成熟饭,他又能奈我何?”
“你什么意思?”闫重烈话落,我顿时警惕起来。提着枫棱,不动声色的向后撤了几步,试图拉开两人的安全距离。
“我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明白吗?”看穿我的意图,闫重烈并没有急于出手阻挠。而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远远站在原地看着我,仿佛料定我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一般,一脸得意:“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计划么,我现在就可以一字不落的告诉你。”
“并且,还可以再非常负责任的提醒你一句:别再等我那好弟弟来救你了。因为现在,说不定他正和你的好姐妹,青雪拜堂成亲呢。”
“不可能!”闫重烈说完,我想也不想的反驳道,“凤渊绝对不可能和青雪成亲!”就像我能够识破闫重烈假扮凤渊的诡计一样,即便青雪变成我的容貌,我相信凤渊也一定可以轻而易举的识破。
“是,假如换做平时,我这个聪慧过人的弟弟未必会上当。”见我如此袒护凤渊,闫重烈的脸上终于隐隐泛起了一丝愠怒。一边说,一边慢慢的朝我踱步走来:“但这一次,百密一疏的,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还有我那亲爱的好弟弟。”
“你一定不会知道,这次大婚,为了提防我这个做哥哥的,弟弟他花费了多少心思。”看出我的困惑,不等我发问,闫重烈又自顾开口往下说道,“他不仅派人暗中监视我府内的一举一动,又将白无常留在忘川河,随时注意你的动向,甚至还不惜花费重金,购得迷踪香,特意在你身上留下了记号。如此一来,即便你不小心落入我的手中,他也能及时将你救回。”
所以说,刚才离开忘川的时候,小白的声音并不是我的幻听,而是他真的在忘川?我暗暗咬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只希望小白能够成功脱险,千万不要有什么意外。
“但成也迷踪香,败也迷踪香。”这头的我心事重重,那头的闫重烈还在滔滔不绝。
“他如论如何都想不到,狐王他们族里有一种独门秘制香料,恰恰是这迷踪香的克星。只需要一点点,不仅能够将迷踪香的味道全部掩盖,还能混淆视听,散发出另一种蛊惑心智的香味。”说到这里,闫重烈嘿嘿一笑,阴厉的双眼中透着几分昭然若揭的猥琐之意,“但凡是个人,只要一闻到那个味道,即便将一个丑八怪放在眼前,也能够变成自己梦中情人的模样,被迷得神魂颠倒。”
“哪怕是大罗神仙在世,也绝对看不出一丝破绽,更何况我那凡心未定的弟弟?”
“迷踪香?”听闫重烈说完,我下意识的跟着念了一句。拧着眉头,努力回忆——凤渊什么时候在我身上留下过这种香味做记号?
莫非……电光火石之间,我的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一道白光:昨天傍晚跟着巫伯要回忘川的时候,凤渊突然叫住我,伸手冷不丁在我的后脖颈上捏了一把。当时的我就闻到过一股很奇异,又很好闻的味道。虽然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香味,但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这必定就是闫重烈口中的“迷踪香”无疑了。
只是,凤渊的这一个动作非常随意,就连我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闫重烈又是怎么知道的?意识到这一点,我猛的抬起眼帘,惊疑不定的看向已经逼近跟前的闫重烈:“是青雪!是青雪她告诉你的对不对?”
“没错,你这小野猫一向都很聪明。很多事情,只要稍一点拨,就完全能够自己想明白。”闫重烈居高临下睨着我,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赞许多一点,还是嘲讽更多一点,“若不是她去了你的房间,嗅到了迷踪香的味道,恐怕这会儿,我那爱较真的弟弟,早已经坏了我的好事了。”
那就是了!只怪我自己当初太大意,在青雪离开房间前,说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香味,并没有仔细放在心上。原来那会儿,她说的香味正是迷踪香。只能说老天不开眼,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可就算我身上真的有凤渊留下的迷踪香,从头到尾,我根本没有一点印象,自己有碰触过闫重烈所说的,狐王秘制的独门香料。既然如此,那他又是用了什么法子,成功瞒过我,掩盖掉了我身上的迷踪香……
我无瑕理会近在咫尺的闫重烈,闭着眼睛将昨天和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的捋了一遍。下一秒,不等对方开口提醒,当即攥下发髻上的那枚,青雪亲手给我戴上的珍珠发簪,递到闫重烈的跟前,冷声问道:“香料,是不是在这颗珍珠里面?”
“正是。”闫重烈也不隐瞒,说着伸手就要来拿发簪。
想到这香料的厉害,怕对方再使诡计。我没有多想,手腕一转,当机立断一把将它如同枫棱一般掷了出去。只见一道银白色的光,穿过前方的林子,发簪立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哈哈!想不到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野猫,也有如此紧张的时候。”看穿我的心思,闫重烈仰头大笑了一声,随即开口说道,“放心,你这枚发簪里香料的用量,只够掩盖迷踪香的味道,并不足以蛊惑人心。”
“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可不想你将我当成是别人。”闫重烈说完,伸手就要来摸我的脸,“不过青雪的那枚发簪里,可就不好说了。”
“当然,你也可以当做是一次考验,看看我亲爱的弟弟,定力究竟有多深。”
“红毛鬼,你他妈别碰我!”我见势不妙,赶紧提起枫棱,不留余力的往前横切了一刀。
或许没料到我会说翻脸就翻脸,毫无防备之下,闫重烈的手腕蓦地被我划了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须臾间从伤口处渗下来,溅落到了泥泞的土地里。
二百六十三、计中计
“啧,我又不会出手伤你,你紧张什么?”闫重烈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手上不断渗血的刀口,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痛一样,完全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好奇,为什么我会对弟弟的计划,知道的如此详细?”
“是狐王?”我看着闫重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联想到那枚放了狐族秘制香料的珍珠发簪,略做沉思,心里大概也明白了七八分。
“没错!上次寿宴,你们以为狐王为了避嫌没有来,其实恰恰相反,狐王早就先其他人一步到了冥界。之所以一直迟迟没有现身,不过是去打探我那好弟弟的虚实罢了。”
“此次若不是有狐王在暗中帮我出谋划策,恐怕我又要在弟弟手中栽跟头了。”被我猜中,闫重烈也不再卖关子,阴厉的双眼从我的脸上挪开,随即投向了远处虚无的一点。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往事,愤懑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报复的快感:“你以为,上次狐族的事情被揭发,最倒霉,最恨我这个弟弟的人,是我么?”
“呵呵,你错了。”不等我开口,闫重烈嘲弄的笑了笑,又自问自答的往下说道,“虽然我确实有恨,被父亲狠狠责骂一顿不说,还被罚闭门思过,直到前两日才出来。但从头到尾,损失真正惨重的人,要数狐王才对。”
“本来我和他之间的交易一向隐蔽,他帮我出谋划策,与弟弟一较高下;我为他运送被处以极刑的生魂,助他提升修为。两者有来有往,互不相欠。”
“可自从上次被弟弟这么一搅和,不仅让父亲对狐王心生警惕,使得两族之间产生嫌隙,更是直接导致狐王失去了生魂的滋养,修为无法再度提升。你说他蒙受这么大的损失,怎么能不对我这个弟弟,恨之入骨呢?”
“而现在,一雪前耻的大好机会就放在眼前,他又如何会错过?”
“所以,整件事情,狐王才是你身后真正的主谋?”听闫重烈说完,我绝对有理由怀疑,他不是冥王亲生的,而是狐族派来的细作:“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对冥界带来多少内忧外患?”
“内忧外患?也未免太言之过重。”对于我的质问,闫重烈嗤之以鼻,“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互惠互利而已。”
“他变成我的模样,代替我留在府中,引开弟弟的注意力。又让青雪在酒菜里放入了幻梦散,骗你吃下。再提前一个时辰将你叫醒,与弟弟的迎亲队伍错开时间,将你带离忘川。”
“当时我还觉得太过冒险,不过现在看来,计划进行的顺利极了。”
“幻梦散?”那杯酒里果然有问题,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中计了!
回想起青雪把我叫醒时的场景,我就觉得纳闷——自己生物钟向来准时,怎么可能会睡过头?即便睡过头,也绝对不会超过两个小时这么离谱。怪只怪自己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冥界的时间,才会叫他们钻了空子。
“幻梦散,可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看出我的困惑,闫重烈佯装好心的解释,“没有它,青雪又怎么可能当着你的面,神不知鬼不觉的返回到忘川,去等我那亲爱的弟弟迎娶她过门呢?”
