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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更俗     大荒蛮神txt下载     大荒蛮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三章 自相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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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剑锋看着陈寻踏雪远去,消失在山脊之后,心里的震惊犹是未消,看那少年比他还要小两三年岁,修为竟然远在他之上,怕是已经突破蛮武六层巅峰,晋入换血第七层了,这叫他简直难以想象。

    虽然他是蛮荒少有的天纵之才,十六岁就练到蛮武六层,算是黑山部数百年以来都极稀罕的天才,而与七层换血看似只差一层,但实际上,中阶蛮武与上阶蛮武之间存在巨大的鸿沟,战力有着天壤之别。

    中阶蛮武专注淬练肉身,即使到六层巅峰,蛮魂神华也能外放,施展蛮魂战武,但时间持续极短;唯有到七层换血,精纯的气血才能支撑蛮武持续的施展蛮魂战武。

    与陈寻所不同的,普通蛮武非要晋入换血七层,蛮魂才会滋生灵识,则更有种种妙用。

    这从刚才那少年神乎其神、叫恶鱼深以为忌的通玄箭术,就可窥一班。

    古剑锋虽然已经开始淬筋练力,但要真正的成为上阶蛮武,还需要数年的锤练,才能晋入上阶蛮武。

    要不是那少年在岸上用通玄箭术牵制住那头恶鱼,古剑锋知道他与族中两名中阶蛮武绝难与那头恶鱼纠缠这么长的时间,还能保住性命。

    黑山五千族众,上阶蛮武仅有两人,对方不过十三四岁,竟然也有如此高深的修为?

    对方竟然还是乌蟒族人!

    他为什么要救他们?

    他难道不知道黑山、乌蟒为争猎之事,仇杀多年。

    他就算不是嗜杀之人,袖手旁观就可以了,他们四五十人落下冰河,绝大多数人都绝难从鱼腹逃生。

    这少年非但没有袖手旁观,出手相助,临了还将那么珍贵的灵药都拿出来,救古元一命,他是傻子吗?

    古剑锋站在雪地里,神魂交战,浑身湿透的他,叫寒风吹得浑身颤抖。

    “乌蟒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的少年强者?”另一名中阶蛮武也是震惊不已,

    “他应该就是杀死古雷、杀残古山的那个少年吧?”古元失魂落魄的说道,他自己都难以置信,但除此之外,别无合理的解释。

    “怎么会?”古剑锋心里更是震惊。

    那个乌蟒少年,除了他阿爸跟双足尽废的古山之外,黑山部再没有其他人见过。

    阿爸说这乌蟒少年潜力无穷,不尽早除掉,黑山部必受其害,这才决意派古雷、古山进入蟒牙岭深山劫杀此人,却未想古雷、古山进山后叫这少年杀得一死一残。

    要是此人就是阿爸所说的那个乌蟒少年,他更没有理由对他们施以援手,而不是趁机将他们四五十人赶尽杀绝。

    想到这里,古剑锋失魂落魄,怎么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古剑锋见古元两人跟他这副凄惨模样,而其他族人几乎都手无寸铁,这乌蟒少年真要是大开杀戒,他们这些人怕是无一人能活下来!

    “族主此时与山侗部的人,就围在乌蟒寨外,会不会有危险?”古元想到一事,惊悸的问道。

    “南獠重伤未愈,山侗部的人,也是两名上阶蛮武带队,与族主足够压制乌蟒全寨,多他一个不多……”另一名蛮武倒不觉得族主古护与山侗部联手,从乌蟒讨要一具金狼尸骸,会有什么问题,但也觉得应该赶紧派人去给族人报信,不然要叫那少年潜到族主附近,也是极具凶险。

    就是因为黑山与山侗联手围乌蟒,急需大量肉食,他们才冒险过来破冰捕鱼,未料竟叫乌蟒的人所救。

    古剑锋人神交战,**上身站在寒风之中,额头竟渗出冷汗,过了片晌,才咬牙说道:“我们找到阿爸汇合……”

    ***********************

    陈寻没有沿野马溪绕弯而上,而是直接翻出数道山岭,赶到野马溪的上游,但他人还没有进石寨北侧的狭谷,就已经感觉到异常。

    此时野马溪南岸的空寂谷地里,看不见一人。

    虽然此时漫山遍岭都叫冰雪覆盖,还没有开融化,但极寒玄气已然消退。

    就算熬过苦冬的乌蟒,寨子里还有不少储粮,但大家也绝不可能到这时候都留在寨子,不出寨子捕渔狩猎,以备春荒。

    陈寻将长弓取在手中,没有直接进狭长谷地,而是钻入东侧叫密林覆盖的山脊,从密林里往石寨潜去,只见狭长谷地的南面谷口,离乌蟒石寨千余米处,砌出一道低矮的石墙,数十顶兽皮帐蓬竖在石墙之后的谷地里扎营。

    粗粗估算,谷口营地里竟有不少于两百名他族蛮武,正警惕的防备石寨方向。

    除了南面谷口的营地外,乌蟒石寨两侧的险岭密林之中,还有不少持弓的精锐蛮武藏在其中。

    陈寻从更外侧的岭脊,绕到乌蟒的南面,却见乌蟒石寨南面的石坡地上,更是有六七十顶兽皮帐蓬以及更多精锐蛮武。

    看这架势,这些人竟是将乌蟒石寨牢牢围困在当中。

    黑山部的族长古护,正与数人站在另一头的岭脊上,察看石寨内的情形。

    陈寻眉头深深蹙起,他怎么都没想到蟒牙岭的蛮荒部落,刚熬过那么难捱的苦冬,就相互残杀起来。

    看着乌蟒石寨的寨墙之上,身披重甲的宗桑有如蛮荒战神,与数十蛮武正警惕的盯着围寨之敌,陈寻稍感宽心。

    乌蟒说到底还吃人少的亏,虽然乌蟒开悟蛮魂的中上阶蛮武,有二十人,不比黑山稍差,但普通蛮武太少,拢共也就一百来人。

    相比较之下,黑山部中上阶蛮武的人数,与乌蟒相当,但黑山部有五千余族众,关键时刻能拉出上千蛮武参与围寨。

    而看营地里,参与围困乌蟒的蛮武,还不仅黑山一部。

    与古护站在一起的两名黑脸大汉,身穿重甲,手持巨斧,锋锐的斧刃闪烁寒芒;远远看过去,这两黑脸大汉的气势竟不比任何一名上阶蛮武稍差。

    黑山部可没有这么多的上阶蛮武。

    单就黑山一部,还不足以为患,怕就怕黑山部与蟒牙岭北山的其他部族联手起来对付乌蟒。

    虽然黑山总与蟒牙岭的其他部族,虽然也时有磨擦,但乌蟒作为三十年前才迁到北山的新部族,更容易遭受黑山与其他部族联手打击。

    ******************

    陈寻待到天昏黑下来,才从黑山围寨的营地空隙里潜过去,但人还没到乌蟒石寨下,就叫人发觉。

    “有人闯营,要进寨子……”巡营的蛮武举起火把大声喊叫,顿时就像一块石块砸入平静的湖水里,惊起阵阵波澜,安静的营地像是一锅烧开的粥沸腾起来。

    陈寻用不着再掩藏行踪,埋头往乌蟒石寨墙下狂奔,正要发力跳上七八米高的石墙,左右“嗖嗖”两支火把砸过来,带着风声呼啸,声势竟是不弱。

    陈寻神魂震悸,单掌撑住石墙,身形一闪,即转身将砸来的火把踢开,火星四溅,照亮两把悄无声息的两支短矛,就像毒蛇信子一般,深深扎入陈寻身后石墙之中,这时矛柄才嗡嗡震响。

    这无声掷来的短矛好毒,如此之速,却悄无声息,一点破空激发的厉啸都未曾有,要不是陈寻灵识过人,只怕叫这两支短矛扎中后背才会知觉。

    矛杆虽短,但锋刃极长,露出在石墙外的一小截锋刃,在暗夜里闪烁寒光。

    重锋矛以及这种长刃短矛,说到底就是专门针对修练有成、肉身强悍的蛮武炼制。

    就算陈寻有蛮武七层的修为,筋骨皮肉都淬练到一个新的极致,但稍有不慎,叫这种重锋长刃的枪矛扎实,也是透体一个血洞。

    陈寻暗感,围困乌蟒寨的两大部族,营地里所藏的强敌,比他想象的还要多一些。

    陈寻一口气运转不过来,无法一鼓作气跳上寨墙,而后脊背叫两道凛冽杀机锁住,身形被迫从石墙半截处飘落到地。

    这时候,“嗖嗖”两支短矛,又怒射而来。

    这次不再匿踪藏形,两支短矛脱手即破空而来。

    短矛掠来,陈寻甚至能看到矛尖空气剧烈震荡,在火把照耀下形成一道孤形气浪,极速扩散,尔后才听到那几乎要将耳膜撕碎的厉啸。

    陈寻暗感自己是不是流年不利,还是选错进寨的地方,随随便便来两个人,投掷短矛竟有如此惊人之势。

    他挥舞铁弓,将两支短矛打成粉碎,右臂也不禁叫那两支射来的短矛震得微微发麻。

    他将筋骨淬练到一个新的极致,大半肉身又叫天地灵气重塑过,单纯以肉身强度,他甚至不在蛮武九层巅峰之下,此时右臂震麻,也可知这两支短矛怒射而来,所藏多么可怖的力道。

    然而不待陈寻心里抱怨什么,那两名蛮武就气势汹汹贴近杀来,手中的巨矛在火把照耀下,闪烁寒光,瞬间就化作重重矛影,似山岳压来,直要将陈寻碾压粉碎。

    陈寻没有趁手兵刃,只能右手持弓格挡两支长矛,“砰砰”接击,火星四溅,短短数瞬,陈寻就叫这两名蛮武逼到寨墙之下。

第四十四章 杀入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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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寻被逼到寨墙下,却非他不敌这两人。

    黑山营地惊动极速,短短十数息时间,就有数十人从帐蓬里提着弓矛钻出来,作势要围过来。

    陈寻就算修为再高,身陷这数十人重围之中,也绝对会万劫不复,更不要说黑山部在南门营地,更有古护等三四名实力还在他之上的九层巅峰蛮武。

    陈寻示弱被逼到寨墙之后,从帐蓬里钻出来的其他蛮武,果然都袖手旁观起来,笃实认为有两人拿长矛抢出,定能将这个看上去还一脸稚气的少年,斩杀在乌蟒寨墙下。

    其他人,只是拿弓箭、短矛,逼迫乌蟒寨墙上的蛮武不能从两侧接近救援。

    陈寻背抵石寨,黑幽蛮魂神华遍布周身,透漏淡淡凶煞气焰,右弓左拳,左锤右抽,格挡狂风骤雨一般的凌厉攻势,极瞬之间,就与两名蛮武接击十数手。

    陈寻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先用铁弓将一人攻势荡开,将其逼退几米之远,继而弓拳齐出,朝当前之人杀去,双手以重重战势将其淹没,激起层层气浪,更是有无尽玄寒之气透漏,割脸伤面,真正的杀招藏在双足,有如铁桩横扫,绝不容情的冲这人头颅上怒踢而去……

    陈寻退到寨墙下,围观的数十人不明所以,但逼近想将陈寻斩杀寨墙之下的两人,却是心惊胆颤,满心是苦,却吐不出来。

    当陈寻右腿有如铁桩横踢而来,声势之大,唯有近在咫尺的人才最有感受,激荡的气浪风雷震荡,而透漏的无尽玄寒之气,更是叫血液都冻得凝固!

    正当前的那名蛮武,顿感不妙:

    “不好!”

    那人也是甚为了得,面迎陈寻怒扫来的铁腿,几乎窒息,身形也叫玄寒之气冻得僵滞,但凭借数十年锤练的战斗本能,堪堪偏了一下头,而下一刻,沛然巨力直涌他的左肩,仿佛山岭横压,只着“咔嚓”一声响,整个身子就不受控制,像树叶一般横飞出去。

    左肩血肉还没有喷溅出,就在半空冻成血红的冰渣子落地……

    陈寻心间冷哼:六层巅峰蛮武而已,此时还想在他跟前争雄?

    这样的变故叫其他人都傻在那里,而陈寻手抓石墙,极速飘身爬上了寨墙。

    另一名蛮武见同伴左肩竟叫陈寻踢得粉碎,心里又惊又怒,看陈寻爬石上墙,紧随其后,脚踏寨墙突出的石块,高高跃起,直欲用重锋矛,将眼前这小子劈成两半。

    陈寻取出一根铁箭,搭在弓弦之上,怒射而去。

    陈寻张弓开弦之际,那人犹然未觉,暗感这么近的距离,他有足够把握,赶在这小子射出铁箭之前,就将此子劈成两半。

    然而电光火石之际,那人突觉陈寻身上如凶焰涌出的气焰好生吓人,凶煞之中又藏有股难言的极寒玄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挤在当中,他的身形甚至都因此在半空僵滞了一瞬。

    这是错觉?

    这不是错觉。

    下一极瞬,弦动如雷,搭在弓弦之上的铁箭,就脱弦似浮光掠来。

    那人身在半空中,只来得及下意识的挥矛往下格挡,然而极速之矛却打在空处,浑不受力,心头有说不出的难受,接着就觉胸口传来渗人的凉意,低头看去,身穿铁甲护体的胸口,竟然已叫那平淡无奇的一箭轰出巨大血洞,半片身子的血肉极瞬之间化作细碎冰渣,往四面八方激射,接着他的残破尸体就飘然落下,“砰”的一声咂在地上……

    墙下数十蛮武,避之不及,都叫这漫空血肉洒得满头满身,但看落在地上半片残躯,心里皆生寒气,竟无胆气再欺身上前。

    他们没有欺近寨墙感受那可怖气息,实难想象那看似平淡的一箭,竟有如此威力,竟是如此可怖。

    陈寻通玄一箭射杀六层蛮武的无敌战姿,这一刻就深深的烙在墙下众人心魂之上。

    ***********************

    “阿寻,”宗桑披甲持矛奔上寨墙,看清陈寻染满血迹的脸,激动的哇哇大叫,“真是你这臭小子,你还活着啊,大家都以为你这个死小子死在外面呀!”

    陈寻犹有闲暇的从箭囊里抽出一支铁箭,搭在弓弦上,眼睛闪烁黑幽光焰,看着寨墙下的众人。

    围寨众人神魂惊凛,直觉似叫一头荒古凶兽拿血舌舔噬到神魂一般,心里有说不出的寒意,知道没有人能在这么近的距离逃过这一箭,都忙不迭的往远处惊退。

    待围寨众人退远,陈寻这才放下弓箭,就见宗桑左脸颊竟然脸皮连同脸都削去一块,留下可怖的伤痕,实不知他离开的数月,乌蟒发生了什么事,问宗桑:

    “阿叔,怎么这么多人围寨,乌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公跟宗崖呢?南獠叔呢,宗凌、南溪他们呢?”

    “南獠他们在北寨,都好得很。你快跟我去见阿公,阿公这些日子就念叨你在外生死不明,醒来时说死前不能见你一面,他死都不能瞑目……”宗桑说道,抓住陈寻的手臂,跳下寨墙,就往石殿跑去。

    陈寻没想到阿公宗图受创会如此严重,胸口整个深陷下去,灰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多日昏迷不醒的三角老眼,这时生出些感应,但眸子里神魂暗寂,唯在看到陈寻走进石殿的一瞬,才闪出一丝光彩。

    陈寻伸手阻止阿公说话,将怀里酣睡的玄豹掏出来,丢石殿地上,又取出青铜小瓶,倒出一枚九元养窍丹,喂入阿公宗图的嘴里。

    九元养窍丹虽然是真阳境的筑基培元灵药,但所含灵蕴药力,不亚于任何二品级宝药。

    灵丹入喉,宗图即感到滚滚药力,化入他的百骸气血之中,护住他枯寂近灭的生机。他也知道灵药难得,询问阿寻荒原之行不在一时,当即盘膝而坐炼化药力,修补他在生死线挣扎多日的残破身躯。

    见阿公稳住伤势,陈寻才稍稍放宽心。

    这时候其他人也都知道陈寻回寨,陆续赶到石殿来。

    看到宗崖左袖空荡荡的悬在腰间,左臂竟然齐肘而断,陈寻心生巨痛,愤恨的拿起铁弓,将石案砸得石屑四溅,吼道:“该死的古护,亏我救他儿子!”

    “阿崖这伤,不是黑山部伤的,”

    南獠瘸着腿,走过来坐下,如视奇珍的看着在湖泽荒原苦修数月才回寨子的陈寻,说道,

    “两个月前,狼群袭寨,寨子里伤亡很惨重。那一战,我与宗桑,还有巫公,将领头的金狼诱入寨中围杀,原打算春后用这头金狼的血肉再开魂祭,不想走漏消息,黑山部就与山侗部联合起来,要逼我们将那头金狼尸骸交出去……”

    金狼?

    陈寻暗感乌蟒所遇的狼群应是青狼的一支,而所谓的“金狼”,应该只是头狼之一,倘若他在大孤峰遇到那头神狼过境,乌蟒怕是没有一人能活下来。

    陈寻看石殿里的众人,身上几乎都留下可怖的伤痕,也有好些熟悉的面孔没有出现,叫陈寻心生不详之感。

    而就连大家重视保护的宗崖,也在苦战中叫金狼咬断左臂,可见两个多月前的拒狼一战是何等的惨烈。

    只是众人满脸的浑不在意,一副看淡生死的样子,陈寻心里更觉沉重,或许这才是蛮荒族人的宿命,性命极贱,故而能悍不畏死。

    “你不是说出去一个月就回寨子的,怎么一走就是四五个月?”

    宗崖浑不在意他左臂残断,相比较那些丧命狼牙之下的族众蛮武,他要算幸运的,他坐到陈寻的身边来,问道,

    “大家都猜你死在外面了,阿公说你一定会吉人天相,说不定被困在哪里,还打算这两天就让宗桑叔带人进荒原找你,不想那狗日的古护,竟跟山侗部勾结起来,要夺那头金狼尸骸。真他娘的,欺人太甚了!大家都说了,就是全寨战死,也绝不把金狼交出去……”

    陈寻伸手摸了摸宗崖空荡荡的袖管,只可恨九元养窍丹没有断臂重生之能。

    “没有什么,”宗崖浑不在意的说道,“就是以后不能练弓了,用矛也很不方便,但我这两个月,刀技有很大进展呀。不知道你数月苦修,修为有没有超过我?”

    “你小子就不会谦虚点,阿寻一箭将山侗部的石川射杀,你能吗?”宗桑伸手在宗崖的后脑勺拍了一下。

    “真的,”南獠欣喜的问道,他刚才在北寨值守,没看到陈寻从南寨突入的情形,真没有想到陈寻一冬不见,修为竟然精进到将山侗部石川一箭射杀的程度。

    乌蟒又多一强助,就更有跟黑山、山侗两部对抗的底气,但又有些难以置信,南獠问道:“石川即使没有突破中阶巅峰,就只差毫厘,阿寻真的就在寨墙上,将石川上一箭射杀?”

