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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雨令非零     展翅高飞上云霄txt下载     展翅高飞上云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7章:有家难回II

    李瘸子酸歌唱了一箩筐,二花还没动静,罗父见状,二话不说,往屋外扔东西,衣服、鞋子、书本……

    他抓起枕头正要扔,发现枕头底下的电脑,这下可把他气昏了。

    “这什么?”

    他高举电脑,狠狠砸在地上,冬青尖叫一声,上前一把推倒他,捡起电脑紧紧护在胸前。

    罗父从地上爬起,抡起拐杖照冬青头上劈来,二花见状,忙推着两个女儿逃,罗父后面紧追不舍,走太急,门槛处又绊一跤。

    二花带着女儿站在门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母亲后面跟上,扶起罗父,冲母女三含泪叹道:“还能怎么办,你们去吧!”

    罗父手里拐杖朝三人扔去:“滚!”

    这些事,冬青姐姐没开口,全是妹妹寒梅抽泣着讲的。林芝兰取出纸巾给她擦泪,边擦边问:“那后来你们去了?”

    “没,我们去找村长了,他从家里抱被褥给我们,让我们在村办临时住下。”

    林芝兰揪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些,但她还是高估了村办条件。所谓的村办其实就一间小平房,一张办公桌,一把办公椅,再加几条长椅,供平时开会或村民来访时坐坐。

    其中一条长椅上堆着被褥。

    “你们晚上就躺这睡吗?”

    “嗯,一人睡一条椅子,总比没地睡的好。”冬青说得极淡定。

    姐妹俩把书包放下,拎着干柴赶往“新家”。

    新家安在山脚下,一处不归属于任何人的平地,平地上起了一圈矮墙,矮墙外搭了个简棚,简棚下垒了口土灶,简棚旁,二花正默默夯着土砖。

    “我们回来了!”

    两姐妹丢下柴火,冬青帮妈妈夯砖,寒梅则去生火烧饭。林芝兰没忍住,眼泪奔涌而下。

    “妈,来客人了。”

    二花惊愕地抬起头,看到林芝兰夫妻俩,一时愣住。她突然扔下砖模跑来,一手的泥巴在身上擦了又擦,擦过后还是觉得不妥,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哎哟,你们来,怎么都没说一声。”

    她跑简棚下,舀水洗手,见到寒梅已生火烧饭,不禁埋怨:“来客人了,也不知烧点好的。”她话刚落音,又尴尬得无地自容。

    她的家连墙壁都没有,穷得连家徒四壁都称不上,而她们的饭,也只不过米里洒点盐,洒点油,再放点蔬菜,一锅焖。

    寒梅看了她一眼,低头不语。

    “没事,你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林芝兰上前拉住二花,千言万语涌上来,却卡在喉头一句都说不出。

    正这时,来弟跑来,她手插进裤兜,不明所以又不乏警惕地盯着陌生人。

    “这是远道来的朋友,这是我五妹。”

    来弟朝二位点点头,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塑料袋,倒出里面几片肉,把塑料袋折好放回兜里,又匆匆跑了。

    阿东上前在林芝兰肩上拍拍:“这种土灶烧出来的锅巴特别香,芝兰,今晚我们好口福,说不定能吃上几口。”

    “对,再配上我们的小鱼干,小香干,还有……”林芝兰在背包里找零食,“还有水果,简直就是人间美味了!”

    食物有了,盘子却没有。林芝兰洗几片新鲜菜叶,把零食、水果分门别类放入其中,再把饮料每人倒上一点,这餐饭便有了几分卖相。

    “二花,你有没有想过带孩子们离开这里?”

    “想过啊,上次去招弟那,不就为离开么!可我人笨,灵活的工作干不来,只能进工厂,工厂三班倒,孩子们就没人照顾了。”

    “妈,你上班,我照顾寒梅。”冬青一脸认真,有几丝小大人的模样。

    “外面房租高,学校又不好找,在这里,随便种点什么,不至于饿死,而且,你们隔壁村去上学,至少有书读。”

    这下,冬青不说话了。

    “芝兰,我这边情况你别跟招弟讲,她怀孕了,气不得。她当年离家出走,凭本事在外站住了脚,家里一直没帮上什么,现在,别家里有点事,就麻烦她,上次去她那一住两三个月,已够不好意思了。”

    “放心,我不跟她乱讲,但......”林芝兰看了眼矮墙,自己的心却放不下来,“你下面打地基了没?”

    “打了,有这么深。”二花双手比划一下。

    “这么点,怎么够?”阿东推推矮墙,不无担忧,“你这垒得也不够结实,而且山脚下,到雨季恐怕有泥石塌方的危险。”

    二花没说话,夯砖建房,她以前没干过,砖夯得好不好,墙建得牢不牢,完全没概念。

    至于选址,更是没办法,本想自家地里建,父亲不许,别家地或公共用地,又不能。选来选去,就山脚下这小片地平整些,泥石流什么的,根本没考虑。

    阿东绕着矮墙转了一圈,摇头道:“建议换个地方找专业的泥水匠师傅!”

    二花脸露难色:“算了,凑合住住。”

    “再凑合,安全总得考虑吧!除了泥石流,离山太近,恐怕还有蛇虫出没。”阿东给林芝兰打电话,打不通,他把屏幕亮给林芝兰看,信号全无,真是堪比深山老林。

    “请人要花钱,而且,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地方......”二花不得不把她的苦衷略带提提。

    林芝兰拉过她的手,拍拍:“钱不是问题,一两间平房花不了几个钱,就是地......”她望向阿东,这一望,看见一人。

    村长送菜来了。

    他是吃过饭,偶尔带点剩菜来,不似来弟,炒菜时,偷偷拨几片肉先送来。然而,就这无亲无故的,也比六亲不认的罗父强。

    说到母女三的困难,村长感慨万分:“真搞不懂罗老头是怎么想的,非得把亲生女儿往绝路上逼。我上门做思想工作,前两次还让我进去,后面直接把我拒之门外了。”

    几人说着说着,就说到房子问题。

    “要不,我们回村办谈!”村长领着大伙回村办,指着旁边一块空地说,“你们看这里可好?当年本要建两间,钱不够,就只盖了一间。不过,丑话讲在前,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

第108章:柳暗花明

    09年春的一个普通周末,林芝兰加班回来,已过晚上六点,一进门,吕剑兵露出副嗷嗷待哺的可怜相:“老婆,我饿死了,晚上吃什么?”

    林芝兰满脸倦容,一屁股坐换鞋凳上,换下高跟鞋,站起再做几个伸展运动,那拧着的眉头,及眉头下显而易见的疲惫,渐渐舒展。

    “累死了,先眯会儿,等下我们楼底咖啡馆随便吃点吧。”她刚进主卧又转身出来,“被子没收吗?”

    吕剑兵望向阳台,不紧不慢道:“忘了!”说完,继续低头游戏。

    林芝兰斜睨的眼神中尽是不满,但她今天实在太累,懒得费口舌,直接走向阳台,拉开窗户探头一望:“你晒哪了?楼顶?”

    他们租的是小高层,楼顶确有公共晾晒处,但两人衣物,自家阳台内外晒晒,完全足够,一般不上楼顶。

    林芝兰阳台外没看到被子,回头却看到阳台里的大夹子,不免又惊呼道:“你晒被子不夹夹子吗?”

    吕剑兵一脸懵逼,懵逼之余还带着丝委屈和埋怨:“晒被子要夹夹子?你又没告诉我!”

    一句话呛得林芝兰无言以对。

    楼底有家咖啡馆,后厨排水沟盖板破了大半块尚未修,而被子一角恰好浸入其中,且不知被何物卡住,林芝兰半天拽不动,奋力一扯,“嘶啦”一声,被套破了。

    她拖起被子往垃圾桶走去,那破了的一角,沿地面留下一串污浊发臭的痕迹。咖啡馆里的香甜味、饭菜味扑鼻而来,可她再无食欲。

    这时,吕剑兵也赶了过来,林芝兰看看他穿戴整齐的大衣,再看看自身单薄的羊毛衫,一声喷嚏后,迎面与他擦肩而过。

    “老婆,去哪?我们里面吃饭啊?”

    “没胃口!”

    今晚,她本应枕着一席阳光入梦,现在却不得不盖着经久未晒的被子,闻着樟脑丸和压缩袋的双重异味入睡。

    吕剑兵至床前,带着讨好的语气:“老婆,我买方便面回来了,给你泡一碗?”

    林芝兰转个身,背朝外,脸朝里,没吱一声。

    第二天醒来,她依旧这个姿势,好似整夜都睡于枷锁中。她昏昏沉沉下床,待洗漱好,进厨房一看,顿时没了做早餐的心情。

    昨天中午,吕剑兵将剩饭剩菜热热,随便吃了餐,碗筷就此扔进水槽,加之晚上泡方便面的一副碗筷,现都脏兮兮,油腻腻,横七竖八地躺那等她洗。

    她摔门而出,“呯”的一声,屋里的吕剑兵,呼噜依旧。

    林芝兰身心俱乏,冬日清晨冷风一吹,又添了一层寒,她头痛欲裂,鼻子也塞得慌,路边早餐店喝了碗热粥,并未见几分好,不得已药店买了感冒药,再强撑着去菜场。

    回到家,林芝兰服下药,倒沙发里好好补了一觉,药物作用下,一觉醒来近11点,室内方便面余香,室外阳光灿烂。

    林芝兰忙翻身坐起,抱起被子往阳台跑,被子晒好,时间也不早了,她走进厨房准备中饭,水槽里的脏碗筷,非但没少,反而新增了上午的一副。

    林芝兰终于忍无可忍,走至餐桌边,一把夺下吕剑兵手机,厉声道:“你吃过,碗筷不洗一下吗?”

    吕剑兵没理直气壮地夺回手机,只是不情不愿地嘟囔道:“要我洗啊?这么油腻……”

    “你洗,油腻!我洗,难道就不油腻?现在去洗,洗干净了,我好烧饭。”

    林芝兰一扫往日的和颜悦色,不容商量,吕剑兵的懒,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见老婆正在气头上,倒也懂得服软。

    可是,连衣服、被子都晒不好的他,洗碗,其实也指望不上。待他洗好换林芝兰进去,台面地面,到处是水,叫林芝兰险些滑倒,而所谓洗过的碗,仅肉眼都能直观碗沿碗底残留的油垢。

    林芝兰连做几个深呼吸,心里默念:好吧好吧,不是千里马吗?不至于比驴笨吧?慢慢教且多教几遍,不至于学不会吧?

    林芝兰转入卫生间拿拖把,打算先把厨房拖拖干,可一进卫生间,一股浓重的异味扑鼻而来,马桶前端地面,积了一大滩稠黄液体。

    深呼吸再也无济于事,林芝兰冲出来一把夺下吕剑兵手机,连拉带拽地把他弄进卫生间,吕剑兵也显出了一丝不耐烦,连声嚷嚷:“又怎么了,能不能让人安安心心地打游戏?”

    “马桶这么大个口,为什么每次都对不准?上厕所前,就不能放下手机吗?这么简单的事,我说也说累了,做也做累了,从今天开始,弄脏的地面,都你自己拖干净!”

    林芝兰将拖把强塞到吕剑兵手里,扭头离去,但这看似强势的女人,餐桌边坐下,肘撑于桌面,脸埋于掌心,无声叹息。

    待收拾好心情,该干的活还得干,该烧的饭还得烧,当然,厨房地得先拖干净。

    可是,地拖干了,味却不好闻了,林芝兰忽然意识到什么,拎着拖把从厨房出来:“你拖过后没洗拖把吗?”

    林芝兰那将怒未怒的神情,紧紧绷在脸上,吕剑兵见状,忙替自己开脱解释:“我待会儿还得上厕所,到时一起洗,你有时不也两天洗一次衣服嘛!”