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我明白了!什么迷雾,什么另一支迎亲队伍,还有变成凤渊的闫重烈,和假闫重烈,根本都是因为我吃了幻梦散而产生的幻觉!
也难怪当时我会觉得奇怪,为什么凤渊和闫重烈两人碰面,会如此相安无事。感情从头到尾,来迎亲的就只有闫重烈一个人而已。
别问我为什么青雪也吃了,她怎么会没有事——既然能当着我的面毫无顾忌的大吃特吃,那么显而易见,闫重烈一定事先给她吃了解药。否则,我还没有中招,她自己就先被放倒了。
“巫老头,你们把巫老头怎么样了?”憋了一肚子的火,对于闫重烈下三滥的手段,我原本想破口大骂。可话到嘴边,想到巫老头还在忘川,顿时改了口。
“放心,巫伯他好歹也是忘川河的一族之长,我不过是叫他多睡一会儿罢了,不会将他怎么样。”闫重烈说着,阴厉的目光再度幽幽的落到了我的脸上,“和他相比,貌似现在,你更应该担心你自己才对。”
“呵,我自己?”我当然明白闫重烈话里的意思。
事到如今,我表现的越是懦弱害怕,便越是叫闫重烈有机可趁。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拼死一搏。这么一想,心里反倒坦然了。毫不避讳的迎上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落,根本不等闫重烈开口。右脚往前一迈,枫棱在手心打了个刀花,就迅速躬身朝闫重烈的胸口刺去。
“身后早已无退路可言,又为何还要苦苦挣扎?”像是早有预料一般,面对我不留余力的攻击,闫重烈只阴恻恻的勾了一下嘴角,便不费吹灰之力的向后一撤,轻松躲开了。
“那按你的意思,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跪下来向你求饶?”闫重烈以退为进,我便锲而不舍的步步紧逼。一边不动声色的用枫棱刺探,暗中观察他的破绽,一边飞快的组织词措,试图叫他知难而退:“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你一时诡计得逞,不出半日,凤渊和冥王大人也会有所察觉。”
“到了那个时候……”
“到了那个时候,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话未说完,就硬生生被闫重烈打断了。仿佛是在游戏一般,他气都不喘一下的偏头躲过我的枫棱。也不急于还手,继续往下说道:“你觉得父亲他会将错就错,答应我和你在一起;还是闲来无事,重新操办两门婚事,日后落人把柄,叫人耻笑呢?”
“你!”几乎是同时,闫重烈话一说完,我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没错,按照冥王好面子,又极其专制的脾性,很有可能一错到底。让我和闫重烈在一起,而让凤渊和青雪在一起。
但是:“即便冥王大人不追究,凤渊也绝对不会放过你!”说话间,我脚尖用力一蹬,凭着一腔怒意,抬手就在闫重烈的胸口划了一刀。
只可惜,双方之间实力悬殊太大。我才刚欺近,对方已经卸力后撤。所以这一刀,也不过是划破了一点皮肉,根本无法对闫重烈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死心!”闫重烈低头睨了一眼渗血的伤口,原本阴厉的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萧瑟的杀意。也不再一味退避,徒然顿住脚步,伸手朝我的喉咙袭来。
我暗吃一惊,在躲避不及的情况下,索性破罐子破摔。不退反进,迎头赶了上去。当闫重烈一把掐住我喉咙的同时,我也一刀扎进了他的左肩处。别问我为什么不直接捅他的心窝,我倒是想。可枫棱还没挨近,闫重烈的手已经先一步挡了过来。要不是我及时转移目标,恐怕连他的皮毛都伤不到。
“咳咳!”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闷咳了两声,整个人便被他凌空提了起来。
“你这只小野猫,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仿佛在搜寻着什么一般,闫重烈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的脸,“若不是我几次三番的让着你,你这会儿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喘气?”
“我处处对你留情,你却一心只念着那个自身难保的小杂种!当真以为,我会拿你无可奈何?”
“你,要杀便杀……少啰嗦!”我蹬着脚,死死掰住闫重烈的手,试图为自己争取一点呼吸的空间,“反正他日,凤渊一定会替我报仇!”
“杀你,我怎么舍得?”闫重烈嘴上这么说着,手上的力道却并没有丝毫放松,“既然到了现在,你都还不肯对我那弟弟死心,那么我不妨告诉你我们的另一半计划。”
另一半计划?难道……
我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闫重烈,不知道为什么,之前那种惴惴不安的忐忑感,再一次袭上了心头。
“调虎离山,将你带到这里,不过只是我们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并非全部。”见我憋得满脸通红,闫重烈这么说着,掐住我脖子的手稍稍松懈了一点,“我也知道,我那弟弟自小聪明,若仅仅只是如此,很难叫他相信青雪就是你,又怎么可能乖乖与青雪成亲?”
“为了让他深信不疑,狐王特意命人假扮成你的模样,与青雪一同出嫁。这样一来,一旦他发现那个你只是个冒牌货,便必定会先入为主,以为真正的你已经被我用计骗到了府中。”说到这里,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一般,原本阴厉莫测的人,脸上的表情开始一点一点的融化了,“不过,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在我府中等待他的,也是个冒牌货。”
“正所谓虚虚实实,难辨真伪。只要我那放松警惕的弟弟一靠近青雪变成的你,就立马会被珍珠发簪上的香料迷失神智。至于到时候,他会做出什么失礼的举止,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不愧是狐王,足智多谋。”这一连环计,听得我胆战心惊。但脸上却并没有过多的表现。只是故作镇定的扯了一下嘴角,无所谓的说道:“只可惜,他疏忽了一点。”
“即便凤渊真的会因为那秘制香料,而对青雪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如今你不在府中,只要来个拒不认账,你又能奈他如何?”
“你以为,你能想到的事,我们会想不到吗?”闫重烈轻蔑的嗤笑了一声,“正是为了防止这一点,我还特意请了母亲去我府上作证。等到他们两人好事一成,母亲便会适时出现。如此,就算我那弟弟想拒不认账,也难堵悠悠众口。”
“最后,再将事情告知父亲,双方都已生米煮成熟饭,你认为这两门亲事还有改回来的必要么?”
“……”这么一来,好像真的没有,再改回来的必要了。听闫重烈说完,即便我心里有一万个不相信,但还是感觉天要塌下来一般,忍不住心灰意冷起来。
“所以,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察觉到我的变化,闫重烈以为他的话起了作用。彻底松开手掌,将我放了下来:“良禽择木而栖,乖乖依了我,也能少吃些苦头。”
“不对!”就在闫重烈伸手,想要揽住我的时候,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闯进了我的脑海——糟糕,我们都中计了!
二百六十四、最终目的!
“红毛鬼,我们快回去,你府上出事了!”还没等闫重烈的手揽住我,我已经先他一步,拽住了他的胳膊,“现在赶回去应该还来得及,再晚,只怕真要出大事了!”
“没错,我府上是要出大事了。”结果我这头心急如焚,那头闫重烈却完全不当一回事,“不过出事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心上人。”
“你若想用这一招诓我回去,也未免太抬举我了。即便是三岁的黄口小儿,也不见得会上当。”
三岁黄口小儿?呵呵!恐怕你的智商,连三岁的黄口小儿都不如!
“你知不知道,我们都被那个狐王给骗了!”不论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罢。这一次,不管是闫重烈还是凤渊,抑或是我和青雪,都变成狐王的棋子,被他给耍了!
没错,按照之前闫重烈的说法,这个狐王应该对凤渊恨之入骨才对。而且他冒着巨大的风险,偷偷潜入冥界,费尽心思的帮闫重烈想了这么一出天衣无缝的计中计。如果他的最终目的,只是为了让凤渊不能够娶到我,那么也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除非这个狐王心胸比较宽厚,仅仅只是这样就解气了。但如果他真的心胸宽厚,这次也就不会趁着凤渊大婚,来冥界肆意报复了。既然这一点被排除,那么只能说明——还有更大的阴谋,在后面!
