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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斯特拉玛战纪全文阅读

作者:莱昂狮子     维斯特拉玛战纪txt下载     维斯特拉玛战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献祭——梅莉达(中四)

    坐在镜子面前,昏暗的房间外传来阵阵雷声,精美的铜黄色镜框之中映出的是梅莉达僵硬的神情。名为拉斯塔的男子正在一旁调制口红颜色,准备着各式各样的化妆品为梅莉达即将到来的面见国王进行准备。

    她不曾踏入过王宫禁地,自己的身份远远没有达到那个资格,而在修道院两年的进修也只在四年一度的“银凤年”新年之际在人群中见到国王亲自在艾萨的面前行宗教仪式。在人们的口中,他有着不似父亲和祖辈那般强壮,面色严肃足以使人慑服其下,表现得文弱低调,如同困顿常伴其身的忧郁。

    也是以此,有人以此预言了巨龙之国将在这位不胜武力的国王之下无法驾驭巨龙而国家倾覆。

    梅莉达不知道那些宫廷卫士在护送自己时投来和躲避的眼神是何种意味,是在为自己突然的登升而怀恨,还是对自己背弃信念而唾弃,还是为自己感到可怜,可悲——还是自己在为他们安放那不安的灵魂。

    守卫手持火把照亮百层高的台阶,她依然是光着脚走在光滑到反光的台阶上,目光远远望着王宫的正面那雄伟的影子。一次差点失足让她几乎要向后跌落下去,被这个人似乎预料到一般伸手抓住了手臂——他并不像看上去那样瘦弱。

    “请坐正。”

    男子的话语将她从回忆所见黑夜细雨中所见到的王宫前拉回,下意识地听从他的安排。梅莉达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己的皮肤是那样的苍白,而男子正在用小巧纤柔的毛刷在那片白色上涂抹着什么粉末。有些不适应这种行为的梅莉达鼻子里似乎贯进了一些感到发痒。

    “咳……咳,这是要做什么?”

    “让容貌更加美丽,我们称之为‘化妆’。您原本也很美,不过还有更大的提升空间去让别人看到更美的一面。”

    男子双手用食指抵在梅莉达的双颊上,随后用大拇指架起下颚作为支撑稳定面部使其正对着镜子。这像是在强迫梅莉达笑出来一样,动作中透出一股微弱的强迫之力。

    “很好,请保持这个姿势。”

    “这样……”

    “我知道,你们这里的人没有这样的习惯,但是我也有所了解,教义之中并没有禁止这一方式。也请相信我,您会乐于见到这份改变,国王也会对您感到满意。”

    梅莉达听后没有继续追问,微微皱眉思虑的表情让男子十分满意,继续在她的面部进行改造。整张有些苍白的面部在粉底的打磨下显得白皙的颜色更为均匀,那些细小的黄斑和长期生活在阴湿环境中长出,微微发红的痘印也在细小的面尘下掩盖。

    只有一块十分突兀且不美观的颜色——她嘴唇上的那抹黑紫色的血疤,就是这个人一手粗暴地造成的。她不停不自觉地将下唇抿入嘴中试着将这块伤疤隐藏,那种血液的腥味让她感到痛苦与害怕,思考着自己为什么会面对这一位来自异国的男人,为什么会坐在这里任人摆布。

    “那里非常不好看,对吗?”

    “这是你干的……”

    “是的,只有在一开始那一瞬间血流出来,均匀地覆盖在嘴唇上时才是最美的颜色。所以,为了维持这份美丽,您需要这样做。”

    男子拿出用色纸包裹,调制定形完毕的口红柱在她的嘴唇上勾勒贴合唇形的弧线。被触碰到伤疤的梅莉达闭上眼忍受疼痛,当她再次睁开眼,眼前这位有着烈火红唇,皮肤洁白看不到一丝瑕疵的人让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

    她尽可能地凑近镜面观察镜中之人的脸,男子也悉心地将烛台放的更近一些,让梅莉达能够更好地看清,随后走开她的身边在墙角按下聚光灯的按钮,整个房间里的三台沿着一面墙摆开的灯照亮了梅莉达的背影,她以为这是用魔法发出,比自己能够创造出来亮上许多的光。

    男子插兜笑着,在她回头一脸茫然之中抬手示意梅莉达站到墙边等身高的试衣镜前,镜上挂着一件米黄色的华丽长裙,裙摆长到足以拖到地面,上面绣有象征着纯洁的百合花与王室象征的龙鳞鸢尾花。

    “您需要一件更符合未来身份的衣装,由我为您亲自设计。”

    “这……”

    就像得知自己被选为龙石教堂修女时那般,她人生第二次感受到受宠若惊的感觉,这份突如其来的礼物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接受,她的身上还是那件换洗上百次黑色变淡,白色染黑的修女长裙。

明镜,利剑,坚盾——西索(一)

    远方的冥河瀑布传来咆哮,万千的野鬼游魂在这里游荡,拥挤之余像是没头苍蝇在这片阴森的地方打转。从冥界的入口还能保有临终之时那般形体彼此相认,到最后沿着唯一的道路行进,穿过冥河流经的树林,沼泽,岩浆,冰川,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后在冥河滩前发出一生中最后的声音,哭嚎,不甘,呐喊,将一生的一切统统都融进冥河中,随着幽灵般的形体粉碎消失。

    这里就是西索的家,游乐场,后花园,每次从人间回到此处都有种难得的亲切感,四周以暗紫色作为底色的冥界任由他去留,在这里他可以自在飞行,免去了和地上的幽灵拥挤抢道的麻烦。

    反正他们都会自己跳进冥河里洗刷掉自己的意义,为什么还需要我亲自渡船?啊,其实是刺杀喀戎之后忘记船飘到哪里去了,大概是沿着冥河掉到下面的湖里去了。冥湖那么大,说不定被那些和自己一样在冥河洗礼后还是冥顽不化的灵魂拿去返回人间了——如果他们能逆流而上翻越一层层巨型瀑布的话,那也就是在冥王和自己面前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该去哪就去哪吧。反正我不关心。

    西索在冥界的某处上用喀戎的镰刀,“死亡之愿”划出一道痕迹,就像是以这里的主人身份用钥匙打开了冥界的大门,周围先前廖无人烟的冥界道路上就出现了逐渐趋于透明的人影。

    这里并没有时间的概念,只能从每个幽灵身体的状态来大概猜测。一个人在这里蜕变成完全看不出形体的幽灵到消失需要多久呢?西索想着这样的问题。自己可能比大多数的灵魂还要年轻,对这里的了解程度也不一定比得上他们,如果冥王不会追责的话,自己还能当这里不知道多久的主人。

    不过这把魔镰的魔力尚存,冥界也有着基石,上面的神明们自然也感觉不出什么异样——除非有灵魂有机会去神界或者冥王那里投诉自己,不过就连西索自己都不知道去往那些地方的路在何处。整个冥河地带就像是被孤立出的一片地界,隔开了人的灵魂与神明,而玩忽职守的西索一直都在做着另一件事:找到通向另一个地方,或许是神界,人间,地狱的路。

    在夺取喀戎的能力溯洄到冥河的源头后,那里能见到返回人间的路,但穿过流出冥河水的光门后却不是他猜测的那样进行转生,而是以一个十分不稳定的状态存在。平时这样四处游魂般游荡也无法被人感知到,但是他可以返回能够影响实际的形体,不过在某个时间就像弹簧玩具被收回冥界恢复魔力,周而复始。

    他试过在最后一级瀑布一跃而下,但是在最后只是落入了血一般粘稠的冥湖之中,这片湖在雾气中看不到边际,但也是自己能看到最远的方向,似乎就是冥河这一片冥界最底层的区域,向下潜入水中后发现完全睁不开眼,魔力也无法在水中铺开,这让会飞却不会水的西索心生苦恼。不断地尝试,最后也只是时常以一副落汤鸡的模样出现在灵魂的面前引魂驻足。

    也许湖底的某处有一个连接其它地区的地方,他一直这样相信着,在石英顶没有找到的路只会在潜渊之中找到。在冥湖瀑布下望着高耸入云的瀑布,上方飘落的灵魂在空中伴随着溅起的水雾化为魂魄,落入湖中的只剩下一层如丝如缕般的波纹,随着水波荡漾而消失不见,试着从水中捞起时,手中捧起的不是出水芙蓉,只是人在消失后化作棉絮残存的意志。

    他们每个人独一无二的一生就此抵达终点,并没有轮回转世之门可供打开。他会将这个会打碎童话和信仰的秘密封藏在心。

    在冥河滩边能够见到特别多的灵魂,在这里他们能够做很多事情,可以说是唯一有意思的地方。就像西索在人间见到人们在海滩上会享受的事情一样,不过冥界可没有遮阳伞和太阳椅,也没有太阳,所以很容易就感到腻味,到那时候他们的灵魂逐渐失去形体和褪色,对这里厌倦之后就会自己跳下冥河去啦,根本不用自己催促。

    如果他们真的找到机会去上告自己呢?这样的想法让西索想着,至少听听他们在这里会说些什么,如果被抱怨的话,自己会感觉就像被人用暗箭瞄着一样不舒服——当然也可以一把揪住那些埋怨自己的灵魂直接丢下冥河去,不过最好不要这样。

    这只是一种托辞,西索的想法只有自己才知道。年纪轻轻就下到了冥界,他残存的记忆就像他所经历的过去一般混作一团破碎飘絮。西索一点都不喜欢这里的阴森气息,他会走过游荡的灵魂身边,听他们在记忆尚存之时说出的话,借此来回忆自己的过去和打发时间。

    人之已死,其言也善,如果有人话至深情处,对于一些未尽之事心存遗憾,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们,答应按照自己的方式去试着满足他们的心愿。这也是他为数不多会上心的事了。

    当然今天他没什么兴致,只是魔力耗尽被拉回来这里的,他还是做那套散步的同时兼做寻找各级出口的事情。

    西索将手臂上的魔镰变成能够双手握着的长柄状,对着镰刃照出自己的头像。在这里他就能摘下遮住脸看起来阴森森的兜帽,对着亮如明镜的镰刃调整自己的红色发型。不过这一下他一不小心就撞到在冥河滩上堆石头或者建沙堡的灵魂,或者一脚踩在他们垒起的建筑上,抬脚时一下撩起飞沙从他们的身体中穿透而过。这时他就会立刻跑路。

    这一段的冥河水流平缓,连带着两岸堆积而起的沙地和少数几处生长着石英树的山丘,让这里成为了冥界为数不多能够吸引游魂驻足的地方。嗨,只是灵魂太没有存在感了,如果冥界里有风,那他们就都已经在天上飘着了。

    跑出一段距离后西索便停下脚步,准备找个地方静坐恢复魔力再去人间玩闹。正好这一块被五颜六色闪闪发光的石英树围起来了一片林中空地,而空中闪耀的光似乎也是一道人间通向冥界的大门。到了民间所谓的“午时”,一个个灵魂就会从空中打开的那扇门坠入冥界,很多的灵魂都以为是眼睛一闭就到了这里。

    他们可想不到这一层,虽说,按传说和道理应该是自己背着镰刀前去索命,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干呢?