    一句话,又把林芝兰给呛住了。

    她瞠目结舌,出不来一句话,忤了好一会儿,才扔掉手中拖把,面无表情道:“吕剑兵,你是活了30年之久的地球人吗?我真怀疑你来自外星!”

    林芝兰脱下围裙,换上外套,离开这“外星人”之家,但她也不知该去哪,脚下的路,看似前后无阻,左右通畅,可她的脚步,跟着心的节奏,迈得极茫然,毫无方向。

    她首次感到了婚姻的崩塌,以前听同事讲婚姻中的各种狗血事件,总觉有些危言耸听,现在看来,也未必全然,自己若愿讲,明天到办公室,带给大家的,定是火星撞地球。

    30来天,尚处新婚,怎么就成了这样?!

第109章:罗父之死I

    冬青忙不迭地点头。

    “那下节课的课间休息,你把TA们带来,记住,最多两人,我们给TA们拍照片、拍视频。”

    待冬青回去上课,阿东建议:“学校周边是不是也得拍拍?”

    “我先斩后奏你都不生气啊?老板果然宽厚、大度、仁慈。”林芝兰比出一对大拇指。

    “老板娘做得对!”阿东也伸出一对大拇指,迎面盖在林芝兰的拇指上,“力量越大,社会责任也越大,但是,仅两个,是不是太少了?我们公众号还是有点影响力的。”

    “那两个孩子再各推荐两个,加上冬青、寒梅,8个孩子也不算少,我们先看看活动反应嘛!走,我们校园采风去......”

    这是所土木混搭,年久失修的学校,斑驳的墙漆上依稀可见“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标语,其中,“百年树人”的“树”几乎掉尽。

    阿东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墙,笑问:“要不要这里来张蜜月照?”

    “好啊!”

    他把林芝兰放“木”那,自己站“寸”那,一人出左手,一人出右手,交叉,刚好把中间的“又”补上。

    这样一来,“百年树人”的“树”立马清晰可见了。

    照片、视频都拍好后,一行三人找到老师,以核对孩子们的基本情况——确实个个家境贫寒。

    二花原以为只针对她家结对扶贫,很是不安,现看有8个孩子旗鼓相当,而林芝兰和阿东也确实一视同仁,顿时心安不少。

    回去路上,阿东看见溪边的几簇白花,问:“那是回甘香里的小白花吗?”

    “是的,现正值花期。”

    “那我们赶紧采点,2周就没了。”

    林芝兰飞奔而去的同时,阿东对二花说:“我喝过不少茶,红茶、绿茶、白茶、普洱......这回甘香的口味独具一格。”

    “不仅如此,嗓子不舒服,喝几天回甘香就好了,尤其大热天里太阳底下干活,喝上一口,马上神轻气爽,大家都说它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就是性寒,不宜多喝!”

    “你有没有想过,回甘香能卖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嘛!”

    二人说话间已来到溪边。

    “芝兰,我拍几张照片,先取点纯天然,原生态的证据,免得一会儿功夫,被你掐没了。”

    林芝兰立刻起身,捧着花一蹦三跳地跑到二花跟前:“赚钱的事你别愁了,这一朵朵小白花,以后都能变成一张张钞票。”

    “真的?”

    二花难以置信,然而,她其实更愿相信它的真实性,盼望着枯树逢春长新芽,她这新芽,不长自所谓的老公,也不长自所谓的老父,而是长在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上。

    她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当然是真的,阿东,你说呢?”

    阿东做个OK的手势:“销量包我身上。”

    阿东和林芝兰返程前,村里各家各户讨了些回甘香,做好标记,带回金州。

    TA们离开后的第二天,罗父拖着病体大闹村办。

    “公家的地凭什么盖私人的房子?你以权谋私!”罗父的拐杖指着村长的鼻梁。

    “什么以权谋私,几乎全体村民通过。”村长抖开单子,“看见没,大家都摁了手印。”

    “那怎么没上我家商量这事?”

    “房子是给二花用,你们家做为当事人,不宜发表意见。”

    “那你就是不把我当人看?不行!这事我反对!”

    村长白他一眼,单子在他跟前抖抖:“你反对也无济于事,全村就你和李瘸子反对,其余都赞同,少数服从多数。”

    泥工师傅见罗父只不过无理取闹,回去继续砌墙。罗父见状,紧跟而来,他本就柱着拐,走不快,脚底的急跟不上心里的急,就越加显得十万火急。

    地上砖头,东一块西一块,他避之不及,“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哎哟,泥水工打人了!”

    他嗷嗷乱叫,像条得了狂犬病的老狗,四肢无力,只剩眼角嘴角的泼辣和凶狠。

    泥水师傅一脸无辜:“老人家,这跤可是你自己摔的。”

    “就是,罗老头,我们都看见了!”

    这时,罗母和来弟拔开人群进来,扶起罗父回家。罗父不依,推开二人,骂骂咧咧,一不留神,又摔了个狗吃屎,这回摔惨了,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几天里,连摔四跤,把罗父的身底板全震碎了,从此,他躺在床上,要人端水送药。

    这方唱罢那方起。

    李瘸子对二花盖房一事也生气,夜里,他偷偷跑村办,把白天新砌的墙推倒半截,二花听到声响,跑出来质问。

    “你家不退我钱,你就是我老婆,我亲你都不过分,推墙怎么了!”说完,他忽然抱住二花,上嘴就亲。

    二花浑身发抖,她张开嘴,想骂不敢骂,她扬起手,想打不敢打,正不知所措时,冬青跑出来,捡起地上竹棍朝李瘸子甩去,二花受到鼓舞,也甩出一记耳光。

    李瘸子腿脚不便,勉强敌一人,母女一块上,他只能落荒而逃,但母女几人也因此转辗反侧,难再入睡。

    第二天放学,寒梅独自回家。

    “你姐呢?”

    “她同学送条狗给咱们看家护院,她上同学家牵狗去了。”

    二花吃惊之余,心里涌上一股暖流,一直涌到眼里,她抹了把泪,说:“那我们等你姐回来吃饭。”

    一个多小时后,冬青带条半岁大小的黑狗回家,远远地便兴奋地喊:“妈,咱不怕他了,他敢再来,放狗咬他!”

    二花笑笑,在冬青头上摸摸:“吃饭吧!”说完,也给狗拨了一碗。

    夜里,李瘸子果真又来搞破坏,不过,还未近到墙边,墙内突然蹿上一条狗,喉咙里翻滚着“生人勿近”的低吼。

    李瘸子吓了一跳,连退几步。村里大大小小的狗,他都见过,村里的狗不咬村里人,这黑如鬼魅的东西,哪冒出来的?

    不吠的狗最凶,它喉咙里“咕噜”的几声,是进攻前的警告。李瘸子不敢上前,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打道回府。

    他朝地上啐一口:狗东西,等着......

第110章:罗父之死III

    第二天一大早,母女三起来看到完好无损的墙,都欢呼雀跃了一会儿,上学前,冬青拍拍黑狗,说:“你昨晚棒棒的,白天也要保护好妈妈!”

    黑狗摇着尾巴,“嗯嗯”几声,像是应下。

    白天,安然无事。

    晚上......

    次日,黑狗口吐白沫,鼻冒血泡,中毒死亡。冬青抱着黑狗,哭得死去活来,任妈妈和妹妹怎么拉都拉不动。

    李瘸子“偶然路过”,不禁唏嘘:“哎哟,好好的,怎就死了呢?”

    冬青从地上蹦起,一头撞过去,李瘸子没站稳,一屁股坐地上,不禁恼羞成怒:“这小鬼野成这样,怎么教的?”

    冬青还想上前拼命,来弟及时赶到,一把拉住冬青,不过,她却对李瘸子大喝一声:“滚!”

    “路是你家开的?不准别人过?”他从地上站起,不慌不忙地拍拍身上尘土,“看看你们家,收了我的钱,人却不嫁来,转眼占着公家的地盖房子......”

    他“啧啧”几声,手朝眼前这排女流之辈点点,一脸的鄙视:“个个都恬不知耻!”

    一说到钱,大家自觉矮人一等,来弟语气不得不缓和下来:“钱会还你的。”

    “有本事今天就还,还钱之前,别说从这过,就是拉着二花到我床上坐坐也不为过。”

    冬青一下挣脱出来,捡起地上一根棍子,劈头盖脸打过去,李瘸子护得了头护不了身,护得了身又护不了头,一路惨叫着跑开。

    二花一旁默默流泪,来弟朝李瘸子方向啐一口,握紧拳手跑回去,到家,一脚把罗父的房门踢开,狠狠盯着床上半死不活的父亲。

    来弟本是找二花一道干活去的,现这般凶神恶煞地回来,把母亲给惊动了。

    “怎么回来了?”

    来弟立在门口,夺下母亲手中的粥,“砰”的一声搁桌上。

    “妈,你出去,他什么时候说出李瘸子的钱藏哪,我就什么时候喂他。”

    罗父在床上冷笑道:“死都别想!”

    来弟咬牙切齿道:“那我们就耗着,看谁耗得住。”

    罗母在来弟头上重拍一掌:“你个死丫头!”拍完,伸手去端桌上的粥。

    来弟一把按住,按得太猛,洒了一手粥:“你只管他死活,不管二姐的死活了吗?你去看看,二姐被逼成什么样了!”

    罗母愣了下,对床上的罗父轻声说:“那我去看一下,马上回来。”她以征询的语气问,怕理由不够充分,迈出一步又回头补充,“反正粥还烫着。”

    待她外面回来,局促不安地立在床前:“李瘸子弄死了二花她们的狗,还经常在二花身上摸来摸去,我看,钱还是尽早退了吧,别又弄出什么事来。”

    罗父鼻腔里冷哼一声,那声“哼”好似在说:“摸怎么了,睡都是天经地义的事。”

    罗母两头劝不动,夹父女间左右为难,搓着手喃喃自语:“怎么办哟!”

    喃几声,她忽想起罗父的药,立马把药端进来,来弟接过搁桌上,还是那句话:“他什么时候说出李瘸子的钱藏哪,我就什么时候喂他。”

    “不吃药,病不会好的。”

    “我们家,早已病入膏肓,得从根上治。”来弟淡淡扫了眼父亲,又说,“至少先把李瘸子治了,再治爸的病。”

    罗父气得连咳几下,连骂几声,骂过来弟又冲罗母喊:“你死了呀,任她这样?”

    罗母低头不语。

    罗父骂得口干舌燥,终于收了口,使了最后一份力气喊:“水!”

    “嗳!”罗母领了命,忙不迭地端水进来。

    来弟又把水接过搁桌上:“他什么时候说出李瘸子的钱藏哪,我就什么时候喂他。”

    罗母急了:“水总要喝吧?!”