究竟会发生什么?我不清楚!但我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极其不好的预感!也许,也许他的最终目的,是置凤渊于死地……
“注意,是你们被狐王给骗了,而不是我。”然而到了这个时候,闫重烈这个智商欠费的家伙还在跟我胡搅蛮缠,“好了,就算那你想挑拨离间,也等改日我心情好了再陪你玩。”
“现在,我们得先把正事给办了。”闫重烈说完,不顾自己肩膀上还在淌血的伤口,顺势就要来抱我。
办你妹的正事!我枫棱一转,当即抵在他的心窝上:“你他妈是猪吗?听不懂人话吗!”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但自从到了这个古代的冥界,为避免惹出祸端,我处处收敛,低调过日子,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爆粗口了。
“那个狐王,他不仅骗了我和凤渊,连你也一块儿被骗了!如果我们不赶快回去,你的府上一定会出大事!”但此时此刻,看着一脸自以为是的闫重烈,我是真的火了!在这个紧要关头,也无瑕理会两人之间的恩怨。一心只想说服他赶紧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去他府上救凤渊。
“说的煞有其事,我凭什么相信你,证据呢?”闫重烈低头看着我抵住他心窝的枫棱,神情再度阴冷下来。伸出中食指,轻轻一夹,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我的枫棱硬生生给挡开了:“我对你一再纵容,并不代表我真的不会生气。”
“啊,你放我下来!”我低呼一声。
“等我们行了周公之礼,自然就能回家,又何必急于一时?”说话间,不等我反应,闫重烈突然一矮身,已经搂住我的腰,将我整个扛到了肩上。一边说,一边朝那间青砖瓦房走去。
不行,一定要赶快想办法阻止他!一旦进了那间屋子,别说救凤渊,连我自己都自身难保!
“红……闫重烈!”我死死攥住闫重烈后背上的衣服,心急如焚的说道,“你听我说,这个狐王他很有可能已经出卖了你!说不定他在你面前是一套,在背地里又是一套,目的就是故意挑拨你和凤渊之间的关系,让你们兄弟二人自相残杀!”
等等!话落,我的脑海里蓦地闪过一道白光,终于像在一团杂乱不堪的毛线球中找到了线头一般,茅塞顿开。可随之而来的,不是如释重负,而是更加密集的紧迫感——原本我只是一时心急,为了说服闫重烈,并没有考虑话里的真实性。可就在刚才,我说出这些话的一瞬间,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这个狐王确实想置凤渊于死地不假!
他故意借闫重烈之手,引诱凤渊到他的府上,并非是为了让青雪假扮我迷惑凤渊。好趁机诬陷凤渊,让他和青雪在一起。也不是为了帮助闫重烈引开凤渊,为他创造和我在一起的机会。我甚至怀疑,青雪头上戴着的那枚珍珠发簪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秘制香料。如此一来,她故意假冒我勾引凤渊行径,势必会被凤渊识破。而这也正是狐王所想要看到的。
一旦凤渊发现我根本不在闫重烈的府上,就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打探我此刻的下落。
这个时候,根本不需要狐王亲自现身。他只须派人稍稍在其中一挑拨,将他们整个计划的前半部分告诉凤渊,说我已经被闫重烈带到了某个僻静的地方,正欲行周公之礼。想要救我的唯一办法,就是赶在闫重烈下手之前,尽快找到我!
至于这个僻静的地方在哪里,狐王当然不会好心的告诉凤渊。怕只怕,他会故意将错误的信息留给凤渊。比如,唯一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只有青雪。又或者是,听信狐王的话,被闫重烈故意安排赶去“捉奸”的……冥后。
假如以上我的猜测全部属实,我实在无法想象,究竟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这个蛇精病,将我看得比他自己的性命都重要。为了救我,又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若换做是平时,我有足够的自信,他会冷静下来沉着面对,将事情处理的万无一失。
但如今不同,狐王既然这么安排,他就一定有充分的理由,叫凤渊相信,我真的落在了闫重烈的手里。而且能不能将我救出来,决定权完全在凤渊自己的手里。在这种争分夺秒见的情况下,不要说凤渊,但凡是个男人,都会失去理智。
而狐王费尽心思,布置这么庞大的一个计中计,最终目的,也就在于此——他在利用我,故意激怒凤渊!
不!我要阻止这一切!
“闫重烈,放我下来!”我被闫重烈扛在肩上,不停地蹬着脚,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青雪和冥后,她们有危险!我们必须回去,快回去!”
“呵,一会儿说我狐王骗我,一会儿又说青雪和我母亲有危险。”可即便如此,闫重烈这个榆木疙瘩根本不拿我的话当一回事,还在继续往青砖瓦房处走,“你这只小野猫现在尽管瞎编乱诌,尽情叫嚷,只怕等一会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闫重烈,既然如此,你就休怪我不客气!
凤渊为了救我,什么事都可以做的出来,我叶小鱼也一样!只要能够救他,别说吃些苦头,就是杀人放火,与整个冥界为敌,我也一样豁出去!
想罢,毅然决然的抬起手中的枫棱,对准闫重烈的脊梁骨,咬牙就要刺下去。
“小红叶!”正当枫棱鲜红如血的刀刃,即将剖开闫重烈的皮肉之际,不远处蓦地传来了小白的一声低喝,“闫王大人,请你放开小红叶!他是我们凤王大人未过门的妻子,也是您的弟妹!”
小白说完,气喘吁吁的拿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的血丝,想必是从忘川河一路追到了这里。
“嗷呜——”他的身旁,还跟着一只半大的噬魂兽。看到闫重烈架着我,阿贪两只健硕的前肢微微低伏,露出嘴里锋利的獠牙,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充满威压的低吼。
“小白!”我心中一喜。但与此同时,也惊动了闫重烈,错失了绝佳的偷袭机会。
“白无常,你知道自己是在对谁说话么?”看到小白追来,闫重烈先是一怔,显然有些意外。但很快手臂一松,将我放下来,挟持到了身前,颇具威胁性的说道:“看清楚,从今以后,她不再是你们凤王的女人!”
“而是我闫重烈,闫王的女人!”
“闫王大人,既然您如此蛮不讲理,那白无常今日,只好得罪了!”小白见说不通,不再废话,带着阿贪就齐齐朝闫重烈冲了上来。
“小白,阿贪,别管我!”我心知他们两个根本不是闫重烈的对手,一边抬脚狠狠蹬在了闫重烈的脚尖上,一边对他们大喊,“快回去!凤渊在闫重烈的府上,告诉他我在这里,叫他千万别做傻事!”
二百六十五、冥后,死了?
“不,我不会丢下你的!”等我把话说完,小白带着阿贪已经逼近跟前,“凤王有令,让我誓死保护你!”
说话间,小白已经抽出那根细长的玄铁链,毫不留情的朝闫重烈劈头盖脸甩了过来:“假如我此刻离开,让你有个好歹,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嗷呜——”与此同时,阿贪也瞅准闫重烈的小腿肚,张嘴狠狠咬了上去。
“我看你们是都不想活了!”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闫重烈实力虽高,但终究不及凤渊厉害,更架不住这么乱打一气。为了避开小白和阿贪不留余力的攻击,他不得不出手反击。如此一来,便不可避免的会对我疏于防范。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混乱中,我暗暗对小白使了个眼色。小白会意,当即手臂一甩,改变了玄铁链的方向,调头朝他的胸口袭去。
“啊!”就在闫重烈挡了个空,错愕的短短几分之一秒里,我想也不想抬起一脚反踢在了他的裤裆上。顿时,一阵男人无法言说的痛呼,彻响在阴沉沉的上空,惊起林间飞鸟无数。
“你……居然!”闫重烈不得不撒手,说到这里,脸色都变了。
“对不住,是你自己逼我的!”脱离闫重烈的钳制,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小白的身边。
趁着闫重烈现在还无力反击,拉着小白的手就赶紧往回跑:“快!我们得赶紧回去,晚了就来不及了!”招呼阿贪不要恋战,两人一兽急匆匆的往回赶。
“想跑,未免太异想天开!”结果才走了没几步,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突然从旁飞过来,一下砸在了我的脚边。顷刻间,地上多了一个半米多深的焦坑。实在不敢想象,这要是砸在身上,会有什么后果。
“小红叶,我拖住闫王,你先走!”见跑是跑不掉了,小白这么说着,伸手在我后背上猛推了一把,“前面不远处有一匹马,你赶快去找凤王!”
“但是你……”我不能把小白一个人留在这里对付闫重烈!
“再不走,我们一个都跑不掉!”我话没说完,就被小白飞快的打断了,“阿贪认得路,你跟着它走!”