    “那还有假?”宗桑翻着白眼,说道,“黑山部的古雷就丧命阿寻手里,阿寻进湖泽荒原数月苦修,修为怎会没有一点精进?”

    陈寻数月前在密林里苦战黑山部古雷,说到底还是趁古雷大意轻敌,才能格杀他,回到寨子里,在到访的苏氏众人跟前,说是偷袭到手,其实也没有错。

    当时陈寻确实没有与六层巅峰的蛮武,正面相抗的实力。

    南獠心里当然清楚,偷袭得手跟正面射杀一名六层巅峰的蛮武,差距有多大。

    只是看陈寻这样子,怎么都不像突破六层巅峰,进入七层换血蛮武境界的样子。

    蛮魂神华极性暴烈,修练蛮魂淬筋练力,周身血筋会变得又粗又大,最终浮凸起来,就像天生的图腾——这也是乌蟒判断蛮武有没有炼到第六层以及更高层次的显著标志。

    陈寻在小孤峰崖头之上,受电蛇雷光致命重创,后脊背的血肉都化作灰烬,尔后魂海本体自发神华具六臂巨魔相,汲取天地灵气修补他受创的身体,差不多就将他的身体重塑了一遍,体表自然不会再留下蛮魂淬筋的痕迹。

    陈寻数月苦修归来,甚至还变得细皮嫩肉一些,石殿里的众人,都难想象他已有上阶蛮武的实力。

第四十五章 苦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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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陈寻寨墙一战,可不是只有宗桑一人看到。

    宗崖却是笃信无疑,他看了一眼蜷在陈寻脚边的幼豹,踢了一脚,问道:“这只狸猫,你从哪里捡回来的,怎么就知道睡啊?”

    陈寻哈哈一笑,都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大家,这头嗜睡的嗜睡幼兽,是他从大孤峰深山里带回来的一头小玄豹,只是皮色跟寻常的玄豹有很大差异,也不知道是发生变异,还是母豹子跟其他荒兽偷情而生。

    他见阿公宗图还在盘膝炼化药力,心想一些事还是待跟阿公商议过再做决定,便换了话题,跟宗崖说道:

    “阿公有没有让你练大鹏秘掌?”

    “左手断了一截,不能双手握矛,只能练大鹏秘掌。只是拳掌练得再厉害,还是难挡刀矛……”宗崖说到这里,还是难免有些丧气。

    修到蛮武换血七层,贯注蛮煞,拳掌硬如神铁,也有极大威势,但与同等境界的人相敌,还是难挡神兵利器。

    黑山与山侗不敢贸然攻寨,说到底就是秋后陈寻从苏氏手里换得一批兵甲,叫黑山与山侗深有所忌。他们两部联手,就算有能力将乌蟒灭绝,但蛮武族众伤亡过重,也只会害自己沦为他族眼里的肥肉。

    “那就好,”陈寻说道,“我在荒原数月,又想起一些事情,大鹏拳势或许可以融入刀势之中,可以教你……”

    “真的!”宗崖欣喜的问道。

    “我骗你做什么?”

    寨墙上的防备不能松懈,谁也不知道黑山部、山侗部会不会突然攻进来。

    过了片刻,除了宗桑、南獠、宗崖三人外,其他人也都回到寨墙上戒备。

    南獠与宗桑守护巫公宗图炼化药力,看巫公宗图身上渐散发出勃然生机,想来是压住伤势了,修为甚至有进一步突破的迹象,也不知道陈寻此行湖泽荒原,又遇到什么机缘,当真是又惊又喜。

    巫公宗图身为九层巅峰的巫蛮,是乌蟒不可或缺的战力,而他的智慧更是带着千余族众在蟒牙岭北山扎根生存的关键。

    南獠不以为离开巫公宗图,他有能力率领族众在这生灵涂炭的北山艰难的生存下去。

    南獠甚至打定主意,要是巫公宗图不幸逝世,他就只能将巨狼尸骸交出去,然后率领族人从蟒牙岭迁出去。

    只是茫茫荒原,离开这个好不容易扎根的石寨,千余族人又能到哪里挣扎求存?

    陈寻坐在一旁,听宗崖述说过去数月,乌蟒如何从寒潮苦冬中煎熬过来,心里也是沉痛。

    全寨千余众,冻死的老人以及病弱的妇孺,就有近百人。

    入冬后,蛮荒异兽频频下山,但这些凶兽猛禽极少成群出动,即使靠近寨子,寨子里抛三五头活兽出去投喂,也差不多能打发,并没有给寨子带来多惨重伤亡。

    真正恐怖可怕的,还是从湖泽荒原而来的兽群。

    两个月前近千头青狼的围攻乌蟒,才叫乌蟒创痛不已。

    开悟蛮魂的中阶蛮武,五人丧生狼口;一到三层的初阶蛮武,更是死了四十六人。

    最终好不容易将领头的金狼单独诱入寨中,宗桑、南獠与阿公宗图等人艰难围杀,才逃过亡寨之劫。

    然而阿公宗图为杀金狼,施展远超过他此时境界的巫术,几乎将全部的生命力都透支掉;这两个月来只是苦苦的吊着一口气的命没有撒手归去。

    宗崖也是那一战,左臂齐肘叫那头金狼一口咬断……

    南獠右腿骨也给咬断,虽然保住右腿,现在走路却有些瘸,修为也大为减弱。

    幸运的,那头被诱入寨中的巨狼被斩杀后,狼群就退了。

    而在阿公宗图的坚持下,所有有修练潜质的孩童都重点保护起来,没有一人伤亡;这些是乌蟒再度崛起的种子。

    只是大家没有想到,好不容易将寒潮苦冬熬过去,黑山部与山侗部就联手过来趁火打劫,要乌蟒将那一战的收获都交出去。

    陈寻这才知道,南下的狼群,到蟒牙岭后,实际分作好多股,分别袭击北山的不同部族村寨,不然蟒牙岭没有一个部族能同一时间承受数万头青狼的袭击,就不知道蟒牙岭以前的部族,有没有受到狼群的袭击。

    在兽袭中,北山五六十家部族,差不多有三分之一没能守住,就全寨覆没、全族灭绝;就算守住,也跟乌蟒一样,伤亡极度惨重。

    黑山部要好一些,但也好不了多少,此时急于想恢复元气,就打起趁火打劫的主意了;而且跟乌蟒也是新仇旧恨,打算一起算清楚。

    陈寻估计蟒牙岭北山五六十个部族,差不多生存有十五到二十万蛮荒族人,未曾想会近一半人没能熬这个寒冬。

    这个寒冬真是叫人心苦啊!

    陈寻想到那头在大孤峰所见的神狼,要是那头神狼就是狼王,身处狼群之中,又食得恶猿的荒古血脉,这以后恐怕就算是传说中的天元境强者,都未必能伤其分毫。

    在下一个十年寒潮席卷湖泽荒原之时,乌蟒还能不能幸运逃过劫难?

    **********************

    到半夜,巫公宗图才将九元炼窍丹的沛然药力勉强炼化,垂死多日、枯寂无神的三角老眼,也透漏几分勃勃生机。

    “阿公醒了……”陈寻与宗崖移步坐到阿公宗图的身边。

    宗图这些天意识时昏时醒,对发生的事情都大体清楚,只是苦不能言。

    这时他醒过来直接拿起石案上的一只陶碗,冲着宗桑的铁头就砸过去,破口大骂:

    “你个混账,你是要害乌蟒灭族啊,你个混帐!你说,是那头死狼重要,还是全族千余老小的性命重要!你们公推南獠当族长,你们这时候怎么又不听他的话?”

    陈寻这才知道南獠主张委屈求全,将金狼尸体交出去,以求保全族众;宗桑则强烈反对。

    而全寨在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伤亡,才将那头巨狼斩杀,黑山、山侗竟然在这时候趁火打劫,绝大多数愤怒的族众、蛮武都站在宗桑这边,要跟黑山、山侗死战到底。

    巫公宗图与巨狼一战之后,身受重伤,陷入昏迷,口不能言,也是苦于口不能言。

    蛮荒生存艰难,看过太多的族灭寨亡,巫公宗图知道,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苦口婆心的说道:“天亮,我就出寨,找古护谈,看他们要什么条件,才答应退走!”

    “阿寻在外面苦修数月,战力不在上阶蛮武之下,一箭就将山侗部石川射杀在寨墙下。我们好不容易熬到现在,熬到阿爸你醒过来,为何不将古护那些鸟货杀个卵朝天,还反过来还要向他们屈膝下跪?我想不通!”

    宗桑头硬得很,一只陶碗在他头上砸得粉碎,却半点都没有伤,闷声坐在那里,不听他阿爸的使唤。

    “阿寻,你说呢?”巫公宗图看向阿寻,见他脸颊还显稚嫩,但知道这个少年眼睛里藏着的老成智慧,实非徒有热血的宗桑能及。

    陈寻心想阿公宗图苏醒过来,再服用一枚九元养窍丹,就能恢复巅峰鼎盛,加他与宗桑、南獠,确实是能将围在寨子外的黑山、山侗部的蛮武杀个措手不及,但是将这两部杀溃之后,残局怎么收拾?

    乌蟒此时并无实力压制蟒牙岭北山的部族,也无实力彻底兼并黑山、山侗两部,而乌蟒昔日的大敌,无不对乌蟒存有戒心。

    不要说沧澜苏氏了,就连蟒牙岭南山的鬼奚部,也绝非此时的乌蟒所能抗衡。

    阿公宗图率领族众,迁入蟒牙岭北山忍辱负重,不容易啊。

    “我回乌蟒时,古护之子古剑锋率族人在野马溪上凿冰捕渔,不料水下有异兽食人,我帮他们将异兽赶走,又送了些丹药给他们疗伤。”陈寻只是将他途中遇到古护之子古剑锋的事情说出来。

    “古剑峰那个王八崽子,你怎么去救那个王八崽子?”宗桑急得额头青筋暴露。

    “救得好,”巫公宗图拍着大腿,跟南獠说道,“这么看来,也不用你我亲自出寨跟他们谈了。你让人将巨狼送出寨去,再让人问问古护,得了这头巨狼,黑山部十年之后,是不是就能不受寒潮兽袭之害,是不是就能在蟒牙岭北山称王称霸?”

    “金狼是要送出去,但也不能叫他们这么就轻易得了,不然他们以后对乌蟒索求无度,也是害事,”陈寻想了想,跟阿公宗图说道,“我们怎么也要叫他们付出些代价……”

    “对,叫他们付出些代价!”宗桑拍着大腿说道,现在他们明明占了强势,还要一味忍让,不是他的性格。

    听陈寻说过,南獠点点头,说道:“阿寻说的有道理,山侗、黑山这次也伤亡惨重,才不敢强攻石寨,我们开出这样的求和条件,他们也没有脸拒绝。”

    陈寻随阿公宗图、南獠他们到厢殿去。

    那头金狼尸骸封存一块巨大的河冰之中,除了半颗头颅被打碎,血肉模糊之外,其他都还栩栩如生,浅金色竟还保留有生前的几分凶焰气势,叫人望而生畏。

    陈寻与苏棠在大孤峰的溪谷里,看过两头差不多体形的巨狼卧尸溪衅,毛色也是浅金,但比起那头体形秀小的神狼,实际上都要差一大截。

    但就算如此,这头被河冰封住的金色巨狼,也绝对是堪比还胎境天蛮强者的凶兽。

    真是难以想象,阿公跟宗桑、南獠他们合力斩杀这头背脊就高两米多的金色巨狼,是何等的惨烈跟艰难!

第四十六章 杀或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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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脂火把哔哔作响,火焰摇晃,帐蓬里压抑得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

    石川尸体横放在冻得铁硬的地上,半片胸膛几乎给炸开,豁大的血洞露出森森白骨,也都破碎不堪。

    作为中阶巅峰的蛮武,全身骨骼都已经淬练到坚硬如铁。

    虽然就算一根精铁铸造的柱子,也不是不能踢断,但帐蓬里有谁能射箭将坚如铁铸的骨骼打碎成这样子?

    蟒牙岭北山之中,哪个部族有这样的神箭射手?

    古剑峰看着石川胸口的血洞,也暗暗心惊,心想陈寻真要是在野马溪衅对他们心生杀机,他与古元等四五十人,绝对逃过一劫。

    “求族主同意古元带妻儿老小离开寨子!”古元跪在冰寒泥地里叩头恳求。

    古护铁青着脸,沟壑纵横的老脸,在火光映照下,丑陋狰狞。

    见古元打定主意要带妻儿离开寨子,绝不参与到黑山跟乌蟒的厮杀中去,古剑锋一方面担心古元一家老小无法在荒山野岭之中生存,一方面也担心阿爸震怒之下,惩戒古元。

    想到这里,古剑峰也跪下来苦劝阿爸:

    “阿爸,陈寻于孩儿有救命之恩不提,但他箭术通神,百米之内,几乎无人能躲过他的射杀,就算将乌蟒强攻下来,但损失惨重,又怎是黑山、山侗两部所能承受?”

    山侗部两名上阶蛮武石罗、石岌两人默不作声,阴脸看着古护。

    古护心神交战:现在他是骑虎难下!

    山侗部是他邀来,而山侗部的大将石川又丧命陈寻箭下;除了石川之外,山侗部还有一名中阶蛮武叫陈寻踢碎左肩,与古山一样,几成废人。

    在寒潮兽袭之后,这样的损失,大得叫人难以想象,他此时要说出从乌蟒石寨外撤围,山侗部怎会甘愿?

    更何况,古辰需要金狼的兽心血保命!黑山部不能只剩一名上阶蛮武。

    大帐之中,陷入可怕的沉默之中。

    过了片晌,帐蓬外有人奔来:

    “族主,乌蟒有人出寨!”

    古护只当乌蟒仗着强援进寨,要趁夜袭踏帐营,拿起重锋矛就冲出帐蓬,率众赶上去拦截。

    然而走出帐蓬,就见岭脊下乌蟒石寨南墙,照一排火把照得通明,就见十数人站在寨墙上,用绳索将一块巨大的河冰吊下来,河冰里封冰的恰是传说中被乌蟒诸人合力斩杀的那头金色巨狼。

    寒潮袭来,几乎北山所有的部族都受到狼群的袭击,黑山部也受到上千头青狼的围袭,损失惨重,但袭击黑山部的狼群,头狼体形也没有这样的巨大、毛色没有这么精纯,最后还负伤逃走。

    乌蟒将这头巨狼吊出来,是什么意思?

    求和吗?

    乌蟒死守石寨多日,势要决一死战,这时候强援入寨,却又吊出巨狼求和,是什么意思?

    古护心里惊疑不定。

    “古护、石罗,你们敢上前说话?”

    声音传荡而来,古护听了心惊,远瞅火把之下,站着那人,不就是传说身受重伤、垂危待死的乌蟒巫公宗图吗?

    宗图的声音如此洪亮,哪里像是受伤未愈的样子?

    怎么可能?

    难道宗图从来都没有受伤,而是乌蟒一直都在示敌以弱?

    古护额头渗出冷汗,他实难想象,他们要是强攻进乌蟒石寨,落入宗图设下的陷阱,会是怎样的惨烈?

    宗图邀阵,古护倒不至于不敢上前说话,当下与古罗走下山岭,横身站在乌蟒石寨之前,却见乌蟒寨墙上又下来数人,将封在河冰里的巨狼抬到寨墙前两百米处的空地上。

    “古护、石罗,寒潮十年生发,狼群袭寨,各部族都伤亡惨重。大家都极需休生养息,你们率众围我乌蟒,就算灭我乌蟒,你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宗图手持骨杖,颤声质问,心里也气愤之极,但为大局,不得不克制愤怒的情绪,继续说道,

    “就算我乌蟒识时务,将巨狼献出,你们得了,十年之后,寒潮再次生发,大股兽群袭来,黑山、山侗又能夷然无损,又能确保逃过亡族灭寨之祸?”

    “宗图,废话少说,山中奇珍,从来都是强者拥之,这是蟒牙岭千年不变的铁律。你要不愿献出巨狼,就拿手中弓矛说话。”古护震声喝道,拦住宗图的话头,心里愧疚不愧疚另说,但自家气势不能弱了。

    “好,千年铁律,那咱就照千年铁律说话。巨狼就放在两百米外,我族寨墙之上就凭六把铁弓说话。你们要能在天亮之前取走,乌蟒从此之后,绝口不提此事,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倘若黑山与山侗两族,天亮之前,不能将巨狼取走,请你们也不要再提今日之事——可好?”宗图说道。

    古护看向身侧的山侗部族主石罗。

    “好!”石罗沉声应道,“山侗与黑山,今夜取不走巨狼,也无脸再在此纠缠。”

    陈寻与宗图等人,将铁弓握持在手,抽出铁箭搭在弦上,注视寨墙下,看黑山、山侗如何从寨墙下,将这头巨狼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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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胎巨弓可射杀六七百米远,而在宗桑、南獠这些上阶蛮武手里,威力更是惊人。

    乌蟒从苏氏换得十张铁胎巨弓,但有四张损毁,此时还剩六张可用,除开其他人,以陈寻、宗桑、南獠三人持弓最为凶险。

    看石川胸口轰开来的血洞,石护都不觉得他能进入二百米内,在陈寻、宗桑、南獠三张强弓之下,能全身而退。

    而巨狼封在河冰之中,整体重愈万斤,他怕是要与石罗、石岌三人合力,才能在六张巨弓的威胁之下,将巨狼取回。

    而在铁棱锋税箭簇的射杀之下,寻常铁甲及护身蛮煞,都难削其威。

    寨墙之上六张巨弓要是合力起来专注射杀一人,他与石罗、石岌三人,修为再强、肉身再是强悍,怕都难逃一死。

    暂时退回到岭脊营地的古护,越想心里越惊:

    古辰身受重伤,此时只是用灵药拖住残命不死,非要取巨狼的兽心血才能治愈,但他要身死乌蟒石寨之前,又不能取回巨狼,黑山部从此就将任人宰割!