    周围确实有不少的灵魂,但是只要西索不去在意,这些就像薄雾一般眼见而感觉并不存在。看起来这里也是一处难得的观景之地,光是这漫山的石英树中就不知道会藏着多少的灵魂。

    眼前就有几个让他有些熟悉的魂影,几个蓝精灵的灵魂正在嬉笑打闹,一旁的小精灵族人也加入其中,看起来像是最近才到这里的;而一边更多的是发现此等奇景驻足围观的灵魂,他们的身形从下不断地像被侵蚀般漂白变为一层透明薄纱,而上身还能维持一定的身形,面容和表情也勉强能够判断出这个人离世时的年岁;而那些石英树间飘荡的灵魂则直接变成了魂魄状,看起来他们还是没有做好跳入冥河的心理准备——也许是不知道这样做才能结束冥界之旅,可能自己要找块木板想想怎么用大家都能看懂的内容去指明前路了。

    西索望着天空中的冥界之门,忽然就在记忆之海中捞到了一段关于母亲的记忆:“如果你这样不好好学习下去,以后就只能当个门卫。”

    是啊,命运兜兜转转,自己最后还是当了冥界的门卫,一个人坐在一边做着没有必要但又不能没有的工作。如果手里有把扇子,坐在小凳上,脚边还有一个水杯就更像了。

    恢复魔力的过程是枯燥乏味的,甚至这把魔镰会挠动自己的心。没办法啊,自己就是寄生其上的,已经品尝过遗失这个东西时那种被细线揪心的痛感了。干脆就换了一个姿势,躺在坚硬却没有多少实感的石英地面上,视线从这一小片圆中直贯天际,在冥界之门的光影之中石英顶的轮廓若隐若现。

    这时试着反身躺着休息的西索才注意到,这块小空地入口的一边一个灵魂在原地漠然不动,身体已经完全化作了魂魄状,可在原来脸部的位置依然从那抹白色之中挤出一条条勉强能够表现出人脸轮廓的细线。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块块叠起的石堆,形体化作魂魄的他已经不可能再去搬动一块石头或者石英放在上面,已经看起来岌岌可危,而那副苍老的模样自始至终都放在这堆东西上,不知道在没法动手之后他在这里又呆了多久。

    “老人家,你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西索一下就坐起身来,隔着小道望着这个执著的魂魄向他搭话。

    “冥界是很无聊,但是这里就没有人间那般痛苦和折磨了。开心点,不然这里想不开也是可以一死了之的哦。”

    就像这个魂魄的面容那种上了极大岁数的老人一般,它一时没有听到西索的声音,直到镰刀刀尖悬在了他用了不知多久堆起的石堆上时才缓缓将目光沿着镰刃和长柄转到西索身上。

    “让我猜猜,看你的样子,你在这里已经有一百年了。”这只是西索随口夸张地说说而已。“这堆东西有什么含义吗?”

    “你是说,我吗?”

    “不是,是这堆石头。”

    魂魄发出的声音有老态龙钟之人那般迟缓,但至少还是能够让西索听清和明白意思的。从口音中大概可以推测是石油之国大陆上的人,虽然那边的信仰味并不浓,但是又什么关系呢,死后都会到这里,也不会有人活着回去用自己在冥界见证的一切去传道信仰。

    “没有,只是我能做的事情。”

    “那你就这样盯着它,会不会很没有意义。灵魂应该四处游荡寻找去路,而不是在这里呆着——这里是不错,但是也没有那么不错吧。要不要我带你去冥河里游泳或者冲浪?我保证你想的话会把你捞上岸来。或者在旁边堆会发出星光的沙堡?你或许试过的。”

    西索眉眼一笑,似乎想和这个年迈迟钝的灵魂较真,他坚信这个灵魂在此驻足肯定有什么原因。

    “我……在等人。”

    “等人?”西索抬头望向冥界之门,“恕我直言,即使你等到了那个人,它也有可能认不出你来。而且冥界之门也不止这里一扇,整个冥界上空有着不下百座,千座,万座这样的东西。”

    西索见到老人听完自己的直白话语后陷入了沉默,只能叹了一口气。

    “所以我还是建议去四处转转。这里很多的灵魂都是在寻找另一个有着寄托的灵魂而终日游荡,只是为了在认不出彼此之前一同坠入冥湖。”

    “但是我害怕在那时我已经变成了她不会再记起的模样,而且,我不想空耗自己的身体,每一次动静,每一句话都在将我的身体和记忆剥离开来。我还留着她的记忆和想要和她说的话,我会在这里等她,一动不动等上永恒的时间,一直回忆下去,这样才不会忘!可是,我感觉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西索默默地听着这个灵魂诉苦,他的面容和身形在不断地淡化,细微的变化得像是柳絮般飘散消逝。

    “算了,有人听我这个老人家说话就知足了,还能追求什么呢?”

    眼见这个灵魂心灰意冷,即将抛下他残存的意识成为真正没有意义的游魂,西索很快坐不住了,他盘腿正坐在灵魂面前。

    “把她的事情和我说说,我会试着转达你的心意。”

    “你?”迟钝的灵魂似乎对于西索的存在后知后觉。”我确实有感觉,你和其它的逝者不一样。啊,是啊,不过这么年轻就落得如此,我也心痛啊。”

    “什么和什么啊。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冥界之手,冥界大门的掌管者,冥河滩的唯一神明。”很显然这般身份只有他一个人承认。

    西索此言一出,亮出手中维系冥河流动的“死亡之愿”后立刻引来了周围灵魂的注意。无论轮廓清晰和模糊的灵魂都聚了过来,而这个来自老人的灵魂已经失去了他的面容,只能通过光溜溜的魂魄感知他的举动,看起来他不喜欢被别人围在中间观看。

    “好了,听着,你们都一边去,不然等下我就带你们去冥湖送客。现在可以告诉我了,越详细越好。”

    “好吧,我会试着撑下去。”

    不过这下老人又陷入了沉默,就像是失去了意识变为游魂那般。西索并不知道有什么逆转的方法,他终究只是顶名冒牌货,而且灵魂四处游荡,这是冥界的自由。他只能试着呼唤这个即将迷失的灵魂。

    “喂喂,老人家醒醒,你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可是,她似乎并不会死,也许她现在就在人间。她说过啊,‘我们不会再相见’。”

    “那不重要。当然,对于我来说更简单了,我或许会把她带到你面前来,如果你想的话。”

    话虽如此,西索的目的也不再单纯是听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讲述故事。一位不会“死”的人尚存于世的可能,更为这位已经在冥界度过四百年,名为“维利安”的中古国王,以及他波澜壮阔的一生经历抹上别样的色彩。

明镜,利剑,坚盾——维利安,乌尔班(二)

    “喂,你醒醒。”

    维利安六世从昏昏欲睡之中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场景,和之前无异后便再次陷入昏睡。在再次闭上眼之前他留意了左前方的远处,那个银白色的头发和古铜色皮肤的女子还在,还在。而自己也还坐在原位,在高一个台阶的高度看着面前的人争论不休,熟悉如常。

    “那这次就到这里,之后按照计划去到各自的军区筹划和拉拢到勤王军。”

    保皇派首领迅速合上书页表示临时会议结束,接下来他们将会带着皇帝和他的亲近势力分散到科斯坦国各地军区去谋求复辟。屋内的一阵凌乱的摩擦声紧接着脚步声,所有人都要趁着天未明亮之时远遁。

    “您快起来!”筹划者之一见到维利安六世坐在座位上昏昏欲睡,立刻上前有些粗暴地拉扯这位年逾九十的老皇帝,很快就有几位筹划者一同上前来,半强迫着让维利安六世起身,拄着他缓慢地向外面走去。

    “我还能走!”维利安六世使出浑身的力气推搡开周围搀扶他的人,在地上站定后便借着旁人的指引和打过的手臂缓缓走着,边对着周围的事物发愣。屋外雾气缠绕,街道上也已经被一层层地分出目所能及的小段,看着和自己有着一些血脉关系的家族成员分别爬上篷车。再看看周围的街道,他仅存的印象告诉他这里曾经是多次凯旋游行时走过的街道,如今这般寂静,刮起雾月时节的冷风令街上的所有人都捏紧了衣领。

    何愁为生于帝王之家!维利安六世无奈地摇头,便要再次坐上颠簸到足以摧垮他的腰和精神的篷车,然后继续颠沛流离,处处躲避那些曾臣服于他的国民的目光。

    “诶,你作甚?”

    他想着想着,没有跟着筹划者的指路走,脱开他的手后拼命走快,到了前方的一辆篷车后边,她应该是在这里。模糊的短时记忆依然十分准确,他唯一信赖的人,殿前侍卫朝月正裹着粗劣的毛毯,车上还有他的三个侄子,一位远方兄弟及他的妻子,以及两名小妾。不过他只是为了在这样一个紧急十分和她见上一面。

    “我们以后可能不会再见了。”朝月先如此说道,话语如同刮在脸上的风一般冰冷锐利,还关上了那扇可以给他温暖的车帘。“长命并不有趣。请你多保重。”

    这番话给了他当头一棒,也让周围的保皇派们面色难看。维利安六世只能低头苦笑,朝月给他上了最后一课,他复辟成功的希望就像是坐过的王座与刚才的高脚凳般冰冷下来,现在只能迈着沉重的步伐上车离开。

    “快点快点,上车!呃啊……”有些等不急而催促维利安六世上车的车夫突然背后中弹,翻下车来在痛苦中挣扎离世。

    子弹从雾中射来,火药燃起的硝烟又融入雾气形成了更大的一片。他们在此停留了太久的时间,革命者已经搜寻到了保皇派的踪迹,他们在从街道两边和四面八方的门窗之中冒出身影。

    几名保皇派成员在外部掏出手枪试图反击,很快寡不敌众被乱枪打倒在地。驯马已经因为枪声受惊而开始自顾自地跑起来,两个有“身份”的筹划者上来想拽着维利安六世将他推上车,在铁皮篷盖的掩护下撤退离开。不过这样保下维利安六世作为保皇派底牌的计划还是落了空,两人很快就被子弹打倒在地,空有不知情况依靠着街边凹凸不平的墙体依托反击的保皇派成员在垂死抵抗。

    而维利安六世即使脸上溅满了保皇派的鲜血,耳边充斥爆裂的枪声,意识也没有随之清醒过来,就像是人在死亡临行前自发地逃避。

    “砰!”一个小孩用嘴比划出子弹发射时的响声,而一发子弹也击中了他的后背,维利安六世应声倒地。

    耳边开始被血水灌入,周围的声音像是逐渐沉入海底,裹挟着他的意识一同消失。至少在最后一刻他看见了朝月的篷车趁着混乱与大雾撞过革命者的阵线消失在街上,让他在冰冷的大地上得到流出的鲜血外最后一丝温暖。

    “别让他死了!”

    耳边传来革命者的疾呼,看来就是临死前自己也不配得到安宁。但是,还是让我死了吧。

    “哈哈哈哈。”

    “你又在胡闹!”

    乌尔班对面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小孩刚才的所作所为感到惊吓和愤怒。维利安刚刚拿着自己装着火药和炼金罐渣的小管,没有按照自己说的朝着天空中点燃引线,反而是将出火口对准了自己,还故意把发射的声音模仿得像是爆炸声那般大。若不是自己及时仰头向后倒去,背后的是湿软的草地,他现在就已经昏迷过去或者被疾速飞出的烟花在身上打出一片黑来。

    他一把拎起维利安的裤腰带,却小心地唯恐伤了他一点点。身为他的叔父,辅命大臣,大学者和老师的他并不会真的暴打这位未来皇帝的屁股,只是尽一下叔侄之系稍加教育。这天晚上是他带着维利安出城,在田埂上测试他这段时间用一直在研究的东西做出的东西,取“火之为者”的直意命名为“火作”,“成烟散花”的表现俗称“烟花”的新东西。

    经过多次测试并没有什么问题了,乌尔班才会把这个可能烧到维利安的东西交给他,带他一起玩。不过他还是从维利安的手中拿回那只发射带有颜色的烟花,用力挤开引线燃烧段后将剩余的黑色和灰色粉末颗粒,自己以“明火药味”命名为“火药”的东西倒进自己的腰兜里,准备带回实验室重新利用。

    “唔,味道好差,咳咳……”

    两人站在火药燃烧后留下的浓烈烟尘中,身后的侍女连忙上前来照顾维利安。他的手上沾满了火药和烟灰,散发着浓浓的炼金室的味道,侍女们纷纷劝他

明镜,利剑,坚盾——维利安,乌尔班(三)

    维利安六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但是在这之前,维利尼耶的大多数人都无法理解为什么维利安五世会与本国的另一针锋相对的宗教进行联姻,为维利安六世的身份留下一丝模糊的不和谐。而这只有维利安五世和其它的王储和时代服侍宫中的人才知道。

    他的曾祖父通过篡夺位维利安二世者的皇后亲信重新将维利尼耶的宗主权夺回维利安家族手中,是为维利安三世。而他的儿子,维利安五世的父亲维利安四世却因为自己的皇后以及宫内的所有人的背叛而被活活饿死。身为第四子从扬雅起兵,跨过日渐宽阔汹涌的马默拉河夺回布尔萨,面对背叛父亲的皇后丝毫没有处置她的勇气,只是在更早之前他就迎娶了一位异教的低贱乡妇,直到九年后才生下维利安六世。