“快,别再犹豫了!”小白话音刚落,又一个火球夹杂着“簌簌”的风声,来势汹汹朝我们袭来。被小白挥起玄铁链,硬生生给击落了。
“那你一定要小心!千万别有事!”我瞥了一眼逐渐逼近的闫重烈,无奈之下,只得咬牙丢下小白,“阿贪,我们走!”
“嗷呜——”阿贪对着小白仰天长啸一声,随即扭头冲到我的前面,撒开丫子带着我往前跑。
“小野猫,你跑不掉的……”
“闫王,想要抓小红叶,得先过我这一关!得罪了!”身后,还在不断传来小白和闫重烈的说话声,当中夹杂着激烈的打斗。
我没有回头,生怕自己会犹豫,跟着阿贪,一口气跑到了拴马的地方。半秒钟都不敢耽搁,翻身跃上马背,气喘吁吁的对阿贪说道:“快,带我回去!”
阿贪也知道时间紧迫,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珠子定定的望了我一眼。不做迟疑,撒腿带着我朝闫重烈的府上跑去。
之前心急如焚没有注意,上了马背才想起来,自己压根就不会骑马。一路上跌跌撞撞,好几次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阿贪担心我,跟着放慢了脚步,结果反被我训斥了一顿:“不许停,快跑!”
就这样狼狈不堪的赶了一路,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我和阿贪终于站在了闫重烈的府邸大门口——散落的爆竹碎屑,被随意丢弃在地上的仪仗,冷冷清清,一个人影也没有,哪里有半点成亲的热闹场面样。
“咳咳!”一路灌上了不少冷风,喉咙干的火烧火燎的疼。我无暇顾及其他,闷咳了几声,翻身下马,带着阿贪疾步冲了进去。
“凤……阿贪,别碰!”刚一进大门,就看到院子的花坛边上,赫然躺着两只毛色火红的狐狸。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死了有多久。
眼前这一幕,愈发证实了我的猜测——这两只狐狸,无疑是狐王故意派来给凤渊通风报信的。既然它们已经被打死,化成了原形,那么是不是说明……
“凤渊,凤渊,你在哪里?”我心慌的厉害,根本不敢再继续往下深想。和阿贪一起,一边在闫重烈府上的各个屋子里着急忙慌的搜寻,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希望他能够听见:“凤渊,我没事!我回来了,你千万别做傻事!”
然而,该找的地方几乎都找遍了,大厅偏厅,书房厨房,甚至连茅房都去了。不要说没看到凤渊,就连青雪和冥后也没有找到。偌大的一个府邸,寂静的就像一座坟茔,没有一丝生气。
我不禁困惑的皱了一下眉头,忍不住想:莫非,事情完全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一切都是我自己在吓自己,担心过了头?还是凤渊已经得到消息,赶去闫重烈那里救我了?
假如真是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最多也就是和凤渊错开了而已。可不知为什么,我心跳的依然飞快,总觉得胸口堵得慌,有什么极其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嗷呜——”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际,阿贪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呜咽,随后咬住我的裙摆,将我朝后院方向拖去。之前后院已经找过一遍了,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这一次,难道阿贪它察觉了什么?
“主人,我刚刚好像闻到凤王大人的气味了,就在前面!”我将手放在阿贪的额头上,就听到它急切的对我,“但那两只狐狸的味道实在太碍事了,我闻的不是很真切。”
“走,我们回去看看!”听小阿贪说完,我想也没想,又再度返回到了后院。在经过闫重烈曾经关过我的那间卧房时,我猛的顿住脚步,抬头朝后侧方看去——那里怎么还有一个偏殿?之前都没有发现!
“虽然,我确实很讨厌那丫头,但我儿子喜欢,我这个做娘的只能成全他。”我和阿贪刚赶到偏殿门口,就听房门里传来冥后乖张的嗤笑声:“更何况,你这个小杂种不是很喜欢她吗?看到你越痛苦,我心里就越高兴!”
“又怎么可能,会把她的下落告诉你呢?哈哈!”
“凤渊,我……”
“砰——”
几乎是同时,在我的手推开房门的一刹那,屋子里面猛的传来了一声剧烈的撞击。下一秒,我就看到一个身着绛红色礼服的身影,背对着我,一动不动的站在前方。听到动静,对方下意识的回过头,慢慢朝我的方向看过来。
而在他的脚边,则跪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穿着一身凤冠霞帔的女人——正是青雪无疑!她的手中颤颤悠悠的握着一枚珍珠发簪,在一个劲的念叨着:“不可能的,为什么不管用呢?怎么会不管用呢?”
至于冥后,已经被凤渊摔在了靠墙的案几旁。大概是晕过去了,此刻正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完全失去了知觉。
幸好,没有造成什么太严重的后果。我将房间里的情况飞快的扫了一遍,暗暗松了口气。这才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那个,自己无比熟悉的身影旁,抬起头,慢慢的勾起了嘴角:“凤渊……”
“小红叶?”看到是我,近在咫尺的人,脸上的表情罕见的凝滞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置信。那双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还维持着之前的样子,冷的跟结了冰的湖面似的,深的望不见底。
但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结冰的湖面就骤然融化了。焦虑,懊悔,担忧,惊怕,意外,欣喜,种种情绪齐刷刷的涌了上来。即便类似的情况曾经也有过不少,但我从未在这双眼眸里,看见过这么许多别样的景致。它们被揉碎在墨一样黑的瞳孔里,一点一点的晕染开来,竟让眼前的人变得分外温柔起来,完全没有了往日居高临下的气势,和恶趣味的戏谑。就连一向管用的昵称,都忘了用,反而正儿八经的喊了一声“小红叶”。
“坏东西!”紧跟着,不等我反应,对方手臂一张,已经将我整个纳入了他冰凉的胸膛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个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揽着我的手臂,微不可查的轻颤了几分。
“别担心,我没事。”我用脸颊在凤渊的衣襟上蹭了蹭,鼻子里嗅着他身上专属的冰凉的气息。这一刻,心里平静极了。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抱着,表现的从未如此顺从过:“是小白及时赶去救了我,才没有让那个红毛鬼得逞。”
“嗯,那便好。”凤渊的下巴抵着我的头发,一贯冷冽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淡淡的疲惫,“带我去找小白,他不是哥哥的对手,撑不了多久。”
“好,我们这就去!”
“啊——”然而好景不长,就在我们打算出门返回去救小白之际,原本跪坐在凤渊脚边的青雪,不知何时跑到了冥后的身旁。她指着毫无知觉的冥后,尖声惊叫:“冥后,冥后她死了!”
“凤王大人,你杀了冥后!”
二百六十六、将计就计
什么?!冥后……死了?!
青雪话落,我心里“咯噔”一声,不等凤渊说什么,当即快步冲了过去。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探了一下冥后的鼻息——冰凉一片,完全感觉不到,哪怕一丝丝的生命迹象。
冥后她,真的死了!
我目光呆滞的从冥后的脸上,慢慢的转移到了她的后脑勺处。殷红如朱砂的鲜血,正透过乌黑的头发,汨汨的渗出来,已经染红了她的衣领和后背。红的血,黑的发,白的肤,强烈的对比下让画面显得既妖冶,又可怖。
一定是凤渊将她丢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案几,才会变成这样。我看着案几上沾着血的一角,整个人浑浑噩噩,飘忽的厉害——最终,还是来晚一步,叫狐王诡计得逞了么?如果我会骑马,如果我的动作再快一点,如果我能够早点找到凤渊,是不是可以阻止悲剧的发生?
死的是冥后,不是其他随随便便的小角色。这个罪名,即便是凤渊,冥王最疼爱的小儿子,也绝对不可能被轻易的揭过去。而且,就算想要矢口否认,这里还有青雪在场。人证物证俱在,难不成为了逃脱罪名,还要再一次杀人灭口么?