    而山侗部同样承担不起一名上阶蛮武被当场射杀的损失。

    乌蟒巫公宗图的提议,看似合理,也难叫人拒绝,但此中暗藏的杀机,也叫人心惊,进退两难。

    “阿爸,我带人去取那头巨狼。”古剑锋说道。

    “不行。”古护阴着脸,断然说道。

    “孩儿要是死在乌蟒箭下,绝无悔怨!而陈寻对孩儿有救命之恩,我这条性命也应该在寨前还给他。”古剑锋坚持道,他不能像古元那般脱离寨子,而黑山与乌蟒数十年纠缠的仇恨,也不可能因为他而消,或许死在乌蟒石寨前,是他应得的宿命。

    “扎木牌!”石罗说道,“我看过鬼奚攻人城寨,巨木连成木牌,可挡箭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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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黑山与山侗两部,竟然将好几棵直径都三四尺的大树,用铁矛扎串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挡箭木牌,由十数蛮武扛着逼近寨墙,陈寻暗感战争还真是催生人的智慧啊。

    陈寻看了阿公宗图一眼,他与宗桑、南獠三人联手,定能将这张看似坚不可摧的挡箭牌轰成碎片,而黑山与山侗的蛮武,想要将巨狼与河冰加在一起重近万斤的巨物,拖出他们六七百米的射程之外,此间的时间足以叫他们每人都射出四五支铁箭……

    “射伤、射残,不要射死。”宗图说道。

    “千年铁律如此,死了也是他们命薄,怕他们来咬我?”宗桑不忿的说道。

    “射腿!”宗图压着声音,三角老眼虎视眈眈的盯着宗桑,待他再有一句反驳,手里骨杖就会狂敲过去。

    “便宜这些孙子!”宗桑愤愤不平的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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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护叫人苦劝,没能亲自下山去抢那头巨狼,但看到那只巨大的木牌,在三支铁箭的轰射之下,竟然不能支撑片刻,就分崩碎裂,手足瞬时变得冰寒。

    黑山与山侗十二名中阶蛮武,都暴露在乌蟒六张铁弓的射杀之下,不要说他的儿子古剑峰是黑山数百年来罕见武修奇才,就是其他五名黑山蛮武一起丧命乌蟒寨墙之前,黑山也必然从此一蹶不振。

    箭如浮光,在寒夜闪烁夺命的幽光,古护虽不畏生死,这一刻也心痛如绞,虎目闭起,两行热泪滚滚涌出:

    要是时间能返回一盏茶前,他决意不会再想去取这头金狼,想来古辰也能谅解他为何放弃!

    石罗也不忍看着岭脊下的修罗场,也不敢想象损失八名中阶蛮武之后的山侗部,还怎么在蟒牙岭北山挣扎生存下去?

    围在古护、石罗身边的两族蛮武,痛得更是大叫,虎目怒睁,直欲要拿刀矛冲下山岭,冲入那一片箭雨血海之中,乌蟒决一死战!

    如风箭声停息之后,古护久久不敢睁开双眼去看岭下惨状,良久听得剑锋在山下一声叫唤:“阿爸!”

    古护蓦然睁开双眼,才见剑锋等人拖着封住巨狼的河冰,已经走到山脚下,他们双腿插满箭矢、血流成河……

    而宗图、宗桑、陈寻等人,已经下了寨墙,火把熄灭,寨墙之上一片暗寂,但那呼呼振荡的箭响,似乎还在山谷里传荡,震撼人心。

第四十七章 改良丹方

    黑山、山侗围在石寨外的人马,连夜就撤了出去,左右山岭除了偶尔传来的兽吼禽鸣,又沉浸在难得的沉寂之中。

    “蟒牙岭北山,谁没有经历过生死大劫,谁没有见过血流成河?”巫公宗图站在石殿之上,望着黑山、山侗两族的蛮武从远处的山脊撤走,微微长叹,说道,“在北山,杀人容易、让人屈服难啊!”

    十年一度的寒潮,兽群大举南下,才是蟒牙岭北山诸部族的面临生死大劫。蟒牙岭近三分之一部族灭亡,而在湖泽荒原深处、择高岭而居的蛮荒部族,伤亡更是惨重。

    乌蟒仅有千余族众,没有一名天蛮,陷入无穷的杀戮之中,只是自取灭亡。

    身处夹缝,生存不易。

    陈寻心想此间事能如此平息,也算是圆满,跟阿公宗图说道:“阿公,我扶你下去歇息。”他还有好些话,要跟阿公宗图说。

    宗桑、南獠还有好些事要忙,陈寻就先扶宗图进石殿休息,将他这次北进湖泽荒原、修为精进的原委,说给阿公听。

    不过,苏棠授他伏元功、缚龙诀以及九元养窍丹炼制之法的事情,陈寻并没有如实说出。

    对此时的乌蟒来说,伏元功、缚龙诀以及九元养窍丹炼制之法,都是无法承受之重,苏氏也绝不可能轻允这些玄功绝学流传出去,一旦消息泄漏,必会给乌蟒带来灭族之祸。

    陈寻也不想阿公整日提心吊胆,就没有将这些事说给他听。

    陈寻从怀里掏出装九元养窍丹的青铜小瓶:

    “离开湖泽荒原时,苏棠帮我炼制了一些九元养窍丹。此丹有换血易髓、培元养窍之妙,族中蛮武淬筋练力之后服食,更容易晋入七层换血境。伤重之人,服丹也能保一线生机不灭。我身上留一些,大体够用了;剩下的,阿公你都先留着,塑造族中可造之材……”

    陈寻倒出十粒九元养窍丹,贴身藏好,剩下的连同青铜小瓶都交给阿公宗图。

    九元养窍丹的奇伟药力,巫公宗图早就深深体会。

    开悟蛮魂之后,利用蛮魂神华淬练筋骨皮肉,只要勤练苦修,晋入六层颠峰不难。

    不过,要从六层巅峰,进入换血七层,成为真正的上阶蛮武,这也是绝大多数蛮武在开悟蛮魂之后,所遇到的第二大难关。

    像黑山部,五六千族众,兴盛时,也有三五十人能开悟蛮魂,晋入中阶蛮武,上阶蛮武却从来都没有超过三人,可见换血七层是何等难突破。

    要是九元养窍丹能助蛮武轻易跃过换血七层的难关,任何一枚放在蟒牙岭北山之中,都是引起部族厮杀的奇珍,价值之高,甚至不在那头巨狼之下。

    看着青铜小瓶内竟然还装有十五枚九元养窍丹,巫公宗图接过来手都有些微颤:乌蟒石寨三五十年的产出,都未必及上这青铜小瓶里的十五枚奇丹。

    巫公宗图自然知道这十五枚九元养窍丹对乌蟒的重要性,但是他又怎么有脸坦然从阿寻手里接受这十五枚珍贵无比的九元养窍丹?

    “我这次进湖泽荒原,对大鹏秘拳修练也有所得。大鹏秘拳虽然粗浅,或可为一切武修的基础,我也将大鹏秘拳五势融入刀技之中,宗崖左手断了一截,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得宿武尉推荐进沧澜学宫,但可以先学蛮魂刀技……”

    陈寻将大鹏秘拳五势融入刀技的修练方法,说给阿公宗图听,接着又将聚元膏同时也是乌蟒丹的改良炼制之法抄录下来,交给阿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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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儿,南獠、宗桑从外面巡视过,又走回石殿来,看到巫公与陈寻精神熠熠的坐在石案前,笑问道:“巫公跟阿寻在聊什么呢?”

    “阿寻这次进湖泽荒原,遇到异人遇险,助其脱困,所得良多,”巫公宗图知道一些细节,连南獠、宗桑都不说,不然会给惹陈寻、乌蟒惹来祸事,当下只是将陈寻抄录下来的乌蟒丹改良丹方,以及装有十五枚九元养窍丹的青铜小瓶,拿给南獠看,“阿寻将这些都交给寨子,乌蟒真是欠他良多啊。”

    寒潮南下,整个湖泽荒原都是一片冰天雪地,实难想象陈寻孤身一人在外,如何熬过苦冬,修为竟还精进到这等的地步;原来是遇到同在荒原深处修练的异人了。

    巫公这些天来,垂危待死,只服食一枚灵丹就恢复生机,修为甚至还有精进的迹象,这青铜小瓶里所装灵药,是何等的珍贵,南獠自然能知道一二。

    不过,他叫众人公推出来担任族主,知道那张改良后的丹方,才真正的珍贵。

    蛮荒之间,灵药异草万千,但不是所有灵药都能直接服食的。

    而天地生长的灵药即使可以直接服食,寻常蛮武所能吸收药力通常也都有极大的差异,远不及炼制的丹药。

    不同的药草相互融合激发药性,炼制不同功效的丹药,是一门极高深的学问。

    乌蟒丹需用十六味药草融合乌蟒蛇涎炼制,常常因为两三味药草在蟒牙岭产量极少,才限制了炼制的数量。

    要是能有两三个改良丹方,稀缺的药草用药性相同的药草替代,乌蟒一年所能炼制乌蟒丹,甚至就有可能激增数倍。

    十五枚九元养窍丹,终有用完的一天,改良过的丹方才是细水长流的珍宝。

    只是丹方改良绝非易事,要不能熟知万千药草的药,搞错一味药草,灵药就可能炼成要命的毒药。

    就算是巫公宗图,他也就识得蟒牙岭中三五十种药草,又怎么可能有能力去改良、研究出新的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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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有效?”

    乌蟒丹的丹方是千年所传,要是能有所改良,对乌蟒来说,实际就掌握了两种丹方,每年能炼制的乌蟒丹就能倍增,南獠接过改良过后的丹方,都激动得有些手颤,也忍不住有些怀疑。

    “我在湖泽荒原数月,就是靠这改良过的丹方,采药炼制聚元膏熬过去的,”陈寻掏出一只青铜小瓶,打开来让南獠看里面的聚元膏,“南獠叔,你尝一口。”

    南獠接过青铜小瓶,拿小勺舀出一点灵膏,入咽即化作灵药津液,滚滚药力随即涌入百骸滋壮气血。

    经过苦冬,寨中储备的乌蟒丹早就用尽,灵药滋壮气血的感觉,还真叫人想念啊!

    除了药力要比乌蟒丹强上数分外,并无其他异常,确是改良后的丹方,而且是比乌蟒丹还要强的丹方。

    南獠神魂激颤,这对乌蟒太珍贵了!

    “这丹方随便抄给哪个部族,都能换他族的镇族之宝,你要南獠叔拿什么谢你?”南獠问道。

    陈寻笑了笑,真要索偿,他就不会将丹方抄给阿公,不会将即使放在沧澜城也珍贵异常的十五枚九元养窍丹交给阿公。

    有些事确是他的机缘,但没有阿公收留他,他在这荒山野岭连生存下去的机会都没有可能。

    要不是阿公教他识读蛮文、辨识药草,拿私藏为他从青木道人那里换来《道蕴残解》,他又有何修炼立足的基础?

    要不是阿公将乌蟒丹的炼制之法授他,将青铜药炉赠给他,他这次又如何在湖泽荒原进行数月不息的苦修,又怎会跟苏棠相遇……

    诸事皆有因果,阿公虽然不让他加入乌蟒,也是为他的将来考虑,他心里已经将乌蟒当作这方天域的家园。

    苏氏在炼制丹药方面,搏众家所长,远非乌蟒这样的千人部族能及,苏棠身为沧澜天之骄女,所学搏杂,改良一二张低级丹方,实在是容易得很。

    相比较改良后聚元膏丹方,九元养窍丹的丹方才真正珍贵异常。

    苏氏还胎境的强者辈出,筑基期主要就是靠此丹换血易髓、培元养窍。

    只是此方对苏氏也极为重要,绝不容外传,陈寻也不敢轻易就抄录给阿公,就怕给乌蟒惹来滔天大祸。

    炼制九元养窍丹,最关键的一味药是异兽心血,也绝非乌蟒此时轻易获得之物,现在就算将丹方抄给阿公,意义也不大。

    陈寻笑道:“我能有今天一切,都是阿公、南獠叔所赐,阿公、南獠叔要阿寻怎么谢你们?”

    他心知熬过苦冬,寨子里丹药只怕早就用尽,他怀里还有一瓶聚元膏,拍了拍屁股站起来,又跟南獠说道,

    “这瓶聚元膏,南獠叔你们先用着,我回去睡觉了。这几月在荒原里,都没有睡过一天的踏实觉。”

第四十八章 秘境残

    看着陈寻拍拍屁股走出石殿,南獠心里波澜激荡,看着一瓶聚元膏,一瓶远比聚元膏珍贵十倍、百倍的九元养窍丹,还有一张能叫乌蟒丹炼制数量倍增的改良丹方,他看着都觉得异常沉重。

    “阿寻还真是有机缘啊!阿爸,你说阿寻是不是就是那种福缘深厚的人啊!”宗桑性子粗直,抱着颈脖子嘿然感叹。

    “阿寻福缘深厚,那也是他的机缘,乌蟒这次是无功而受禄……”巫公宗图说道。

    “确实,阿寻替乌蟒化解黑山与山侗的围困,已经是大功,乌蟒再将这些奇珍据为己有,真是受之有愧啊,”南獠也轻叹,端坐问巫公宗图,“他自幼修习大鹏秘势,修为精进之速,叫人叹为观止,想来也看不上乌蟒蛮武,巫公,你说,乌蟒能有什么回报给他?”

    “乌蟒只是浅池,阿寻最终还是要离开乌蟒,插翅高飞,”巫公宗图轻叹一声,说道,“说到回报,你是不是也认为阿寻福缘极厚,生性醇厚?”

    “巫公是说秘境图吗?”南獠问道。

    “虽说蟒图是乌蟒最大的秘密,就藏在这秘境残图,但数百年都无人能悟透残图的秘密。我想,阿寻或许会有这个机缘……”巫公宗图说道。

    “是不是喊大家过来商议?”南獠问道。

    此事非同小可,将乌蟒千年以来最大的秘密让陈寻知道,南獠也很有些犹豫。

    “成,我们三人就做决定;此事绝不能让第四人知道。”巫公宗图说道。

    南獠也知道巫公的意思,一头巨狼尸骸就惹得黑山、山侗联手围寨相逼,要是此间十五枚九元养窍丹漏出半点风声去,还不得让北山三五十家部族都联手起来将乌蟒灭得连渣都不剩?

    南獠沉吟片晌说道:“该。阿寻若能最终找到蟒图所在,也是我乌蟒的机缘。”

    *********************

    陈寻回到窝棚,就见宗崖、宗凌、南溪等人,都挤在里面等他。

    陈寻哑然苦笑,他还想回窝棚舒舒服服的睡一觉,看这仗势,怕是没办法轻易将宗崖他们赶出去,但有些事情还不能叫他们知道,就将酣睡的幼豹扔到兽皮褥子上,说了几段荒原遇险之事,吊宗崖他们的胃口。

    将宗崖他们打发走,陈寻就闷头而睡。

    在深入湖泽荒原,没有一天敢踏实入睡,乌蟒才是他唯一心安之所。

    陈寻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才醒,透出墙缝看外面还是黑夜,有熊熊燃烧的篝火映入火光来,守夜的蛮武抱着刀矛坐在火堆边,满寨子还有孩童在乱窜。

    这些孩童似乎憋了整整一冬,精力无从释放,深夜还兴奋不休,叫陈寻深感寨子里生的气息。

    经历苦冬,寨子里损失极基惨重,但对看淡生死的蛮荒族人来说,并不会陷入悲痛难以自拔。

    比起沉陷悲痛、难以自拔,而在叫黑山、山侗围寨耽搁了十多天之后,此时着紧准备开春后渔猎、采集浆果的工具,更加重要。

    寨子里的储粮就将告磬了。

    而且这么多的孩童没有什么伤亡,也代表着乌蟒拥有未来更大的希望;而且春后,会有更多的婴童生下来,叫乌蟒能一代代的传继下去。

    大家都知道陈寻解黑山、山侗两部族之围立了大功,荒原苦修数月,修为大为精进,甚至轻易就将山侗部的核心蛮武石川轻易射杀,看到他睡了一天一夜,才从窝棚,都朝他大声招呼。

    “阿寻,你都睡一天一夜啊,阿公找你过去呢。”

    宗桑在祭坛前的场地上,正督促宗凌、南溪等人苦练弓矛战技;陈寻走进石殿,见阿公宗图正跟几位寨中老人说事情。

    他们脸上也没有沉浸往事的悲戚,然而在商议将来寨中的生计。

    这次伤亡虽然惨重,但他们迁到蟒牙岭北山,前后经历四次寒潮,这次损失还是最轻的一次,更为关键的,三百多孩童都活蹦乱跳,不缺胳膊不少腿。

    十年之后,他们就能成长为新的精锐蛮武。

    去年寨中的生存环境大为改善,妇女生养也多,寨中到处都能听到婴童的啼哭,这叫寨中老人对未来充满着更多的期待。

    “阿寻,你过来正好,”宗图停下手里的事情,招呼陈寻坐过来,说道,“我们正讨论凿冰捕鱼的事情,你见过黑山部怎么凿冰的,将这些事跟我们说说……”

    山里的冰雪还没有消,山里的凶禽猛食都饿了一冬,都变得极其凶暴,此时进山狩猎,会有更多的凶险。

    而在黑山部将北边的狭长谷地让出来之后,乌蟒也就能进入野马溪捕渔。

    在坚厚冰层下憋了一冬的鱼群,这时候也容易捕捞,陈寻就亲眼看到黑山部族人凿开冰层,银鳞大鱼如泉水涌出的情形。

    然而最大的问题就是冰层之下的水兽,一点都不比山里的蛮荒异兽好对付。

    陈寻将那日所见,原原本本的说给阿公跟寨中几位老人听,又问道:“野马溪里,怎么会有这么凶猛的水兽?”

    “黑山寨东面的天马湖,连接野马溪的上游跟下游,看着就十数里纵横,但深不见底,不知道有多少凶猛水兽蛰伏其中,”巫公宗图对这些事还是有些了解,说道,“而且山里也有深湖大泊,有深涧与野马溪相通。这些凶猛水兽,很可能是从天马湖或者深山湖泊里窜出来……”

    陈寻听阿公的意思,即使知道冰层下藏有凶险,但对此时的乌蟒来说,凿冰捕渔也是寨子里度过春荒的最佳方式。

    蛮荒生存,哪里会没有凶险?