    这个原因,只有维利安五世知道——他在试图避祸,不仅仅是宫廷内部自己的家族统治因为皇后背后的这些布尔萨的大家族的势力而动摇乃至被操控,隐藏得更深层,不是他游猎时深入民间才能发现的两大教派之间的矛盾。只要一被点燃,维利尼耶直接就会丧失半数国土以及八成以上的税收,同时迎来无尽的内战。

    但是这一点他无力去解决,因为自己能够进城继位,以及收回故土所得到的支持都是来自异教地区的扬雅地区和国都的各地豪族资助和支持才得以成功,这个国家也是建立在一个个富庶的豪族上。身为国君的他并没有太多的实权,永远只能用手上的政治资源向他们请求交换其它的资源,只能通过延续自己的爱好——游猎来消磨时间,同时四处巡视这片名义上属于自己的土地,试着拉拢另一批家族打压现有豪族,周而复始。

    维利安五世能做到的只有当国都的豪族将家中女眷作为政治联姻的筹码时,自己不像其他的同辈和子辈一样将其中任何一位纳作正宫,而代价就是正宫永远无法作为参加体面宴席能够露面的人物,自己也被这些豪族在背后暗中重伤,政令被以自己所无法控制的形式执行。

    甚至就连他都不知道的是,最后一次出行游猎遇到那只将自己扑下马抓成重伤引发感染的棕熊就是某位地方豪族的安排,就连那头熊最后也在山林中逃之夭夭。

    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他最牵挂的还是自己的妻与子,但是接近失能的他无法从自己的宰相那得到外面的一丝消息,只有最后见到那个名义上为皇子撑腰的大学者时才稍微让他心安,同时也感叹祸根依然传给了自己的儿子,终其一生也无能为力。

    至少这不妨碍维利安六世能够作为一位嫡长子享受身居皇城的优渥,在明事理和成年之前不必面对他的父亲以及维利尼耶历史上五位皇帝要面对的苦闷现实。

    就连维利安六世对于自己的母亲都知之甚少,只是朦胧知道父亲十分爱她。后知后觉,来自异教徒不同人种的容貌本应让他印象深刻,但是宫廷画师的相册之中并没有那样的人出现,就连包括奴隶联邦的异教乳母都能留下形象的地方也不会为她做任何标注,但是在这些画像和一个个自己陌生的名字之中一定会有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更像是那些父亲的侧室,对于自己的爱护甚至演变为争夺,当他在宫中时周围总会被围得见不到院墙外的太阳,也将他和其他宫中的小孩,甚至就是这些父亲的侧室以及小妾的孩子之间形成了一道屏障。弄得他在很多的时间里都更愿意待在乌尔班的学堂之中,哪怕还要忍受隔壁炼金室的奇妙味道,在傍晚学堂关门后就要回到布尔萨皇宫中和大人们玩“躲猫猫”。

明镜,利剑,坚盾——维利安,乌尔班(四)

    少女坐在宽阔的侧殿里的沙漠民俗风地毯上,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她,等待着她“开口说话”。但是她并不会说维利尼耶的东部语,也没有她来自的那个未知去处的翻译,于是搬出了一个以象形为载体,通过这个和视力与思维正常的人进行交流的工具。

    以她为中心所坐的位置上向周围延伸出的一大片圆之中摆放着名为“译片”陶瓷片和铜片,上面分别刻画着各类有依据或者经过一定发散所表示的事物与行动的象形图案,每张刻印作的形象足够简单和表现生动,除此之外在象形画的背面还有用东部语写的文字作为释义。

    阉人在周围举着光源,若不是混在其中的维利安那般津津有味欣赏这套他没有见过的“画册”,俨然一副邪教祭祀仪式。学者正在一旁案前伏案写作,将少女挑选出的译片摆在桌前通过排列和迭代加以推理分析后得到一系列的可能表达含义,另外的几位学者则负责往来传递少女选出的译片。

    期间小皇帝一直在试着和这位少女讲话,她来自人们所知之外地域的身份让他想着那些飞向天空逐渐消逝的烟花,仿佛消失在了天的高远之处,也许会降落在她所在的国家,这位少女就是沿着光源前来寻找自己的信使。然后就是自己那位神秘的母亲,他只知道并不是维利尼耶的大多数人长相,更接近北部那些异教徒的样貌,除此之外一无所知,会不会就是她这样的……

    不过每次小皇帝的呼唤只能简短地引起少女的注意,在与他对视一眼之后继续面对这些译片试着表明自己的意思。小皇帝此刻感觉这位少女的长相并不是那么奇特,另类到让他难以接受。

    也许美是一种无论如何都能传递和感觉到的事物,这名少女的五官清秀,而且各方各面也都基本符合他来自宫内女子对于美的认知,除此之外还有着一个比平常所见更为健壮但不失美感的身材,除了和一些从南部奴隶联邦送来这里的奴隶宦人相近,那种晒太阳太久而有些深的肤色和怪异的银发,她绝对可以被称作“美人”。

    唯有一点让他难以接受,便是那飘忽迷离的眼神,那种漫不经心不在意的眼神就像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显得格外不尊重自己,也让她那水莹莹眼眸失了些许生气多了些许病态。没有人能对他做出蔑视的表情,这是根植于他内心中的想法,但是这种桀骜不驯的态度尚没有在他的心中长成为木。

    少女带来的宠物和他的身形相当,正在被一张译片上的象形动物吸引注意,用利爪划在那张译片上发出有些烦人的声音。小皇帝只在猎场里见过这样的生物,它们都凶悍无比,但是见到如此驯服地待在人身边的震撼感让他鼓起勇气试着和这只动物去互动。

    身后的宦人害怕地将手搭在小皇帝的肩膀上示意他不要这样做,但是见到花豹在自己伸出手后同样抬起左臂像要搭在自己手心之中,小皇帝便不去多顾虑那掌间如同鹰喙般锋利的爪钩会不会划出一道足以致命的痕迹。小皇帝的注意都集中在了这一刻,但是少女突然伸手抓住了花豹的手掌,那些锋利的爪子突然就从手指尖弹了出来,指钩之间还带着刚才伤害白马时残留的血迹。

    见到小皇帝并没有收手想法,少女用锐利到如同这只花豹观察猎物的眼神继续盯着他,同时缓缓地将花豹的手掌放在了他的手心上向后缓缓拖动。那一刻小皇帝感觉到了一阵火辣的刺痛感,花豹正在用锋利的爪子割开自己的手掌。

    身后的宦人连忙上前来扶住小皇帝的肩让他从发呆中醒过来,学者紧张地望向这起人与兽的接触,一旦小皇帝因此受伤,即使只是被划破皮肤都有可能难以医治而去世。他的父亲就是因此长期以来不断发病而死,为此乌尔班无数次叮嘱小皇帝尽可能地远离猎场的那些珍禽与猛兽。无数次的警示换来了这一刻的意识,足以让正在狩猎新奇感的小皇帝都收回手来。

    花豹舔了舔嘴扭头在房间里四处闲逛,让宦人和学者都为之感到隐忧,纷纷避开它。

    侧殿里只有学者们对着译片交流探讨的细碎声音,比起安静到略显诡异的侧殿,小皇帝的注意力也被隔壁有些激烈的谈话声吸引过去。

    “她想说什么?”

    “嗯……虽然可能她来自不同的文化而有些地方不太能理解,大概能够解出一点。”学者一边解释一边拿起桌上的译片作补充。

    “她来自一个宗教或者民俗气息浓重的地方,那里有着活体祭祀这样的宗教活动。”学者拿起桌上以当地神话中存在的的活体祭祀场景描绘,与以沙漠山区中的原始宗教为依据的幻想中的图腾译片。

    “她带来的动物是她十分重要的伴侣,能够帮助她进行狩猎,希望能够得到好的对待。”学者拿起画有人类驱动耕牛在田中犁地,在野外狩猎羚羊,以及象征其珍贵的人类跪下来饲养耕牛的译片。“这是我们的推测,因为无法确认是不是在说明她来自同样的农耕社会,这是这一组译片的解释。”

    “她的部族会进行炼金,或者可能说是使用‘奥术’的能力。”学者拿起画着炼金术师和学者在炼制药物的译片,只是这张译片的画面十分浮夸,就像是催化着炼炉中的东西散发出奥术引得周围人注目的样子。这也是他们对于奥术与魔法的一种比较通俗的形象表示。另一张是祭司在通天的天文台上进行唤星仪式的图像,头戴用威武好斗的火鸡身上取下的翎毛制成的头饰与她头戴的薰衣草和橡树叶装饰的花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她或者她的部族十分擅长战斗,同时也是有着一定的等级制度,她是服从的那一方。也许另一个可能的含义是她是在请求给她一个成为战士的机会。”学者拿起桌上摆放着的差不多十片描绘战争场景的译片一片片在小皇帝的面前展示,随后,学者再拿起一片画有北部异教徒作为附庸和封臣单膝跪倒在头戴皇冠,站在高处的王座前的国王面前。“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见到了这样的场景。”

    “啊……”

    听着学者根据这些译片一点一点地试着还原她的想法而在自说自话,小皇帝感觉有一些无聊。

    “我们能让她留下来吗?”

    “呃,可能要问问您的老师……不过如果您想,这样的事情不会是什么问题的。”

    得到宦人的回答后小皇帝十分高兴,转身就去问这位少女:

    “你想留下来吗?这里可以过的很好。”

    不过这般话语只是让少女一脸疑惑地望向小皇帝,见到他那般愉悦的目光而不知如何回复,只能以手指口,嘴里嘟囔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

    “那就让她学会这里的语言,再问问她是怎么一回事吧。你们会帮我吗?”

    那些学者之间面面相觑,不过小皇帝如此这般要求也并无不合理之处,他们也想通过这名少女了解一些知识。

    “如果乌尔班大人同意的话,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这时从门外走进几名宫女和一位老妇,她是这里的后宫总保,年逾六十,老态尽显却在浓妆淡抹之下仍然略显姿色,行分内事总是在一把揽过全负其责,即使有外人事也会多加留意的念想。她带着几名宫女,手中捧着为这位少女来客梳妆打扮的饰物和一件本地的丝织长衣。

    “来啦!今晚小姐您一定会比现在更美丽。”

    总保其实对这位少女并没有好的印象,那褐色的皮肤与裸露的身体就像是所见在太阳下长久劳作而成的低贱之人,同时不符合宫廷美学,有着战士那般肌肉的身材更是让她皱眉。

    看起来都要问问自己叔父的态度,小皇帝这才想起老师说准备为她以富商之礼制进行设宴招待。现在他的肚子有些饿了,于是准备出门去隔壁的宫室,他听到了乌尔班叔父的声音。

明镜,利剑,坚盾——维利安,乌尔班(五)

    这一周都不用去学堂,前几天乌尔班亲自传达了这个消息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而这边小皇帝即使在宦人的劝说下不去逃避宫中人物的关怀,也确实感觉到了作为皇帝应有的享受,但是他们千方百计试着让小皇帝不离开宫内的想法让他逐渐感到不解。

    他尝试过,但是一次次接近宫门之时,所有的人都会默认地阻挠他的想法,宫门前的卫士找不到钥匙,扳不动门锁,宦人用诸如星象与占卜的恶兆哭着握住小皇帝的手,宫中和他年龄相近的女孩在后宫的指点下向他眉目传情。除了最后一件事可能是出于真情,其它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小皇帝在一段时间里不要离开皇宫,至于是多久,这要看很多的人,尤其是乌尔班的意思。

    他渐渐感到烦躁,周围人的甜言蜜语渐渐成为牧月里纠缠不清的蚊虫。几天后他在宦人和宫女没有留意自己的时候突然溜进后院的薰衣草园中,借着田间的小道弯下腰和他们玩捉迷藏,随后拖来施肥用的拖车推上几个空的薄板箱踩在上面看向宫墙之外。

    只是站在墙边就能听见街上传来的马蹄声与盔甲碰撞的响声,伍长的发令声在宫内就听的不甚清晰了,不过聪慧的小皇帝很快就知道这是一种紧急和特殊的情况。那些消失的市井声和目中所见架满拒马木桩和路障表明布尔萨已经进入了警戒战备的状态,背对着自己的弓箭手站在街上搭起的哨塔上,比较高的屋顶上已经站上了手持号令旗的哨兵遥望城外。

    这时宫里的人费劲千辛万苦终于发现了将一只手搭在插着废铁障碍的宫墙上小皇帝,见到人们急急忙忙地赶到自己这边来的小皇帝面色一沉,立刻拼尽全力地抠住可能会掉泥脱落的墙顶,直接在最后一股力从被踢开四散而落的木箱上攀了上去。

    坐在上面的小皇帝先是注视了下方,并不是离得很近一墙之高的地面,在这一侧宫墙下有一条像是护城河一样防止攀爬而凿出的深沟,能够看到有些远的底部积水照出的光。那些宫人也知道这墙下面是什么,对小皇帝这般危险的举动而无比忌惮,而与之相对的,小皇帝的衣角已经被划破,不过却是以一副顽皮不羁的眼光俯视这些下人。

    “小皇帝,乖啊!不要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小皇帝并不记得,但是是在他身旁陪侍许久的宦人从众人之中走上前来,希望以自己的身份去换得小皇帝的理智听从。

    “危险吗?就出个门也算是危险吗?”