    “他躺那不吃不喝,我坐这不吃不喝,就这样耗着,看谁耗得起。”

    罗父闻言,抓起身边枕头扔过去,无奈力量有限,枕头落在床前,无声无息。

    以前罗父说什么就什么,他即是家里的天,也是家里的地,天地间的老婆孩子,全是他的臣民或奴隶。现在天地变了,要刮什么风,要下什么雨,罗母惶恐不知。她捡起枕头拍拍,干跺脚,干叹气。

    来弟静坐桌边,对罗父的恶言咒语,不顶一句,对母亲的好言相劝,也置之不理,她只专注于桌上的三大碗,像一排小士兵,迎接日光的洗礼。

    东升,日落。

    一整天,罗父躺床上水米未进,来弟坐桌边,水米未进,罗母一会儿屋里,一会儿屋外,不知所措,唉声叹气。

    耗到半夜三更,罗父熬不住了:“床底,黑棉鞋下面。”

    来弟来到床前,找到棉鞋,翻动砖块,看到一叠钞票,拿起钱飞奔而去。

    罗父顾不得恨,只说一个字:“水。”

    喝过水,服下药,再吃下几口饭,他的恨才有了几分力气,从心里慢慢爬上来,再从嘴里狠狠说出来:“等我好了,打断你狗腿。”

    来弟到村办,把钱交给二花:“瞧,薄薄一叠钱,就把你下半辈子全卖了。”

    二花接过钱,一边流泪一边点数,数完,泪也止了。姐妹俩相视一笑,如释重负。

    “我去叫李瘸子来,你在这等着。”来弟跑去,把李瘸子家的门敲得“嘭嘭”直响。

    “谁啊?半夜三更的。”

    “钱,我们退你,到村办来。”

    来弟见屋里灯亮了,摞下话跑回村办,可是左等右等,不见人来,直到群鸡报晓,李瘸子才姗姗来迟。

    也不知为什么,明明可以收钱,李瘸子却一脸黑线。

    “你点一下。”

    李瘸子一张张点过后,黑线加粗加密了。

    “怎么了?数不对?”

    “数倒对,就是不知里面有没有假钞。”

    这时,村长踱了进来:“你觉得哪张是假钞?我给换!”

    李瘸子没想到村长这么早,讪讪道:“我也没说一定有假钞。”说完,又恨村长偏心,随便抽几张扔出来,理直气壮道,“这几张不太像真的,换换。”

    村长从口袋里掏出相应面值的钞票扔给他,再把那几张“假钞”放回兜里。

    “还有,利息得给我算算......”

第111章:罗父之死lll

    “利息?”村长眉头一皱,双眼一眯,问,“你真好意思收?”

    “怎么不好意思了,钱存银行是不是有利息?我这是在维护我的正当权益!”

    村长“嘿嘿”冷笑几声:“好好好,你是出了名的维权专家,那我们就好好算一算。”

    村长掏出计算器,噼噼????地按出一个几可忽略不计的数字。

    “就这么点?”李瘸子一脸狐疑。

    “要不我们一道上银行柜台那核算核算?”

    李瘸子迟疑会儿,摆手道:“算了,这么点钱!”

    “你才知这么点钱啊?”村长从兜里掏出钞票塞他手里,再给他把拳头握紧了,大方道,“收好啰,不用找!”

    一句话,搞得李瘸子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地挂不住,但他硬是挂住了,且神色自如地说:“那我身上的伤呢,昨冬青打的,也得算算!”

    村长一听,没绷住,笑出了声,他好不容易敛住笑,和蔼可亲地说:“这个啊,得叫医生好好瞧瞧,走,我们一道上镇卫生院去。”

    “上卫生院算了,赔点钱得了!”

    “嗳,这可不能听你这维权专家的,开什么药打什么针,都得听医生的。走吧!”村长拉起李瘸子往外走。

    李瘸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几步,拂手道:“哎呀,算了,我大人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说完,揣着那点钱回家去……

    账目一清,李瘸子不好再来骚扰,房子终于一砖一瓦地盖了起来。期间,二花听从阿东和林芝兰的建议,摘了不少白花晾晒。

    “这花真能赚钱?回甘香好是好,可祖祖辈辈喝了几代人,谁通过它发家致富了呀?!”

    “能不能赚钱,可能就差个转折点,说不定我们脚踩金山银山,却浑然不知呢!”冬青在太阳穴上点点,“这得转过弯来。”

    “哎哟,臭丫头,小大人似的。”村长也在冬青头上点点,“能赚钱最好,到时带着村里人一起赚。”

    冬青当村长揶揄她,嘟着嘴说:“我是认真的。”

    村长笑笑:“我也是认真的。”

    说到认真,母女三确实从未如此用心,以前自己喝,偶尔有败花杂草,谁会认这个真,往往睁只眼闭只眼就过了。现在二花挑一遍,姐妹俩还得再挑一遍,层层把关,以确保一点杂质都没有。

    她们摘了不少,晒了不少,可是放哪呢?村办不便放,新家又没盖好,思来想去,只能与来弟串通一气,趁夜里偷偷放回家里。

    罗父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药水把他的精气神慢慢给养了回来,一天早上,他竟颤颤微微地站了起来,再慢慢悠悠地挪了出来,阳光底下,他长吸一口气,顿觉身体里有股生机盎然的力量。

    他张开五指,阳光投射出的阴影随着手指运动而张驰有度,他玩味着千变万换的影子,仿佛看到五指无限延伸,瞬间翻出院墙,候在墙外听他号令,只要他愿意,轻轻一握,这个家还能逃出他的掌控?

    他看完影子再看手,那些千沟万壑的皱纹,仿佛折射出雨后彩虹般的光泽——等他手上力气回来了,他的巴掌可不是吃素的——他眯起眼,抬头看了看太阳。

    多好的阳光!

    这时,来弟从外面冲进来,看到父亲,吃了一惊,脚下立刻顿住,冬青紧跟其后,没刹住,一头撞上,嘻嘻笑笑地摸着头。

    “你来干什么?”罗父的脸一下就阴沉了。

    “甭管他,我们搬东西。”来弟拉起冬青跑进屋,各抱一筐出来。

    “你们拿什么?”

    罗父抬起腿,眼见又要栽倒,罗母一把扶住他:“小心,别又摔了。”

    在罗母的搀扶下,罗父硬迈出一步,大喝道:“站住!”

    冬青放低竹筐,在里面来回拨弄几下:“这是我们翻山越岭摘的白花,我们没拿你任何东西。”说完,扭头即跑。

    罗父打又打不着,骂又骂不着,只能把拐杖敲在地上,“咚咚”直响:“家贼难防,她们肯定在里面藏了什么,往年白花哪会晒两大筐?”

    “全是小白花,还不止两大筐呢!前几天二花卖了批掐尖的回甘香,这几天在准备第二批。据说,掐尖是顶级货,嫩叶是一级货,最次的杆还能卖钱。”

    罗母朝门口望去,追随着冬青的身影感慨:“村办的房子今也盖好了,我看她们母女三该过上安稳日子了......”

    罗父突然举起拐杖,“嘭”的一声砸向院里小方桌,吓得罗母一脸的慈眉善目,跟着桌上茶壶,碎成几瓣。

    壶里装着早上刚煮好的回甘香,空气中,飘着股淡淡的茶香。罗父闻不得这股香,又举起拐杖把桌上碎瓷统统扫落地上。

    就在他这边“乒乒乓乓”折腾之时,远处“乒乒乓乓”传来鞭炮响。

    “谁家放鞭炮?”

    他这边气还没撒完,谁这时给他放炮助兴呢?他气鼓鼓地望向罗母,似乎罗母该给他一个解释,而且这解释必须合理、婉转、动听,否则,他这拐杖指不定要落哪了。

    罗母战战兢兢地如实禀报:“应是二花村办那房子盖好了,放**个喜庆!”她偷偷瞄了罗父一眼,那脸,铁青得跟快断气的半死人一样。

    “你想开点,你当初要她嫁人,不就图点彩礼钱,现她自个儿能赚钱,不是更好?”

    “好个屁!”

    罗父大吼一声,太用劲,撕扯着胸腔某处隐隐作痛。

    这时,村办那头又传来清脆一声,是原先没炸开的鞭炮,现零零星星地响了。

    罗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那边响一声,这边吐一口,血落在碎瓷片上,溅得星星点点的,到处都是。

    罗母吓坏了,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

    正在她手足无措之时,那边又“啪”的响一声,她不由失声痛哭:“哎哟,老天爷,你别再响了!”

    罗父一把抓住罗母的衣服,冒着血丝问:“这个家,还是不是我做主?”

    “是!是!”

    罗母话刚落音,罗父仰天长笑,但他只做了个样子,几口鲜血,赶在他的笑声前,喷涌而出......

第112章:全面开花I

    阿东和林芝兰回到金州,先去了趟书店。读书会里不少人都爱喝茶,那晚刚好有一场,谁曾想,门上竟贴着“店铺转让”。

    二人吃惊之余,细一想,才觉前阵子实在太忙,确有一段日子没来了。阿东打给店家,店家无奈地说:“开书店赚不了钱,要能撑下去,我也不至于转让。”

    阿东想都未想,甚至连转让价都未详谈,便脱口而出:“我盘下。”

    搁下电话,阿东有丝淡淡的惆怅,林芝兰以为他是因品茶会泡了汤,说:“要不到社区老年中心去?那里喝茶的人也不少。”

    阿东回过神:“好!不过,咱们先内部品鉴一下。”

    内部品鉴会,加上母亲、女儿以及两名小编,共六人,人虽少,却品得一丝不苟,有模有样。

    同是回甘香,口感参差不齐,大家一致通过前三甲,到第四名,大家开始有分歧。

    最先发声的是囡囡:“哇,这个好香啊,把它换成第三名吧!”

    阿东母亲受不了这香,摇头道:“这香太浓了!”

    “泡淡些不就好了?这味我也喜欢。”

    大家七嘴八舌,各抒己见,结果3:3战平,林芝兰把排名及各自意见记录在案,品茶会结束,她打给二花,了解情况。

    “德顺大爷喝茶讲究,每年他都掐尖晒回甘香,评第一很正常,其他几位,我明天去问问。”

    次日,二花问一圈后做了个总结。

    前三甲,第一名掐尖,第二名嫩叶,第三名叶梗都有,均是日光晾晒而成,有争议的第四名,区别在花,它用的不是夏初的白花,而是夏末一种馥郁芳香的紫花。

    至于排名靠后的,都不是天然日晒而成,要么煮过再晒,要么炒过再晒,口感不免大打折扣。

    “我们根据尖、叶、梗分三等,白花、紫花买茶即送,放什么花,放多少量,依个人口味自行调整。待会儿我上社区老年中心......”

    “上那干吗?”母亲打断阿东的话。

    “给资深老茶客品品。”

    “你不用去,这事包我身上!”阿东母亲拍着胸脯说,“你们刚回来,忙你们的去!”

    阿东母亲果然不辱使命,她分别泡了前三甲叫老头老太们品,品过后还让大家投票,并承诺凡参与的,都可得一小包茶。

    其中一徐老头,一边啧啧称赞,一边讨价还价:“一小包,太少了吧?”

    “实话说,我现连一小包都拿不出,刚喝的是去年陈茶,今年新茶还没上市呢!”

    徐老头喝了一辈子好茶,现碰上回甘香,是断不会放过的:“那什么时候上市?到时买一斤!”

    “一斤啊?恐怕不行!”阿东母亲难露难色,“我儿子说限量销售,一人最多买半斤。因为原料要深山老林里找,到底能采摘多少,谁也说不准,就比如里头的小花,花期只有15天,一过就没了。”

    “此外,还得保证公众号那边的供货......”

    徐老头一听,急了,没待阿东母亲把话讲完,掏出一百元塞给她:“那我先预订半斤,要掐尖的。”他顿了顿,又掏出两百元,“我尖、叶、梗,各要半斤。”

    “瞧你急的,新茶上市至少还得一个多月呢!而且,此茶虽好,切勿贪杯,性凉,夏天喝喝清热解暑,冬天还是喝红茶的好。”

    阿东母亲退回两百,徐老头没接,几乎嚷起来:“夏天这才刚开始,冬天还远着呢!三百块,你收好了啰,务必保证我各半斤的量。”

    阿东母亲把一百元放入包里,掏出本小册子,边写边说:“不管买多少,一百元订金够了,我给你记下,免得日后忘了。”

    旁人一看,也纷纷上前,把阿东母亲围在中间,要求预购登记......