    不过凿冰捕鱼虽然凶险,也有便利之处。

    就是水兽只会从河流的上下游两端潜来,只要在上下游两端派敏锐之下伏冰侦查,巨形水兽潜来之际,会产生极微的震颤,只要提前十数息击鼓吹角示警,就足以叫凿冰捕鱼的族人及时逃到岸上。

    陈寻将这方法也说给阿公听,宗图点点头,说道:“嗯,这方法不错,要怎么侦听冰层异常,还要宗桑他们好好琢磨一下。溪上冰层,还要过一个月才会融化,多准备两天,不是坏事。”

    寨中老人离开后,巫公宗图又让陈寻随他到厢殿,从一只年深日久的石箱里,取出一张残破不堪的兽皮,摊在石案上。

    陈寻见兽皮上所绘山形图案,像是一幅地图,还隐隐有些熟悉的感觉。

    “虽说万法同源,但蛮武传承更多的是师法荒古时期的强横妖兽,”

    巫公宗图指着兽皮地图,跟陈寻说道,

    “妖兽结丹之后,再修练千年,体内会形成道蕴天图,强横甚至堪与神魔匹敌。乌蟒千年传承的九幽战矛,就是从一头妖蟒所结的道蕴天图所悟。只是早在数千年之前,蟒图早就不知所踪,只有一副标识蟒图所藏方位的秘境图,在族中传承下来。由于当时乌蟒九幽战矛纵横沧澜,还没残缺,先祖也就没有急于将流落在外的妖蟒天图找回来;但待乌蟒衰败之后,已经没有能力去找回蟒图。而当时的那张秘境图,也因为乌蟒的分裂,一分为四,我们也只保留了其中的四分之一残图……”

    陈寻很早就听阿公宗图说乌蟒蛮武源出蟒图,但他没有见过实物,很难想象蟒图到底是怎样一种异宝,能叫人悟出九幽战矛这样的强横蛮武。

    乌蟒曾有过纵横沧澜的辉煌,曾出过叫天元境绝世强者也要避锋芒的天蛮强者,底蕴绝非其他部族能及。

    也许这幅绘有山川湖泊的地形残图,才算是乌蟒此时所有的真正珍藏!

    残图上,除了绘有山川湖泊的地形外,还写有数百小字,是一种比蛮文更古老的字符,这也足以证明这张残图历史久远。

    “先祖只说蟒图藏于湖泽荒原深处,这也是乌蟒被鬼奚击败后,我们迁入北山石寨,却没有远离蟒牙岭的主要原因,”宗图轻声叹道,“你既然寒冬能深入湖泽荒原,这幅残图或许对你更有用处……”

    “蟒图藏在湖泽荒原的深处?”陈寻听阿公这么说,震惊的问道。

    难怪看到这张地形秘图会有熟悉,他这次在湖泽荒原苦修,必然是经过蟒图所藏秘境的周围,不然不会有如此强烈的熟悉感。

    特别是寒潮南下之下,湖泽荒原一片冰天雪地,荒原地形更是简洁明了的叫冰雪勾勒出来,只要站得足够高,心里也就更能描绘地形的大致模样。

    虽说数千年,还是上万年的时间变迁,叫湖泽荒原地形发生很大的变化,但那些崇山峻岭的隆起陷落,更是以数万年甚至数十万年为变迁周期。

    大孤峰!

    陈寻脑海闪过一念,秘图所绘,不就是他与苏棠遇险的大孤峰外围地形吗?

第四十九章 融入刀势

    陈寻将大孤峰所遇之事以及溪谷小孤峰擎天石崖的诡异之处,说给阿公宗图听。

    “蟒图或许真藏于那孤峰石崖之中……”巫公宗图听陈寻描述大孤峰周遭地形以及孤峰石崖的诡异之处,心知即使没有蟒图,孤峰石崖之中也必藏有异宝,但想到大孤峰的凶险,也是叫人叹气。

    不要说那些强横到令还胎境强者都退避三舍的凶兽了,孤峰石崖所困的那头凶兽,释出电蛇雷光能将那头生有神力的恶猿击毙,这孤峰石崖就绝不是普通蛮武能闯的。

    “苏棠回沧澜,大孤峰里的秘密,对苏氏怕也不是什么秘闻,苏氏或许会派强者过去探寻,要是叫他们先一步得到蟒图……”陈寻想到这种可能,也是心惊,要是蟒图叫苏氏先一步得到,也就意味着乌蟒可能再无振兴的机会。

    “这也是命,”巫公宗图活了大半辈子,很多事情都已经看开,说道,“也有可能孤崖石崖早就有异人进入过,不然那头凶兽也不会凭白无故的被困在里面。乌蟒寻找蟒图数千年未果,本来就只剩那一丁点的渺茫希望,即使叫苏氏早一步得去,这也是乌蟒难以抗拒的宿命,倒不用太挂念。”

    “……”陈寻心里轻叹,即使苏棠不将大孤峰的事情说给族人知道,他也不知道要过几十年,才有能力压制那头凶兽,进入孤峰石崖之中。

    “这事,你就不要跟南獠、宗桑他们说了,他们怕是会不甘心啊。”巫公宗图又额外嘱咐了陈寻一声。

    陈寻想想也是,大孤峰绝非蛮武九层巅峰的宗桑、南獠就有能力硬闯的。

    而他之前能与苏棠进入,除了对凶兽巢空了如指掌外,更主要的是狼群还没有在那里集结。

    要是那头最终夺得神猿尸骸的神狼,从此就在大孤峰扎根不走,很可能会有数万头青狼在那片原始密林里聚集。

    不要说困在石崖中的那头凶兽了,不要说那头神狼才食下恶猿血肉之后,有可能进一步的进化,仅那数万青狼在大孤峰周围的原始密林里聚集不走,也绝对是滴水不漏的铜墙铁壁,苏氏怕是也没有几人能够闯进去。

    宗桑、南獠要是不甘心,去闯大孤峰,只会白白丢失性命,乌蟒现在损失不起一名上阶蛮武。

    **************************

    地形图易记,陈寻还是将残图上那数百古老字符抄录下来,将来他要是能有幸晋入还胎境,成为天蛮,或许这数百古老字符才是进入孤峰石崖的关键。

    陈寻从石殿出来,就见宗崖拿了把乌鞘长刀,站在在祭坛前等他。

    陈寻答应过宗崖,要教他怎么将大鹏秘拳五势融入刀术之中,自然不会爽约。

    叫巨狼咬断左臂的宗崖,不能双手握持重锋矛,长刀则是他当下唯一能修练的兵刃。

    大鹏秘拳虽然粗浅,却是一切武修的基础。

    陈寻在孤山石寨,怒斩食人恶狼时,神魂识海灵慧闪现,无意将大鹏秘拳融入劈砍长刀之后,数月苦修,才算是将大鹏秘拳五势,彻底的与刀技相融,同样也是五势,与大鹏秘拳相比只有些微的变化,悬立神魂识海之上的人形光影,仿佛就多持了一把长刀挥舞。

    非暗合道蕴的天痕地势,不能在魂海具相。

    看着拳势到刀势只是些微变化,却绝非易事。

    要不然,乌蟒九幽战矛,真正称得上是蛮魂战武的,也不会仅逆鳞一刺了。

    陈寻将五势起终变化演炼给宗崖看,但宗崖能不能、何时能将这五势练到身与意合的入微境界,何时能在魂海之上观悟出来,就要看他的悟性跟坚持了。

    不然,这五势也仅是极寻常的五式刀技,威力跟那身与意合、汲取蛮魂神华、透体形成蛮煞的绝武战刀,有着天壤之别。

    陈寻不由的又想,大鹏秘拳能融入刀技,那能不能融入九幽战矛,从而使得九幽战矛变成相对完整的蛮魂战武?

    九幽战矛,虽然有九式矛姿,但蛮像千年传承,仅逆鳞一势是威力绝强的蛮魂战武,其他八式矛姿都是寻常战技。

    “势”跟“式”有着天壤之别,唯有师法天痕地势、契合道蕴的蛮武战势,才能在魂海具相、汲取气血神华,才称得上是蛮魂战武,更能在晋入天蛮之后接引天地灵气。

    宗崖在祭坛前练刀,陈寻盘膝而坐、冥思苦想,午时两人也就吃些兽肉、喝几口水,接着苦修。

    午后,宗桑、南獠率队返回寨子,宗桑看宗崖在祭坛前苦练刀术,蹲过来问盘膝而坐的陈寻:“大鹏秘拳真能融入刀术?”

    他对大鹏秘拳融入刀技,还是甚为怀疑,以为这只是陈寻说给宗崖听的安慰话;他知道宗崖这小子性子倔,容易一根筋走到底,要是这事没把握,他得劝宗崖早回头。

    不要看宗桑都三十好几,与南獠同为乌蟒两大支柱,但生性粗直,有啥想法都不藏着掖着,从他眼睛里就能看出他不信自己能将大鹏秘拳五势融入刀技。

    陈寻也拿他没辙,就让宗崖将乌鞘长刀递给他,挥刀斜劈,黑幽蛮煞即滚滚涌出,仿佛一层黑幽的薄雾附着在长刀之上,透漏淡淡的凶杀气焰。

    “阿叔,你接我两刀试试……”

    “好咧!”宗桑也不觉得以大欺小,抽出重锋矛要与陈寻比试。

    “宗桑,你可不能用逆鳞!”南獠提醒道。

    南獠对陈寻则有更高的期待:

    乌蟒说到底还是偏于隅,现在更衰落成仅有千余族众的小部族,陈寻的天资之高,即使放在整个沧澜都可以说是天纵之才,乌蟒十几代人没能做成的事情,说不定真能在陈寻手里做成。

    不过,南獠也知道,要比绝对气力,陈寻此时还不及已在蛮武巅峰的宗桑,只要宗桑不施展蛮魂战武,而陈寻又真能将大鹏秘拳融入刀术之中,两人或能稍稍平衡一下。

    “这个我晓得,咱也不能让阿寻这臭小子瞧扁了,说阿叔我欺负他。”宗桑嘿然一笑,便持重锋矛斜劈攻来。

    宗桑随手一劈看似简单,速度也不快,下一刻却有无穷力道从重矛长刃涌出,暮光之中,有无穷气浪化作狂风怒卷而来。

    宗桑也怕伤着陈寻,只控制力道往陈寻手中长刀卷去,欲将陈寻那看些微弱的刀势震散。

    陈寻身形微凝,也不退让,挥舞长刀即劈出数道黑幽刀气,皆击重锋矛长刃之上,只听着空气中辟啪碎声,便将宗桑这一招留有余势的攻劈化解无形,甚至犹有余力,击中重锋矛长刃。

    宗桑除能感受到被蛮魂神华所化的刀气击中后,他虎口所受的巨大力道,更觉寒意逼人,叫道:“臭小子还真是不弱呢!”

    当即他也不做太多的保留,重锋矛在他手里化作重重矛影,势如崇山深渊,往陈寻横压过去。

    重锋矛非要宗桑这样力沉势大的蛮武施展,不能发挥最大威势。

    宗桑即使不施展逆鳞一刺,但矛势展开,矛影之中也隐有蛮煞光华闪烁,仿佛藏在云雾深处的微弱雷光,“辟啪”作响有如雷霆,卷动重重气浪,往陈寻攻去。

    陈寻身子骨要是稍弱一些,不要说与藏力万钧的重锋矛直接对攻了,就会先给携裹这无穷威势的气浪辗压成肉酱。

    这才是蛮武九层颠峰才具有的威势。

    即使宗桑不用蛮魂战武,但绝对力量的差异,陈寻也难与他正面对敌,但他身形灵活,挥舞长刀,道道蛮煞仿佛利刃横生,将涌来气浪撕裂破碎,既而左纵右跳,刀光挥舞,将宗桑无穷无尽的攻势一一化解……

    陈寻也难得能找到这么好的对手喂招。

    宗桑实力在他之上,也不用他留什么余势怕伤了宗桑,就可以全力摧动蛮魂,气血顿时就有沸腾之感,无穷尽的蛮魂神华从气血溢出,化作黑幽刀气,融入无尽刀光之中,似一层层黑云滚出,卷动无声风雷。

    战到最后,陈寻整个人都没于黑幽煞光之中,众人就只见一团乌光缠住宗桑双手所持重锋矛。

    祭坛前气浪滚滚,即使是余势,寻常蛮武走进战团十米之内也觉困难,更有刺骨的寒意逼来,叫十米开外的众人身寒骨栗,暗感真要是贴身搏杀,不要说接住如此凌厉攻势了,就是透漏的极寒气息都能将浑身的气血冻僵掉。

    层层破碎的气浪,则形成呼啸狂风,吹得祭坛前枝折树裂、石木浮动,声势之骇人,实无异两名巅峰蛮武决杀生死。

    而那破碎即化无形的蛮煞,则携裹极寒玄气四溢振荡,竟叫空气中凝出无数的雪白霜花飞降——在旁边观战的众人与南獠,看了心里震骇:陈寻修练的到底是什么蛮魂玄功,竟是这般的诡异玄妙!

    宗崖见陈寻将大鹏秘拳融入刀技之后,竟有如此的威势,自然最为振奋。

第五十章 休生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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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不留余力的痛快比斗一场,陈寻浑身有着说不出的酣畅淋漓,对蛮魂刀术的掌握又精进一层,暗感气血将竭,就收住刀势,脸色略有苍白的站到一旁,问宗桑:“阿叔,我这长刀五势如何?”

    宗桑怕伤了陈寻,要留了余势,这么一来,陈寻全力施展的攻势就绝难轻易对付,停下手来是满头大汗,哈哈笑着赞许道:

    “你小子行啊,说是五势,你说你刚才攻了我有几百刀?”

    他再看满地的白霜,抹了额头的汗水,说道,

    “我说跟你打得满头是汗,怎么感觉越打越冷呢,原来又下霜了啊?”

    “你个瞎眼的家伙,除了你身边,十米之外,哪里有降霜?”南獠见宗桑跟陈寻比斗了半天,竟然没有发现陈寻玄功的妙异,笑着骂他。

    宗桑这才注意到就他身处寒霜之中,十米之外夕阳正照得人暖,倒吸一口寒气,说道:“你这是练的什么玄功,怎么这么奇怪?”

    在大孤峰身受重创,魂海本体涌动神华具六臂巨魔相,汲取天地灵气重塑受创肉身,其中又以极寒玄气最为磅礴。

    苏棠说他已是玄寒灵体,魂海神华自然也成玄寒属性。

    宗桑与陈寻比斗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主要还是他已经具有蛮武九层巅峰的修为,换作其他刚晋入换血七层的上阶蛮武,在陈寻的刀前,绝不可能有如此的轻松。

    陈寻闯寨之时,能轻易将两名山侗部的强敌,杀得一伤一死,就可见玄寒灵体的威力。

    南獠以为陈寻又恢复了一些记忆,现在修练应是家传玄功,拉了宗桑一下,让他不要多问。

    南獠又将围观的众人驱散,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看过陈寻与宗桑对战,才真正确认陈寻确有上阶蛮武的实力。

    陈寻除了将大鹏秘拳融入刀技之中外,能叫空气凝出霜华的极寒蛮煞外,威力更是惊人。

    而陈寻全力施展蛮武的时间之长,就以南獠所见识,要远超其他刚晋入换血七层的上阶蛮武,暗感他修练的蛮魂之精纯、强悍,实际与九层巅峰的蛮武,就差分毫。

    ***************************

    伏元功的秘诀不能私授外人;魂海异相、灵气塑体之事,既然隐瞒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对阿公宗图说过,陈寻自然不会再提。

    到石殿坐下,就利用极寒玄气入体,与蛮魂神华双重淬练筋骨皮肉的一些感悟,陈寻还是不加保留的说给南獠、宗桑以及阿公宗图等人知道。

    这些感悟还很粗浅,在那些传承渊博久远的世族宗门,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但对衰败到这等地步、大多数蛮武绝学都断掉传承的乌蟒却极为可贵。

    南獠、宗桑两人都已是蛮武九层颠峰,不知何时才能凝出第一滴先蛮真血,晋入还胎境,但陈寻的这些感悟,对他们还是极有用处。

    这意味着即使不能晋入还胎境,他们的修为、实力还能有进一步精进的空间,意味着他们能再次突破新的极限,抵达新的巅峰。

    陈寻猜测,绝大多数九层巅峰的蛮武,都难以晋入还胎境,实际是气血淬练精纯程度以及肉身强悍,都还远达不到凝出先蛮真血的程度。

    所谓的巅峰,其实远不是巅峰,只有利用不同极性灵气进行多重淬练,不断的将周身筋骨皮肉及气血、骨髓,淬练精纯到新的极致,才能不断缩短晋入还胎境的差距。

    特别是七层换血、八层易髓过后,到第九层凝血,不再有明确的修练目标,很可能就意味着到第九层境界之后,更主要的就是要不断突破现有的极限,而不受所谓的巅峰,桎梏住不断精进的脚步。

    就算是天地玄息灵气,精纯、强弱的不同,对修练也有极大差异,陈寻深入湖泽荒原苦修数月,对这些都有极深的感受。

    “阿寻所言,我们真是受益良多啊,这或许是我们突破现有修为的一种途径。”南獠感慨道,他也毫无保留的将蛮魂修练的一些感悟,说给陈寻听,希望彼此都能有所增益。

    陈寻跟阿公宗图说道:“阿公,乌蟒曾也强者辈出,也曾有与天元境绝世强者相抗衡的天蛮,为何他们的修练心得,都没有蛮文记录传世?”