想到这里,我神情有些恍惚的抬起头,朝凤渊处看去。用眼神询问他:“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和我“天都要塌下来”的失魂落魄截然相反,得知冥后死讯的凤渊,此刻脸上表情淡淡的,完全跟没事人似的。
他负着手,立在房门口,波澜不兴的眸光慢悠悠的在冥后脸上扫了一眼。刀刻一般的薄唇,似笑非笑的勾着一抹弧度,看不出是喜是怒。但无论是什么,都不可能有一种叫害怕的情绪。
“乖,到我这里来。”凤渊对我伸出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可话虽这么说,那双冷的毫无温度的眼睛,却一瞬不瞬,意味不明的盯着青雪,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我下意识的直起身,思绪混沌的像一锅煮不开的浆糊。看着凤渊伸向我的手,反应有些木讷的朝他走去。
“冥王大人您别急,凤王他不在自己的府中,想必闫王一定在。”就在我的手即将碰触到凤渊的时候,走廊外面冷不丁响起了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今天这么大喜的日子,两对新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不好,是冥王来了!一定是迟迟不见迎亲队伍,按捺不住,出来找我们了。因为发现凤渊不在府上,所以跟着找到闫重烈这里来了!而这一步,显然也在狐王的计划之内——叫冥王带人亲眼目睹凤渊杀死冥后的场面,即便日后想要徇私包庇,也无从下手。
“冥王大人,不好了!”听到屋子外面的动静,原本还和我一样,吓得一脸呆滞的青雪,突然疯了一般大喊大叫起来:“出大事啦!冥王大人,冥后她死了!”
“冥后她死了,是……”
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眼看着冥王就要带着众人进屋,不知怎么的,一个决绝的念头徒然一下闯进了我的脑海。情急之下,赶在青雪冲口而出之际,我猛的抬手,将手中的枫棱飞快的掷了出去。分毫不差,准确无误的刺进了早已死透的冥后的心窝上。
“咝——”四下里响起了毫不掩饰的,惊恐的倒抽凉气声。
几乎是前脚跟后脚跟的事,我的枫棱一刺进冥后的心窝,冥王和众人就出现在了房门口,正好看到我的手,还保持着枫棱掷出去的动作。所有的一切,最终构成了一个无懈可击的,“谋杀冥后”的完美假象。
而从始至终目睹整个过程的青雪,再一次露出了呆愕的表情,连之前没有说完的话,也给忘了。瘫坐在冥后身边,伸手指着我,“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整话来。没错,要的就是这效果!
至于凤渊,来不及握住我的手,还突兀的悬在半空。但那双如星辰一般璀然,哪怕我看一辈子都不会腻的眼眸,早已整个暗了下来。漆黑的瞳孔,如同宇宙中死亡的黑洞,绝望的仿佛能够吞噬一切,深的望不见底。
“你……你好大的胆!”最先开口说话的,不是冥王。而是他府上那个和冥后走的极近的,有着书生气质的管家,安先生。他一边说,一边心急如焚的冲了进来,跑到冥后的身边蹲下。和我之前一样,伸手探了探冥后的鼻息。在确定冥后真的死了之后,他的脸色全变了:“冥王大人,请您明察!”
“冥王大人,兹事体大,一定要严惩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随着安管家话落,其他随冥王一同前来的人,也纷纷开口施压,“千万不能因为他是凤王大人中意的女子,而轻易姑息!”
冥王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这才沉着脸走进了房间。那双标志性的凤眼眯了眯,目光意味不明的从冥后处转移到了青雪身上,又侧了一下头,瞥了自己儿子一眼,最后才沉沉的落到我的脸上。薄唇一启,一字一顿,带着无尽威压的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父亲,这件事,和小红叶无关。”不等我开口,凤渊已经抢先一步说道。他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两步,挡在我跟前,和冥王充满压迫性的口吻不同,冷冽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其实在您进来之前,夫人已经被……”
“你闭嘴。”凤渊话未说完,就被冥王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印象中,他还从未对凤渊说过这样的话:“我问的人是她,不是你!”
“父亲……咳咳!”凤渊还想再说什么。结果话未出口,冥王眸光一闪,凤渊紧跟着闷哼了一声,嘴角立马沁出了一丝鲜血。
“冥王大人,您不要为难凤渊!”连凤渊都不能幸免于难,看来冥王这次,是真的动怒了,“我说,您问什么,我说什么!”
“凤渊也是你叫的?”根本不理会我的态度,本来就对这门婚事不满意的冥王,怎么可能再给我好脸色看?
“对不起,是我逾越了!”说话间,我死死攥着凤渊的手,生怕他会一时冲动,顶撞冥王,“凤王大人是无辜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请您不要责罚他!”
“所以,你承认,冥后是你杀的?”冥王这么说的时候,目光充满警告意味的盯着凤渊,一瞬不瞬。
“父亲,事情并非如您看到的这样,小红叶她……咳咳!”这一次,冥王是铁了心的不想让凤渊开口。当着众人的面,直接伸手掐住了凤渊的脖子,眼神阴沉的吓人:“凤儿,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意味着什么?”
“你母亲已经离开了,我不想你再有任何闪失,你明不明白!嗯?”
冥王话落,我的心紧跟着“突突”狂跳了起来——难道,冥王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之所以千方百计的不让凤渊开口,是和我一样,在保护凤渊?
“是啊!凤王,你可不能辜负了冥王大人的一番苦心!千万不能为了这种女人,断送自己的前途!”但其他人不知道。他们只以为冥王是因为冥后的死,在迁怒于凤渊,全都七嘴八舌的劝凤渊和我划清界限。
“你如实告诉众人,冥后,究竟是不是你杀的?”冥王的手将凤渊卡的死死的,根本不给他一丝一毫说话的机会。
我看了看凤渊,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冥后,最后毅然决然的点点头,迎上冥王的目光,一字一顿的说道:“是的,冥王大人,冥后是我亲手所杀!”
“那柄尖刀,名作枫棱,是小人随身之物。而且,我杀冥后的整个过程,青雪全都看见了,她能够作证!小人自知铸下大错,难逃一死,只求冥王大人能够明察秋毫,不要冤枉凤王大人。”
“青雪,她所言,可有半句假话?”我话落,冥王随即当着众人的面,开口问青雪,“不着急,你可以仔细想清楚了再说。”与其说这是宽慰,倒不如说是红果果的威胁。
“冥王大人,其实……”面对冥王充满威压的询问,终于回过神来的青雪,张口就要说出真相。可不知道是被冥王阴厉的眼神给吓到了,还是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话到嘴边,又临时改口了:“没错,冥王大人,冥后就是小红叶所杀,和凤王大人绝无半点关系。”
“青雪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冥王大人为冥后主持公道,严惩凶手!”青雪这么说着,有意无意的瞥了我一眼。真挚的语气,加上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天真烂漫的很。任凭谁,都不会怀疑她说的话。
而我,也正是料定她喜欢凤渊,决计不会让凤渊身陷囚牢。才会冒险一试,叫她出面作证。
“凤儿!”几乎是同时,青雪话落,冥王突然低喝了一声。瞪着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尽管竭力忍耐,但还是不难看出,他额头密密冒出来的冷汗,和脸上一闪即逝的痛苦——凤渊他,竟然为了我,对冥王动手了!
记得曾经在海边的那一次,就算被逼到那种绝境,他都宁可自散灵力,也不愿对冥王不敬。可没想到,这一次,他竟然当着冥界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面前,公然与冥王为敌。只能说,不是我疯了,就是他疯了!
也难怪冥王吃了亏,也竭力忍着没有表现出来。为的,就是不想落人口舌,继而给别人为难凤渊的机会。
二百六十七、当儿子,求您
“冥王大人,您怎么了?”尽管冥王竭力掩饰,但其余的人看他脸色有变,还是察觉到了端倪。
“无妨,前几日偶感风寒,稍有不适。”冥王说话间,掐住凤渊脖子的手指,又用力收紧了几分。因为背对着,众人根本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听声音没有大碍,所以也没有继续追问。
但我不同,正对着冥王,光是看着那双如刀刃一般锋利的眼睛,就感觉好像置身于数九寒冬中,冷的连心尖都在打颤。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说错话,就会连累凤渊遭殃。
“冥王大人,既然事情已经查清楚,杀害冥后的凶手对此也供认不讳,还请您秉公处理,还冥后一个公道!”安管家直起身,似有不甘的瞪了我一眼,低头请示冥王。
“还请冥王大人秉公处理,还冥后一个公道!”其余的人纷纷附和。
“小红叶,你还有何话可说?”冥王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眼神冷冷的扫了我一眼,复又沉沉的的看向凤渊,仿佛在对我发出无声的警告。
“冥王大人……”我自然明白冥王的意思,假如我说了不该说的话,不仅无法保全自己,还会连累凤渊和我一起受罪。与其如此,倒不如,将错就错!