    阿东母亲红光满面地回到家,一进门便扬起那本小册子:“老妈我圆满完成任务,预订了十来个。”说完,掏出一小叠钞票拍在桌上。

    阿东立刻上前握住她双手,也露出副兴奋不已的模样:“老妈辛苦了,老妈太棒了,老妈把这订金收好了。”

    阿东母亲一听,立即抽开手,退出一步远,说:“钱,我不要,我又不缺钱。”

    “这是对您这天才销售员的奖励,望老妈再接再厉,拿下更多订单,有没有信心?”

    “有!”

    阿东母亲以前工作安稳,没跑过销售,今这一开门红,让她打了鸡血般兴奋,她从那叠钞票里抽出一张,说:“那我拿一百元奖励,给囡囡买吃的,玩的。”

    说到囡囡,她“哎哟”一声,转身朝外走:“我得去接囡囡了。”

    待她走远,林芝兰担心道:“真让妈这把年纪跑销售?不怕累着她?”

    “囡囡现上托班,为九月开学做准备,我们又忙,顾不上老妈,其实,有人陪,有事做,她反而不会觉得孤单寂寞。你看她刚才那忙得不亦乐乎的样子,让她小打小闹去玩玩。”

    林芝兰故做惊讶:“你也成老年知音了哈!”

    阿东在她鼻梁上刮刮:“这不近朱者赤嘛!”

    然而,阿东小觑了母亲的实力,她老人家一小包回甘香就收买了徐老头,当然,徐老头也乐意跟着她跑别的社区推销,只为能顺带喝上几口。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徐老头跑过一处后,开始出谋划策:“我们这一个社区一个社区地跑,还不如去老年大学,或老年书法协会、曲艺协会,我认识些人,都喝茶,走,我带你去。”

    在徐老头的帮助下,阿东母亲收获颇丰,前两天订金,她都如数上交,第三天就不乐意了——她无意听到阿东的电话,才知这傻儿子竟盘了家破书店。

    “你好不容易赚点钱,扔书店里干吗?你说公众号是朝阳行业,我信,可书店也是朝阳行业吗?你没看路边那些报刊亭,一个个全没了。阿东,开书店,稳赔不赚!”

    “妈,人这辈子,一定有比赚钱更有意义的事,正因为书店行业不景气,我才想干!”

    阿东母亲张口结舌了会儿,转向儿媳:“芝兰,他这死脑筋又轴上了,你劝劝他!”

第113章:全面开花II

    “富兰克林说过,一个人若将钱袋倒进他的脑袋,就没人能将它偷走,知识的投资常有最好的利润。但我们这社会太浮躁了,愿花钱买书看书的人实在太少。”

    “你们又不是醒世济世的活菩萨,个人力量终究是沧海一粟,能起多大作用?你们爱看书,那就多看看,做好你们自己,投资好你们自己,不就得了?哪管得了那么多!”

    “阿基米德也说过,给我一根杠杆,我能撬起整个地球。力量再小,只要方法对了,影响力会呈几何增长。”

    阿东眼睛一亮:“老婆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

    “读书,可听可看,卖书,也可线上线下,书店的读书会一周一次,为何不借此在公众号上推出‘每周一本书’的活动?

    我们办的活动反响都不错,摄影竞赛、百日塑身,哪个差了?昨天‘结对扶贫’一上线,后台留言就爆满,冬青姐妹俩我们领了,招弟和蕊蕊各领一个,余下4个该给谁,留言太多,眼花缭乱......”

    结对扶贫、茶叶推广、书店经营,都是手头迫在眉睫的事,在阿东母亲看来,只有卖茶叶赚钱,其余两个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不过,扶贫是希望工程,她支持,书店嘛......

    她一言不发地坐那,听两人在三个话题间天马行空地侃。

    两人兴致勃勃地聊了几个来回,林芝兰突然拍阿东一下,止了声。

    阿东这才回过神,老妈一直正襟危坐于一边,如旁听的大法官。

    阿东蹲下身子,握住母亲的手:“妈,您刚也听见了,结合线上线下一系列活动,开书店,稳赚不赔。”

    母亲笑笑:“或许赚钱赔钱,真没那么重要!刚听你们一番话,我突然间明白过来,我的想法若与你们年轻人的想法起冲突,十有八九是我错了!你们脑瓜转得快,与时俱进方面,我肯定不如你们。”

    “比如你当初辞职办公众号,我极力反对,实践证明,我错了。以后,你们放心大胆地干,我绝不多插一句嘴,再说,走错了又如何,世上路,哪有条条都是直的?”

    “这曲中求直说得好!老妈,我爱死你了!”阿东站起身,肘推下林芝兰,眨巴着眼睛说,“老妈是不是这世上最可爱的老太太?”

    “那肯定的呀!”

    老人被儿子儿媳的甜言蜜语组团攻下,从此,不再干涉,即使情急之下,偶有多嘴,话一出,也立马捂着嘴:“当我什么都没说!”

    每当这时,阿东总要夸她最慈祥,最可爱,最最好,最最棒,夸得老太太开怀大笑,嘴巴半天都合不上。

    她不仅不唱反调,有时还献计献策。

    一天,阿东和林芝兰说起茶叶生意上的一些难处,比如二花所在的村,电话线没铺,移动信号又不好,而且进村的路又陡又窄,订单信息的传达以及茶叶的出运,都不方便。

    阿东母亲一听,大腿一拍:“这还不简单?村里再落后,镇上总有快递点吧?找快递啊!”

    阿东和林芝兰面面相觑,一时没明白母亲的意思。

    “以快递为联络点啊,你们把收货人姓名、地址、数量给快递,快递打印出来,单子送进村,货物拉下来,二花再按新单备货,如此往复,不就得了?”

    阿东拍手称快:“对!上次镇上买自行车,我好像看到一家快递。这即是村里的生意,也是快递的生意,而且是长久的生意,快递应乐意提供这点额外服务,否则他们的生意也泡汤了。”

    “当地司机开山路应该没问题,当年做导游,本土司机跑山路简直如履平地。至于路窄,我们找村长,规定每天上午只进不出,下午只出不进,一辆面包车或小皮卡,只要不会车,绝对OK。”

    讲到兴奋处,阿东伸手与母亲击掌:“老妈,你太聪明了,天下无敌!”

    老人哈哈一笑:“还有,还有呢!你不限量销售么,半斤也就两罐,你可一罐两罐的量身定制纸箱,快递进村拉货时,空纸箱也带进去,大不了,付点油费。”

    “不过,市面上常见的金属罐、塑料罐,太普通了,你的审美天赋可别浪费了,回甘香的包装,怎么也得让人眼前一亮!”

    “说到包装,这几天我想了好几个方案,但不管是哪个,包装必须朴素淡雅,否则,配不上回甘香的原生态和纯天然。”阿东皱眉想了想,“我一直纠结是用纸袋、纸盒,还是干脆用布袋?”

    他摸着下巴,来回踱了几步,依旧没有清晰的想法。

    “不急,慢慢想,设计样出来,让我们看看,在你这大摄影师的熏陶下,我和芝兰品味也不差。实在不行,我让老年书画班的瞄瞄,别的不敢讲,论朴素淡雅,他们不会走眼的。”

    阿东对自己的艺术鉴赏力颇有信心,当然,也不介意听取广大群众建议,他立刻夸母亲主意不错。

    老人得了夸,更加思路开阔,信马由缰。

    “收了订金的老头老太,都公众号下单,原产地直接发货给TA们。若要我一个一个地送,可不把我累趴,这理由一讲,TA们肯定都理解,到时,公众号涨粉不说,第一波好评就妥妥的了。”

    林芝兰听到这,不由起身与老人击双掌:“龙生龙,凤生凤,难怪阿东这么聪明,有您这样的基因,不聪明都难。”

    老人乐不可支,牵起林芝兰的手,轻拍几下:“你们基因都好,赶紧生一个,囡囡上幼儿园,刚好我也能再带个小的。”

    阿东和林芝兰对视一眼,没立刻接话。结婚以来,TA们忙不及履,根本没往那方面想。此话一提,倒是该认真想想了。

    临睡前,林芝兰偎在阿东怀里说:“我年纪偏大了吧?”

    “不大,四十不到,还是二胎。”阿东见她颇有顾虑,又说,“男孩女孩都是上天安放人间的天使,我都喜欢。”

    “我不是担心这个。说实话,我卵泡发育不太稳定。”

    “当年囡囡是怎么怀上的?打针?吃药?”

    “没,就这么顺其自然,机缘巧合地怀上了。”

    阿东在她鼻梁上轻刮一下,笑道:“那我们也顺其自然地造起来吧......”

第114章:林兰I

    09年春的一个普通周末,林芝兰加班回来,已过晚上六点,一进门,吕剑兵露出副嗷嗷待哺的可怜相:“老婆,我饿死了,晚上吃什么?”

    林芝兰满脸倦容,一屁股坐换鞋凳上,换下高跟鞋,站起再做几个伸展运动,那拧着的眉头,及眉头下显而易见的疲惫,渐渐舒展。

    “累死了,先眯会儿,等下我们楼底咖啡馆随便吃点吧。”她刚进主卧又转身出来,“被子没收吗?”

    吕剑兵望向阳台,不紧不慢道:“忘了!”说完,继续低头游戏。

    林芝兰斜睨的眼神中尽是不满,但她今天实在太累,懒得费口舌,直接走向阳台,拉开窗户探头一望:“你晒哪了?楼顶?”

    他们租的是小高层,楼顶确有公共晾晒处,但两人衣物,自家阳台内外晒晒,完全足够,一般不上楼顶。

    林芝兰阳台外没看到被子,回头却看到阳台里的大夹子,不免又惊呼道:“你晒被子不夹夹子吗?”

    吕剑兵一脸懵逼,懵逼之余还带着丝委屈和埋怨:“晒被子要夹夹子?你又没告诉我!”

    一句话呛得林芝兰无言以对。

    楼底有家咖啡馆,后厨排水沟盖板破了大半块尚未修,而被子一角恰好浸入其中,且不知被何物卡住,林芝兰半天拽不动,奋力一扯,“嘶啦”一声,被套破了。

    她拖起被子往垃圾桶走去,那破了的一角,沿地面留下一串污浊发臭的痕迹。咖啡馆里的香甜味、饭菜味扑鼻而来,可她再无食欲。

    这时,吕剑兵也赶了过来,林芝兰看看他穿戴整齐的大衣,再看看自身单薄的羊毛衫,一声喷嚏后,迎面与他擦肩而过。

    “老婆,去哪?我们里面吃饭啊?”

    “没胃口!”

    今晚,她本应枕着一席阳光入梦,现在却不得不盖着经久未晒的被子,闻着樟脑丸和压缩袋的双重异味入睡。

    吕剑兵至床前,带着讨好的语气:“老婆,我买方便面回来了,给你泡一碗?”

    林芝兰转个身,背朝外,脸朝里,没吱一声。

    第二天醒来,她依旧这个姿势,好似整夜都睡于枷锁中。她昏昏沉沉下床,待洗漱好,进厨房一看,顿时没了做早餐的心情。

    昨天中午,吕剑兵将剩饭剩菜热热,随便吃了餐,碗筷就此扔进水槽,加之晚上泡方便面的一副碗筷,现都脏兮兮,油腻腻,横七竖八地躺那等她洗。

    她摔门而出,“呯”的一声,屋里的吕剑兵,呼噜依旧。

    林芝兰身心俱乏,冬日清晨冷风一吹,又添了一层寒,她头痛欲裂,鼻子也塞得慌,路边早餐店喝了碗热粥,并未见几分好,不得已药店买了感冒药,再强撑着去菜场。

    回到家,林芝兰服下药,倒沙发里好好补了一觉,药物作用下,一觉醒来近11点,室内方便面余香,室外阳光灿烂。

    林芝兰忙翻身坐起,抱起被子往阳台跑,被子晒好,时间也不早了,她走进厨房准备中饭,水槽里的脏碗筷,非但没少,反而新增了上午的一副。

    林芝兰终于忍无可忍,走至餐桌边,一把夺下吕剑兵手机,厉声道:“你吃过,碗筷不洗一下吗?”