    巫公宗图感慨道:“蛮武传承除蛮像外,最重要的就是蛮师,在部族里蛮师的地位也最高。因为很多修练秘法,都是由蛮师口口相授,而无蛮文记录。这也是先祖传下来的规矩……”

    陈寻这才知道乌蟒为何衰败成这样子,这种秘传方式,虽然能巩固蛮师在部族中的地位,而一旦蛮师意外殒落,蛮武极容易断掉传承。

    而蛮师之间缺乏有效的交流,各自闭门造车,修练之途通常也是越走越窄。

    相比较之下,虽然云洲世族宗门彼此之间的戒备极深,但世族、宗门之内,种种修练心得、秘法都记录于文字传世,这样除了能保证传承不断,传承体系也在不断的精进。

    陈寻将青木道人所著的帛书《道蕴残解》掏出来,递给阿公宗图,说道:“帛书虽然还有许多不解之处,但我都熟记心中,这本帛书留在乌蟒,或许意义更大。”

    巫公宗图明白陈寻的意义,这本帛书虽然算不上多精深,却是第一本走出秘传桎梏的蛮武修练手记,乌蟒要复兴,也许这才是光明正途。

    *************************

    陈寻说是要将大鹏秘拳融入九幽战矛,但冥思苦想数日,才知这凿实不是易事。

    陈寻魂海异相,乃六臂巨魔血所化,比当下问世的荒古血脉,不知道要精纯珍贵多少,所生发的灵慧跟灵识,就算是苏棠的琉璃心境都远不及,修练蛮武时才有如此之高的悟性。

    然而就算如此,陈寻也是在孤山石寨前,看到千余蛮荒族人都叫狼群啃食,留下满地的残肢断骨,心魂神意陷入那难言悲痛的枯寂境界,在青狼袭击之际才陡然生发灵慧,将六臂巨魔血所具的战斗本能激发出来,才无意间,将大鹏秘拳的道意融入乌鞘长刀使出,也籍此彻底悟透大鹏秘拳的奥义。

    大鹏秘拳融入刀技,还只是大鹏秘拳五势在魂海之上的蛮魂心相稍作变化,由拳势化为刀势,这对旁人来说就已经千难万难之事。

    而九幽战矛,本身就是从乌蟒千年传承的蛮魂战武“逆鳞”演化而来,要想两种蛮魂战武彼此融合,难度更增加百倍、千倍以上。

    心生万相、万法一心。

    陈寻知道,在理论上,两种蛮魂战武有融合的可能,但绝非他自己能够做到。

    他就算能将大鹏秘拳五势融入矛术,但与逆鳞还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蛮魂战武;施展时,魂海需要观想不同的蛮魂相进行切换,与敌搏杀,反而失之酣畅淋漓,威力大为削弱。

    陈寻此时已是玄寒之体,这对炼气真修来说,是极其珍贵的灵体,但对于武修是好是坏,苏棠也不甚清楚。

    开春之后,冰雪融化,天地间的极寒玄气消退无踪,陈寻也不忙于修练苏棠教他的伏元功。

    接下来十数日,陈寻就将这趟湖泽荒原之行,跟苏棠所学会辨识的上百种药草,都精心绘制在兽皮上。

    有些药草在湖泽荒原特有,有些药草蟒牙岭中也有生长;苏氏春后将开通沧澜城到蟒牙岭北山的商路,会源源不断会有商贩从沧澜城下来。

    这些药草即使寨子里无法炼制丹药,也可以跟从沧澜城出来的商队,交换一些紧缺的物产。

    除此之外,陈寻在寨子里,更主要是修练缚龙诀。

    虽然陈寻还只会缚龙诀的第一层口诀,但也有修练灵识的基础。

    不要看陈寻此时灵觉敏锐,甚至能感应数百米之外的微弱气息,但以还胎境的标准来看,他的灵识还细若游丝,还没能施展术法的程度。

    而对此时的陈寻来说,缚龙诀配合箭术施展就有箭无虚发的玄妙,就足以叫他花大功夫去修练。

    ****************************

    陈寻一日从蟒牙岭深山找药修练归来,见寨子里围了好些人,还以为苏氏挑选部族子弟进沧澜学宫的人马终于到蟒牙岭北山了,颇为期待的走进寨子。

    陈寻走进石殿里却见古护之子古剑锋,与几名黑山部的蛮武坐在里面。

    “阿寻,剑锋此时代表黑山部过来,一来谢你的救命之恩,二来要送上礼物,与我乌蟒握手言和……”巫公宗图手里抓着根破损不堪的骨杖,笑嘻嘻的招手,让陈寻坐过去。

    未见沧澜来人,但听得这个消息,陈寻也是大喜,部族残杀多年,放下仇恨,握手言和,殊为不易,这将为乌蟒赢得休生养息的机会。

    乌蟒此时族众不足千人,除宗图、宗桑、南獠三人外,还无人晋入上阶蛮武,在蟒牙岭北山立足艰难,哪怕是赢得三五年休生养息的机会,对乌蟒意义都未同小可。

    古剑锋虽然才十六岁,但自幼帮他阿爸古护打量族中事务,脸上早就洗脱了稚气,显得精明干练。

    古护或对乌蟒还有一丝戒备难消,让其子古剑锋到乌蟒来,也恰是适合。

    古剑锋略显削瘦的脸如刀削斧凿,两眼炯炯有神,贲起的肌肉充满力量之感,站起来像一座山似的,甚至都不比宗桑稍矮,与阿公宗图、南獠、宗桑他们坐在一起,气势也不稍弱,心境实比他此时所具的蛮武六层修为要强。

    可能也就差两三年火侯,古剑锋就能晋入换血七层,成为真正的上阶蛮武。

    说起来,宗崖、宗凌的资质,也未必能比古剑锋更强。

    见古剑锋站起来要行礼,陈寻搓着手笑呵呵的说道:

    “那日在寨前我射了古兄几箭,古兄没有见怪,反而提起之前的举手之劳,怪不好意思的。”

    “阿寻寨前好意留剑锋一条性命,剑锋怎么会不明白?”

    古剑峰恭敬的说道,野马溪遇险时,他惊魂未定,都没有好好打量过陈寻,此时见陈寻稚气未脱的脸,确是比他还年幼两三岁,但在站他身前,却有一种渊亭山立、难窥深浅的气度。

    乌蟒为何会放黑山一马,古剑锋不知道详情,但他猜测,眼前少年必然发挥过作用,心里犹是感激,接着说道,

    “我阿爸本要亲自过来,给乌蟒谢罪,但近日有头鳞鹫闯到黑岩峰上筑巢,阿爸不敢轻易离寨,就让我代表黑山,过来给乌蟒谢罪,希望两部能弥和以往的仇怨……”

第五十一章 握手言和

    (凌晨十二点还有一章……)

    古剑锋代表黑山部,过来释怨言和,所带来的赠礼也是极有诚意。

    除了兽筋、兽骨、兽皮、兽肉、青铜器皿、粗麻布匹等外,还有取自那头巨狼的数滴兽心血。

    “黑山本无脸抬回那头荒狼,只因我阿叔古辰在兽袭时身负重创,需要那头荒狼的兽心血保命,才厚颜将那头荒狼取回,”

    古剑锋说到这里,也有些汗颜道,

    “荒狼血肉,都叫山侗分走,黑山取了两滴兽心血给我古辰阿叔保命,其他黑山部分得的筋骨以及三滴兽心血都在这里,阿爸让我还回乌蟒。而为我阿叔古辰保命所用掉的那两滴狼心血,黑山只能希望这张聚血丹的丹方能补偿一二……”

    荒狼血肉充满生命精元,食用能滋壮气血,但兽心血才算是真正入品级的宝药。

    三滴兽心血的价值,甚至都不在一枚九元养窍丹之下;要懂炼制的丹方跟方法,与其他灵药异草合药,就能炼制三枚九元养窍丹。

    而比起三滴兽心血,聚血丹的丹方更是黑山部的不传之秘。

    乌蟒得到这张丹方,每年就能炼制百十粒功效仅比乌蟒丹稍差的聚血丹,细水长流下去,十年百年所炼制聚血丹的数量又会积累到何等惊人的地步。

    黑山将聚血丹的丹方抄送给乌蟒,也真正彰显握手言和的诚意。

    巫公宗图也没有说立即就收下这张丹方,而是让族人先领着古剑锋及随行蛮武,到旁边的石屋休息。

    *********************

    陈寻在石案后坐下,见在座除了阿公宗图、南獠、宗桑等人外,都是寨子里能参与族议的重要人物。

    在古剑锋表示出黑山部的诚意之后,他们也都极乐意跟黑山部握手言和。

    乌蟒就千余族众,这个苦冬又损失了那么多的蛮武,更需要时间跟空间来休养生息,但与黑山部怎么握手言和,大家暂时还没有取得一致意见。

    古剑锋这次代表黑山部,送来这批珍贵礼物,乌蟒要怎样回礼,也有分歧。

    “为什么要回礼?那头荒狼本就是他们从乌蟒强抢过去的,他们只是送还一部分而已;其他的,我们还要找山侗部讨要呢。”宗桑素来是直性子,握手言和,少些厮杀,他是乐意的,但收下古剑锋带来的礼物,他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才不觉得需要拿珍贵之物,回赠黑山部。

    巫公宗图无奈一笑,黑山部表达诚意,乌蟒也要表达足够的诚意,两族才有可能放下戒备,握手言和。

    要是不能让黑山部对乌蟒放下戒备,两族的关系还是难以最终改善。

    “是不是收下一些,意思意思,其他的都原样奉还,”南獠问道,“经过苦冬,寨子里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送还黑山部……”

    乌蟒有十五枚九元养窍丹,在北山算是一等一的奇珍异宝,但这事绝不能透漏给石殿以外的人知道,自然更不能拿去回赠黑山部。

    南獠心里想,最好的办法,就是象征性的收下几样礼物,其他的,包括那三滴兽心血跟聚血丹的丹方都退还回去,这样才能表明乌蟒并无贪心,而确有跟黑山部握手言和的诚意。

    “阿寻,你觉得呢?”巫公宗图问陈寻。

    陈寻虽然不是乌蟒族人,年岁又小,但宗图此时征询陈寻的意见,大家都不觉得突兀,都觉得也应该听听陈寻的意见。

    大家心里都清楚,要不是陈寻,乌蟒这次能不能保住,都难说得很。

    “握手言和,双方就应该确定好各自的狩猎疆界,约好发生纠纷的协商办法。再个,就是两族应该要互通有无,”

    陈寻稍作沉吟,也不再藏拙,说道,

    “黑山部将聚血丹的丹方抄送乌蟒,是他们的诚意,我觉得乌蟒大可以收下来,至于回礼,为什么不可以将乌蟒丹的丹方抄给他们?而以后,黑山部所产药草丰裕,而乌蟒稀缺,以及其他种种物产,都应该彼此交易,互通有无,部族子弟也应该鼓励相互婚嫁,真正的去化解两族多年所结的仇怨……”

    乌蟒曾纵横沧澜,旗下天蛮武勇逾百,是何等的风光,而此时聚寨而居的族众仅有千人,又是何等的仓皇?

    南獠担任族长起,就一直想要怎么去减少与周边部族的磨擦,真正在蟒牙岭北山之中扎根下来休养生息,但听陈寻这番话,越琢磨越有味道,拍着大腿赞道:

    “阿寻年纪不大,但见识真是要超过我们;我看阿寻说的办法,行。”

    “嗯,阿寻这小子说的话,我也觉得中听!”宗图生性坦淡,更不会因为陈寻的年纪小,而看轻他的话,点头赞道,“阿寻肚子里的学问,真比我大得多……”

    见大家纷纷点头赞许,陈寻心里好笑:

    放在地球,只要读过些历史书的人都知道部族想要放下残杀、握手言和,无非定界、贸易、交流、通婚等办法,没想在乌蟒竟成了极高明的见识。

    巫公宗图心里也极高兴,说道:

    “那就这么决定下来,黑山部的礼物,我们都收下来。明天,我就亲自送古剑锋回黑山,带上乌蟒的回礼,跟古护谈言和之事。今晚,就盛宴招待古剑锋他们,大家都要热情一点,谁敢惹事生非,都拿棍子敲回去,以前的仇怨,谁都不许再提……”

    ******************

    与黑山部握手言和,以野马溪为线定立彼此的疆界,对乌蟒的意义极大。

    这意味着乌蟒春后,就可以在野马溪的南岸谷口修筑石堤。

    虽说为了避免引来凶禽猛兽猎食,不能在北面的山谷里蓄养食草的禽兽,但撒上谷物,这座纵深近二十里、最宽处有四五里的平坝,秋后的收成也足以养活全寨千余口人,不用再担心春荒苦冬难熬了。

    以前的乌蟒,纯粹是靠天吃饭。

    虽然有不少部族都有种植野生谷物的传统,但山里能用来耕种的肥沃土地极少,除了渔猎外,乌蟒族人这些年来更多的,是采集浆果以及一些野生谷物充饥,大家都过着饱一餐、饥一餐的艰苦生活。

    无论是互赠丹方,还是彼此交易富裕的药草、互通有无,都能极大增加两族的灵药产出,为部族子弟提供更有力的支撑。

    部族之间化解仇怨,维系更长久的信任关系,也没有比通婚更好的办法。

    次日,陈寻也随阿公宗图,一起越过野马溪,送古剑锋等人返回黑山石寨。

    而得族人提前返回通知的古护,也一早就出现在野马溪的对岸,欢迎巫公宗图、陈寻等人进入黑山部的领地。

    部族之间残杀是荒域司空见惯之事,猜忌也深。

    陈寻深入湖泽荒原,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都是远远的绕开那些部族村寨,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进乌蟒之外的部族。

    野马溪在蟒牙岭北山的深峡沟谷间曲折盘绕,盘出无数道大小河湾,才最终流出蟒牙岭。

    从乌蟒石寨北面的谷口,沿着此时还叫冰层履盖的野马溪先往东行二十数里,绕过一座高近三千米的高峰,再往北拐一个大弯,行二十多里地登岸,就是一座三面夹山的宽阔谷地。

    黑山部的石寨就建在这座谷地里。

    虽说蟒牙岭深处的高峰直插云宵之上,高不知其顶,但在差不多要出蟒牙岭的北山边缘岭区,三千米左右的高峰还是极其罕见。

    这座高峰,可以说是北山岭区的主峰,从一片千米高矮的险峻山岭中突兀拔起,显得异常高峻。

    山顶通体都是乌黑的岩石,左右蛮荒族人称之为黑岩峰。

    黑山部也因黑岩峰而得名,迁徒在此定居,已经有好几百年。

    黑岩峰左右的溪峡极深,也不知道冰下有多少凶恶水兽潜伏,陈寻、阿公宗图等人,与古护等黑山部的迎接人马汇合后,没有走野马溪的冰层,而是从黑岩峰西侧的岭脊直接翻过两道山口,进入黑山部的核心领地。

    认真说起来,乌蟒与黑山两族,挨得相当近,就隔着两道千米高矮的山岭。

    爬上陡峭的山坡,从石崖下到深谷之中,越过一道深涧,再爬上一道陡坡,就是黑山部的核心领地所在。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乌蟒与黑山挨得如此之近,也难怪两族厮杀猜忌多年不休。

    虽说两道千米高矮的山岭险峻无比,但岭谷间有猎队、药民踩踏出来的山路,要远比深山里的崇山峻岭好走得多,陈寻他们只用小半天就赶到黑山石寨。

    一行人刚从南面的山谷下来,还没有走进黑山石寨,在东面谷口山脊上放哨的黑山部蛮武,就“呜呜”的吹响蛮牛巨角,示意有大批的人马,沿着野马溪往黑山石寨而来……

    “嗒、嗒、嗒……”

    雷霆一般的马蹄踏冰声从山脊那边传来,很快就见一匹高大无比的鳞马载着一名披甲武士出现谷口,扛着一杆迎风飘展的黑色大旗,上写“沧澜”两字。

    却是苏氏宿武尉府挑选部族子弟推荐进沧澜学宫的人马,恰好今日也到了黑山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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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鬼奚渠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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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氏宿武尉府挑选部族子弟的人马,恰好今日也到黑山部,巫公宗图与古护等人,自然都先赶到谷口,去迎接这些贵宾。

    “好强的气势啊!”古剑锋与陈寻走在一起,见扛旗武士看着只是寻常,战甲裹着黑色的袍衣,然而勒马掣旗横在谷口,却予人生根难撼之感,古剑锋看了禁不住心生感慨。

    陈寻跟苏棠在一起有月余时间,对沧澜的武修体系有所了解,看坐在高大鳞马之上的扛旗武士,眼珠子湛然有神,也就刚刚晋入真阳境七重,与蛮武换血七层相当。

    但他的气势与跨下的鳞马融为一体,峙如山岳,透漏的肃杀气息竟丝毫不比身处蛮武九层颠峰的古护稍差,暗感世族宗门传承,真不是蛮荒部族能比的。

    陈寻也是在经历湖泽荒原数月苦修,对蛮武修练的理解深刻了许多。

    境界是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蛮武九层与真阳境相当,都是筑基阶段,而从真阳境往上,则是还胎境,还胎境往上则是天元境、元丹境。

    相差一个境界,还可以用无数的人命去填,十数上阶蛮武,未必不能拼死一个刚晋入还胎境的强者;倘若相差两个境界,那就有宵壤之别,弱者有如蝼蚁,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而在同一境界之内,不同的修练层次,界线就不再那么分明,修炼的玄功、法宝、玄兵宝甲以及对玄功绝学的领悟、实战经验是否丰富,都极大的影响到综合实力。

    普通的蛮武修练,特别是开悟蛮魂之后,从皮肉、骨骼、筋腱,直到进入换血、易髓,很多都是单纯汲取气血神华淬炼,直至九层巅峰,再难突破晋入更高的修练境界,实际之前的每一层次淬练,都远远没有达到极限。

    即使进入沧澜学宫,部族子弟想要真正的突破蛮武九层巅峰,晋入还胎境,成为天蛮的机会也是极微,但进不进沧澜学宫修习,差别极大。

    葛异这些真阳境九重的沧澜武士,苦修玄功秘术,肉身之强横,远非普通的九层蛮武能比,甚至会使用低级的术法,兼之随身披戴都是强横一时的玄兵宝甲,跨下座骑甚至都有不弱上阶蛮武的实力,综合战力之强大实难想象。

    这也是蛮荒部族趋之若鹜的要将子弟送进沧澜学宫,其致命诱惑之所在;更不要说,修习有成,十年过后可以将所学玄功带回部族传承了。

    陈寻、古剑锋随宗图、古护等人赶到谷口,但见绵延里许长的驼马队,沿着野马溪的东岸缓缓行来,竟有五六百人随驼马队而行。

    除了二十余身裹黑袍的披甲骑士,保护在车队的左翼,缓缓策马而行外,随驼马队而行的五六百人,大多数都身携兵甲,看着战力不凡。

    “怎么这么多人?”陈寻与古剑锋交换了一下眼色,都同时看到对方眼睛里的疑惑。

    陈寻心里想,可能除了苏氏宿武尉府挑选部族子弟的人马外,大概开春后就从沧澜城出发的第一批商队,也一同进入蟒牙岭北山。

    就见车队的前头,葛异也裹一身遮挡风雪的黑袍,策马缓行跟着一辆巨大铜车的旁边,正隔着车窗跟车里的人说话。

    陈寻跟随阿公宗图及古护等人身后,恰能看到坐在铜车里那个男子面容清俊,身穿狐裘雪白、一尘不染,看不出年纪多大,却给人脱俗出尘之感。

    那人与葛异说着话,又不经意看过来,陈寻顿觉有股寒意刺来,给人一种孤峭寒山、高不可攀的感觉。

    即使隔了这么远,那男子的寒冽气势犹如出鞘的利刃;相形之下,葛异倒显得黯然无光。

    无论从何种程度上说,葛异都绝对是站在真阳境九重巅峰的强者,他历经战场厮杀,身上所透漏的杀戮气势,叫胆子稍怯弱一些的人,几乎都不敢在他面前立足。

    然而,葛异都叫这男子的气势衬得黯然无比,这男子修为即使还不如苏棠及宿武副尉苏青峰,也绝对是还胎境的强者。

    陈寻还记得数月前,宿武副尉苏青峰在离开乌蟒时曾说过,春后由葛异亲自过来挑人,心想这男子或许是商队的首领。

    陈寻并不希望让沧澜苏氏的人看出他修为相比半年前大为精进,收敛气息往阿公身后躲了躲,却见铜车里坐的那个男人,视野转瞬落到阿公的身上,阿公瞬间就像叫毒蛇盯上一样,背脊陡然像弓弦似的绷直起来。

    就见那男的朝这边哂然一笑,头就缩回铜车里,陈寻才看到阿公刚才还松垮的皱皮老脸绷得霜青,压着声音问道:“那人是谁?”