我闭上眼睛,握住凤渊的手,猛的用力收紧了一下:“小人,无话可说。”
话落,手指颓然一松,最终还是放开了凤渊。
“父……亲!”但手臂还没来得及落下,突然觉得手腕一冰,又被凤渊牢牢反扣住了。面对铁了心的冥王,凤渊被迫仰着脖子,一字一顿,异常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当儿子,求您!”
“放了小红叶,所有的事情,我一力……咳咳!”然而话未说完,脸色骤然就变了。凤渊痛苦的闷咳了两声,平日里风轻云淡的眉宇,此刻死死的纠结在一起。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中,不可一世的冷傲荡然无存,姿态低的仿佛就要落到尘埃里去了。可即便如此,那冰凉的手掌,却依旧紧紧扣着我,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意思。
“凤渊?”我怔怔望着他,心头涌动的悲怮,如潮水一般袭来,几乎快要将我吞没了——无论是在过去,还是未来,这个一向高高在上的男人,不要说示弱,就连头都不曾向任何人低过。如今为了我,却当着众人的面,甘心情愿的放低姿态,“求”冥王放了我……
呵呵!无论是小红叶也好,叶小鱼也罢,能让凤渊如此,你真是何德何能?
“凤儿!”冥王岂会不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性,也正是因为了解,所以听到这番话,他才会更加震怒,“你信不信,你若敢再多说一个字,我现在便让她死在你的面前!”
“父……”
“松手!”不再给凤渊任何开口的机会,冥王目光一凌,视线落在凤渊扣住我的手掌上,“我让你,松手。”
见凤渊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冥王脸色阴沉的恐怖:“好,既然你执意如此,就休怪为父无情!”
“唔!”几乎是同时,冥王话一说完,我猛的感觉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下一秒,便眼前一黑,“哇”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放,还是不放?”根本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冥王盯着凤渊抓住我的手,又阴沉沉的问了一遍。
“……”一时间,四下里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噤了声,目光迥异的望着我们,等待凤渊最后的抉择。
我捂着胸口,死死咬住嘴唇,身体摇摇欲坠,却竭力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手腕处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凤渊扣住我的手在一分一分收紧。可与此同时,我心里也更加明白,此刻已经完全无法说话的凤渊,在忍受着何等的煎熬。
“哈哈,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如今翅膀硬了,为了一个女人,连我这个做父亲的话,都不管用了。”也不知道这样究竟过了有多久,或许是一分钟,或许是十分钟,又或许仅仅只是几秒钟。冥王突然仰头大笑一声,那张好看到雌雄莫辨的面孔,因为太过恼怒,开始变的有些狰狞起来:“我原本倒想念着你和她之间的情分,饶她不死。但现在看来,这女人是万万留不得了!”
“与其将来看你被她所累,倒不如快刀斩乱麻,今日为父便狠心做一回恶人!”
“……”赶在冥王再度出手之前,扣住我手腕的,凤渊冰凉的手掌,力道突然猛的一滞——最终,还是为了我,颓然松开了。
“来人,将这个十恶不赦的女人,打入暗牢,听候发落!”仿佛一早就料到凤渊会放手,冥王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对身后两名侍卫命令道:“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一边说,一边抬手凌空挥了一下。原本被我刺入冥后心窝的枫棱,便蓦地一下飞了起来,稳稳落入了他的掌心:“厉官,这柄杀害冥后的凶器,暂由你保管。待凶手伏法之日,再一同销毁也不迟。”
“是,冥王大人!”一个蓄着八字胡,神情异常肃穆的中年男子,毕恭毕敬的接过了冥王手中的枫棱。
“至于凤王,此次虽为初犯,且受人蛊惑所致。”为了平息众怒,一堵悠悠之口,对儿子一向只会“闭门思过”的冥王,这一次连凤渊也没有轻饶:“但兹事体大,方才又公然藐视冥界法度,徇私舞弊,以下犯上,对冥王大不敬。”
“数罪并罚,暂革一切职务,到厉官处领鞭一百。”这么说着,冥王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众人,见没人开口求情,复又沉着脸补充了一句:“再另行关押到暗牢第七层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牢门半步!”
“冥王大人英明!”这一回,所有人都满意了。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我淡淡的勾了一下嘴角,在两个侍卫将我架走之前,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凤渊。记忆中那双美的不可方物的眼眸,同样在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只是如今暗淡的好似陨落的流星,光芒不再。
直到走出了凤渊视线的一瞬间,始终支撑着我的信念,终于如同大厦倾倒一般,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被掏空了。嗓子眼疼的火烧火燎,口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腥甜味,浑浑噩噩中,我好像看到死神在对我招手狞笑——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至多也不会超过三天。为了尽快将此事平息,以免徒留后患,冥王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对我进行处置。
不用妄想他会手下留情。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他想看在凤渊的面子上,手下留情,那个安管家、厉官,或者其他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会答应。最重要的一点是,冥后一死,他若不严惩凶手,根本无法给自己的大儿子闫重烈一个交代。至于这个凶手到底是不是“真凶”,在这些“大是大非”面前,貌似也不太重要了。
当然,这一切,对于我而言,也同样不重要,因为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凤渊安然无恙,那么吃些苦,受些罪,又有何妨?
“嗷呜——”谁料,就在我被两个侍卫架着,走到后院空地的时候,从始至终都表现的安安静静的阿贪,突然仰天长啸一声。紧跟着,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快的扑上来,纵身一跃,狠狠一口咬在了右侧侍卫的胳膊上。
“啊!”对方吃痛,立即撒开了手。
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我硬生生的呆愣了一下。等到回过神,心都慌了,赶紧训斥:“阿贪,不可以!”
“啊!”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我话刚一出口,另一个侍卫已经跟着遭了秧。
“呵,区区一只噬魂兽,胆子倒不小!”冥王循声,侧头朝院子看过来。原本就余怒未消,此刻看到阿贪袭击自己的侍卫,眼神更是阴冷了几分:“你可知道,妨碍公务,该当何罪?”
“呜!”面对冥王的威慑,阿贪不退反进,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充满杀戮的低吼,一口尖刀似的獠牙尽现。
锋利的爪子深深的钩嵌在脚下的泥土中,如墨一般漆黑的瞳孔,死死的盯着冥王。连同那还未完全长开的身体,也毫不示弱紧绷着。前肢压得低低的,一副随时蓄势待发的模样,毅然决然护在我的跟前,不让其余的侍卫靠近分毫。
“阿贪,听话,快回去!”不动容么?除非我的心是石头做的!
为了我,阿贪竟然不顾后果,公然与冥王为敌。在这种墙倒众人推的困境下,试问,能有几个人可以做到不离不弃,患难与共?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不愿意连累阿贪受罚。
“阿贪,听到没有!”我强忍着眼泪,铁着心肠,狠狠斥责:“连主人的话都不听了是么?好!你若再不走,从今以后,我就不是你的主人!”
可阿贪就像知道我的心思一般,对我的话完全无动于衷。一边牢牢护着我,一边一口一个,将不断扑上来试图抓住我的侍卫逼退。
“有其主,必有其仆。”冥王说着,狭长的凤眼一挑,眸光流转间,隐隐泛起了一股杀意。
“不要!”我暗呼糟糕,一把推开其中一个已经抓住我的侍卫,猛的挡在了阿贪的前面。下一秒,就仿佛被千斤巨石砸中了一般,我闷咳了两声,随即吐出了一口鲜血。五脏六腑好像被绞碎了似的,疼的我险些没晕过去。
“阿贪,乖……”见我受伤,阿贪急的眼睛都红了,嘶吼着就要朝冥王扑去。我强忍着钻心的痛,伸手死死抱住了阿贪:“斗不过的,听主人的话,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嗷呜——”阿贪愤懑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哭腔,“主人,他们实在欺人太甚!”
“假如你有个好歹,管他是冥王还是谁,我一样咬断他的脖子!”
“咳咳!我没事,你千万别冲动……”我抬手顺了顺阿贪后背上,已经变得有些扎手的鬃毛,耐着性子宽慰,“只要你听话,冥王一定不会太过为难我。”
是的,我已经死罪难逃,他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将死之人,花费心思呢?而且,仅凭阿贪一己之力,已然无力回天,又何必再徒生事端?