    吕剑兵没理直气壮地夺回手机,只是不情不愿地嘟囔道:“要我洗啊?这么油腻……”

    “你洗,油腻!我洗,难道就不油腻?现在去洗,洗干净了,我好烧饭。”

    林芝兰一扫往日的和颜悦色,不容商量,吕剑兵的懒,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见老婆正在气头上,倒也懂得服软。

    可是,连衣服、被子都晒不好的他,洗碗,其实也指望不上。待他洗好换林芝兰进去,台面地面,到处是水,叫林芝兰险些滑倒,而所谓洗过的碗,仅肉眼都能直观碗沿碗底残留的油垢。

    林芝兰连做几个深呼吸,心里默念:好吧好吧,不是千里马吗?不至于比驴笨吧?慢慢教且多教几遍,不至于学不会吧?

    林芝兰转入卫生间拿拖把,打算先把厨房拖拖干,可一进卫生间,一股浓重的异味扑鼻而来,马桶前端地面,积了一大滩稠黄液体。

    深呼吸再也无济于事,林芝兰冲出来一把夺下吕剑兵手机,连拉带拽地把他弄进卫生间,吕剑兵也显出了一丝不耐烦,连声嚷嚷:“又怎么了,能不能让人安安心心地打游戏?”

    “马桶这么大个口,为什么每次都对不准?上厕所前,就不能放下手机吗?这么简单的事,我说也说累了,做也做累了,从今天开始,弄脏的地面,都你自己拖干净!”

    林芝兰将拖把强塞到吕剑兵手里,扭头离去,但这看似强势的女人,餐桌边坐下,肘撑于桌面,脸埋于掌心,无声叹息。

    待收拾好心情,该干的活还得干,该烧的饭还得烧,当然,厨房地得先拖干净。

    可是,地拖干了,味却不好闻了,林芝兰忽然意识到什么,拎着拖把从厨房出来:“你拖过后没洗拖把吗?”

    林芝兰那将怒未怒的神情,紧紧绷在脸上,吕剑兵见状,忙替自己开脱解释:“我待会儿还得上厕所,到时一起洗,你有时不也两天洗一次衣服嘛!”

    一句话,又把林芝兰给呛住了。

    她瞠目结舌,出不来一句话,忤了好一会儿,才扔掉手中拖把,面无表情道:“吕剑兵,你是活了30年之久的地球人吗?我真怀疑你来自外星!”

    林芝兰脱下围裙,换上外套,离开这“外星人”之家,但她也不知该去哪,脚下的路,看似前后无阻,左右通畅,可她的脚步,跟着心的节奏,迈得极茫然,毫无方向。

    她首次感到了婚姻的崩塌,以前听同事讲婚姻中的各种狗血事件,总觉有些危言耸听,现在看来,也未必全然,自己若愿讲,明天到办公室,带给大家的,定是火星撞地球。

    30来天,尚处新婚,怎么就成了这样?!

第115章:林兰II

    吕剑兵回到组里,看到机台上忙碌的娇小身影,脑海里浮现的第一句话是:“林兰,我会对你好的。”

    他的话,讲在心里,没发出一点声音,连着对林兰好的行动,也是无声无息的。

    比如,林兰的工时安排,能不上夜班,尽量不上,而且两人的班时完全同步,如此一来,送林兰回家,就顺理成章了。

    一天下班路上,吕剑兵问:“你每天早上都小跑步上班?”

    “谈不上跑,早饭后慢慢走过去。”

    “那半小时都不止吧?晴天暖天还行,雨天冷天可就够呛。”

    “天气不好坐公交呗。”

    吕剑兵通过后视镜望了林兰一眼:“公交也不方便吧?拐弯进工业区后,还有好长一段路步行,天气预报说明天中雨。”

    林兰“噢”了声,露出一丝惆怅,却脱口而出:“没事,穿雨鞋,打雨伞。”

    “还是我接你上班吧,反正顺路。你明早到路对面等我,瞧见没,就那咖啡馆门口,我快到了打你电话。”

    林兰犹豫着该不该应下,吕剑兵已停好车,像往日那样道别,不过,往日他说“再见”,今天说的是“明早见”,似乎这事就此定下了。

    第二天,果然下雨,而且,老天爷很给力,连续下了好几天,待雨过天晴,接送林兰上下班就成了日常项目。

    为答谢吕剑兵,林兰总是带点自制的小吃、冷菜给他尝尝,组里工友也跟着一起沾口福,吃过后,工友们还时不时地侃上几句。

    “林兰,你厨艺这么好,不知谁有这福气娶你,要不,我变男儿身,你嫁我吧!”

    “一边凉快去,你当我们这些男人都灭绝了,要你变性......”

    这时,吕剑兵和林兰总在一旁轻轻笑笑,像一对招待客人的老夫老妻,也就是在这段日子里,林兰眉宇间的忧伤渐渐淡去。

    厂里福利不错,一年四季,每季都发购物券或实物,这次发的是大米、纸巾和食用油,但福利只限于一年以上的老员工。

    吕剑兵把林兰送到小区门口,打开后备箱,一样样拎出来:“这些,你都拿去。”

    “不用了,你自己用得着。”

    “我一个人,不开火。米重,我给你拎上去。”

    这是套并不宽敞的三居室,三户人家,七口人。阳台上密密麻麻挂满了衣服,客厅堆满了杂物,而厨房,三个煤气罐,三个单灶,三块砧板,再加三套五颜六色的油盐酱醋,把厨房塞得都变了形。

    另两户的女主人还在厨房里打嘴仗,一个说:“我昨天的油这么高,今天怎么矮半截了?家贼难防!”

    另一个说:“我昨天的米整袋,今天怎么瘪一大口了?贼喊捉贼!”

    吕剑兵看到屋内状况,就已皱眉头,一听这对话,简直头大,他见识过女人间的掐架,用血雨腥风来形容都不为过。

    “吕师傅,进屋吧!”林兰引他进自己屋里,把门关上,又转向母亲介绍来客,“妈,这是我们组长,吕师傅。”

    老人立刻站起:“吕师傅坐,家常便饭,随便吃点。”

    小折叠桌上放着一荤一素,显然不是四人的份量,吕剑兵犹豫着是走是留,林兰已拉他坐下。

    “我去蒸个蛋,再弄个凉拌菜,很快的。”

    “不好意思,我们家没有酒水饮料。”

    老人正要倒婴儿奶粉给吕剑兵现冲“奶饮”,吕剑兵忙上前拦住:“奶粉留给孩子,我开车,酒水饮料都不喝。”

    两人随便拉了十来分钟的工作日常,林兰就端菜进屋了,四菜之余还加了碟自制的豆腐乳。

    吃过饭,吕剑兵提了个大胆的建议:“要不我把我那两间屋租给你们,房租给不给都无所谓,管我饭就行,说实在的,我每天楼下吃快餐,老早腻了。”

    林兰和母亲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接话。

    “要不,你们先去看看,看过再决定。”

    老人在两人脸上看了个来回,轻推林兰一把:“你去看吧,我在家带孩子。”说完,转过头对吕剑兵千恩万谢,谢他工作和生活上对林兰的各种照顾。

    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敢说话,好比裂了口的窗户纸,一个字恐怕就捅破了。

    吕剑兵先引林兰到次卧,里面一个嵌入式衣柜,再加一张没垫子的床,另一个次卧则空空荡荡。这三居室与出租屋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看过房子,吕剑兵引林兰餐桌边坐下,吱唔几声,终鼓起勇气说:“我想对你好,掏心掏肺地好。”

    林兰颔首低眉,轻轻地说:“我想想,好吗?”

    她一人想不明白,拉着母亲一起想,两人想了一宿,也没理出个头绪。次日一大早到工厂,林兰找到老乡,七弯八拐地打探情况。

    “你说,吕师傅人这么好,年纪也不小了,怎么没结婚?”

    “结过婚!说来也怪,他本地拆迁户,有房有车有存款,条件这么好,按理不该结两次离两次。”

    林兰惊呼道:“他还结过好几次啊?”

    “别这么大惊小怪的。”老乡左右环顾一下,压低嗓门说,“离过两次婚怎么了,上门介绍的还不少呢,不过,他一个都没看上。”

    林兰轻“噢”一声,忸怩道:“吕师傅昨向我示好了,可我听你这么一说,更拿不定主意。结两次离两次,肯定哪里有问题,会不会像电视上那样,表面好好的,回到家却拳脚相加?”

    老乡忙捂上林兰的嘴:“这个不好乱说,你先回去工作,我帮你打听打听。”

    老乡没找任何人打听,直接找到吕剑兵,拉到僻静处:“吕师傅,我看你挺关心林兰,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嗯。”

    “我看你也是诚心过日子的人,可为什么结两次离两次?还有,介绍的人那么多,你为什么单看上林兰了?”

    “是不是林兰有顾虑,找你转话?”

    老乡点头道:“是!我看着她长大,结婚,生子,丧夫,她老公去逝没多久,两人感情又深,深到什么程度,说来你不信,她老公临死前握在手里的信,谁都取不下,林兰过来,轻轻一拽就出来了......”

第116章:林兰lll

    “我信!我本没想这么早向她表明心意,但她那出租房实在太糟糕,我一时没忍住。放心,我会对她好的!”

    下班后,吕剑兵邀林兰到她小区对面的咖啡馆坐了坐。

    “你对老公有留恋,对我有顾虑,我都能理解。我先说说我的情况,要补充说明的,你再问,可好?!”

    “我结两次离两次,主要是因为媳妇跟我妈合不来,我妈思想守旧,重男轻女,不过,她老人家也过逝了,所以,婆媳方面,你不用担心。而且,你妈就是我妈,你孩子就是我孩子,我会好好待她们的。”

    “别人给我介绍不少对象,但都没感觉,你第一天来上班,我就看上了,感觉这东西,非要我说个子丑寅卯,我也说不来,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林兰对他的“感觉”一说,回以轻浅一笑。

    论外貌,林兰与林芝兰丝毫不像,真要找共通点,无非姓名一字之差。吕剑兵在心里咂摸着,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论深究,两人还是有共通点的,比如少言寡语,温柔善良,受命运打击时,又都是孤儿寡母的可怜样。

    孤儿寡母脑海里一闪,吕剑兵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囡囡:“还有一点,我与第一任妻子有个女儿,她每年生日,我都去看望一次,这......你没意见吧!”

    林兰忙不迭地摇头:“没意见!应该去看看!”

    说话的同时,林兰对吕剑兵放心不少,至少这事上说明,吕剑兵即不重男轻女,也不薄情寡义,想到这,她又改口道,“节假日也该去看看!”

    吕剑兵舒心一笑:“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没了。”

    经过这次深入交谈,林兰几天后搬进吕家,吕剑兵立刻过上了神仙一般的日子。

    他拿扫把扫地,林兰夺下说:“我来。”他拿拖把拖地,林兰夺下说:“我来。”吃过饭,他收拾碗筷,林兰母亲又一把按住他,说:“我来!”老人洗过碗,还特意带孩子下去散步,留TA们一个二人世界。

    “你们来,不是来做保姆的,你们来,是来做一家人的。家,难道不是你出左手,我出右手,共同撑起的吗?以后,别什么事都你们来,好吗?”

    林兰一听,百感交集:“你说得真好!”林兰说话的同时,眼眶湿润,她退回次卧,拉开抽屉,取出信,一边看一边流泪。

    吕剑兵也退回主卧,换了套运动服,出来找林兰一道跑步,刚到次卧门口,通过虚掩的门,看到里面的一幕,又悄悄退后几步。

    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是专人所属,比如林兰老公留下的信,再比如吕剑兵写下的诗,都薄如纸,都不重,可“闲杂人员”就是拿不动。

    吕剑兵犹豫了下,轻轻地远远地说:“林兰,我跑步去了!”