    “他是鬼奚渠帅楼离。”巫公宗图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鬼奚楼离,心尖都往外渗出寒意。

    渠帅是蛮武首领的称谓,乌蟒才千余族众,自然不设什么渠帅。

    乌蟒三十年前还有近两万族众,据蟒牙岭南麓白狼河上游的肥沃土地栖息繁衍,在最后一代天蛮宗守阳殒落之后,乌蟒在鬼奚的打击下,就迅速衰败、破落,四分五裂,大量族人往北、往西的荒原逃亡,仅宗图等人率小部族众,迁到蟒牙岭北山苟延残喘、挣扎求存。

    要说乌蟒的血海深仇,苏氏久远到叫人不想再提,但因鬼奚而洒落的乌蟒族人血泪,迄今还没有冷却。

    不过看到鬼奚渠帅楼离坐在铜车之中,陈寻心里又疑惑了:

    鬼奚占据蟒牙岭东南麓的沃土繁衍生息,虽受苏氏节制,但从沧澜城出发的商队,跟鬼奚又有什么关系,怎么看上去,楼离才算是商队的首领,甚至葛异都要听他调令行事?

    *********************

    葛异一行人护送商队,从沧澜出发翻山越岭,用了一个多月才到蟒牙岭北山,一路上也十分的辛苦。

    黑山部是他们到蟒牙岭北山的第一站,看到乌蟒部的巫公宗图、陈寻等人,竟然跟黑山部的古护一起,到谷口来迎接他们,葛异也颇为惊讶,翻身下马,朝这边走过来,问道:

    “巫公早就知道我们今天到黑山部?”

    葛异护送商队从蟒牙岭东麓的低岭区穿过,离开南面的瓦棘部,沿途都没有遇到蛮荒族人,见乌蟒部的巫公宗图早就守候在谷口,心里也是又惊又疑,心里想,难道有人撞见他们的车队,却逃过他们锋哨的侦察?

    这对宿武尉的锐卒来说,可是一个致命的纰漏。

    见葛异眼睛里有所惊疑,巫公宗图眯起三角老眼,解释道:

    “今天真是巧了。乌蟒与黑山为些微小事,争斗多年,如今两族都决定摒弃前嫌,言归于好。我今天到黑山来,就是为乌蟒之前种种得罪之处,跟黑山谢罪,不想恰好遇到葛将军你们与楼离渠帅一起过来……”

    葛异见古护也一副摒弃前嫌的样子,心里更是惊讶,心想这个苦冬,蟒牙岭北山之中,也许发生过一些还不为外人所知的故事。

    至于乌蟒与鬼奚两族之间的仇怨,葛异只作不知,他对陈寻颇有好感,冲他淡淡而笑,问道:“阿寻,你这次决定要跟我们一起去沧澜吗?”

    “阿寻以后还要托葛将军照顾。”陈寻讨好的说道,却见除了身裹黑袍的沧澜武士随葛异在谷口停下来之后,而商队载货的驼马以及鬼奚渠师楼离所乘坐的那辆巨大铜车,依旧沿着野马溪的东岸继续前行,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陈寻心里奇怪:难道商队进入蟒牙岭北山后的第一站不是黑山部。

    只是从这里继续往北,再有三五十里就要深入湖泽荒原。

    湖泽荒原春后冰雪融化,路途难行,湖泽荒原里人烟稀少,部族人数反而不如蟒牙岭北山密集,多的是毒虫蛇蛟、密林荒兽,除非商队想一口气走到两三千里之外的奚岭……

    葛异乍看陈寻,没觉得他跟数月前有什么变化,但再看陈寻探头看继续北上的驼马队时,就觉得陈寻刻意收敛的气息里隐有锋芒吞吐,一双眼眸子竟也到神光蕴照的境界,面露惊容的问道:

    “才数月未见,你修为精进好快啊!”

    “入冬时追一头野鹿,误入北面的湖泽荒原,差点被困在一座孤山里出不来。幸亏找到一株石蛇莲,拼死服下,侥幸熬过难关,之后竟发现自己就晋入七层换血境界……”陈寻与苏棠在荒原的事情,在乌蟒也仅说给阿公宗图、宗桑以及南獠三人知道,关于他短短数月修为精进之事,自然要编其他的故事应付他人。

    石蛇莲作为四品级灵药,服下能扛住如此之强的药力沸流,确能让他的修为突飞猛进两到三个层次;要是有人助他炼化,说不定能直接站到蛮层九重的巅峰之上。

    第一次相遇时,陈寻不过蛮武五层修为,就敢深入蟒牙山深处,与青眼雕搏杀,还在密林里将黑山部的蛮武杀得一死一残,留给葛异的印象极深。

    葛异也相信陈寻的解释,荒原深岭,从来都不缺乏灵药异草,也从来都不缺乏机缘,关键就要看有没有命去拿。

    陈寻说他四年前与其父在蟒牙岭深处走失,也应该有一定的家学渊源,不然普通的蛮荒部族,都不大可能识得石蛇莲这种级数的宝药。

    葛异也暗感可惜,石蛇莲这种级数的宝药,陈寻这样的修为还远不能完全炼化药力,扛过药力沸腾、没有直接爆体而亡,就已经是十分的侥幸,要是他能采得这株石蛇莲,说不定就能借着药力沸流的冲击,直接突破真阳境九层巅峰,晋入还胎境了。

    古护也早就确认陈寻晋入上阶蛮武,但不知道陈寻是得到哪种机缘,但听陈寻说出“石蛇莲”三字,能叫在宿武尉府见惯灵丹妙药的葛异都不禁动容,也能猜到“石蛇莲”的珍贵。

    看到继续北行的商队,巫公宗图也流露出些许的忧虑,问葛异:“葛将军,这些都是从沧澜城出来的商队吗?”

    “不错,苏将军回沧澜后,大家知道通往北山的商路打开,鬼奚部最为踊跃,与其他商栈早早就在沧澜城里准备。适巧,楼离渠帅春后也从沧澜城回蟒牙岭,就与我们结队而行……”葛异说道。

    不要说阿公宗图了,陈寻也不相信葛异的这番说辞。

    除了宿武尉府的黑袍骑士外,近两百匹驼马队插着各色复杂的旗帜,看得出确是沧澜城中不同的货栈、商栈,凑成一支商队到北山。

    鬼奚部作为归附苏氏的超级部族之一,在沧澜城也设有商栈,这次或有人马推带大量的货物,参加这支商队,但也无需鬼奚部的渠帅楼离亲自护送过到蟒牙岭北山来。

    明眼人也能看得出,楼离实际就是这支商队临时推举出来的首领。

第五十三章 二十人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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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驼车队在楼离所乘铜车的引领下,沿野马溪东岸继续往北行进,古护、巫公宗图等人,都只能将疑惑深深的藏在心里,邀请葛异进黑山石寨休息。

    葛异是代表宿武尉府挑选部族子弟而来,进了石寨,稍作休息,就让随行的沧澜武士分赴北山各地,通知各部族将有意推荐的子弟,都先集中到天马湖来,以供挑选。

    至于怎么挑选,葛异却是不肯多言。

    葛异那边由古护、宗图等人陪同;陈寻在他们眼前,还只是十四岁的“少年”,插不上趟,就与古剑锋赶到天马湖南边的山上,就见商队停在天马湖南崖的坡谷里,不再北行。

    虽然驼马队只有五六百人,但队伍里随行有两三百头高大驼马,驼着沉重的货物,就让人觉得这支商队是额外的庞大。

    商队的人马此时散开来,在坡谷里足足占据里许方圆的地方。

    鬼奚渠帅楼离所乘的铜车,位在商队的中间。

    陈寻与古剑锋蹲在岭脊的树丛里,远远能看到身穿雪白裘衣的楼离正站在铜车前,跟几个像是商队首领的人物说话。

    而在商队的外围,有两百多兵甲皆全的武士,分成四堆,守住要害地形,防备荒兽或者有什么不识抬举的蛮荒部族,袭击商队。

    其他随行仆役,正有条不紊的拆开高大驼马背上的兽皮包裹,一顶顶帐蓬飞快的在坡谷里搭建起来。

    还有不少人手,到附近的山岭砍伐巨木,用驼马拖回帐营,很快就会有一根根巨大木桩,在账营的外围竖起。

    这支商队,看情势竟是要在天马湖的南岸安营扎寨啊!

    “他们是要做什么?”古剑锋深蹙的眉头问陈寻。

    陈寻耸耸肩,说道:“他们扎下寨子,大概就不会再走了吧?”

    他知道古剑锋应能看出这种可能,但天马湖沿岸历来都是黑山部的势力范围,离黑山石寨不到二十里地,商队陡然闯进来,不招呼一声就在天马湖南岸的坡谷安营扎寨,换了谁处在古剑锋这个黑山部少族主的位置上,心里都不会好受。

    只是古剑锋心里气愤,又能如何?

    不要说商队五六百人中,高手无数,或许仅楼离一人,就能将黑山部踏平。

    当然,陈寻也没有办法对黑山部幸灾乐祸,黑山部还能选择归附鬼奚部求存,弱肉强食、弱者屈服强者,这是蛮荒千万年来的生存法则,没有什么好嘲笑的。

    陈寻担扰的是,这里离乌蟒也就三五十里距离,三十年前就被鬼奚部杀得族破人亡,仅千余残部被迫逃入北山的乌蟒,这时候还能够向鬼奚屈膝降服吗?

    ************************

    陈寻与沉默无语的古剑锋返回黑山石寨,正赶着阿公宗图要回乌蟒,两人与数名寨中蛮武,就踏上归途。

    陈寻将在天马湖南岸看到的情形,告诉阿公:

    “看这情形,苏氏要以鬼奚为主,在天马湖南岸建一座永久营地了……”

    “是啊,”巫公宗图瞅着重重叠叠的山岭,眼睛里也满是忧色,说道,“名义上是建一处商栈,方便沧澜城出来的商旅入驻,跟北山的各部族进行交易,实际是苏氏进入北山的第一处据点。”

    乌蟒虽然是仅千余族众的小部族,但经过裂族之祸的宗图,心里的见识,远非那些中小部族的首领能比。

    虽然代表宿武尉府的葛异,极力撇清跟商队的关系,到黑山部后就跟商队分开来行动,但明眼人都知道,背后没有苏氏的支持,鬼奚部在沧澜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号召力,组织这么庞大的商队进入蟒牙岭北山?

    陈寻听苏棠说过,蟒牙岭与奚岭之间的地域,实际是苏氏与位居北方冰原玄寒宗的缓冲地。

    按说玄寒宗与苏氏的势力,都不能直接伸手进入这个区域。

    鬼奚部原居奚岭,是百奚部族的一支,百年前才投附苏氏,逐步迁到蟒牙岭南麓,最终在三十年前,从乌蟒部手里夺得蟒牙岭白狼河沿岸的沃土,才在沧澜真正的扎根下来。

    苏氏势力不便直接进入蟒牙岭北山,以免激怒玄寒宗,驱鬼奚部为先部,先以商栈的名义,在北山建立据点,倒不失变通的方法。

    玄寒宗或许会对此有所不满,但也难有激烈反应,更或许玄寒宗的势力,也早就渗透到奚岭以南了。

    苏氏驱鬼奚为先部,最终的目的还是要统合北山的部族。

    乌蟒三十年前就与鬼奚结下血海深仇,此时乌蟒离天马湖的鬼奚商栈仅三五十里地,很可能是鬼奚在北山立威第一个要打压的对象。

    陈寻说出他心里的忧虑:

    乌蟒此时的力量,还远远不足以对抗鬼奚;黑山部虽与乌蟒握手言和,但也绝不可能将全族五千余众的性命都豁出来,与乌蟒结盟对抗鬼奚部的势力进入北山。

    就算黑山部豁出去,两族的实力甚至都远远不能对抗楼离一人,而何况去对抗背后苏氏的意志?

    “苏氏也不可能真就纵容鬼奚部统一蟒牙岭的,”巫公宗图说道,“特别是开头这些年,鬼奚部即使有苏氏支持,也多半会以经营商栈为主、徐徐谋之,但留给乌蟒的时间,也不会太多了……”

    ***************************

    “鬼奚部,真是欺人太甚,黑山部真就窝囊到没有一点反应?”宗桑听得商队在天马湖南岸坡谷安营扎寨的事情,激动得都替黑山部愤愤不平。

    “黑山部能有什么反应?”

    回到寨子里,将大家召集过来商议,巫公宗图心里也恢复平静,将忧虑深在心里,不希望影响到族人的士气,说道,

    “这次从沧澜进北山的商队,差不多有三分之一是鬼奚部的人马,就算楼离不出手,仅两百鬼奚部锐卒,也足以踏平北山任何一座石寨。”

    南獠苦着脸,眉头深锁道:“鬼奚部与黑山部怎么谈借地之事,我们都无需去管,也插不上手,但这次,乌蟒一定要有子弟选进沧澜学宫……”

    宗图与寨子的老人都点点头,知道乌蟒要是不想迁寨避祸,这或许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普通蛮武与晋入还胎境的天蛮之间,鸿沟太大了,何况鬼奚部还不止楼离一个天蛮。

    虽然苏氏当年也是击败乌蟒之后,才在沧澜称雄,但那已经是七八百年前的旧事了,而此时的乌蟒衰败到这等的地步,想来也不会叫苏氏有太多的猜忌。

    乌蟒子弟能通过挑选,进入沧澜学宫,意义绝不仅仅是个人修为有可能获得极大增进,或者学成之后,能有将玄功带回部族传承,更重要的是在强势的鬼奚部面前,为乌蟒加一道护身符。

    只要乌蟒能有子弟进入沧澜学宫,乌蟒也就可以算是苏氏的附属部族;鬼奚部再强势,也不敢对同是苏氏附属部族的乌蟒下灭族恶杀之手。

    “鬼捞的,宿武尉府,这是要从北山挑选多少人,推荐进沧澜学宫?”宗桑忿恨的问道,他也知道强势之前,必需要低头,但心里怎么想都是不甘。

    “沧澜学宫这次会收录两百名部族子弟,宿武尉府有资格从蟒牙岭部族推荐二十人。”宗图说道。

    “操,才这么点人!”宗桑心生恶气的啐了一口。

    沧澜城三令六尉,其中宿武尉府主要节制蟒牙岭周遭的部族,推荐部族子弟进沧澜学宫,主要也是从蟒牙岭诸部落挑选。

    只是蟒牙岭周遭,可不只是仅有北山三五十个部族,将南麓、东麓、西麓三面都加起来,部族之数加起来有三四百之多,乌蟒在其中只是最不起眼的一支,如何从其他三四百个部族手里,争得二十人推荐名额之一?

    陈寻问阿公宗图:“葛异将军有没有说怎么挑选?”

    宿武尉府顶天就只能从蟒牙岭挑选二三十人进沧澜学宫,他更关心宿武尉府会怎么选人?

    鬼奚等蟒牙岭南山的部族,培养部族子弟的资源、实力以及传承,都要比乌蟒雄厚许多,这意味着宗崖或者宗凌,要跟鬼奚这些部族的子弟,争二十人名额,难度将大到难以想象。

    阿公宗图与古护等人,陪同葛异等人进黑山石寨说话时,陈寻并不在现场,还不知道选拔推荐名额的详情。

第五十四章 血腥试炼

    听巫公宗图这么说,南獠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虽说以往每三年一次学宫推荐名额争夺,都极残酷,但都远没这一次杀机毕露,叫看淡生死的他们都背生寒意。

    为了保证推荐名额,或许说为了保护最为核心的子弟能进沧澜学宫,各部族都会尽可能多的将优秀子弟派出,但派得越多,途中的伤亡也就会越惨重;

    而且损失的都是未来的部族核心精锐……

    巫公宗图又缓缓说道:“葛异今日又说了,乌蟒虽然蓑败,但数十年前还是沧澜强族,所以会直接将一枚试炼铁牌交给我们。只要我们能保住这边试炼铁牌不失,今年的沧澜学宫,就有乌蟒的一席之地。”

    听阿公宗图这么说,陈寻更是心生寒意。

    乌蟒要一开始就拿到试炼铁牌,必会成为众矢之的,还不如先藏匿起来,中途到他族子弟手里去抢试炼铁牌。

    苏氏说是重视乌蟒,这明摆着是将乌蟒往火坑里推。

    没想到六七百年过去,苏氏还是如此猜忌乌蟒,真是一点都不放松,却能堵住其他部族的口实。

    当然,乌蟒可以拒绝推荐子弟参加沧澜学宫的推荐名额争夺。

    但是,乌蟒可以拒绝吗?

    一时间,石殿里都陷入压抑到极点的沉默之中。

    “阿公,我来代表乌蟒去吧。”陈寻坐直腰脊,说道。

    宗崖、宗凌、南溪等子弟,虽然都开悟蛮魂,具备中阶蛮武的实力,但他们要是拿着试炼铁牌,去参与二十人推荐名额的残酷争夺,十之**会丢掉性命。

    “阿寻,你不是乌蟒子弟;乌蟒一族的命运,乌蟒子弟怎能逃避?”巫公宗图摇头说道,“去年宿武副尉苏青峰对你就青睐有加,你数月间修为又大幅精进,这趟只要随葛异前往沧澜,自有机会进入学宫……”

    除了二百名部族子弟以及苏氏的宗族子弟之外,沧澜学宫每三年还会招收从云洲各地涌入沧澜的中小宗族甚至平民子弟。

    陈寻只是流落蟒牙岭的云洲少年,又得宿武副尉苏青峰的青睐,不用参加如此残酷的部族子弟名额争夺,甚至有更大的机会进入沧澜学宫。

    南獠枯瘦巨手,撑在石案上,朗声说道:“南溪就将突破蛮武四层,怎么也有一线机会!”

    虽说他的声音响亮,但多少透漏些苍凉。

    南獠身为族长,南溪是他的儿子,虽然才十三岁,却注定要承担起这个重任。

    “让宗凌也去!”宗桑咬着牙说道,“乌蟒怎么这次要争一个名额,不然鬼奚势强,也难有乌蟒的活路。”

    “阿叔,阿凌还小,三年后还有机会,这次让我过去。”在石殿偷听了半天的宗崖,这时候直接走进石殿说道,他左袖管空荡荡的垂下来,却一脸的坚毅。

    “乌蟒的命运,宗凌也要承担!”

    陈寻转回头,就见宗凌与南溪等一干少年都走进来,稚气未脱的脸上都有不容拒绝的决绝……

    “好、好,都去,乌蟒男儿没有一个怕死的鸟货!”宗桑带着忿恨,手指着石案,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像是砸在地面上。

    鬼奚部前两年可能会收敛一些,在三五年过去后,一旦以鬼奚部为主的商栈,在天马湖站稳脚步,就绝不可能坐视乌蟒在三五十里之外的山岭里扎根。

    乌蟒这次要不能争得进入沧澜学宫的名额,怕是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三五年后该怎么办?

    又要举族从北山迁出,以避鬼奚之祸吗?