二百六十八、该来的,躲不掉
想到这里,我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渍,目光定定的对上冥王的视线,一字一顿的说道:“冥王大人……刚才都是阿贪的错,我已经教训过它了。”
“请您念在它年幼无知,加上护主心切的份上,网开一面。”察觉到阿贪的不甘,生怕它会再度闯祸,我暗暗将手臂收紧了几分,“而且平日,它在凤王府上,也是尽心尽力看家护院……咳咳!对凤王大人又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即便要罚,也恳请您,从轻发落。”我的手死死的搂着阿贪的脖子,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看着冥王,为阿贪争取最大的宽限。
“所以,你这是在教我,如何处置犯人么?”站在屋子里的冥王,对于我的恳求,避重就轻,似笑非笑的反问了一句。即便距离有些远,但还是不难看出,他始终都掐着凤渊脖子的手,丝毫没有放松。
此情此景,双方之间倒是有着惊人的相似——他担心凤渊一时冲动,我害怕阿贪鲁莽行事。虽然将凤渊和阿贪放在一起比较,有些不妥,但大概意思八九不离十。
“小人不敢!只是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还望冥王大人息怒。”我的卑微,阿贪看在眼里。我的苦心,它也全部都懂。最后,终于低低的呜咽了一声,不再意气用事。两个毛绒绒的耳朵耷拉下来,顺从的匍匐到了地上。
“也罢!”估计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冥王沉思片刻,语气较之前相比,稍稍有所缓和,“姑且念在没有酿成大错,又忠心护主的份上,便不予追究。”
“但是……”说到这里,冥王话锋一转,眼神再度阴厉了起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厉官,自今日起,这噬魂兽奉命看守幽冥死地,不得有误!”
“是,冥王大人!”那个没收了我枫棱的厉官,双手一合,恭敬的应道。
原来,阿贪是为了我,才被冥王罚去幽冥死地的。想到当初第一次来冥界救凤渊,在幽冥死地的入口和它相遇的场面,我的心里忍不住一阵发酸——阿贪,对不起!说到底,还是连累了你。
“主人,别难过!”察觉到我的心思,阿贪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手背,满不在乎的反过来宽慰,“不就是去看守幽冥死地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会乖乖的,一直等到你回来接我为止。”
“嗯,那就好。”我强忍着眼泪,用脸颊蹭了蹭阿贪的脑袋。殊不知,这一别,竟是一世。
“来人,将她带下去!”冥王唯恐夜长梦多,没做迟疑,命侍卫将我从地上架起来,“若再敢有半点差池,唯你们是问!”
“是,冥王大人息怒!”有了刚才的一出,侍卫哪敢怠慢,架住我手臂的力道,大的几乎要把我的骨头都给折断了。唯命是从的应了一声,便带着我继续朝院子外面走去。
“父亲,您怎么来了?”结果,还没走出多远,闫重烈突然回来了。大红色的结婚礼服已经变得破烂不堪,头发散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看到他这样,我不禁担心起小白来,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还有,小红叶她怎么了?”匆匆忙忙赶回家的闫重烈,本来还一脸怒意。但此刻看到我被两个侍卫架着,脸色灰白,情况不容乐观,顿时就急了。伸手拦住我们的去路,张口就问:“她犯了什么错,您为什么要抓她?”
“犯了什么错?”冥王狭长的凤眼一挑,示意两个侍卫赶紧带我离开,“你自己进屋一看便知。”
因为冥王有令,闫重烈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公然忤逆自己的老爹。狐疑的望了我一眼,目光中隐隐透着一丝担忧,但最后还是将手撤走,调头朝偏殿方向走去。
两个侍卫见状,暗暗松了口气,加快脚步,架着我趁机往外走。
“母亲!”不出半分钟,身后骤然响起了一声惊呼,“母亲,您怎么了?”
“您睁开眼睛看看,我是闫儿呀,母亲!”耳边,闫重烈悲怮中夹杂着不置信,又带着无尽愤怒的声音,在不断传来。
我缓缓闭上了酸涩的眼睛,被一路架着出了闫重烈的府邸——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早已注定的悲剧,一切的努力,不过是徒劳罢了。
“哐当”一声,厚重的牢门,被落锁了。
“咳咳!”我摔在坚硬冰冷的牢房里,费了好一会功夫,才从地上爬起来,靠坐到墙角边上。不过是这么简单的几个动作,我愣是疼的嘴唇发抖,指尖发颤,后背沁出了一身冷汗。
估计冥王的那两掌,伤到内脏了。我舔了一下龟裂的嘴唇,视线在这昏暗的地牢中,变得越发模糊起来。也不知道凤渊和阿贪,还有小白,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望着整个牢房中,唯一的光源,那支被半挂在墙上的油灯,我怔怔的想着。
“咳咳!”可还没理出个头绪,胸口骤然传来一阵绞痛,忍不住又是一阵闷咳,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一块儿给咳出来:“咳咳……哇!”
下一秒,胸腔一紧,一口鲜血就猛的喷溅了出来。我头重脚轻的摔在地上,吃力的抬了一下眼皮,浑浑噩噩的想:难道,这么快,我就要死了吗?如果是,那还真是遗憾啊!都还没好好来得及,跟这个世界的凤渊,道个别呢……
这么想着,意识逐渐飘忽起来。终于,眼前一暗,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哐当——”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隐隐约约好像听到牢门被打开了。紧跟着,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有人进来了。
我还没有死了?我艰难的睁开眼睛,用力眨了眨。隔了好一会功夫,才看清楚站在眼前的人。一袭月牙白的长袍,一头标志性的银色长发,还有一双美的摄人心魄的凤眼……冥王?他怎么会到暗牢里来看我?
刚刚醒来,还十分混沌的思绪,在看到冥王的一刻,更加混乱了:“冥王大人,您怎么来了?”难不成,他是担心夜长梦多,所以要偷偷将我解决掉?
“小红叶,今日的事,我知道与你无关。”冥王居高临下看着我,昏暗的光线让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谢谢你,肯为了凤儿,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冥王大人,您言重了。”尽管冥王嘴里说着感谢,可直觉告诉我,他此番前来,并不仅仅只是为了道谢,“我这么做,都是心甘情愿的。换做是凤……王大人,为了我,他也会这么做。”
“我知道,你们二人是真心喜欢彼此。”冥王抬了一下眼帘,视线淡淡的落在地上那一滩已经干涸的血渍上,语气平静的听不出一丝波澜:“我也明白,你对凤儿情深意重,为了他,你什么事都愿意做。”
“冥王大人,您有话不妨直说。”我竭力忍着痛,让自己看上去尽量显得精神一点,免得矮了气势,“我虽不如您这般做事果决,思虑周详,但起码的道理,我都懂。”
“好!不愧是我凤儿看上的丫头,有点魄力。”冥王颇为赞赏的点点头,也不再绕弯子,直接开口说道:“丫头,既然你爽快,那么我便将话挑明了说。”
“你心里也应该很清楚,此番你一力将罪责全部承担下来,会有什么后果。”似乎在暗暗观察我的反应,说到这里,冥王不动声色的睨了我一眼,“如此一来,你要想再和凤儿在一起,是绝对没有任何可能了。”绝对两个字,被故意加重了几分。
“而冥界所有的人,都已经认定你是杀害冥后的凶手,也断然不会同意凤儿和你在一起。”见我点点头,冥王又继续往下说道,“可你知道,凤儿的心思,决计不是任何人可以左右的……”
“所以,你懂我的意思么,丫头?”话落,冥王缓缓踱了几步,走到我的跟前,俯身蹲了下来。那双异常漂亮的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我。在微弱的油灯下,忽明忽暗,美不胜收。
二百六十九、身不由己
“冥王大人,您的意思是……”我迎上冥王的视线,心里已经猜到了八九分,“让我主动,离开凤渊?”