    林兰慌不迭地把信塞回抽屉,太着急,夹了手,她闷声吃疼,却响亮地应了吕剑兵一声,待听到关门声,她走了出来。

    沙发上放了套女式运动服,茶几上搁了双女式运动鞋,鞋底下压了张纸条。

    上面写着:如果你愿意,我们一起去运动。喜欢跑步,我们一起跑跑,喜欢散步,我们一起走走,喜欢广场舞,我们一起跳跳,还有打球、游泳......只要你喜欢,我们都可一起去试试。生命在于运动,它的车轮总在向前滚动。

    林兰好不容易收拾干净的泪又奔涌而出,她把纸条折进亡夫的信中,换上运动服,运动鞋,站在镜前端详——不大不小正合适。

    次日,她开始与吕剑兵一道跑步,但她自小在田间山头跑,对跑步实在提不起多大兴趣,往往跑一小圈便钻入广场舞的人群中,而吕剑兵跑完一大圈回来,广场舞正好结束。

    这天,回去的路上,TA们像往常一样,肩并肩并排走,两人的手在空中晃荡着,时不时蜻蜓点水般接触,每次触碰,吕剑兵都想一把逮住,可他终究没敢主动牵手,快到家门口了,才斗胆握住林兰的手,林兰侧目一笑,两只手即刻十指相扣。

    “林兰,跟你商量件事。有个结对扶贫的活动,我想参加认领一个孩子。”

    吕剑兵掏出手机,翻到一个女孩的照片和视频,视频中,孩子始终低着头,羞于对着镜头。林芝兰的画外音有:

    “你叫什么名字?”

    “读几年级了?”

    “兴趣爱好是什么?”

    “长大后想干什么?”

    林芝兰的声音又轻又柔,可女孩始终一句话都没有,旁边的同学替她着急,帮着回答,她叫XX,读XX年级。

    冬青还跑入镜头,紧贴她身后,头搭她肩上,双手捧起她脑袋,冲着摄像机说:“她是我班读书最好的,她最喜欢奶奶了,可是奶奶最近病了,所以,长大后想当医生。”说完,侧头问,“对吧?”

    女孩笑着点了点头——是个眉清目秀的孩子。

    除了这个女孩,还有一个小男孩,男孩则大方许多,问什么答什么,视频结尾是个灿烂笑脸的特写镜头。

    “这是TA们的基本资料,你看看两个孩子,选哪个好?”

    林兰匆匆看了眼资料,说:“还是你定吧!”

    “我心里已有一个,看你选的是否跟我一样。”

    林兰又仔细看了看:“若非要我选,可能选那小女孩。”

    “为什么?”

    “因为她想当医生,救死扶伤!”林兰说出的一刻,即后悔了,“救死扶伤”四个字,总有暗指的成分。

    “我选的也是那小女孩,倒不是因为她长大后想干什么,而是就目前情况来看,她更需要帮助。”

    资料显示,该女孩父母双亡,奶奶病重。

    林兰怔了下,另一只手搭上来紧握吕剑兵:“跟你在一起,感觉特别踏实。”

    “嫁给我吧!”

    “嗯!”

    从此,林兰很少再翻那封信。即使翻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吕剑兵的纸条。她把对亡夫的思念调成了静音模式,难免偶尔想起,却更注重当下的幸福。

第117章:否极泰来I

    阿东和林芝兰给结对扶贫起了很好听的名字,叫“大手牵小手”,由于后台咨询人数太多,干货铺做了统一回复。

    “八名小朋友已结对成功,谢谢大家的支持。目前孩子们急需书本、文具、衣服、鞋子,在此呼吁大家踊跃捐赠。

    请勿夹现金,也不建议钱款的直接捐赠,我们始终觉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干货铺正在深度开发当地农副产品,第一款助农产品“回甘香”将于近期推出,敬请关注。”

    公告下方贴出回甘香一组宣传图,别说买来尝,单看看,就是种视觉享受。

    以免大家像结对扶贫那样热情高涨,寄件地址需后台回复“捐赠”,并输入指定快件公司的单号及物品重量才能获得,雨贡快件点一旦有仓储压力,这边会立即显示“饱和”。

    第一批物资运到学校后,校长带八名结对的孩子先分门别类地放好,再通知全体师生列队出来。

    孩子们,有的领鞋子,有的领裤子,有的领衣服,有的领文具,捐赠物资五花八门,各不相同。校长无法平均分配,但孩子们都不争不抢,听从他的安排,一一接过爱心礼物,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老师办公室辟出一块区域当图书馆,教室后面贴上捐赠者的来信和卡片,有的字迹隽秀,有的字迹稚嫩,想必是男女老少皆有。

    不久,快递给湾头村送来了真空袋、包装机、电子秤等,随货进来的,还有干货铺的第一笔订单。

    二花母女三加来弟,以及村长,五人手忙脚乱了一阵,终于分工合作,有点像流水作业的有条不紊了。忙完,大家对着订单数量数了数,不够。

    “妈,我回去再拿些来。”

    “冬青,不急,你俩赶紧做作业去,明天还要上学,明早我跟来弟一起干,没多少了。而且,今天那快递叔叔不也说,他要过两天才来取么。”

    “单靠你们一家采,这个量肯定上不去。后天你们也搬新家了,鞭炮我已买好,到时,我们放它个震天响,再叫村民到院前聚聚,发动全村人都去采。”

    搬家那天,阿东出人意料地随快递车一道上来,车上放着那“修好”的手提,再加一台打印机。他查看回甘香的打包情况,看过核过后,连声夸她们,封包得又漂亮又规范。

    “单你们会封会包还不行,以后量上去,说不定要招人,二花,你从头至尾演示一遍,我拍下存电脑上,你们温故而知新也罢,新人培训也罢,都有个参考。”

    他这边弄好,招手叫冬青过来。

    “冬青,电脑上装了个打字软件,你抽空去练练,还给你带了本办公软件的书,有空也去琢磨琢磨。每次快递叔叔来,都会导入新订单......”

    阿东掏出手机,把手机文件导电脑上,手把手教她如何打开、编辑、保存、打印,演示完,起身让冬青亲自试了试。小姑娘到底不是第一次碰电脑,上手极快。

    “叔叔,我也要学!”寒梅蹭上前。

    阿东笑笑:“你当然也要学,不过,你还小,等姐姐和小姨学好了再教你,岂不更省事?对了,来弟呢?”

    大家环视一周,都不知她跑哪去了。

    此时,来弟正在家里,守着手足无措的母亲和满身血污的尸体。

    原来,罗母见老伴吐血身亡,吓得一屁股瘫坐地上,不知如何是好,远远一声炮响,才让她回过神来,她踉踉跄跄跑出家门,低头看到身上的血,边跑边把外套脱了,待跑到村办,正逢村长开动员大会。

    来弟站在外围,母亲上前一把拉住她,来弟的视线起初在村长那,被拖出几步后,才发现母亲那血淋淋的手。

    “妈,你怎么了?”来弟心里揪了下,捧起母亲的手左看右看。

    “不是我的血,是你爸的,他不行了,快去看看。”

    若不是母亲手上的血,来弟定怀疑消息的真实性,早上回家取小白花,父亲不站得笔直,还大声喝斥吗?明显好转了,怎就死了呢?

    来弟撒开腿往家跑,她的跑,没有临死亲人,最后一见的急切,她的跑,只为求证消息的真实性:死了?死了!

    不过,推门进家的一刻,她首先被血泊之中的父亲给震撼住了。

    罗父的体温渐渐退去,血也开始凝固,几只小虫围着他嗡嗡叫个不停,一切都显示这一家之主的落幕,可他落幕得如此不甘,眼睁着,嘴张着,拳握着,指向天空。

    “妈,我们赶紧给他擦拭干净,趁还有体温,给他换上衣服,让他安安心心地走。”来弟说得很平静。

    前些日子,她跟母亲商量,给父亲备下一套寿衣,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当然,寿衣是悄悄备下的,若让父亲知道,这一家之主,岂不要举起拐杖把她们一个个拍扁在地。

    母亲应了声,恍恍惚惚地正要进来弟屋里拿衣服,来弟又说:“妈,你先洗下手,免得把我其它衣服也弄脏了。”

    母亲又应了声,恍恍惚惚地洗手去。

    母女俩把人收拾干净,把地收拾干净,空中依旧散着淡淡的血腥味。来弟点上香烛,说:“妈,你在家守着爸,我到镇上去找麻姑。”

    麻姑死人见多了,早已见怪不怪,不过,见到罗父时,还是忍不住啧啧几声:“凶兆,凶兆啊!死人不闭眼,叫死不瞑目,死人不闭嘴,必出口伤人。”

    “那就让他睁大眼看看,没了他,我们能不能过上好日子,每年清明,我到他坟上烧香敬酒,再给他讲讲我们生活中的乐事趣事,到时,听他怎么回复。”

    “冬青!”来弟咳一声,给个眼神,问,“你怎么来了?”

    “阿东叔叔来了,叫你也去学学电脑。”

    “我现走不开,你回去,外公的事,暂不要讲,等阿东叔叔走了后再说。”

    冬青正要离开,罗母开口道:“冬青,既然来了,看下外公再走。”

    “他生前就不想见我,死了,又何必?”冬青说完,转身跑了。

    麻姑望着冬青的背影喃喃道:“哎哟,黄毛小丫头,嘴巴挺利害!”

    来弟瞥了麻姑一眼:“但从不出口伤人。”

第118章:否极泰来II

    09年春的一个普通周末,林芝兰加班回来,已过晚上六点,一进门,吕剑兵露出副嗷嗷待哺的可怜相:“老婆,我饿死了,晚上吃什么?”

    林芝兰满脸倦容,一屁股坐换鞋凳上,换下高跟鞋,站起再做几个伸展运动,那拧着的眉头,及眉头下显而易见的疲惫,渐渐舒展。

    “累死了,先眯会儿,等下我们楼底咖啡馆随便吃点吧。”她刚进主卧又转身出来,“被子没收吗?”

    吕剑兵望向阳台,不紧不慢道:“忘了!”说完,继续低头游戏。

    林芝兰斜睨的眼神中尽是不满,但她今天实在太累,懒得费口舌,直接走向阳台,拉开窗户探头一望:“你晒哪了?楼顶?”

    他们租的是小高层,楼顶确有公共晾晒处,但两人衣物,自家阳台内外晒晒,完全足够,一般不上楼顶。

    林芝兰阳台外没看到被子,回头却看到阳台里的大夹子,不免又惊呼道:“你晒被子不夹夹子吗?”

    吕剑兵一脸懵逼,懵逼之余还带着丝委屈和埋怨:“晒被子要夹夹子?你又没告诉我!”

    一句话呛得林芝兰无言以对。

    楼底有家咖啡馆,后厨排水沟盖板破了大半块尚未修,而被子一角恰好浸入其中,且不知被何物卡住,林芝兰半天拽不动,奋力一扯,“嘶啦”一声,被套破了。

    她拖起被子往垃圾桶走去,那破了的一角,沿地面留下一串污浊发臭的痕迹。咖啡馆里的香甜味、饭菜味扑鼻而来,可她再无食欲。

    这时,吕剑兵也赶了过来,林芝兰看看他穿戴整齐的大衣,再看看自身单薄的羊毛衫,一声喷嚏后,迎面与他擦肩而过。

    “老婆,去哪?我们里面吃饭啊?”

    “没胃口!”