    宿武尉府心存不良,一开始就要将一枚试炼铁牌交到乌蟒子弟手里,视必叫乌蟒子弟成为众矢之的。

    要是乌蟒只派一名子弟持着这枚试炼铁牌,怕是走不出百里,就会身首异处,试炼铁牌叫他族子弟夺走。

    即使知道此路充满血腥,多派三五人参加选拔,还有可能分散敌手的目标,才有更大的机会保证一人最终能携带试炼铁牌进入沧澜城。

    宗桑性子粗鲁,但这里面的道理,还是能想明白的,宗崖、宗凌、南溪三人一起上,注定要有两人牺牲自己,去吸引其他部族的注意力,但这样的牺牲必须要付出。

    只是,宗凌、宗崖、南溪三人,谁真正随身携带那枚试炼铁牌,谁当诱饵负责吸引他族的注意力?

    想到这里,宗桑双拳握紧,指甲刺入肉里,青筋暴露,看着泥地的铜铃双眼都要瞪出血来,却是没有勇气去看宗崖、宗凌、南溪三人。

    无论决定谁来当这个诱饵,都是残酷的。

    “让阿凌、阿崖、南溪抓阄吧……”石殿里有老人小声提议道。

    大家眼睛都向巫公宗图,等他决定。

    陈寻坐直背脊,跟阿公宗图说道:“北山部族为这五枚试炼铁牌,会相互残杀不说;南麓鬼奚等部,为了争夺更多的名额,多半会让派族中子弟中途劫杀我们。无论是让宗崖、宗凌、南溪三人哪个随身携带试炼铁牌,都只怕会凶多吉少。我跟他们一起走……”

    “阿寻,你不用为乌蟒牺牲这么多。”巫公宗图心神激颤的说道。

    苏氏定下的规矩,在沧澜还无人能破,鬼奚等大部族,或许会有十八岁之下的子弟晋入上阶蛮武,但数量绝对不会太多,陈寻与宗崖、宗凌、南溪一起,自然胜算要大增。

    南獠、宗桑等人虽然心里极为期待陈寻能与宗崖他们同行,但也知道巫公宗图说得对,陈寻确没有必要为乌蟒牺牲这么多。

    “四年前,要不是阿公收留阿寻,我早就丧命兽腹了。”陈寻哂然一笑,坚决的说道。

    不提乌蟒这些年收留他、容他落足;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天地,他能够修练大鹏秘拳,能进湖泽荒原苦修,与苏棠相遇,又哪点不是阿公所赐,岂是他回赠一些九元养窍丹就能回报的?

    再者说,他怎么都没有可能坐看宗崖、宗凌、南溪三人去送死!

    ********************

    当晚,巫公宗图就与南獠、宗桑等人,在石殿里秘启魂祭。

    也顾不上糟踏跟惋惜,拿出三枚九元养窍丹来,给宗崖、宗凌、南溪三人服食淬体,希望能助他们突破现有的境界,在路上能多几分胜算。

    九元养窍丹,药性极烈,寻常蛮武很难在一两天就将药力全部炼化。

    陈寻修练蛮魂,想完全炼化一枚九元养窍丹,都需要半个月之久。

    唯有借助乌蟒的九幽蛮魂像,陈寻才能快速炼化吸收九元养窍丹的药力。

    只是非要吸食异兽魂魄,九幽蛮魂像才能启用。

    看着这些天在身边活崩乱跳的幼豹,被九幽蛮魂吸食那么多的魂魄之后,就陷入昏迷状的长眠之中,陈寻也于心不忍,但他们也没有其他办法可行。

    九元养窍丹,药性极纯极烈。

    一般说来,开悟蛮魂的蛮武,在修练到六层淬筋炼力的巅峰,服食九元养窍丹,能将身体淬练到新的极致,有助突破六层的桎梏,晋入上阶蛮武。

    宗崖、宗凌、南溪三人服食九元养窍丹,虽在九幽蛮魂像的帮助下,都将极其精纯的药力都涓滴不剩的炼化入体,但除了修为都臻至各自层次的颠峰之外,剩下的药力都化作无比精纯的蛮魂神华,直接融入魂海本体,并没有助他们一下子就突破现有的层次,再精进一层。

    魂海心相的扩大,有助提高将来修练的潜力,但宗崖、宗凌、南溪三人此时急需提高修为。

    只是服食九元养窍丹的功效如此,大家也是无奈。

    陈寻也是魂祭秘启时,服食炼化三枚九元养窍丹,然而三枚九元养窍丹,还不足以叫他达到换血七层的巅峰。

    苏棠说过,他身上所具的荒古血脉,千年罕见,想要突破蛮武九层巅峰,可能是她的十倍艰巨。

    陈寻也没有想到,不要说晋入还胎境了,就是突破换血七层也是这么的艰难。

    他身上还有六枚九元养窍丹,陈寻也不敢胡乱消耗;还有十二枚九元养窍丹,还要留在寨子里,以助阿公宗图、南獠、宗桑等人守住乌蟒的根基。

    剩下来十数日,陈寻什么事都不干,就在宗桑、南獠两人的陪同下,深入蟒牙岭的险岭深谷,采摘药草,炼制聚元膏。

    武修在晋入还胎境之前,还不能在体内储存真元,与敌搏杀时,完全依赖气血之精纯以及肉身之强悍;而气血消耗,唯有服食灵药,才能在短时间内得到补充。

    谁也不知道这一路会发生怎样的凶险,多炼制一些聚元膏随身带着,总是有备无患。

第五十五章 黑山部的分歧

    蟒牙岭周遭部族推荐多少子弟参加试炼,人数不限,但年龄需在十八岁下;宿武尉府会发下二十枚试炼铁牌,谁最终持有宿武尉的试炼铁牌,抵达沧澜城,就可以成为沧澜学宫的弟子。

    宿武尉府制定的试炼规则就是这么简单,不仅北山诸部落子弟之间会相互残杀,蟒牙岭南麓、东山的部族为多得一枚试炼铁牌,都会在中途安排人手劫杀。

    苏氏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茬:

    抛出果子,让各部族不得不争食,也绝不容沧澜各部族有联合起来对抗苏氏的机会。

    天马湖约期聚集的前一天,陈寻、宗崖、宗凌、南溪四人,就在巫公宗图与南獠的陪同下,提前赶到黑山石寨。

    “黑山不与乌蟒联手,保住那枚试炼铁牌的希望能有多大?”巫公宗图三角老眼,神光炯炯的盯住古护,压低沙哑的嗓音直截了当的问道。

    作为在天马湖南岸借地的代价,葛异代表宿武尉府,同意直接将一枚试炼铁牌交给黑山部的子弟携带去沧澜。

    对黑山部来说,想从其他部族争一枚试炼铁牌难度极大,但有一面试炼铁牌在手里,多牺牲几名子弟作诱饵,分散他族的注意力,保住这枚试炼铁牌的机会则要更大一些。

    古护没想到,宗图会领着乌蟒子弟提前一天上门来,要求跟黑山部联手。

    古护心里惊疑不定,眼睛却瞅向陈寻,压着声音问道:“听葛异将军说,宿武副尉苏将军对你青睐有加,希望你能跟他们一起去沧澜,并不需要参加部族子弟之间的血腥竞夺;你真的要放弃这个机会,跟宗崖、宗凌、南溪他们三人同行?”

    陈寻点点头,说道:“是的。”

    陈寻不希望宗崖、宗凌、南溪哪个人去当诱饵,那样的牺牲不值当,而且从蟒牙岭到沧澜城,迢迢三千里,山高路险,牺牲一人作饵,也争取不到多少时间。

    陈寻就想着,要是能与黑山部联手,在途中抱成一团,同时保住两枚试炼铁牌进入沧澜城的胜算会更大。

    古护有时候不得不羡慕乌蟒,四年前竟能收留下这个在蟒牙岭深处与父亲走失的少年。

    宗凌、南溪是宗桑、南獠之子,能看出他们已经有蛮武四层巅峰的修为,而在去年苦冬被青狼咬断左臂的宗崖,更是将全身骨骼淬练到坚硬如铁的地步,但这三人想在数千部族子弟的血腥竞夺中,保住那枚宿武尉府直接交给乌蟒的试炼铁牌,怕是难于上青天。

    但多了陈寻一人,情形就完全不一样。

    那日,古护虽然没能来得及赶到寨前截住陈寻,但站在远处,将陈寻站在寨墙上射杀石川的情形完全看在眼底。

    眼前这个身世神秘的少年,脸上稚气未脱,但身上透漏着淡淡气息。古护也不得不承认,在那么近的距离里,就算是他,也没有把握能逃过那诡异一箭啊。

    剑锋要是跟他们抱成一团,携带试炼铁牌闯进沧澜城的胜算,确是要增加许多。

    “不行。”

    陈寻往石殿下首方位看去,见出声阻止的竟然是在溪谷被他废掉双腿的古山,心里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古山双腿弯处的筋腱,都叫他拿骨刃切断,虽然救回来后经过大半年的修养,已经能走路,但想两腿弯处的筋腱能恢复伤前的状态,就绝非普通灵药能及。

    曾经的他,是黑山部的核心蛮武,地位仅在古护、古辰数人之下,虽然现在黑山部族议没有将他排斥在外,但他心里也知道,他现在的修为甚至连个普通蛮武都不如。

    虽然黑山部大多族人都同意与乌蟒握手言和,这个形势也不是古山一人能逆,但想他熄灭对自己的怨恨,估计也难。

    陈寻心静如水,瞅着丑脸狰狞的古山,问道:“怎么不行?”

    “这小子狡诈如狐,他说与我族联手,心里必有奸计,族主,我们不能受他蛊惑?”古山不理会陈寻,径直跟古护陈述己见。

    “我要想出手抢黑山部手里的那枚试炼铁牌,需要什么奸计?”陈寻忍不住苦笑道。

    沧澜学宫规定部族子弟在十八岁以下,才可以参加推荐名额的争夺,他不觉得黑山部除了古护、古辰两人外,还有谁能是他的敌手。

    陈寻虽然一脸苦笑,但淡淡话语间透漏的自信跟强势,却叫古山难以反驳,咽口堵在那里,狰狞老脸憋得通红,更加的丑陋。

    古护确实给宗图说动了心,但古山跳出来反对,他就不能专断独行,转头看向古辰,希望他能支持乌蟒的提议。

    古辰目光森冷的看向陈寻,实不知他修练何种玄功,气势竟如此的寒峭如峰,问道:“你本可以直接随葛异将军去沧澜,却一意要与乌蟒三子同行。你们要不是觊觎黑山部的这枚试炼铁牌,我想问你,一枚试炼铁牌,能叫几人进沧澜学宫?”

    陈寻也是语塞,他是诚心诚意想与黑山部联手,抱团去沧澜,但不想获得别人的信任是这样之难。

    黑山部与乌蟒握手言和,实是情形所迫,或者是古护、古剑锋父子等人更倾向跟乌蟒握手言和,但其他的黑山部族人对乌蟒的戒心并没有消减。

    “不错,乌蟒待你有恩,你要报答,所以放弃跟葛异同行的机会,而确保宗崖、宗凌、南溪能顺利抵达沧澜,但你要保乌蟒能有一人进沧澜学宫,你自己又要怎么去进沧澜学宫,还不就是想着在进入沧澜的那一刻,抢我们手里的那枚试炼铁牌?”古辰声音冰冷的质问,“黑山部虽然愚昧,但还不至于愚蠢到白白贴上去给你们利用?”

    陈寻气得够呛。

    苏氏对沧澜各部族,摆明了有拉拢之心也有防备之意,即使招部族子弟进沧澜学宫,也不会将真正的玄功绝学拿出来传授。

    他要进沧澜学宫修练缚龙诀一级的玄功绝学,万不得以的情况下,他还可以去找苏棠,甚至他可以留在沧澜城多等三年,等到下一次沧澜学宫招收子弟再以散修的身份进去。

    这三年间,他就算只修练苏棠传授他的伏元功跟缚龙诀,也不会耽搁修练。

    只是苏棠的事,陈寻绝不会跟黑山部的人讲,这时候竟是叫古辰质问得无言反驳。

    巫公宗图与南獠对望一眼,撑着石案站起来,说道:“黑山部既然无意联手,那就算了……”

    古护见在座的族众都对乌蟒还有戒心,他虽然是族主,却不能独断专行,心里异常纠结,当下却只能跟宗图说道:“容我们再作商议,明天告诉你们最终的决定,好不好?”

    “好吧。”巫公宗图点点头,他能看出古护眼里的歉意,但此事终不能成,他们也无以为计,便与南獠等人站起来,离开黑山部的石殿,趁夜赶往天马湖。

    **************************

    半个月不见,天马湖南岸空荡荡的坡谷,此时已经变成一座巨大的营寨,规模甚至不比乌蟒石寨稍小,叫人暗感鬼奚部的动作好快。

    巨木深插入土,围出来的寨墙高达十米。

    只有一座寨门,朝向野马溪汇入天马湖的河口,寨门两侧的塔楼更是高出寨墙一大截。

    虽说寨墙里还没有什么建筑,以兽皮帐蓬,但这哪里是什么商栈?明明就是扼守天马湖河口要隘的寨城。

    陈寻抬头看塔楼上除了数名守夜武士外,木制塔楼里都还架有一座巨大的金属弩,探出塔楼垛墙的弩枪,比常人的手臂都粗。

    在月光的照耀下,三棱锋刃闪烁森冷的寒光,仿佛挡在它之前的一切,都会被轰射成渣。

    陈寻眼力极佳,能看到微微从垛口露出一角的弩弓侧壁刻满玄奥的古老符文,更能敏锐感应到有微弱的天地玄息受篆刻符文的牵动。

    这种玄奥的古老符文,陈寻在葛异等首领级沧澜武士所穿的铠甲上,在苏青峰、楼离所乘坐的古朴铜车,以及苏陵、苏毅所持的宝弓弓脊上都看到过,云洲修者称之为玄符。

    陈寻从怀里掏出两枚符钱;这两枚符钱还是他击杀黑山部古雷之后所得,正反两面所刻印的也是这种玄奥的古老符文,同样能极微弱的牵动天地玄息聚集左右缓慢流转。

    虽然这些都是最低级的玄符,但刻印兵弩器物之上,所生出的妙用,也足以叫蛮荒部族羡慕不已。

    陈寻仅仅将两枚符钱随身收藏,时时聚集的微弱灵气,潜移默化之间对肉身淬练也有些微的增益作用。

    塔楼上那两架巨弩,弩身上刻印的就是跟陈寻手里这两枚符钱相似的玄符。

    陈寻不知道玄符激活后,巨弩会有多大的威力,但塔楼防守天马湖河口方向,想来就是用来防备天马湖底可能突然袭上岸的水兽,普通还胎境的强者或许还不能正面抵挡这两架巨弩的射杀之威。

    陈寻见天马湖寨城看似简陋,但已经处处都暗藏杀机,心里轻叹:世族与宗门的实力,还真不是能简单用还胎境或者天元境的强者数量去衡量的。

    有些路途遥远的部族,也都提前赶到天马湖来聚集,都是陈寻所不认识的面孔。

    看着天马湖寨城中密密麻麻的搭满兽皮帐蓬,陈寻也知道推荐名额的竞争,虽然注定血腥,虽然充满杀机,但蟒牙岭北山没有哪个部族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平时的厮杀哪里又少了?

    特别是去年苦冬,面对成群涌来的蛮荒异兽,北山部族伤亡那么惨重,近三分之一的部族遭受灭顶之灾,现在子弟能进入沧澜学宫修练玄功绝学,谁不想拼死争一把?

    陈寻先与阿公宗图去见葛异。

    听得陈寻要与乌蟒子弟同行,葛异也是一怔,说道:

    “你知道此行凶险异常,能不能成,全靠机缘?”

    葛异不便将话说得太明白,陈寻也知道他好意提醒自己:

    宿武尉府在蟒牙岭周遭发放的二十枚推荐试炼铁牌,都是通用的,鬼奚等蟒牙岭南山的大族必会中途设下埋伏,抢夺北山的这五面试炼铁牌。

    修炼一道,肉身强悍仅仅是一方面,神兵利器甚至种种异宝,更是争强致胜的关键。

    即使跟他一样,都是换血七层,资源丰足的鬼奚等大族子弟,不仅修练的玄功秘术要比他高深、更有体系,还另有玄甲神兵异宝在身,综合战力绝对不会在他之下。

    “那就靠机缘吧……”陈寻淡淡说道。

    葛异对陈寻颇有好感,但不觉得他现在陷入部族子弟的血腥争夺,就能有多大胜算,劝告他:“你坚持如此,那你最终若不能夺得一枚试炼铁牌,十三爷也不便再推荐你进沧澜学宫了啊?”

    “宗崖、宗凌、南溪与我都情同手足,我不能独善其身,”陈寻施礼道,“陈寻多谢苏将军、葛将军的厚爱。”

    告辞葛异出来,陈寻他们就在天马湖寨城里,找了一处空地,搭起兽皮帐蓬,凑合着过了一夜。

第五十六章 将计就计

    (这几天在外地聚会,也没有怎么关注书评区,今天中午才到家,打开网页,竟然新增加了三位盟主。为新加入盟主之列的兴业联合、学弹琴、国宝i熊猫三位兄弟,先加一章,还有两章加更,努力这两天还上……鞠躬感谢!)

    翌日,蟒牙岭北麓四十二家部族,都派子弟到天马湖南岸的寨城聚集,准备参加仅五个推荐名额的血腥争夺。

    陈寻与宗崖、宗凌、南溪四人代表乌蟒部,人数要算极少。

    上回与黑山部联合围困乌蟒的山侗部,这次派出十八岁以下的部族子弟,多达三十人,几乎是将年轻一代的精英悉数派出,就为获得一个推荐名额能进沧澜学宫。

    在之前,陈寻一定会认为山侗部此举是疯狂的,但在经历苦冬之后,他又能多少能理解山侗部的疯狂。

    寒潮来袭,生存在湖泽荒原甚至更北面的荒兽大举南下,蟒牙岭深处的蛮荒异兽也躁动不休,近三分之一的部族遭受灭顶之灾,残存的四十二家部族也无不损失惨重。

    这就有足够的动力,令各部族疯狂的去追逐更强的实力。

    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校场上的泥地,给聚集的上千部族子弟踏得稀烂,年岁都跟宗崖差不多大小,相当一部分人都稚气未露。

    陈寻看着这一切,心里想: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有多少人能活下来,也不知道他们自己能不能活着进入沧澜城。

    他这一刻,心里对苏氏充满厌恨:

    就算最终能有五人侥幸夺得试炼铁牌,进入沧澜学宫修习高深玄功,就算最终会有一些人能侥幸活下来,但站在这里上千名北山部族子弟,注定会相互残杀、血流成河,北山部族年轻一代的潜力实际会大量的被消耗,彼此间的仇恨也只会加倍深化下去。

    “陈寻、陈寻……”

    远远听有人喊,陈寻见是古剑锋与几名黑山部少年往这边找过来。

    因为开始就会有一枚试炼铁牌交到他们手里,陈寻也是跟宗崖、宗凌、南溪三人很低调的藏在人群中,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会儿见古剑锋找过来,陈寻招手让他过来,问道:

    “怎么,黑山部想通了,不怕我坑你们?”