“果然是个聪明的丫头,一点即通。”听到我直呼凤渊的名讳,冥王脸色虽有不悦,但并没有像白天的时候一样表现出来。而是不置可否的勾了一下嘴角,佯装慈爱的劝诫:“你知道,我这冥王之位,迟早都是要让贤的。”
“闫儿他虽然各方面能力也不差,但和凤儿相较,还有诸多不足之处。更何况,这两个儿子之间,与我最像的,还属凤儿。且我私心一直想着,要把王位传于凤儿。”
呵呵!凤渊和你最像么?我看倒是未必。虽然表面上来看,凤渊性情冷漠,暴虐,处事果决又从不拖泥带水,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确实和冥王十分相像。
但实际上,他的心思细腻,看似无情,实则有心,往往能够一眼明辨是非。这一点,我在冥王身上,却并没有发现。
而且,这父子两人,还有最大的一个区别——凤渊认定的事,管他是天王老子还是如来佛祖,即便是死,也不可能改变他的心意。但冥王不同,否则当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妥协娶了闫重烈的母亲。
所以,如果说像,我倒觉得闫重烈才是那个真正骨子里和他相像的人。
见我安静的听着,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冥王以为他的话让我动容了。凤眼颇为精明的微眯了一下,又继续晓之以理:“原本一切都顺理成章,只待日后时机一到,我便能光明正大的安排凤儿继位。但如今出了白天这样的事,若说没有半点影响,显然是自欺欺人。”
“尽管你及时将罪责全部承担下来,可你和凤儿的关系,现在整个冥界人尽皆知。若有人想要对凤儿不利,你便是一把最好的利剑。”
“我知道了。”我将视线从冥王的脸上移开,落到了自己的脚尖上。胸口依然火烧火燎,疼的厉害,却怎么也不及心痛的几千分之一:“您不想因为我的存在,而阻碍凤渊当上冥王之位,是么?”
“不错。”面对我的直言不讳,冥王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不过听语气,明显在刻意压着怒意,不想让气氛陷入僵局。
我心知肚明,也懒得道破。抬头往墙角处靠了靠,吃力的扯了一下嘴角:“冥王大人,我可以答应您的要求,主动离开凤渊。”
“但是……”说到这里,我略做停顿,再度看向冥王的眼睛,不知不觉带上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您又怎么能保证,我离开凤渊之后,他会心甘情愿的继承您的王位呢?”
是啊,一贯以来,凭借我对凤渊的了解,他认定的事,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同理,他若是不愿意,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行逼迫他接受——为了我,他连灵力和性命都可以不要,区区一个冥王之位,又怎么可能打动他的心?
“你这是,在威胁我?”这一回,想装都装不下去了。我话一说完,冥王顿时拉下了脸,声音森冷:“你以为,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冥王大人……咳咳!”我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渍,忍不住又笑了,“您未免太高看我了,别说我没有资格跟您谈条件,即便有,我也没有这个胆量开口。”
“我只不过是多嘴问您一句,在我离开凤渊以后,他若还是执意不肯继承冥王之位,你又预备拿他如何?可有应对良策?”
我话落,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约莫隔了三四分钟,冥王才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气等再度开口说话的时候,气势已经减了大半:“走一步,算一步。”
“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够让凤儿的一生,毁在这件事情上。”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眼前的冥王不再是冥王了,而只是一个爱子心切的,普普通通的父亲,“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有勇有谋,又对凤儿一片痴心。假如不是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其实我心里,也已经认同了你和凤儿之间的婚事。”
“但世事无常,很多时候,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个人的喜好,愿望,固然重要。可一旦与大局相悖,这些最终要被舍弃,由不得自己做主。”
牺牲小我,完成大我么?可是,为什么就不可以再努力一下,坚持一下,做到两全其美呢?还是说,终究是我太贪心,什么都想要?
“你可知,在你离开之后,那些百官就今日之事,是如何向我进言的?”看出我的犹豫,冥王那张从来都是冷冰冰的脸庞,终于慢慢浮现出了一丝不得已的苦涩,“即便凤儿做事向来谨慎,无可挑剔,但因为他母亲的身份,而对他颇有微词的人,不在少数。”
“说他是私生子也好,杂种也罢,我虽很少提及这些,可凤儿在人后所受的苦,我这个做父亲的,岂会不知?可知道又能如何?这整个冥界,看似全权由我做主,但若离了这些百官,终究不过是一副空壳囊而已。”
“他们一向知道我属意于凤儿继承王位,尽管面上没有什么表现,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认同此事。之所以迟迟没有动静,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时机罢了。”
从前,总觉得这个男人冷酷不近人情,处处与我和凤渊作对,着实讨人厌。但此刻听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开始有些同情他了——高处不胜寒,拥有多大的权力,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周全,想来,自从凤渊的母亲离开之后,在这一百多年的时间里,冥王过的应该是极其寂寞的。
“如今,冥后死于非命,此等大好的机会,他们又怎么会轻易错过?”说到这里,冥王伸出指骨分明的手,疲惫的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我千方百计的设法,想要帮凤儿撇清关系,可这些百官却有意唱反调,偏偏以‘那小红叶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怎会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且她与凤王关系本就匪浅,二人又同时出现在事发现场,难以证明凤王不是为了保全自己,而有意拉这个小红叶做替罪羔羊’这样的说辞,故意往凤儿身上抹黑。”
“所以,哪怕今日我对凤儿的责罚再重,也无人会出面为他求情。”话到这里,冥王脸上因为凤渊而流露出来的,那一抹难得的温情,已经开始慢慢的隐退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张平日里司空见惯,油盐不进的冰霜脸:“我知道,这么做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但是为了保护凤儿,我别无他法。”
“你在他身边一日,他便永无登上冥王之位的可能,还会因此受累,愈发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冥王一边说,一边抬眼看了一下我的反应,“我在这里向你保证,只要你去告诉凤儿,你对他已无半点情分,亲口断了他的念想。”
“从此以后,无论有千难万阻,我这个做父亲的,会倾力为他护航,直至他顺利登上冥王之位。”
“可是冥王大人,我现在突然跑去告诉凤渊,说我不爱他了,您认为,他会相信么?”别说是凤渊,估计连三岁的小孩都不信。
“要怎么说,如何说,那便是你的事了。”冥王意味深长的勾了一下嘴角,最后缓缓的直起身,和刚进来的时候一样,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冰冷的语气,听不出一丝起伏:“毕竟,你也不愿意看到,凤儿因为你的死,而自责一辈子,对么?”
“……”我咬了一下唇,没有答话——冥王的意思说的非常清楚,此番我绝对死罪难逃。既然已经一力承担了罪责,不妨将好人做到底。与其死后徒留伤悲,倒不如给凤渊一个发奋图强的念想。
“当然,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人所难。”冥王见我不吱声,以为我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故意拿话激我,“只要你忍心,见凤儿从此消沉下去,遭人唾弃,甚至被逐出冥界,你大可以什么也不做,就这么走的一干二净。”
“我……会去亲口跟他说清楚。”我攥了攥手心,声音轻的,连自己都听不清楚。只是觉得,胸口不似原先那么痛了,大约是麻木了吧。
“好孩子,我知道你识大体,一定会答应的。”仿佛一早就料到我会因为凤渊而松口,冥王满意的点了一下头。话落,也不再多留,背过身,一步一步的朝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又顿住了。
昏暗的光线中,微微偏过一半的侧脸,精致的有些不真实:“对了,既然是要彻底断了凤儿的念想,那么……”
“便将那串手链,交还与他吧。”
将手链,交还给凤渊?冥王话落,我的耳边一下子回响起了当初,小红叶还没来得及说完的那句话——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将手链带回来,千万不要再把它,还给……
原来,小红叶是想警告我,千万不要将手链还给凤渊!
可是现在,我已经答应冥王,要亲口去和凤渊说清楚。如果我没有将手链还给凤渊,那么冥王势必会怀疑我没有履行承诺,继而再度对我发难。可我要是当真听他的话,将手链还给了凤渊,那我还来个P的冥界?从头到尾,这么多心血,不都白花了吗?
假如不是小红叶说,不到真正死的一刻不能离开冥界,我倒希望现在自己直接死掉算了!毕竟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始终是那个未来世界里,躺在病床上的那个蛇精病。
“怎么,舍不得?”冥王步步紧逼,丝毫不给我退路,“还是需要我日后,帮你转交?”
尼玛,够绝!这个时候,我那还有闲心伤春悲秋的,赶紧应声:“是,我确实舍不得。但我既然答应了您,就一定会做到。”
别说我傻,假如我现在就拒绝他,等我见过凤渊之后,他一定会将手链夺走。到时候他只要对凤渊说,是我请他代为转交的,就一切万事大吉了。所以,与其等他动手,倒不如先答应他,来个缓兵之计,稍后再想对策。
“那就好。”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仿佛之前那个身不由己,爱子心切的父亲,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幻觉而已,“我今晚就会安排你去见凤儿,希望你能信守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