    小孩子赌气是常事,但是当这个身份的人做出这般举动之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提心吊胆起来,因为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让小皇帝受到伤害,这将会以十倍的份量加在自己身上。在场的人都对小皇帝的脾气性格有一定的了解,他真的可能突然主动地翻下身坠入深沟里,即使是自己意外玩耍,这份看管失职的责任有的站在原地战战兢兢,有的趁着人多立刻从花海里溜走以防留下在场证明。

    贴身宦人面楼难色,他已经从乌尔班那里得到了将小皇帝尽最大可能留在宫内,名义上以保护为名进行软禁的指示,在场的很多人也都是以此进行配合的。现在没有一人敢上前劝说,就连事先准备好的安抚小皇帝的那番话也只能由他自己说出口,但是这般话语在这位小皇帝初露跋扈之下断断续续。

    “外面兵荒马乱,敌人已经近在城外,为了您的……安危着想,请……回来吧。”

    周围的人也纷纷点头,焦虑地看向小皇帝。

    “又不是没见过!我到这里的第一天就见过了。我一个人出去玩玩,别让人跟着我,不然到时候我就不回来了。”

    “这……”

    见到小皇帝去意已决,这些宦人们对于小皇帝的态度是不可能过多忤逆的,乌尔班的指示虽然带有命令性质,但是只是空口一语,两头的心思掂量孰轻孰重,他和宫中的人也难以决断。不过小皇帝没等他抬起思索的头,直接就翻下了墙头。

    在宫墙内众人的慌张声中小皇帝身上的衣服很快被割出了两道裂痕,像是剪出的条带衣摆拖在两侧。这道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宽,借着墙上的废铁片扶稳后脚下一蹬带着撕残的衣服像是被从宫墙里抛出什么东西一样落到了地面上。

    正在这时一队居然是骑着骆驼的城市卫队似乎听见宫墙内的声音巡逻至此,见到面前这个手中捡起掉在地上的贵族金饰头巾的小孩感到无比惊讶。

    “带我去帝国学堂。”

    他们并没有领到乌尔班的命令,只是作为城市的巡逻队伍进行活动。很明显地认出了这就是维利尼耶的皇帝之后他们立刻下骆驼行礼,但是对于他的命令依然踌躇不定。

    “我会解释你们为我服务的失职,但现在朕乃皇帝,从我命令!”

    宫中人都称呼他为“皇帝”而费心侍奉,在学堂的学习中知道了这一身份贵为万众之上,一国之中莫有一比,得以执掌一切。这也是他第一次将自己身为皇帝的认知植入年轻的心中。

明镜,利剑,坚盾——乌尔班,吉斯卡尔德,巴尔塔奥卢(六)

    “狐狸”吉斯卡尔德站在布尔萨东南角的指挥哨所窗台上,望着黄昏之时凄凉之景,远方的棉花山脉被蒙上一层枯败的黄。与来回奔波传递指示的传令员和面色凝重的将军与士兵形成对比,在一刻之前被乌尔班委任为东部与南部城墙参谋长的“狐狸”脸上的笑意只有不识趣途径此处的飞鸟才会注意到。

    他望着不断逼近的攻城巨物从棉花山脉中推出,乌乌泱泱的兵卒正在从山谷之间像流水一般在空荡荡的布尔萨城外铺开。坚壁清野的战术已经达到了效果,延缓了叛军推进的时间,现在已经是退无可退之机。

    一旁的守城士兵举着用于近身肉搏与推倒攻城梯的长戟,面色紧张地望向“狐狸”等待指示。其它的很多人,石塔里的将军和举着火把巡逻的卫兵都不知道面对如此大军除了勇气还有什么可以相拼。

    每个战士都十分思维敏捷,精通战斗的技巧来击败敌人和保全自己,但是又是无比愚钝之物,只能接受和执行命令,无法带有半点自己的思考,如同身上的镶钉甲一般笨重难以变通。而这也是一切得以进行和战争胜利所必要的工作。

    叛军选择了就地在被砍伐殆尽的宽广平地上扎营,从“狐狸”所在的位置甚至能够看见他们的一举一动:

    脱产奴隶正在磨刀,多数是抓到的流民或者发配而来的罪犯,身无一物只穿着破烂布衣和分发到一把弯刀的他们将会在战阵推进之前先行发起死亡冲锋,吸引火力的同时将攻城梯和待组装的小型攻城器械丢在他们倒下的地方,同时他们的尸体会用来填平壕沟,而冲锋之后直到战争结束能幸存下来的奴隶能够以此作为军功,带着这样的身份回到奴隶联邦找到工作。

    卸下驮马身上的装备后所有的士兵都开始搭建起临时的营地,帐篷一顶顶地像是蘑菇般生长在这片大平原上,在火炬的照明之中他们进行着战前最后的操练,洪亮的声音能够传到布尔萨这边,就是要以此作为威慑。为了凸显出人数优势的压制力他们甚至在夜幕降临时分直接走出营地,在城外的溪边沐浴饮马,沿着连绵不绝,从岸边直接延续到营地里,将火炬立在东南部的平原上。

    奴隶骑兵和山地轻骑一队队不间断地冲出营地,开始围着布尔萨城进行巡视和掠夺,嘴里发出咒骂与讥讽挑衅之语。“狐狸”传令让所有弓弩手节约箭矢,只是进行威慑性质的乱击驱赶他们远离城墙,虽然有的将军不太服气而进行直接打击,城墙上射出的箭矢与骑兵向着城墙抛出的标枪交织在一起,“狐狸”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在意。

    攻城工程师正在营地外围用从棉花山脉上伐得的木料以及从安塔提卡运送来的浸制绳索和皮筋组装攻城弩和小型投石机,根据预先得到的地图指挥奴隶士兵挖掘地道准备从下方破坏城墙甚至直接突入城内,同时不断地在巨型攻城塔上涂抹油料保证不会卡死,润滑油那令人窒息的味道已经完全浸在了他们身上。

    “别去管那些平民,他们只要不会跑就没什么事,不过留心一点那些贵族,从他们那边出来的每一个人都不要放过。”

    “狐狸”观察完叛军的动向后并没有立刻以此发布指令,就像临危不乱的老将那般言谈自如,唯一的指令就是在西南部的方向上派出轻骑兵巡逻,阻碍叛军与布尔萨城外驻扎的地方势力军队联系的同时监视这些贵族的动向,顺便也保护自己在城外的田产不被掠夺。

    “别着急,他们不会今晚进攻,没有傻子会这样做。如果奴隶兵冲上来送死就倒沸油下去就行。”

    “狐狸”想着很随意地就下了第二个对策指示,传令兵领命后向着南侧与东侧的城墙上跑去传令。他拍拍一旁面对十万大军而紧张兮兮的持戟卫士以示安抚,笑着回到石塔内准备迎接乌尔班的到来。石塔里还坐着没有分配到命令的将军,不管从老到少都是一副情绪激动的模样,手中握着的长剑与长枪被擦的由粗糙到光亮再到粗糙,忍耐不住战意之下只能如此。

    “请让我带着一百名骑兵前去突袭营地,我会保证斩下他们的军旗。”

    一位老将抱着头盔起身请命。

    “他们就是这样吸引我们出战,才会把营地建在离城墙这么近却又射不到的地方,这样做只会中他们的下怀。城外的骑兵也不是挑衅完就回去的。”

    “这样太憋屈了。”

    一位年轻的异教骑士同样年轻热血,但是“狐狸”可不会让任何人在战前就遭受损失。

    “不不不,多活一个人就能在城墙上多挡住十个人,要知道我们是人少的一方就不会想着去同归于尽。您的一腔热血并不会换来战争的胜利,如果你们对我的能力有信心的话就先享受这个暂且宁静的夜晚吧。”

    这番话让大部分人都冷静了下来,伸手去摸酒杯喝下最后一口临别酒后倒头就睡。但是那名盔甲华丽的北方来的骑士似乎并不领情,直接拿起骑枪和长剑就起身离开。“狐狸”也并不为难,让传令兵为他打开只有自己知道的暗门放他和他的马出城去送命,甚至让士兵在城墙上注视其被投刀打下马后乱刀砍成肉泥引以为戒。

    乌尔班的到来比预想的时间要晚许多,夜幕已然降临,昏黑一片看不到边,就连星辰都因为这场战争变得暗淡,“狐狸”和乌尔班都希望占卜师最好不要借此发挥蛊惑人心。一见到乌尔班和巴尔塔奥卢步伐匆匆走进中庭,“狐狸”就知道他并不会停留太久,那边的事情远比这边要严重,便从简汇报,隐去一些不必告知的细节。

    “今晚无事,明日早上必然会攻城,所以我已经让将士们集体休息了。物资准备齐全,如果北部战事紧急的话我可以调过去一些。”

    “不必,只是发生了小规模的冲突,也许两边已经约定好明日一齐进攻,那时的压力会比任何时候都大。”

    “狐狸”感知到乌尔班此言便是想让自己提出一些有价值的建数,但是此等危急到难以再从从长计议的角度去筹划,现在的情况是布尔萨陷入南北夹击之中,失去与马默拉江以北和棉花山脉以东的绝大部分联系,坚壁清野后农村区域也沉寂殆尽,唯独剩下一座孤城。不过“狐狸”只是稍微苦笑一下来假装与乌尔班共情。

    “可以让城里的占卜一齐向先知和诸神祈求拯救。”

    “……”

    这番回答必然不可能让乌尔班这位异教徒满意,更让不信巫蛊之术的他蒙羞。但是“狐狸”脸上始终保持的那种仿佛已经预料到了所有事情而漠不关己的表情,让乌尔班在这样一个特殊时期要以另一副姿态去对待这位吉斯卡尔德家族的人。缺少统治根基驾驭本地其它家族的乌尔班只能求助于这位很少表面立场深藏不漏的少爷。

    “那就请打开国库,以小皇帝的名义分发众人激励军心,待到守城之时便能以一敌百,誓死效命。”

    “……”

    尚且不论这一说法是否能达到如此效果,只说到国库这一点,乌尔班和众人谈判之时便已将国库中的支出用于收买那些支持小皇帝继位之外的地方势力,让他们不会立刻加入敌人的阵营,同时用于慰劳西海岸沙漠士兵以及从海上的格诺瓦商人雇佣民间佣兵团也已经耗尽了国库资源。这一点乌尔班在谈判之时也已经和“狐狸”提及过,这番话语也只是“狐狸”装傻的表示。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满打满算我们就只能依托城墙血战到底,为维利安家族和自己博一个身后美名吧。”

    说这番话时“狐狸”并不像那些决死之士那般流露出坚毅凄怆,在场的卫士听到这话也沮丧了下来。见到“狐狸”如此语气乌尔班知道必有蹊跷,随后马上跟着他走进指挥哨塔内。里面现在空有点亮的火,桌面上摆着作战时筹划的地图,“狐狸”坐在属于他的参谋长位置上翘起腿来闭目养神。

    “你一定有办法。”

    “是啊。”

    “难道你和他们已经谈妥了?”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拒绝交出收取地方田租以及过路关税等权力,也和背后扶植那些人的商业共和国表示了这些要求。光是战后分享战利品和授予地产爵位的条件可召唤不出他们以死相拼的决心。总要比平时付出点什么吧。”

    话题到此乌尔班只能感觉到一阵唏嘘,若是许诺如此,短期之内自然能够收获极大帮助,但是长期来看,只会让地方势力变得无比强大,布尔萨城的税负压力也会与日俱增,直到某天政令不出皇城,在西部海岸与马默拉江北,棉花山脉东南方向上的旧势力会图谋东山再起,下一次谋权篡位将又是一轮循环结束与开始。

    他懂得明辨局势,知道长期眼光无法拯救困顿的当下,只是有一点让他疑虑难前。乌尔班想要得到“狐狸”,这个在布尔萨城有着巨大影响力的人的保证。

    “如果我代替皇帝将这些权力交出去,这场战争一定能够胜利?小维利安他能够成为唯一合法的皇帝?”