    今晚,她本应枕着一席阳光入梦,现在却不得不盖着经久未晒的被子,闻着樟脑丸和压缩袋的双重异味入睡。

    吕剑兵至床前,带着讨好的语气:“老婆,我买方便面回来了,给你泡一碗?”

    林芝兰转个身,背朝外,脸朝里,没吱一声。

    第二天醒来,她依旧这个姿势,好似整夜都睡于枷锁中。她昏昏沉沉下床,待洗漱好,进厨房一看,顿时没了做早餐的心情。

    昨天中午,吕剑兵将剩饭剩菜热热,随便吃了餐,碗筷就此扔进水槽,加之晚上泡方便面的一副碗筷,现都脏兮兮,油腻腻,横七竖八地躺那等她洗。

    她摔门而出,“呯”的一声,屋里的吕剑兵,呼噜依旧。

    林芝兰身心俱乏,冬日清晨冷风一吹,又添了一层寒,她头痛欲裂,鼻子也塞得慌,路边早餐店喝了碗热粥,并未见几分好,不得已药店买了感冒药,再强撑着去菜场。

    回到家,林芝兰服下药,倒沙发里好好补了一觉,药物作用下,一觉醒来近11点,室内方便面余香,室外阳光灿烂。

    林芝兰忙翻身坐起,抱起被子往阳台跑,被子晒好,时间也不早了,她走进厨房准备中饭,水槽里的脏碗筷,非但没少,反而新增了上午的一副。

    林芝兰终于忍无可忍,走至餐桌边,一把夺下吕剑兵手机,厉声道:“你吃过,碗筷不洗一下吗?”

    吕剑兵没理直气壮地夺回手机,只是不情不愿地嘟囔道:“要我洗啊?这么油腻……”

    “你洗,油腻!我洗,难道就不油腻?现在去洗,洗干净了,我好烧饭。”

    林芝兰一扫往日的和颜悦色,不容商量,吕剑兵的懒,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见老婆正在气头上,倒也懂得服软。

    可是,连衣服、被子都晒不好的他,洗碗,其实也指望不上。待他洗好换林芝兰进去,台面地面,到处是水,叫林芝兰险些滑倒,而所谓洗过的碗,仅肉眼都能直观碗沿碗底残留的油垢。

    林芝兰连做几个深呼吸,心里默念:好吧好吧,不是千里马吗?不至于比驴笨吧?慢慢教且多教几遍,不至于学不会吧?

    林芝兰转入卫生间拿拖把,打算先把厨房拖拖干,可一进卫生间,一股浓重的异味扑鼻而来,马桶前端地面,积了一大滩稠黄液体。

    深呼吸再也无济于事,林芝兰冲出来一把夺下吕剑兵手机,连拉带拽地把他弄进卫生间,吕剑兵也显出了一丝不耐烦,连声嚷嚷:“又怎么了,能不能让人安安心心地打游戏?”

    “马桶这么大个口,为什么每次都对不准?上厕所前,就不能放下手机吗?这么简单的事,我说也说累了,做也做累了,从今天开始,弄脏的地面,都你自己拖干净!”

    林芝兰将拖把强塞到吕剑兵手里,扭头离去,但这看似强势的女人,餐桌边坐下,肘撑于桌面,脸埋于掌心,无声叹息。

    待收拾好心情,该干的活还得干,该烧的饭还得烧,当然,厨房地得先拖干净。

    可是,地拖干了,味却不好闻了,林芝兰忽然意识到什么,拎着拖把从厨房出来:“你拖过后没洗拖把吗?”

    林芝兰那将怒未怒的神情,紧紧绷在脸上,吕剑兵见状,忙替自己开脱解释:“我待会儿还得上厕所,到时一起洗,你有时不也两天洗一次衣服嘛!”

    一句话,又把林芝兰给呛住了。

    她瞠目结舌,出不来一句话,忤了好一会儿,才扔掉手中拖把,面无表情道:“吕剑兵,你是活了30年之久的地球人吗?我真怀疑你来自外星!”

    林芝兰脱下围裙,换上外套,离开这“外星人”之家,但她也不知该去哪,脚下的路,看似前后无阻,左右通畅,可她的脚步,跟着心的节奏,迈得极茫然,毫无方向。

    她首次感到了婚姻的崩塌,以前听同事讲婚姻中的各种狗血事件,总觉有些危言耸听,现在看来,也未必全然,自己若愿讲,明天到办公室,带给大家的,定是火星撞地球。

    30来天,尚处新婚,怎么就成了这样?!

第119章:旧恋I

    话说,罗父躺在他曾当家作主的地方,睁着眼,张着嘴,即不像活人,也不像死人,像蹩脚木匠雕刻的木头人。落于脸上的每一刀,都是粗制滥造的味道。

    麻姑拿张冥币盖在他脸上,催着下葬:“大凶,不宜久留。”

    送葬的人很少,哭的人更少,只有罗母是真真切切地哭。

    来弟抱着灵牌走在最前面,面无表情。二花扶着母亲,偶尔陪着掉几滴泪,冬青和寒梅跟在后面,完全无动于衷。

    一阵风来,吹起罗父脸上的冥币,那嘴随着冥币起伏而一张一合。

    “滚!”

    “滚!!”

    “滚!!!”

    冬青顿了下,扭头跑回去,找到拐杖,再急速返回,把它放在尸体身旁。

    罗母忽然被这拐杖锁了喉,哭声戛然而止,她惊愕地看着冬青从容淡定地退至身后。

    “你拿那东西干吗?”寒梅低声问。

    “他活着时,每声‘滚’都离不开它,死了,就跟着一起去吧!”

    送葬回来没几天,姐妹俩穿上招弟当初送的花衣裳,戴着悼念亡灵的黑袖章,两者组合一起,不知是自相矛盾,还是相得益彰。

    不过,无人关注。

    对大家而言,村里只不过少了个老头,还是个有点古怪,有点狠心,有点无理取闹的老头。即使罗母向村民描述他死前的惨状,这悲惨死去的老头,也没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阿东回到金州,向林芝兰汇报情况,说完,摸着林芝兰的肚皮说:“我汇报完,该你了!”

    林芝兰在他手背上轻拍一下,笑道:“你才出去两三天,肚子能有多大变化?有什么好汇报?”

    两人正说笑着,母亲在外面喊:“出来喝鸡汤了!”

    “妈,你每天给芝兰炖这个炖那个,辛苦了!”

    “辛苦什么?我不也跟着一起解馋?来,你给芝兰和囡囡盛汤,我再去炒个菜。”母亲走出几步,回头警告,“鸡腿,芝兰一个,囡囡一个,你不能吃的!”

    “遵命!”阿东在额上比划一下,做个敬礼的手势。

    “给奶奶吃,奶奶烧饭辛苦了!”

    “给囡囡吃,囡囡正在长身体呢!”

    “奶奶吃!”

    “囡囡吃!”

    祖孙俩互相推来推去,阿东拍板道:“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吃。”

    “好啊!”小家伙立即跳下椅凳,晃着小手跟奶奶石头剪刀布,待赢了才明白游戏规定,一脸的不高兴,“难道不应输的人吃嘛?”

    奶奶把鸡腿夹她碗里:“没关系,下次我吃啊!”说完,走进厨房。

    林芝兰望着这位婆婆的背影,忽然联想到另一位婆婆,不禁感慨:人与人之间,差距怎就那么大?!

    她回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了下阿东,阿东大叫起来:“啊呀,刚妈妈吻我的左脸蛋啦!”

    小家伙立刻跳下椅凳,在他右脸上亲一口,拍着手说:“好啦,左右对称啦!”

    林芝兰嗔女儿一眼,笑道:“你看爸爸脸上都是油。”说完,抽出纸巾给阿东擦,边擦边说,“肚里这个出来,看你还怎么左右对称。”

    “脸颊给孩子们,嘴巴给你,这不还是左右对称么!”说完,阿东嘴她一个。

    饭后,两人慢慢散步到书店。自盘下该店,阿东一直没时间打理,读书会也是有一茬没一茬的,不过,但凡办读书会,来的人不少,气氛也不错。

    “等回甘香这事走上正轨,‘每周一本书’的活动该搞起来了。”

    “你打算怎么搞?”

    阿东在下巴处比了个手势八:“你觉得你老公颜值怎样?”

    “帅!”

    “才华怎样?”

    “棒!”

    阿东哑然失笑:“你能不能别这么言简意赅!”

    “浓缩的都是精华。”

    阿东敛了笑,认真道:“是的,浓缩的都是精华。我打算把一本书,浓缩成半小时左右的读书会内容,拍成视频,建群卖视频或卖书。”

    “也可买书送单次视频,或把视频做成季卡、年卡销售,相应地送几本书。”

    “这个可以有!活动如果做得好,还可邀请作家作客读书会,甚至有的还不请自来呢。”阿东摸摸架上的书,有的已落了薄薄一层灰,“要做的事太多了,分身乏术……”

    待人招得差不多,回甘香卖得差不多,‘每周一本书’准备得差不多时,林芝兰的大肚皮也渐渐突显了。

    前几次读书会的视频拍摄,林芝兰都参与其中,后面孕吐得利害,阿东坚决不让她来——高龄孕妇,保胎为重。

    为了录制效果,现场仅限十名书友互动,本来全都是金州本地的,后来不得不应大家要求进行调整,好让周边城市的书友也能参加,更有甚者不远千里飞来,今天就飞来位高挑出众的女人。

    女人进来时,阿东略微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像往常一样,向众人寒喧致谢,正式开讲。

    全程,女人一句话都没有,只是默默看着他,待他眼神扫过来,及时递上一个笑容。

    读书会结束后,人陆陆续续离场,女人逗留下来,主动伸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阿东与她轻轻一握:“没想到你会来,这几年过得怎样?”

    “不好!你呢?结婚了吗?”

    “结了!”

    “结了?”女人一脸的惊讶和失望,“你不是不结婚吗?”

    阿东尴尬笑笑。

    “是个怎样的女人?”

    “跟你一样优秀的女人。”

    “即同样优秀,为何你当初没娶我?”

    阿东后退一步,与她拉开点距离:“对的人,对的时间,缺一不可。你这么优秀,一定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女人嘴边露出丝自嘲的笑容:“我这年纪,是朵黄花菜也蔫了,人不对,时间也不对,两样都缺,上哪找幸福?”

    “我太太比你大,还是单亲妈妈,幸福,哪有那么多年龄、身高、距离、门第的束缚。”

    女人目瞪口呆:“你……还是这样随心所欲不落俗吗?”

    女人这话说得算好听的,不好听的话按进肚里,闹出满腔的不服气。正这时,阿东看到门口身影,立刻迎上去:“芝兰,你怎么来了。这是Amy,老朋友......”

第120章:旧恋II

    09年春的一个普通周末,林芝兰加班回来,已过晚上六点,一进门,吕剑兵露出副嗷嗷待哺的可怜相:“老婆,我饿死了,晚上吃什么?”

    林芝兰满脸倦容,一屁股坐换鞋凳上,换下高跟鞋,站起再做几个伸展运动,那拧着的眉头,及眉头下显而易见的疲惫,渐渐舒展。

    “累死了,先眯会儿,等下我们楼底咖啡馆随便吃点吧。”她刚进主卧又转身出来,“被子没收吗?”

    吕剑兵望向阳台,不紧不慢道:“忘了!”说完,继续低头游戏。

    林芝兰斜睨的眼神中尽是不满,但她今天实在太累,懒得费口舌,直接走向阳台,拉开窗户探头一望:“你晒哪了?楼顶?”

    他们租的是小高层,楼顶确有公共晾晒处,但两人衣物,自家阳台内外晒晒,完全足够,一般不上楼顶。

    林芝兰阳台外没看到被子,回头却看到阳台里的大夹子,不免又惊呼道:“你晒被子不夹夹子吗?”