    古剑锋脸本来就长得黢黑粗犷,听陈寻这么问,莫名的脸红了一下,拉他到一旁,压着声音说道:

    “我阿爸昨天夜里,跟族人争论了半宵,谁都说服不了谁。最后决定,黑山部的人马在正式上路后,会分成两拔。我带一拔人跟你们一起走,成不成?”

    陈寻瞅着古剑锋透着心虚的脸,心里一笑,没想到黑山部还是将他当成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好欺骗,这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计谋,在地球上早被古人玩腻味了,还拿到他跟前来显摆。

    就算看透黑山部的用意,陈寻心里也难生气愤,猜测黑山部此时已分成两派,古护让古剑锋跟着他们同行,与其说是希望他们当诱饵,而从另一角度来说,古护或许对他们这一行人寄托更大的期待。

    陈寻也无意说破,说道:“好吧,我跟阿公说去;等正式启程后,我们就在黑岩峰山脚下汇合,再一起南下。”

    ************************

    “不行,叫他族误以为两枚试炼铁牌都在你们手里,一路上都会疯狂的攻击你们,”南獠听陈寻竟想古剑锋跟他们抱团南下,反对道,“黑山部打的好算盘,想利用我们当诱饵,保住他们手里的那枚试炼铁牌……”

    “真正的危险还是在出了蟒牙岭,进入沧澜荒原之后,”陈寻说道,“鬼奚等大族设下埋击圈,可不会管我们手里是一枚试炼铁牌还是两枚试炼铁牌……”

    “阿寻说的不错,”巫公宗图皱起眉头,说道,“鬼奚等族,要争取更多的名额,又不知道试炼铁牌到底藏在谁的身上,怕会截杀所有进入沧澜荒原的北山子弟;真正的凶险还在进入沧澜荒原之后。”

    南獠心知乌蟒有没有一线机会,南溪他们能不能安然进入沧澜城,都寄托在陈寻的身上,他见陈寻心里有主意且主意坚定,也稍感安心,点头认可他的建议:

    “古剑锋那小兔崽子,途中要是敢使坏,你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巫公宗图说道:“经过此事,古护、古辰可能就不在一条心上了……”

    陈寻点点头,知道阿公说得在理,见南獠同意他的决定,松一口气,心想古剑锋这时都没勇气看他的眼睛,正内疚着呢,古护为黑山部一族利益,可能会有反复,但不需太担心古剑锋什么。

    而古剑锋的实力要比宗崖、宗凌他们强出一大截,途中若是遇险,他绝对是能依赖的伙伴。

    说好这事,陈寻刚要跟阿公宗图、南獠他们分开,继续隐身到人群中去,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惊悸,转头却见远处的塔楼之上,鬼奚渠帅楼离那双妖邪的眼睛正盯着这边,叫他心头滋生寒意。

    陈寻暗感晦气,他不担心楼离有可能中途对他们暗下毒手,但楼离多半会通知鬼奚部的子弟在半道盯上他们,这个也够叫人头痛的。

    ***************************

    “渠帅,你在看什么?”

    楼礁爬上塔楼,见渠帅楼离眼睛盯着校场前的人群,秀黛入鬃的长眉微微蹙着,似乎在想什么心思,出声问道。

    楼离邪异的眼神这才从陈寻的身上收回,但心里依旧琢磨着事儿,不知道那少年刚才的抬头,是无意间看过来,还是生心警觉。

    要是后者,灵识也未尝太惊人了。

    虽说晋入换血七层,蛮魂会滋生灵识,但一个普通蛮武没有修练灵识,想要心生警觉的感应到还胎境强者远在二三百米之外的窥视,灵识要敏锐到何等的程度?

    楼离微微蹙着眉头,他原以为此时能进沧澜学宫的部族子弟,他们鬼奚的楼适夷无人能及,但看到两次都出现在宗图身边的这个少年,他就有所怀疑,适夷还能独占鳌头?

    要是这少年成功进入沧澜城,适夷以后在沧澜学宫多一名竞争者不说,真要叫乌蟒有新的还胎境强者问世,绝非鬼奚之福。

    “你看到那少年没有?”

    陈寻身高这两年倒没有怎么长,真要匹配他仅十三四岁的稚脸,也绝对不能算矮,但跟身如巨人的宗崖站在一起,就显得相当瘦弱。

    楼礁循着渠帅楼离的手指居高望去,一眼就看见人群之中的陈寻,说道:“怎么了?”

    “你速骑鳞马去见适夷,告诉他此子相貌,要他小心应付;有机会一定要除掉,不要叫此子有机会进入沧澜。”楼离说道。

    “适夷两年就伐毛洗髓,晋入蛮武八重,又有金刚玄符,何慎此子?”楼礁不解的问道,他瞅那个乌蟒少年,仅十三四岁,修为能晋换血七层,确实不俗,但也绝不可能是楼适夷他们的对手,不明白渠帅楼离为何如此警慎。

    楼离不悦的瞅了楼礁一眼;楼礁自知多言了,吓得一身冷汗,忙告罪下了塔楼,牵出鳞马,找了一个借口,就纵蹄往南骑去。

    东麓山岭,虽然绝大多数都是千米高矮的山岭,但谷深岭险,无路可循,在此山中非鳞马不能日行千里……

    ******************

    陈寻与宗崖、宗凌、南溪站到一起,就安静的站在人群当中。

    经过苦冬之后,北山还剩四十二个部族,但大都位于深山荒岭之中,除了相邻的部族,其他都绝少来往。

    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相互认识;上千年岁多在十五六岁的蛮族少年分堆而站,相互间都警惕打量,凝重的神色早就渗透进稚气未脱的脸,大家心里都清楚,从走出天马湖寨城的一刻,踏上路程,在场的任何一人都会毫不犹豫的致他人于死地。

    校场之前,是一座巨石垒砌的演武台,高有七八米,竖起黑色的大旗,上书“沧澜”两字古篆。

    虽然说,鬼奚渠帅楼离可能是此时天马湖寨城之中修为最高之人,但宿武尉府在蟒牙岭北山挑选部族子弟,还轮不到他插手。

    故而除了葛异等代表宿武尉府的沧澜武士外,还有就是南獠、古护等代表北山诸部族的首领,站在演武台上,听葛异大声宣读推荐名额竞夺之事。

    “离开天马湖寨城之后,诸部族子弟南下的路线是固定的,沿野马溪经黑岩峰进入东麓峡谷……

    “出东麓峡谷,经左棘等部抵达沧澜城,沿途行经路线,等会儿就会有详细兽皮地图发下……”

    “沿途都有宿武尉府的人潜伏监视一切……”

    “沿规定路线左右四十里范围内,都是指定的试炼区域……”

    “非参加试炼的部族子弟,擅自进入该区域,宿武尉府会无情斩杀;而参加试炼选拔的部族子弟,擅自走出了这个区域,也将不受到宿武尉府的保护……”

    “随身携带试炼铁牌的部族子弟,则禁止走出上述区域;一旦违令,宿武尉府也会无情斩杀……”

    “没有其他规则,十五日内持试炼铁牌抵达沧澜城者,即推荐进入沧澜学宫……”

    《沧澜杂录》所记载的蟒牙岭东麓峡谷,位于蟒牙岭与涂山西岭之间,都不能称之为峡谷,沿途有数不清的深涧大壑、崇山险岭,只是东麓峡谷,两三千米深矮的险峰深谷,跟两侧高耸入云、动辄数万千的奇山高峰相比,确实又算是相对容易通过的峡谷地形了。

    蟒牙岭东麓峡谷,南北纵深千余里,东西宽两三百里不等,也是从蟒牙岭北山赶往沧澜城的最近路途。

    无论是去年苏青峰亲自代表宿武尉府,还是这次以鬼奚部为首的商队,都是走的这条路线。

    而苏氏又以鬼奚部为先导,在天马湖建了寨城之后,这条路也必将日趋繁荣。

    不过,陈寻此时心里更关心的,沿途潜伏的宿武尉府人手,怎么知道携带试炼铁牌的部族子弟有没有走出规定区域?

    一名沧澜武士捧着一只锦盒走上去,在葛异亲自打开锦盒的一瞬间,陈寻骤然直觉好几头凶兽的凶煞气焰从锦盒喷薄而出……

    宗崖代表乌蟒部,上演武台将一枚试炼铁牌接过来。

    试炼铁牌,与其说是铁牌,不如说是一枚乌黑的神铁小印,鸽蛋大小,入手极沉,四周密密麻麻的雕刻着细小玄符秘篆,当中缕空,粟米大小的一粒光茧悬在其中。

    那强悍凶烈的荒兽气焰,正是从光茧透漏出来。

    陈寻暗感震惊,不知道苏氏到底用什么秘术,竟能将荒兽的一缕残魂禁锢在小小的光茧之中。

    虽说在场绝大多数的部族子弟,修练蛮魂还没有滋生灵识,但陈寻相信,只要稍有灵识之人,在两三里内就能感应到试炼铁牌所强烈透漏的残魂气息。

    随身携带试炼铁牌的人,不能毁坏试炼铁牌,在修练过灵识的上阶蛮武以及晋入还胎境的强者面前,根本没有藏踪匿迹的可能……

第五十七章 玄符

    (为新诞生的三位盟主,再加更一章)

    世族宗门,可铸造符器。

    鳞马铜车、塔楼巨弩、葛异等沧澜武士所穿铠甲,都刻印有能牵动天地灵气的玄符,具有种种异能,都可以说是世族铸造的符兵符甲,强大异常,绝非寻常的兵甲能及。

    然而,除了天罡符钱正反面刻印相对简单的玄符外,鳞马铜车、巨弩以及符甲之上刻印的玄符秘篆,都极其玄奥繁杂,却非普通人能辩识。

    陈寻此前除了身上这两枚天罡符钱外,还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过符器,心想这试炼铁牌在沧澜城里,也要算相当不凡的一种符器吧。

    这枚试炼铁牌,部族子弟携之进沧澜城,不仅可以成为学宫弟子,以后随身携带、也是身份标识的印信,更有种种妙用,还要等到进沧澜学宫之后,才会传授。

    单就这试炼铁牌,就值得各部族厮杀争夺一番。

    陈寻收敛心神,将试炼铁牌交给宗崖贴身藏好,就见周遭虎视眈眈的眼神,都从他身上,转到宗崖身上去了,恨不得当场就将宗崖生吞活剥了。

    宗崖也是夷然无惧,右臂按住腰间的乌鞘长刀,镇定自若的看向周遭心怀不善的众人。

    经过苦冬之后,宗崖虽然左臂叫恶狼齐肘咬断,再难修复,但心智是真正的成长起来,从他坚毅沉稳的脸上,实难看出有半点年仅十五岁的稚气。

    陈寻心里只是一笑,看左右众人的神色,也知道真正能感应到试炼铁牌内荒兽残魂气息的,仅有极少数,但就是极少数,也将是他们此行最主要的对手,修为差不多都在蛮武六层的巅峰。

    也确实,唯有到蛮武六层颠峰过后,蛮魂才会滋生一线灵识。

    照着规则,出天马湖寨城,试炼就算开始。

    参加试炼的部族子弟,需要明日晨曦覆盖这片大地之前,必须踏上前往沧澜的征途;而所有护送子弟到天马湖城寨参加试炼的部族蛮武,则要留到三日后才许留开。

    陆陆续续有部族子弟走出寨城,隐没在山林之中。

    现在才是黄昏,陈寻他们要是拿着试炼铁牌走出寨城,势必成为众矢之的;黑山等部拿到试炼铁牌的部族子弟,跟陈寻他们一样,都坐在校场之上,安静的等待夜幕的降临。

    **********************

    为了避免引起他人的注意,陈寻也不再与阿公宗图他们多说什么,就在校场泥地上盘膝而坐,闭目观心。

    极静而入寂,魂海倏然打开,散发出去的灵识就清晰的感应到另四枚试炼铁牌的所在,仿佛暗寂夜幕之中耀眼的星辰。

    他的灵识虽然最远只能感应六百米外的微弱气息,但试炼铁牌所禁锢的荒兽残魂,是那样的凶烈;就算远在十数二十里外,他都能感应到。

    他能感应到别人怀里的试炼铁牌,别人必然也能感应到宗崖怀里的试炼铁牌。

    蟒牙岭北山诸部族,将年轻一代的精锐悉数派出,参与此次试炼,争夺进入沧澜学宫的名额,其实不乏晋入换血七层的高手。

    特别是开始就拿到试炼铁牌的部族子弟,除黑山、乌蟒外,其他三家都是蟒牙岭北山公认的强族,他们不会就为保证手里已有的一枚试炼铁牌就满足。

    那虎目眈眈看过来的数十道眼神,陈寻闭着眼睛,也能清晰的感应到。

    离天黑还有些时间,陈寻左右无事,让宗崖将试炼铁牌拿给他看,托在手心里,仔细端详。

    小印周身所刻玄符秘篆,更是深奥复杂。

    陈寻细看片刻,直觉眼花缭乱,根本就无法辩识。

    陈寻心想再玄奥繁杂的玄符秘篆,也在天地之法的范畴内,心念进入魂海,欲汲取气血神华,要将这繁杂无比的玄符在魂海之上刻画出来。

    然而心念刚起数笔,魂海之上凝出几道虚线,就觉心神消耗极大,灵识也有崩溃的迹象。

    陈寻赶忙将那几道虚线散去,默诵缚龙诀,在魂海之上泛起玄钟梵音,将有崩溃迹象的心神稳住。

    陈寻想起苏棠说过灵识修练,是施展符器、术法的基础,真是不假。

    他修练缚龙诀的时日还短,灵识仅修炼细若游丝的程度,试炼铁牌上的深奥玄符,根本不是他此时就能驾驭。

    陈寻当着众人的面,就将那枚试炼铁牌贴身藏在自己的怀里,又掏出一枚天罡符钱,盘膝观想……

    天罡符钱所刻玄符,则要简单许多,只从气血汲取些许神华,就能在魂海之上观想成形。

    然而凝成的玄符黯淡无光,空寂的悬在魂海之上,就像死物。

    蛮魂可以通过身与意合的蛮武,释出蛮煞、融入拳脚刀甲之间,具有极强威势。

    玄符的力量,要如何激活?

    陈寻默诵缚龙诀,而缚龙诀所生玄钟梵音刚在魂海荡起,玄符就被缚龙诀所具的神秘力量震碎,散成无数细微碎光,散入百骸。

    陈寻此时气血精纯,在魂海观想凝聚十道玄符,也不会枯竭。

    即使玄符叫缚龙诀震碎,神华散入百骸,同样有淬练的效果,他就一遍遍的去观想聚符,再用缚龙诀生发梵音震碎。

    服食相当数枚乌蟒丹的聚元膏后,陈寻在魂海刻画的玄符就倍加凝实,虽说缚龙诀泛起的玄钟梵音震得晃动不休,光影扭曲,但终究是没有震碎,而是岌岌可危的悬在魂海之上,还隐隐对枯井无波的灵识产生些微的吸噬之力。

    陈寻心知这枚最简单的玄符,算是叫他初步掌握,便用缚龙诀驾驭一点灵识注入其中。

    玄符当即毫光四溢,在魂海之上熠熠生辉,心念也是混成无隙的融入其中,感觉整枚玄符在魂海之上,就像活过来一般。

    陈寻的灵识,才修练细若游丝的程度,更是不会与玄符相应的口诀,自然也就无法掌握与这枚玄符相应的符术……

    陈寻心里暗感可惜,即使掌握这枚玄符,但没有办法发挥其效用,此行战力还没有得到实质的增强。

    陈寻感觉静坐四周的部族子弟开始有了动静,心知天色已暗,他们准备借着夜色踏上试炼征程,也就打算停止观想,与宗崖他们收拾行装,准备上路。

    然而陈寻心念将从魂海退出之际,那枚毫光四溢的玄符,却没有像以往那般散成细碎神华,散入百骸,而是继续光华熠熠的照彻魂神。

    陈寻迅即明白过来,这就是符法与蛮魂修练的区别所在。

    蛮武修练蛮魂,体内无法储存真元,全凭气血精纯与肉身强导师,与敌搏杀时,瞬时观想蛮魂,瞬时施展蛮魂战武。

    若无灵药服食,气血神华何时耗尽,战力就透支到底,不能再继。

    玄符却能在魂海之上保持不熄不灭,实际平时修练时,就能将气血神华以玄符真元的形式,储存在魂海之中。

    越是强大的玄符,储存的神华真元越是磅礴,即使没有灵药,依靠平时的修练积累,与敌搏杀,也能发挥双倍甚至数倍时效的战力。

    陈寻睁开双眼,心念不在魂海,但也能感应到玄符存在魂海之上,不熄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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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天幕已暗,乌云滚滚,四周只有松脂火把在“哔剥”作响、熊熊燃烧,照彻校场。

    葛异站在塔楼之上,看着陈寻等人收拾行装,准备走出天马湖寨城。

    “十三爷看中的少年,果真是不凡啊,却不想他竟然不领十三爷的情,铁心要跟乌蟒小族绑在一起,十三爷知道了,会不会有些伤啊?”楼离拔弄嫩如青葱的手指,轻松无意的在葛异身旁笑道。

    葛异早就知道陈寻修练的不是乌蟒的九幽蛮魂,但见他停下观想站起,身上都还隐隐有玄寒气息透漏,也是暗暗心惊,以他的见识,还不知陈寻“家传玄功”到底是哪种,但也能看出不凡来。

    才十三四岁的少年,就有如此精纯的修为,真是不简单,就算是苏氏宗族的嫡系子弟,也没有几人能够做到。

    不过楼离的话,葛异听得十分刺耳,肃然说道:“乌蟒与他有收留之恩,他要是撇下乌蟒,独善其身,即使进得了学宫,我想十三爷也未必喜欢……”

    听得出葛异话里的隐隐针对之意,楼离嫣然一笑,说道:“哦,是嘛?”

    见楼离男儿脸膛却学女人媚笑,葛异心生厌恶,虽然他不怕楼离,但也无需得罪楼离,只是说道:“我这就随诸部族子弟南下,天马湖这边,一切都要渠帅费心了……”

    “这个好说,为沧澜效命,楼离敢不用心?”楼离笑道。

    葛异也不再多说什么,待最后一批参加试炼的部族子弟走出天马湖寨城,没入夜色之间,他就与左右随扈,牵出鳞马,缓缓驰入夜色之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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