    “当然,他一直都是合法的皇帝,而您,我不是。”

    “狐狸”以手指向彼此,乌尔班害怕地左顾右盼确认四下无人。

    “我想要你保证,不然说的这一切只是一厢情愿的幻想。”

    “当然,绝对的保证,今晚我就会派出夜行人将您的意见传递到每一个据险观望的营地手里。”

    “狐狸”扯过羊皮地图,端着油灯照亮画的十分详细的布尔萨城及其周围一片。通过“狐狸”与各方势力的秘密联系,在地图上已经标识了各方势力的存在,甚至包括乌尔班处置的西侧与北侧城墙。

    “不只是西部艾翁亚海和马默拉江畔的那些地主,还有两边的敌人军中那些渴望从布尔萨城手上拿到什么的人,在某个时间他们就会为您所用,从侧面和内部消解这一切麻烦事。他们数量不算多,但是人数从来不是战争胜利的关键,只需要让他们在正确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方做正确的事情,再多的敌人也会作鸟兽散。”

    “狐狸”的演说震撼了,面前这个有着绝对把握的年轻少爷攥起拳头放在地图上的样子实属难得一见,文韬武略相具备的人乌尔班只在布尔萨见过他一个。所以他选择相信这个和自己大部分利益相符的人。

    “这一切不会是免费的,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

    “和他们一样,差不多的权力就行,我还是不希望我的家族过于耀眼。您亦须对此留心。”

油井——翡翠,克里斯托(待续)

    “我们就先回南泽去了,那边有个钻井平台,大概是有补给的,坐标发给你们了。”

    “行,记得和组长说一声,下次不要给我们没上好油的机。”

    队友的天狗战机侧身向着高处攀去。在雷达扫描仪一声提示后西北方向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标记点,A君立刻向那边发送了一个请求降落的信号,短暂等待后得到同意回答亮起绿灯,海面上的油井平台很快也出现在了视线最大限度所及的边缘,冒着滚滚浓烟的高台烟囱上并不在闪烁的两盏红色指示灯表示允许降落。

    “B,别站在关节处,准备降落了。”

    “好的好的,我先放下这堆……呵。”

    话音未落,B君立刻从后面的载仓处拉着扶杠流进了驾驶室坐回自己的副驾上。

    “不用那么急,我又不会害你。”

    B君尴尬地笑着,和A君一起按下了天狗战机的变形指令按钮,从驾驶座身后传来的推力让初登战机的B君缩起腿来抱紧腿根,A君也用足够的经验在机体变化带来的震荡中维持头部方向的正确飞行方向。

    如果站在钻井平台上看天狗战机就像是白头鹰一般,在向着这里延展双翼俯冲而下之中伸出自己捕杀的利爪。检测到有机体迅速逼近后在宽阔的飞行跑道上亮起了引导指示灯,跑道尽头也从平台下立起了防撞的巨大高柔防撞海绵层。

    在软着陆的冲击之后便不再具有危险,采用如此降落方式可以延长降落架和疾行爪的使用周期。在画有“H”符号的停机坪上结束滑行后A君将其驾驶到收纳轨道的深色平台上,放下疾行爪将机体紧紧抓地,现在两人终于可以摆脱这个缺油就容易引起震动的小家伙了。

    一旁像是子弹头垃圾桶的业务机器人亮着灯滑了过来,A君将自己的身份证放进了它的口中,在显示屏上挑选着服务选项。

    “住宿,清洗,加油,保养,出海,餐饮,开房……好多服务,简直可以说是海上酒店了。”

    “是啊,价格也比那边贵上不少,还会强制过夜,总有排不完的队列把这些挤到明天清晨才开始动。”

    “所以我们是要在这里过一晚?”

    “是啊,除了贵一点,他们就割块肉下来之外也没什么不好的。干这行的钱也花不到别的地方,看看有什么好享受的,先把衣服换了,你不热么?”

    “热啊,我先用换衣室了。现在应该……能用吧。”

    “能,只是倒了一个方向而已。”

    舱门关上后A君便取出一听啤酒坐在机翼上吹着海风放松起来。

    除了背后位于平台中部的一个凸起的平房和四周远处高高立起的钻井塔,这一大片的空地都暴晒在正午的太阳下。整个这么一大片在空中看都需要靠定位才能见到一抹灰色的地方下来后才发现大的没边,也除了运输机器人在平地上活动之外,不可能有人去和它们赛跑的,于是就感觉因为少了人而空空荡荡。

    从空中可以看到在这里除了油井也摆了大型机械,隐隐约约还见到了不少同行的装备。不远处就有一个正在弯腰和小机器人面面相觑的——好像还是女生!A君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酒罐,一下跳下机翼都顾不上换衣服,也许是认为是同行才想用这样方式套近乎也说不准。不过等下有人就要被头上砸下来的酒罐淋一身要再次回去洗个澡了。

    这个女生穿着的是联邦统一配发的粉紫色女性流体力学驾驶服,而且身材十分……正点!曲线几乎完美地贴合着紧致的驾驶服,合适大小的胸,纤细的腰,让人欲罢不能的臀部就这样毫不自知地展露在了A君的眼前,前凸后翘,这是他成为天狗驾驶员多少年都少见的美女,再加上头上那像是兔女郎会带的,在风中一蹦一蹦的长耳朵,他现在可能会当场被涌起的血压冲晕过去。

    “小家伙听得懂吗?来,说两句话呗。”

    也许是这个小家伙并不是服务机器人而对翡翠的这般要求感到迷茫,只是站在原地缩起头来等着她从自己身边走开。而自认为把妹高手的A君当然能够看出翡翠现在面带困扰,很帅气地插兜耍帅并将手拍在平房墙上做出像是壁咚的霸道姿态,不过太阳下烤的像铁板的滚烫感从墙上立刻刺进他的手掌中,为了保持他只能强忍。

    “需要帮忙吗?妹子?”

    “诶,你好你好。我听他们说,说是找外面的机器人可以办理各种服务手续,不过看起来好像……不太对。”

    面前这位淡紫色长发的兔耳女孩一只手点着机器人光秃秃的脑袋,将食指放在嘴边露出的不知所措感让A君暗自吹起口哨,懵懵懂懂的可爱女孩正对他的靶心。

    “是嘛,让我来。”

    A君顺意收回被烫的不轻的右手蹲下,双手捧着机器人相当于人的双耳位置左右扭动,这上面没有选择服务列表的显示屏,倒是只有两个不同大小的显示灯在与他大眼瞪小眼。在短时间被钳制后这个小机器人开始启动自卫模式,外壳上瞬间发出的电让A君又被电击差点轰到地上,最后只能放机器人溜走。

    拍拍屁股起来的A君难掩尴尬地朝着翡翠傻笑,不过翡翠倒是对这个和自己穿着一套体系下衣物的同行并不抵触,而且她也是前往北边雷霆领域时“萝卜”出了点小故障迫降在这里的,见到远在巴尔提克海东北角的方向还能遇到同行而感到惊喜。

    “你也是联邦的编制吗?好巧啊。”

    “当然,我可是三级天狗战机驾驶员啊,在欢乐城和石油之国获得了不少的战功的。要不要……我们交换信息,就当是缘分相见嘛。”

    “好啊。”

    说着翡翠乐呵呵地稍微从上拉下一点胸前的拉链取出自己佩戴的翡翠宝石饰品,只有在非战时的时候才会戴上,而宝石的背面就是标有自己身份信息的身份码。

    不过A君的注意点似乎并不在宝石上。他掏出身份牌时的动作也变得略显拘谨,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搭讪成功获得对方信息。在两人像是握手般将身份码对在手心中传递数据之时A君甚至像是在和对方握手那般有些小激动。

    但就像是他从小说和电视剧里学到的技巧那般不合常理,自己为了搭讪吹的军功也主要是作为守卫驻守半年获得的最次级军功,不过这个去给新人看看肯定会获得他们的钦佩的,如果翡翠是的话。

    “哇,居然是我都没有得过的军功,好厉害啊。”

    交换完信息后彼此确认着,翡翠对他的履历赞不绝口,A君也愉悦地笑了,这就是他引以为傲的,就连信息照上的自己都是再难重现的最帅的一张照片。不过当他兴致勃勃地浏览这位看起来像新加入模样的女生履历时瞬间被闪到了眼。

    帝国少女,魔法掌握者,中型机甲驾驶员,独立编队,半自由军事组织组长,与自己同样两年军事生涯中却获得多达七次实战任务军功与两次特殊行动军功,更不用说获得专属于她的集团那份的各种正面评价记录。有眼不识泰山的那份重压像是山一般压在他的心上,感到有些呼吸困难。

    “怎么了,上面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没看过自己记录的翡翠问道,对于这种东西她一概不知,只知道怎么操控“萝卜”,其它的电子设备入门及教学都是在克里斯托的指导下学会基础用法的。

    “没有没有,你的也挺好的。”A君立刻调转话题四下张望。“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装备在哪里,我还没见过中型机甲,只见过那种拿轻机枪和磁暴枪的轻型机甲。”

    “想看吗?喂喂,小弟,在吗?把机甲挪出来一点吧。”

    “就不能你过来吗?”

    永远没好气的克里斯托听得到他们之间的对话,立刻就指出了这个命令的不合理之处。“萝卜”就在翡翠旁边十几米外的地方,位于建筑凹处才隐去了其巨大体型,稍高处平顶建筑一点的“萝卜”和背景里的油井浑然一体。

    “就是这个,外面一层是我自己涂的。”

    翡翠带着A君走到转弯处,拍了拍“萝卜”健壮的腿部后高兴地高举手臂向他展示。A君抬头望去,这个名叫“萝卜”的中型机甲已经是他狭隘的眼界中见到最大的实体作战机甲了,其它的只在影像资料中见过。这时他心中那个每个男孩都有的巨型机器人之心也被触动到,本以为拥有二点五栖变形能力的天狗战机是他所能接触到的极限,没想到还能在如此地方遇上同行的精英。

    “这个……作战方式是什么?直接冲撞进阵地里碾碎一切大杀四方吗?”

    “哈哈哈哈,那得是战争机器才行吧。”翡翠发出清朗的笑声打消A君的幻想,“要不要给你展示一下,喷火和霰弹枪?”

    “省省吧,除非你想被轰出去。”

    克里斯托有些矮小的身影站在机甲上,手中拿着正在滴水的管子将它抛上房顶去,“萝卜”身上引出的线接在一旁像是供电箱的数据分析维修系统上。而见到有关系密切的同性存在,A君的情绪一下变得冷静了下来。

    “他是?”