    吕剑兵一脸懵逼,懵逼之余还带着丝委屈和埋怨:“晒被子要夹夹子?你又没告诉我!”

    一句话呛得林芝兰无言以对。

    楼底有家咖啡馆,后厨排水沟盖板破了大半块尚未修,而被子一角恰好浸入其中,且不知被何物卡住,林芝兰半天拽不动,奋力一扯,“嘶啦”一声,被套破了。

    她拖起被子往垃圾桶走去,那破了的一角,沿地面留下一串污浊发臭的痕迹。咖啡馆里的香甜味、饭菜味扑鼻而来,可她再无食欲。

    这时,吕剑兵也赶了过来,林芝兰看看他穿戴整齐的大衣,再看看自身单薄的羊毛衫,一声喷嚏后,迎面与他擦肩而过。

    “老婆,去哪?我们里面吃饭啊?”

    “没胃口!”

    今晚,她本应枕着一席阳光入梦,现在却不得不盖着经久未晒的被子,闻着樟脑丸和压缩袋的双重异味入睡。

    吕剑兵至床前,带着讨好的语气:“老婆,我买方便面回来了,给你泡一碗?”

    林芝兰转个身,背朝外,脸朝里,没吱一声。

    第二天醒来,她依旧这个姿势,好似整夜都睡于枷锁中。她昏昏沉沉下床,待洗漱好,进厨房一看,顿时没了做早餐的心情。

    昨天中午,吕剑兵将剩饭剩菜热热,随便吃了餐,碗筷就此扔进水槽,加之晚上泡方便面的一副碗筷,现都脏兮兮,油腻腻,横七竖八地躺那等她洗。

    她摔门而出,“呯”的一声,屋里的吕剑兵,呼噜依旧。

    林芝兰身心俱乏,冬日清晨冷风一吹,又添了一层寒,她头痛欲裂,鼻子也塞得慌,路边早餐店喝了碗热粥,并未见几分好,不得已药店买了感冒药,再强撑着去菜场。

    回到家,林芝兰服下药,倒沙发里好好补了一觉,药物作用下,一觉醒来近11点,室内方便面余香,室外阳光灿烂。

    林芝兰忙翻身坐起,抱起被子往阳台跑,被子晒好,时间也不早了,她走进厨房准备中饭,水槽里的脏碗筷,非但没少,反而新增了上午的一副。

    林芝兰终于忍无可忍,走至餐桌边,一把夺下吕剑兵手机,厉声道:“你吃过,碗筷不洗一下吗?”

    吕剑兵没理直气壮地夺回手机,只是不情不愿地嘟囔道:“要我洗啊?这么油腻……”

    “你洗,油腻!我洗,难道就不油腻?现在去洗,洗干净了,我好烧饭。”

    林芝兰一扫往日的和颜悦色,不容商量,吕剑兵的懒,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见老婆正在气头上,倒也懂得服软。

    可是,连衣服、被子都晒不好的他,洗碗,其实也指望不上。待他洗好换林芝兰进去,台面地面,到处是水,叫林芝兰险些滑倒,而所谓洗过的碗,仅肉眼都能直观碗沿碗底残留的油垢。

    林芝兰连做几个深呼吸,心里默念:好吧好吧,不是千里马吗?不至于比驴笨吧?慢慢教且多教几遍,不至于学不会吧?

    林芝兰转入卫生间拿拖把,打算先把厨房拖拖干,可一进卫生间,一股浓重的异味扑鼻而来,马桶前端地面,积了一大滩稠黄液体。

    深呼吸再也无济于事,林芝兰冲出来一把夺下吕剑兵手机,连拉带拽地把他弄进卫生间,吕剑兵也显出了一丝不耐烦,连声嚷嚷:“又怎么了,能不能让人安安心心地打游戏?”

    “马桶这么大个口,为什么每次都对不准?上厕所前,就不能放下手机吗?这么简单的事,我说也说累了,做也做累了,从今天开始,弄脏的地面,都你自己拖干净!”

    林芝兰将拖把强塞到吕剑兵手里,扭头离去,但这看似强势的女人,餐桌边坐下,肘撑于桌面,脸埋于掌心,无声叹息。

    待收拾好心情,该干的活还得干,该烧的饭还得烧,当然,厨房地得先拖干净。

    可是,地拖干了,味却不好闻了,林芝兰忽然意识到什么,拎着拖把从厨房出来:“你拖过后没洗拖把吗?”

    林芝兰那将怒未怒的神情,紧紧绷在脸上,吕剑兵见状,忙替自己开脱解释:“我待会儿还得上厕所,到时一起洗,你有时不也两天洗一次衣服嘛!”

    一句话,又把林芝兰给呛住了。

    她瞠目结舌,出不来一句话,忤了好一会儿,才扔掉手中拖把,面无表情道:“吕剑兵,你是活了30年之久的地球人吗?我真怀疑你来自外星!”

    林芝兰脱下围裙,换上外套,离开这“外星人”之家,但她也不知该去哪,脚下的路,看似前后无阻,左右通畅,可她的脚步,跟着心的节奏,迈得极茫然,毫无方向。

    她首次感到了婚姻的崩塌,以前听同事讲婚姻中的各种狗血事件,总觉有些危言耸听,现在看来,也未必全然,自己若愿讲,明天到办公室,带给大家的,定是火星撞地球。

    30来天,尚处新婚,怎么就成了这样?!

第121章:治愈I

    Amy躺在床上,拿起手机,想撤回那条短信,补救内容简短如:对不起,发错了。

    是啊,肯定发错了,就自身与阿东那婆娘相比,颜值胜出绰绰有余,至于金钱、才华,她更有信心,她甚至觉得阿东娶个平平无奇的女人,已不配她的牵肠挂肚。

    可她在宽慰自己的同时,又替自己愤愤不平——阿东怎能不回短消息?

    她把写好的短信删了,改成:“我想你!”刚写完,又觉不妥,最终换了个“?”送出去。

    这次,她收到了回信:10:00,XX公园见。

    Amy从床上跳起来,冲进卫生间,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梳妆打扮。她早到近半小时,坐长椅上静静地等。正前方是妇儿医院,因为心情好,这临园而建的普通医院,在她眼里都透着股别样的浪漫情调。

    阿东来了,是牵着林芝兰一道来的。

    林芝兰冲Amy笑笑:“昨晚读书会结束实在有些晚了,我待会儿去做孕检,孕检完,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Amy的回笑很生硬。

    阿东松开林芝兰的手,轻声叮嘱:“过马路小心点。”

    林芝兰轻嗯一声,缓缓往前走,没有回头看阿东是否已坐下,以及坐在哪里。

    刚来时路上,阿东打趣她:“因为突然冒出的Amy,昨晚,我听见你在我心里哭了。”

    “乱讲!”

    “那呻吟了。”

    “乱讲!”

    “那肯定嘀嘀咕咕抱怨了。”

    “乱讲!”

    “至少默不作声地心生不安了。”

    这回,林芝兰默默看他一眼,没说话。

    “昨晚我一直在想,Amy若真如你所说那样心里还有我,我得跟她挑明,免得生出些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我约了她十点公园见,待会儿一起去。”

    “一起去?!”林芝兰瞪着眼望着他。

    阿东笑道:“你是我山头的压寨夫人,可不要你去压压场?你打个招呼再去产检,我跟她三言两语讲完就去医院找你。”

    阿东看着林芝兰的背影,在长椅另一端坐下,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Amy剜他一眼,扭头望向另一方。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阿东先开口:“Amy,感激有你相伴的那几年时光,但不管你承认与否,时光真是一去不复返,也许你还是当年的你,我却不再是当年的我了。”

    Amy依旧看着另一方,没有接话,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不好意思,我该去医院陪老婆做产检了,我会跟她讲,你赶飞机,地主之谊就免了。祝你早日找到人生伴侣!”

    阿东说完,快步追上前面那道背影。

    Amy至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唯恐一个字都会让自己更加不堪。她恨自己千里迢迢飞过来,又恨自己神经错乱发短信,更恨早年分道扬镳的一时意气,否则,否则......

    这时,阿东已追上林芝兰,两人的背影融为一体。

    否则,前面那个有人爱有人疼的大肚皮应该是她,她的脚步在从容之余,会更优雅,更轻盈。

    当两道背影钻进人流消失在街那头时,她忽然泪目,但她迅速抹净泪,像当初离开阿东一样,抬头挺胸,转身而去。

    这世上从不缺情场失意之人,离金州不远的谨城,还有一个。

    王俊自那次吐过,得了奇怪的厌糖症,但凡有点甜的,都受不了,为此,蛋糕店、甜品屋,他从不驻足,不过,这次他停了下来,并走了进去。

    “先生,要点什么?”柜台后站着位圆脸蛋圆身材的女孩。

    “啊......那个......刚出去那小帅哥手里拿的糕点,看上去蛮好吃的。”

    “他是我这的学徒,手里那款是DIY独品。”

    王俊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

    “要不这个您试试,也是桂花味的。”

    “他做的是桂花糕?”王俊顿了下,不等女孩回答,很随意似的接着说,“男人一般不太吃桂花糕。”

    女孩脸上泛起羡慕的神情:“他是宠妻狂魔,给老婆做的。”女孩眉头略微皱皱,“不过,我调过几次配方,还是没找到他要的那个味。”

    女孩正要把糕点取出来,王俊立马摇头:“不,不,谢谢,我不吃桂花糕,说实话,我有厌糖症,甜食不能碰。”

    “您这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

    “后天的。”

    女孩扫了眼柜里的糕点,取出其中一块:“要不这款试试?入口苦,咽下后才有一丁点的回味余甘。”她说话的同时,已舀了一小勺,递过去。

    王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连连摇头:“算了,怕吐,到时把你这吐脏了。”

    “你今日进来,就说明您对甜食有来自内心深处的渴望。我有个同伴,小时候家里穷,兄弟姐妹又多,一次她多吃了一块奶糖,家人都骂她自私,从此以后,她一吃奶糖就吐,可她总说,犹记小时候,把糖小心翼翼拿在手里,一点点舔,不舍得一口吞掉的样子。”

    “后来她好了吗?”

    “好了!”女孩头一扬,带着几分自豪,“我治好的。”

    “怎么治的?”王俊往前一步,贴回柜台,洗耳恭听。

    “简单!我起初在糕点里只融了1/5块奶糖,她没吃出来,还一个劲说好吃。接下就好办了,1/4,1/2,直至整颗奶糖放进去,她都没感觉。后来我坦言相告,她还不相信呢!”

    “聪明!”

    “这款糕点你可尝试一下,几乎没有糖。”

    “几乎,那就说明多少还有一点。”

    “要不,明天再来,我给你做个完全无糖的黑暗料理。”

    第二天,王俊如约而至。店家端出一块黑不溜湫的糕点,反复强调一丁点糖都没有,可王俊还是想到了她1/5,1/4的伎俩,犹豫半天,没接。

    这时,一个女孩进来买蛋糕,店家切一小块递过去:“你好,新品,免费尝试。”

    女孩欣然接受,刚入口,立马皱着眉,捂着嘴,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找垃圾桶,吐掉后又赶紧拧开矿泉水瓶,喝水漱口。

    “老板,你这什么黑暗料理,太苦了。”

    店家连忙说:“对不起!”取出一块常规蛋糕又说,“实在不好意思,刚忘记提醒你了。这给你,免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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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3901/ 第一时间欣赏展翅高飞上云霄最新章节! 作者:雨令非零所写的《展翅高飞上云霄》为转载作品,展翅高飞上云霄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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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翅高飞上云霄介绍:
我是一只笼中鸟/
空有翅膀/
却难以飞高/
终有一天/
我将冲出囚牢/
展翅高飞/
上云霄!展翅高飞上云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展翅高飞上云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展翅高飞上云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