    “我的小弟啦,和我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

    这般现实的话语在其他常人的眼中似乎就加上了些比喻色彩,很容易就让A君向着另一个常见的认知转变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克里斯托教她解释两人关系时这么说的。

    “嚯,小子福气不小啊,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大姐。”

    “随便了,又不是我决定的。”

    克里斯托心境毫无波澜地继续自己的修理工作,手里和脚边“萝卜”表面上铺着一条条线圈,看起来他又没有休息好,眼角也挂着浓重的眼圈。

    “A,原来你在这里,我跟你说不好了,水管漏……”

    B君穿着被淋湿透的背心内裤一把从后面急忙跑过来找到试图和翡翠热火朝天的A君,却不小心被翡翠看到了自己这副状态。两人突然对上眼后彼此都脸红急忙转身躲避。

    “啊,你……你好。”

    “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到。”翡翠立刻道歉,脸上的红晕尚未消去。

    “我看到了。”克里斯托高高地看下来。

    “好啦你快点回来。”

    B君因为羞愧而爆发出平时不曾有的魄力,立刻揪住A君向后拖着回到天狗战机。

    “呼,真是丢大发了,她是谁?”

    “不认识,不过和我们一样都是归联邦的。真正点啊,可是我们就攀不上了。”

    B君见到A君一副感慨望天的沧桑模样不禁怼了一下他的隔壁。

    “你不是说世界上没有自己追求不到的女孩吗?”

    “对,对,是我不想,毕竟是同行嘛,不能影响人家的工作。笑什么!拿工具来,我去修了。”

    A君赶忙打发忍俊不禁的B君去准备修理工具,他已经听得到下层传来的流水声了。

    “去屋里面看看能不能搞到水管贴,应该会有,多少钱都先买下来,不然水淹了电路我们就等着被开除吧。”

    领命后B君马不停蹄,换上常服后马上抱着准备装工具的手提箱跑向平房,周围一圈都没有窗户能够看见其中几何,于是B君就沿着墙跑了几十米才发现门窗,从里面传来了没有隔音效果而十分空荡嘈杂的音乐声。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花花绿绿的灯光随着顶上的水晶球转动而在四周播撒光斑,照进B君眼中让他一阵目眩。

    他敲了敲窗户,没想到屋内太暗,那个人其实就靠在窗户边上,正对面是一块屏幕。很快窗户就被有些粗暴地推开来,一个戴着恶魔角装饰,穿着夏天背心和热裤的浓妆辣妹有些不愉快地看着他,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身材似乎快要撑爆那条应该显瘦的短裤。看起来她正在K歌,声音里来自雷霆领域东部回音廊的那种致幻感,而兴致被打扰的她看起来就像包租婆般杀气腾腾。

    “请问……这里有载具维修工具借用吗?”

    “那边,自己拿,记得还,我记得住你的。”

    辣妹将口中的百奇咬断,见到B君没什么其他事便不耐烦地关上了遮光玻璃窗。B君沿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又是一个不远的距离,在脚底管道传输带来的微弱振动上脚底一抹油向远处跑去。

    “好了,别在那么小一个地方乱动,这可不是澡堂。”

    用平面检测灯在表面照过一层确定整个区域墙面没有破损和裂缝后A君关上了走道侧面的箱匣,随后一下坐在地上眯眼休息。并不是什么致命问题,只是回去之后还需要报备和维修。这一下折腾就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空调下两人都为此忙的热火朝天。

    B君身上背着吸尽机体内积水的水箱,重担之下满头大汗,现在还需要把这些液体倒到不会引起麻烦的地方需要下飞机不知道走多远。一步一等地从楼梯上走下来,身上还穿着像是家政装的防水服的B君却意外见到楼梯下已经等着了一个人。

    “我哪都不去。”

    这话是克里斯托说的,修理工作完毕等待数据扫描检验时直接坐在“萝卜”上,吹着海风撑着脑袋就睡着了。

    “呀吼!”面对眼前这个外披米色风衣,内穿军校生时期的海蓝色水手服,褐色透明墨镜下藏不住的大眼睛,淡粉色的百褶裙和白色过膝袜在略显内八的姿势下显得充满活力而又略带羞涩的少女,B君的思绪一下从干完脏活累活的压抑拉回来。

    “你是……”

    “是我啊,刚才碰巧见了一面不是?”

    翡翠笑着说道,将手中的兔耳形通讯器像发夹一般戴回头上,一下又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B君见状有些不知所措地挠着头发,自己现在面对少女时的窘态好比衣装不整地面对巡检教官,想要立刻钻地缝躲到下面去。

    “啊啊,你好,这么突然……有什么事吗?”

    “下面有一家酒吧,既然都是一家人,我们去喝一杯,相互认识一下,聊天如何?诶,你们看起来有些忙碌的样子……”

    “没有没有,只是一些小收尾工作。我去叫上他,就来就来!”

    B君突然一下装了起来,在翡翠的笑意之中B君冷静地慢慢回头,关闭舱门后立刻大呼小叫地在狭窄的过道里奔向A君,身上的东西直接丢在旁边座位上。破门而入时A君在吃能量胶囊,被B君这一下推门而入咋咋呼呼的模样差点噎到。

    “我擦你干什么呢,大呼小叫的。”

    “我还问你,那个和你聊的女孩过来约我们啦!还在这吃呢,赶快换件衣服——我先用。”

    说着B君就一下从自己的衣柜里翻出自己印象最好的常服钻进了刚修好的淋浴室里,不愧是和A君共事了三年的战友,在某些方面互相影响变得越来越接近。A君伸头从旁边的观察窗看去,正好与看向这边的翡翠对上了眼,见到对方笑着和自己伸手打招呼,A君反而下意识地害羞缩回脑袋俯下身来,手臂则慢慢抬起回应对方。

明镜,利剑,坚盾——特比曾(七)

    生于紫室,长于紫室,延续继任千年帝国国祚的特比曾并没有享受过作为皇帝的闲适生活。今天是议论一件重大事项的日子,但是面前长桌旁的这些贵族的表现让他十分失望,有那么一瞬间自己想要握紧拳头重重砸在桌上呵斥他们的怯懦与无能,这股怒意最后还是化作了不被注意的轻声叹气释放出去,他渐渐习惯了这种感觉,也不再那么痛苦。

    “明天再请到此作议论,此事重要性望诸位明辨。”

    贵族们没做任何表示纷纷离场,侍从们开始整理会议堂,而皇帝则坐在自己的高位上沉默不语,盘算接下来如何劝说这些贵族出手相助。思绪拧成一团死结后特比曾十一世郁闷起身在屋里踱步,在毫无头绪之时注视着墙壁上的挂饰。

    这些是帝国荣誉的展示墙,可以从很远的历史追溯到现在,从萨珊帝国缴获的铜镜盾,改良教徒的伪十字架,叛乱者荷鲁斯的银盔……以及各式各样展现华贵风度的装饰,其中就包括自己加冕时主教为自己戴上的金冠的复制品和宝石首饰。

    他将手搭在历久弥新的木框架上,一些展示木框中的物件已经消失不见,徒留木架在原处,皇帝也不知道剩下的这些能够保留多久。这些作为帝国荣誉的象征,也需要有什么去衡量它们的价值。

    一阵风吹过窗口,掀起的窗帘幕布让屋外明媚的阳光照了进来,同时吹灭了几盏靠近窗台的蜡烛,点着灯油的几点微光也不和谐地随着被幕帘推动的灯台晃动,引得侍从和仆人连忙照顾。

    “不用点上了,今天用不上这里了。”

    皇帝以此恪守着节约的生活作风,虽说如此,他还是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屋内也并没有因为烛光熄灭而黑暗下来,整个房间中的装饰,窗帘,地毯,挂有帝国黄心红底的双头鹰徽章等饰物背后的背景布从刚才掩窗密谈时的昏暗中走出,展露出一片明亮的紫色。

    特比曾十一世不知道自己会带着这个帝国走向何处,他能做到什么程度而被史官记录下来都是一片未知。现在帝国面临的内外压力空前之大,以至于他宿夜担忧自己是否会迎来这个已享有千年国祚帝国的终结。

    在瓦萨战役以“剑盾之主”瓦夫斯三世被斩首告一段落之时,上一位皇帝,并不是自己的父亲或者任何直系亲戚的皇帝也在惶惶不可终日中终于被城内的贵族毒死。维利尼耶在那场战争后从科斯坦堡旁的江口跨过马默拉江在直到波塞尼亚的防御空虚地盘上跑马圈地,整个帝国也随之失去了这些土地。

    那场战役中科斯坦堡和各处军区派出的包括三百名占半数首都驻扎的铁甲圣骑兵以及压榨各处驻军凑出的军队,作鸟兽散后消失在了被占的土地上。这场赌局的失败最终结果是来自被隔在黑山两侧的特比曾,亦在谣传首都陷落后称新科斯坦堡的自己被贵族架着坐上科斯坦堡的王座,从黑山秘密前往科斯坦堡,接手背靠马默拉江与黑山面对异教徒的包围现状。

    他很快明白了这场政治斗争的胜利并没有给他带来多么丰厚的奖赏,一如被毒死的那位皇帝因为失去自己所拥有的扬雅和艾郡堡而失势被城中贵族群起而株,自己现在的位置同样不安稳,依靠难以联系的特比曾山城作为统治基石,城中的一些贵族自然不会服气。

    但是在他的游说劝告下还是勉强让众人放下成见,现在并不是继续政治权势斗争的时候。瓦萨战役的失败标志着东南与西北部的教派分裂带来了最坏的结果,一段时间内将再无西方援军到来的可能,但是他作为并不算特别虔诚的正教信徒,作为皇帝地位合法理的象征,他也许可以做些什么。

    而出于维持正教控制与自身利益考量,在瓦夫斯三世和双方的军队覆灭后科斯坦堡需要重新组建一支能够守备城池和周边村庄的常备军,否则下一次维利尼耶的铁蹄踏入城内,这座拥有世界上最坚固城墙的城池也会面临无人防守的形式,自己经营的一切也会随之化作乌有。还有还有,其它许多的事务也在百废待兴,但是核心的问题就是——钱从何处来?

    没有人不想成为皇帝,当然没有钱则不能成为皇帝。

    每个罗姆帝国的王室贵族都在为彼此的利益而相互联系,皇位才得以在千年中从一个家族流转到另一个家族,特比曾也为自己能够上位做了不小的投资。在决定后起身经黑山前往科斯坦堡的过程就少不了安抚当地贵族和向维利尼耶赠礼表示臣服的开销,而在抵达城下进城时则是混在逃进城中的溃兵和被维利尼耶轻骑兵劫掠破坏的周边村庄流民之中,为了安置这些人又做出了大量的支出。

    在特比曾十一世入主科斯坦堡后第二天隔着金沙湾一河之隔的加拉太区租赁者,格诺瓦人就向自己发来了账单。这都是上一任皇帝征兵招募雇佣军时向这些商人共和国的借贷,随着他进棺材而落到自己的头上。

    初入首府之时他就前往地下国库进行巡查,不曾想偌大的空间之中了无一物,除了已经生锈而无法交易的银罐和其中饿死的老鼠,整个空洞黑暗的空间里唯一值钱的就只剩下了墙上的烛台。最后他卖掉了这些烛台,也是宣布了这个国库已经失去其意义,同时自己将从特比曾带来的财物在安定国都后几乎全部都用于偿还债务,也只是还掉了几年下来积累的全部利息和一小部分本金。

    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帝国正是倚靠着这些商人维持着运转,将一些必需品从艾翁海沿岸各处采购来卖出,这是过去数百年下来积累的结果。让罗姆帝国中兴的那位皇帝和他们进行了交易,允许他们在城中城外拥有土地,在帝国境内拥有不同程度的贸易特权,百年前帝国海军覆灭后无力恢复,于是他们成为了海防外包的对象。

    所以无论哪个家族的皇帝,对于这些来自帕维亚和罗姆的商人都保持着合作甚至奉承的意味,得到他们的支持对于自己在科斯坦堡的稳固统治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

    至于反对他们的下场,就被记录在史料中所绘制,这座城市第一次被从内部攻破和劫掠后帝国走向衰败的场景。之后的任何一位皇帝都能或多或少意识到他们正在蛀蚀这个帝国,却都无可奈何。

    一想到这,刚才多方会谈上格诺瓦与威尼托商人代表的提案就让他心怀不满。格诺瓦人要求更低的税率,威尼托人则想要扩大自己街区的范围以提供这次出兵所需的借款凭据和低息代价。就连在座的顽固贵族都看不惯他们那般视财如命的模样,但是事实仍然,缺少他们的经济支持,单靠单座首都的税收支撑不起如此动作。

    同时仅靠一城是不足以支撑一个帝国的行政体系运行的,于是他提议所有贵族都减少铺张浪费,但是这样并不强硬的要求并不会得到任何效果。这些贵族甚至在如此紧迫关头依然不会放下自己手中的权势。先前历代为了争取他们的支持而会卖官鬻爵,每当他们身下的权力已经出卖到了一定的程度,他们就会从公民那里剥下更多,帝国内的矛盾便会愈发激烈。

    为之奈何?

    所以现在他就会和很多皇帝具有的想法一样,在一场场战争之中进行豪赌,用胜利而获得的战利品去平息整个帝国范围内的财政窟窿。这也是先前尚未崩溃的军区制度所能维持的重要方式,在大败于异教徒退出马默拉江以东的整片棉花山区后这一制度便已荡然无存。

    在敌人势大的此时此刻,任何一点机遇都能成为他和他治下的帝国与异教徒建立的国家进行博弈的资本。

明镜,利剑,坚盾——特比曾,吉斯卡尔德,乌尔班(八)

    人最重要的是自知,大到决定关键知道自己实力几斤几两,小到知道自己一小段时间之前做过什么。

    在格诺瓦人地盘上喝得酩酊大醉的特比曾在午夜月光下沿着金沙湾漫步,骑着慢马打道回府,身旁两边随行的仪仗贴的十分之近来照顾这名暂时不省人事的皇帝。他们是得到消息准备在回程途中充一充忠佐之贵族,半夜在城内等待着皇帝归来随行以留下好印象的投机之徒,这个本来由皇帝侍卫来干的工作在他神志不清之间被两名贵族花小钱贿赂而来。

    现在他正耷拉着脑袋,随着慢马的步伐一上一下左右摇晃,贵族们表面上是在左右搀扶,实际上巴不得他突然坠马,好有自己救驾之功——他们并不在意是谁来当皇帝,可能骨子里希望是一个本地人,而不是一个来自遥远军区和自己地位差不多的人。

    午夜里街道上除了皇帝的仪仗,只有岗哨的火炬点亮一小块街区,在这些光以外的地方可以隐藏着任何不惧黑暗的事物。就在他们行走之间前方引路的士兵马匹突然受到惊吓驻足不前,在下方传来像是老鼠一般窜动的动静。

    那双在黑暗中微微反照出月光的眼睛战战兢兢地停留在路边,在侍卫火炬的灯光下才发现原来那是一名衣衫破烂的难民,而那匹受惊的马身上正套着一个被踩掉底板的木桶,更让这支队伍感到恐惧而拔出刀剑警戒起来的是路边的黑暗中似乎有着许多这样的眼睛,他们正说着希腊语,就像草丛里传出蛇的嘶嘶声令人起疑心。

    “快滚开,在哪里睡都不要在大街上!”

    “是的,可是……”

    “让他说……”

    皇帝一下别过马来推着准备训斥和驱赶无家可归的流民的贵族,贵族见状只能扯起缰绳让皇帝骑马走出队伍。

    “你们……难道没有得到抚恤金吗……嗯?”

    皇帝那飘忽的眼神对向了贵族,质疑他没有把自己要求对街上流离的人发放抚恤金当回事,或者说是在怀疑贪污。不过对方并不是在这个街区有势力的人。

    “不是,皇帝大人!”这些人也怕自己会被当地的贵族清算,“只是我们住的地方起了火,我们是有地方住的人。”

    借着火炬的光皇帝和他的队伍才注意到这里其实已经是一片废墟。建筑的外壳还在,火焰的痕迹已经消失,只剩下地上胡乱摆放的工具和漫到街上的一大摊水。而建筑的里面似乎已经堆满的石块与瓦砾,无家可归的人们纷纷躺倒在这座已经破烂不堪的建筑前台阶上,直到有人惊扰了他们在黑暗中的睡眠。

    “这是哪?以后……等战争胜利结束以后……我会第一个帮你们把这里修好。”

    皇帝一下大开口胡言乱语,这般不靠谱的承诺亦能让遭受火灾的公民感激。不过另外一名有一定学识,想要在皇帝面前展示自己的贵族开始向皇帝介绍这里的历史。

    “这里是原来旧帝国没有分裂时期东都的荣军院,在帝国和平地一分为二后这里作为首都的元老院使用,不过已经在三百年前就已经不再使用了。我们也不再需要它,之后这里内部中央的之柱和墙体被地下水道侵蚀断裂,就逐渐被改造成了能容纳很多无家可归之人的环形避难建筑。”

    “天啊!”皇帝听完之后突然双眼一瞪,随后又变回笑眯眯的醉酒萎靡状态,同时自然少不了一番胡话。“那我回来一定要把这里修成……原来的模样,还要变回原来的……用处。元老……那是什么?和我比如何?”

    “他们是与曾经的皇帝一同议事之人,不过我们厌倦了众口难调的政治,皇帝也不会喜欢被人左右意见的,是吧。”

    不知不觉间队伍又重新向前动了起来,知识丰富的贵族向皇帝陈述着历史上发生过的一些事情,尽管那并不完整或者有些歪曲。像是在激起皇帝对自己的认同的话术却让皇帝借着这股劲畅言起来。

    “那我也知道一些……我拥有的这个帝国,以前土地跨越整个大陆,那边是还是‘我们的海’……便是借着这种方式管理起来的。我也想着,哪怕是做到一半都弥补了我的缺憾,如果这样做能够做到……那我准备之后就把一些元老请来,在那里……好好讨论该做什么。”

    特比曾皇帝举起握着栓绳的手指向南面的艾翁海,挡住了海面的古城墙上正浮着一轮新月,却也引得胯下之马驻足不前。这般酒后吐真言,略显壮阔的举止言谈看似无意,士兵和信使们也不会对此发表异议,但是在随行的那两名贵族心中则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明镜,利剑,坚盾——乌尔班,维利安,“朝月”(九)

    城外的突发情况并没有迅速地影响到城中的局势,在不久之前乌尔班还在焦虑地望向水钟。

    还有两壶即两刻钟的时间便到达预定的时间,可是乌尔班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使用到这种精密的计时仪器,更多的还是用日影的方式判断正午时间。但是比起期待事情按着预定计划没有任何疏漏地进行似乎有些期望过高,而且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也不是准备在城中策应,从外面传来的消息让他逐渐无法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定。

    “您准备去前线视察吗?”

    “是的,不然他们还没有行动起来我们就已经被埋在下面了。”

    “那……好吧。”

    这些谋士在感觉到情况不对后脸上的放松表情一瞬间就消失了,城墙在攻城武器强力攻势下坚持的时间比预想的要长,但是敌人的军队数量超出了他们的预计,导致城墙上的拉锯战没能延缓太久的攻势。同时城内的战事远比很多人预想中的要激烈,自己研制出的火器确实能够造成巨大的杀伤,甚至对于战斗意志上的打击也超出了他的想象,可以说没有在这段时间内做的准备工作,在敌军攻破城门的那一刻这座城市便已无抵抗的动力。

    但是他从帝国学院的学者那里收到了反馈,称这类火器的装填速度有些赶不上战场的烈度,同时笨重的结构让它们难以拆卸搬运,很多炮架在那处区域失守后便被当场拆解;更严重的是铸造工艺因为追赶时间而品质工艺不甚完好,在发射的过程中出现的各种情况对于城中守军的战力产生不小的影响……

    还有包括火药消耗过快等不足之处,乌尔班已经没有时间继续读下去。炼金室已经难以满足战场的需要,即使加紧从各种方式,矿物,食物,乃至运送排泄物进入学院进行提炼也无法及时通过运输将混合干燥的黑火药粉送达前线。

    他将学院带有花香气息的来信收进衣中,带着几名侍卫骑着快马绕着四向通达的达到,沿着居民区和市场的房屋之间蜿蜒曲折的小巷赶往皇宫方向,最新的战报显示敌人的突出部已经突进到了那个地方,而小皇帝此时正被留在皇宫里。如果他被罗姆帝国或者奴隶联邦掳走,那这场战争也会带着这个帝国一同走向失落。

    在试着隐藏行踪前进的路上乌尔班的队伍一直都会遇见提着竹篮拉着小毛孩,头戴头巾的妇人和拖着长柄武器盔甲不整的溃兵。

    “大人,我们可以去哪?”

    几乎每个人都会这样问他,语气慌乱之中带着对他的身份的畏惧,而自己似乎应该回应他们那疲惫而充满期许的眼神。

    “往那边走。”

    乌尔班指向布尔萨城西南的方向,那里并不是所知战场的聚焦点,但是那里也没有什么,没有通向外面的城门,没有临时的救济处,所有城内的物资都已经物尽其用,承载比以往城民的数量更多的士兵。乌尔班只能给出一个方向,让他们心中涌出一些希望。

    随着逐渐迫近皇宫,临近大街,几间房屋相隔之处的战场骚动也传递到了乌尔班的耳中,前进的道路上躲满了布尔萨城内的守军,见到乌尔班一行的到来脸上不知是何种表情,紧绷的神经让他们甚至无法动弹。

    “我们的援助呢?”

    “就凭我们怎么守得住?”

    一些士兵七嘴八舌地叫唤起来,几名民兵甚至准备上前胁迫。场面十分地混乱,乌尔班也不想被自己的部队阻挡去路,他环视了一圈,正好看见了头顶黑缨的信使正卧倒在墙边,身受重伤正在接受农妇的救助。于是他立刻让身边的信使前去确认情况,同时放话勉励这些士兵继续坚持,现在的他确实难以做到让事情朝着明朗的方向发展,当战争发生后他深深感到如此,做许多的事情都有些力不从心。

    “我此行正是为你们去找援兵,能否掩护我们去往皇宫?”

    “但是!皇宫这面一纵一横的道路已经被占领了下来!”

    “我们就是从街上退回这里防守的,现在前面的路已经被隔断了,他们正在围攻皇宫。”

    前去检视伤重信使的信使拿着一封沾着血迹的草纸快步跑回,那应该是从某张书页上撕下来,在紧急的状态下写的。

    “报,皇宫中的人发出了求救的信件,是由文书官手写的,并不是皇帝的信件格式。”

    “念。”

    “宫中出现了大规模的逃亡,宫门的守备也许会在不久后失效,他们正在包围皇城;吉斯卡尔德方面联系不上,没有后援无法安抚宫内之人,皇帝也不知道被带去了何处……”

    没等信使宣读完某位文书官描述宫内情况的报告乌尔班立刻大手一挥,勒紧栓绳向着身边的亲卫指示,点中几名随自己留下,其他的人都从他的马鞍旁领到了一支黑缨。

    “你们现在领我的命令,穿过街道,收拢士兵从他们的背后发起反击!他们正在分散兵力围攻皇城,我会去皇宫内组织兵力,内外夹击,我军必胜!愿与我前去者自来!”

    宣告完毕后乌尔班带着几名亲卫骑兵继续沿着巷道向前,其他的骑兵从侧面向着未知状况的街道前去。身旁的信使不停地招呼和手势示意一路上的士兵跟随前往皇宫靖难,这些零散的力量逐渐聚集起了客观的力量,前方就是皇宫外围乌尔班不假思索,在前方持戟民兵和陆续追上的士兵掩护下冲上皇城前街。

    在宫门前的士兵并不少,主要以步卒为主,他们正聚集在一起,没有攻城武器就用手中的刀剑劈砍四下的哨塔和防御设施。乌尔班和他的亲卫骑兵迅速加速从他们的身旁掠过,冲散他们临时组成的阵线。这时乌尔班感到大腿一紧,却也不忍去审视自己的伤势挥起马刀进行威胁。

    侧面小巷中听闻援军赶到的声响后便也从暗处冲出助战,一些罗姆帝国的士兵被逼后退掉进了皇城外围的沟渠中,另外不少的也向着城外溃逃出去。而那些准备包围皇城的“复国军”立刻也做出改变加入战局,不断增添人数的宫门前战场重新战做一团。

    乌尔班在掩护下继续向着正北方向的宫门奔去,靠近宫门处并没有几名守军,只能见到自己的心血火器变成一个个滚在地上的金属管和碎裂的木架,和地上的双方尸体相籍抛弃在地。而出现这一情况的原因便是——宫门已经被攻破,敌军已经有不知道多少进了皇宫。

    乌尔班感到失血过度产生的一阵晕眩感,身后的亲卫也摆脱纠缠,剩下七八余名从步兵混战中冲了出来。

    “随我进宫,里面不知有什么危险,但是我们别无选择。”

    大地在颤抖,骄阳照射在大地上带来致命的温暖,平原上的犀牛奔腾,闯入了少女的梦中。

    她从感受到颤动与温存中醒来,脸上似乎是一副准备面对灾变的预言降临状态的表情,但是眼前的一片昏暗让她从梦中逐渐清醒。周围是一叠叠的木箱和杂乱堆出的兵器堆,还有像是垫在布包上的土山和各种需要储存的事物,它们在这一个不小的房间中填充了大部分的空间,若多加注意,还有几名躲在角落借着物件堆试图隐藏自己的仆人。

    这是一间储藏室,里面的一些东西很多是昨天没有见到的。很多人往来此处搬运东西,却也没有注意到这名昏睡过去的少女——或者是视若无睹,这里躲藏的人不是在清醒中畏缩恐惧就是在昏迷中躲避现实。

    她的那把黑曜石长条剑就像刚才她卧躺的姿势那般平放在地上,她的宠物花豹默不作声趴在自己身旁传递温暖,抬头四处张望。

    这是……

    她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昏暗的仓库里。在感觉到战争的气息后她一刻不停地做起准备,在街头抱走了被围观偷吃了商人一只鸡的花豹,带着它双双跃起,让它在皇宫的墙上活动自己则回到皇宫里。语言不通让她无法和其他人交流进行辩解,而在摆脱纠缠后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了武器。

    昨天在皇宫内准备的时候想起黑曜石剑被安排着放到了某处。总保用手势示意自己手上的这个东西是不被允许拿着在皇宫里晃荡,花豹也是被以这个理由赶了出去,这几天的时间里有很大一部分不专心学习的时间都用在寻找自己的武器,和隔着宫门注视自己的花豹,让它舔舔自己的手不会做出傻事。而少女初来乍到,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陌生,只是默默接受着这样的待遇。

    所以昨天她在黄昏后四处偷摸进皇城里的各处建筑,攀上窗台翻进屋里蹑手蹑脚地寻找,身上轻便装不会发出一点动静,屏息的时候甚至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但是很多次闯入都宣告无果,皇城也远比她想象中大,自己也无法求助于人。

    在一次翻越中她见到了唯一一个对面容有印象的人,便是先前见到的,被所有人称呼为这个地方的“皇帝”的小孩,她从学习中得到的词义解释是“万物的支配者”,在她的认知中就像太阳塔顶的大祭司那样。那时时间已经入夜,少女翻入这间房屋时只发现他在屋中面色沮丧地坐着,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远处的门口处两名士兵的身影和身旁逐渐靠近的听不懂的谈话声。

    所以少女为了不被陌生人发现没有停留在窗台上,一个翻身后像是花豹般轻灵地落下地来,唯一的声响只是短裙布料发出的细微摩擦声音。但是小维利安似乎是一直等待着的样子,房间里的一点动静都足以惊动他敏锐的感觉。转头见到一个人影从窗外的黑暗中钻入屋内的感觉确实会让人恐惧,只是他现在确实需要一个人出现在他的身边消解他的忧虑与孤单。

    “马上战争就要发生了。”

    “嗯。”

    “就我知道的,我们是打不赢的。小祖宗,我们还是晚上偷偷离开这里吧。”

    “为什么?”

    从学堂闲逛回来后小维利安受到了比之前更加严格的管束,也许以后他再做什么调皮不似这个年纪会做的事情时就会被从皇城里其它地方调来的精锐卫兵阻拦。不过这一情况出现的转机便是即将发生的战争,宫中流言四起,在众人的悲观情绪加持下引起了逃亡。

    一些在此侍奉维利安家族已久的老人知道一些城中的秘密通道可以离开这座城市,或者用金钱买通守门士兵离开,接着就被城外已经被包围的消息打消念头,选择趁夜用绳子悬下护城壕沟,爬出来后向北隐遁黑山山林之中。现在小皇帝的身边没有乌尔班和“狐狸”以及其他权臣,于是这些在小皇帝驾临布尔萨皇城后便与之熟络起来的宦人就如此建议。

    “城外的敌人比黑山上的树还要多,就算是维利安一世和先知降临也很难保佑我们啊,你的叔叔他们准备以战死为后人留下美名,但是您不应该像他们那样傻啊,及时脱身,躲进山中一段时间再想着回来,或者转道去东边的双羊部落也不失过上好日子的机会。”

    听完宦人的话小皇帝别扭地坐在床上,低头玩着手指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太情愿。如果是初入皇城之时他会不假思索地答应离开,但是乌尔班告诉了他这里对于他,他的家族和整个帝国的意义,自己虽然不喜欢这里,不喜欢其中的各处限制,可在他的心中还是让归属感在此处扎下了浅浅的根。

    “可是……我不能走,离开了这里我就什么都不是了。而且——乌尔班叔叔他们都这样做了,我如果溜走的话会让他寒心,也会……被其他人看不起的。”

    “那些哪比活命要紧啊,人只活一条命,那些都是身外之物。”

    “不。”

    小皇帝执拗地摇头,让这些围着他小声讨论后事的宫仆有些不满意,就像皇帝不愿意将信任交由他们一样。于是在散会后的私下讨论中这些逐渐与皇帝形影不离,被所有人认为是皇帝最亲近的一群人偷偷摸摸地离开了皇城,而那些分配其下管理的仆人和卫兵也受此影响害怕被问责而能躲则躲。

    少女的出现引起了小皇帝的注视,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自认认识的人可能带来的帮助。但是少女在想起礼仪课堂上学到的礼节向走来的皇帝行礼后便继续加紧寻找自己武器的事情,在一下溜进内室后小皇帝也跟着走进了内室,少女目光搜寻一圈见没有可能后转身之时碰上了小跑进屋的小皇帝。

    “我……”

    少女不知道他准备做什么,也大部分听不懂他的话语,只能用关注的目光望向他,以手指自己表示无法交流。

    “他们都不见了,留下来好不好,我有点怕。他们也不让我离开,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少女听不懂小皇帝发现无人应答自己之后发出的求助,年纪轻轻的他虽然有了比同龄小孩更多的勇气,但是在这般寂静孤单且危机潜伏的夜里还是难免感到恐惧。从小皇帝的表情中少女感觉得出他需要什么帮助,自然就联想到了感知中即将发生的战争,现在她需要找到自己的武器,没了它自己的能力就被弱化许多。

    于是她摊开空白的手心展示给他看,示意自己在寻找自己的武器,手腕上的细绑绳挂着的饰物在空中轻微摇摆。不过这个动作也像是在邀请小皇帝来玩游戏,在他高兴地伸手出去想要上下抚掌之时少女突然惊慌地将他的手拍开,双手挡在身前表示出了一副抗拒接触的动作。

    两人都被这样的举动吓到,面对小皇帝疑惑的目光少女没有说什么,注视自己手臂一会后摇了摇头,接着就溜出了小皇帝所在的寝宫。

    于是这个晚上她都流连于皇城内各处,在各个居所与几个储藏间里翻找自己的武器,直到最后撑不住困意倒在了一间储藏室中。这间储藏室的隔壁就是总保的房间和后宫中的化妆室,而自己的武器其实是在那时被放在了一墙之隔的角落里和那些宫廷仪仗摆在了一堆,最后是花豹为她拖来了黑曜石剑,在身旁默默等待她从梦中醒来。

    “早点叫醒我啊。”

    扛着大剑带着花豹从储藏室出来后她迫切地想知道现在的状况,自己的一睡可能直接就让一切不知不觉中变了样。叫喊与厮杀声,剑戟撞击的金属脆响已经空中受惊吓无处停歇慌乱盘旋的飞鸟,这就是最纯正的战争气息。

    荣冠之战,花环在身。

    在长时间的观察之中她能够大致地分清敌我,但也仅限于皇宫中的殿卫,于是她会将每个不太有印象,同时对她有敌意的敌人斩杀。身边紧紧跟随的花豹也露出了利爪,两者在往日积累的默契在每场战斗中保护着彼此。

    皇城之中已经涌进了不少的罗姆帝国士兵,他们的注意力更多是放在了搜刮财物与掳掠人口作为战俘的活动中。少女很快就遇上了两名拖着渔网兜装财物的士兵,他们见到少女后对于她这身暴露的服装带来的异域风情有些动心。

    “小姑娘,拿着那么大个东西吓唬谁呢?”

    “来和兄弟们快活如何,我不想打断你的腿,就这样跟过来吧。”

    这把武器在她的手上并不似看起来那般沉重,而从她身后突然飞扑出的花豹让两名没见过如此物种的士兵顿时手足无措,其中一名直接被扑倒在地被撕咬面部,另一名想要拔剑去救时被少女一个箭步赶上。在进入战斗状态后少女双手侧身握紧黑曜石剑,随后一记横劈挑空直接斩断了士兵的短剑,士兵慌忙躲闪,却被少女抬起双臂后顺势向下劈砍直接斩入左肩,用力向下一拖将其砍倒在地,随后脚踩其首拔出陷入肉糜之中的黑曜石刀片。

    被花豹撕扯地面目全非的士兵停止了抵抗丧命,少女只是摆出一副冷漠的表情继续向前走去。她已经对这种场面麻木,战斗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刻进骨中不需多思索就能处理的事情。

    又是三名士兵,他们正在驱赶宫中抓到的仆人和对一名宫女上下其手,从这一行为不需过看就知道是敌人的士兵,在她迈出第一步冲刺之时花豹便会意地上前威慑。它在一名背对他的士兵背后猛然一跃将其扑倒在地,将锋利的爪钩搭在他的身上用极快的速度抓挠。士兵身上的皮甲像是牦牛皮肤般直接挠成一团乱絮,锋利的爪尖还顺势勾进他的皮肉之中,配合上啃咬后颈的动作引得场面鲜血迸发。

    少女知道这样的举动会置花豹于危险境地,两名士兵见状立刻拔出剑和掏出轻弩进行反击。在利剑朝着花豹的背脊砍下去的那一瞬间少女的黑曜石剑已经横伸向前,重创前方那名弩手使其后退踉跄的同时挡下了这名士兵的挥砍。

    一阵清脆的撞击声后少女和士兵的武器在空中划拨向着两侧弹开,在这一瞬间少女立刻活动起手腕将向着右下方弹去的黑曜石剑借着一股狠劲往回扳动,脚底坚实地贴近地面稍微偏转一个角度驾驭这股力气。砍击被挡开没来得及收刀之时这名士兵的前方一阵狂风掠过,迅速地朝他砍来的黑曜石剑在一瞬间斩断了他的脖颈,头颅落在尸体上骤然落地。

    也在这时她听见斩断骨头的声音之中夹杂着两道急促的锐鸣,本能地背身侧向躲闪飞来的箭矢,其中一支箭从她的身后擦肩而过,另一支箭则直接奔着她而来。在旋身的过程中少女就已经将手上的动作从刚才调整过来,现在黑曜石剑重新稳当地拿在了她的手中,在重新面对那名士兵之时摆好格挡的姿势,上手提着黑曜石剑,另一只手推在剑背将阻挡面积较大的那一面抵在身前进行格挡。

    有些庞大的剑身上传来一道尖锐的剐蹭声,少女手中轻微的冲击的感觉告诉她现在是反击的时候,便是借着手中的姿势调整为斜向刀锋,一个向前的踏步接着一记圆月横扫,丢下弹尽的弩还未拔出佩剑的格诺瓦雇佣弩手身上就被一下划开了一道从手臂到腰间的伤口痛苦倒地。

    在皇宫内少女见到了四处逃窜,翻墙逃生的宫内人,不过也有熟悉的铜色护甲的殿卫正在与敌人三五相搏。他们正在一些仆人的指点下去着什么地方,在帮助他们解决掉流散的敌军士兵后少女环顾四周,这里的环境她有些熟悉,就是在见到皇帝的寝宫周围。而就在前方不远处发出着嘈杂混乱的战场声。

    这就是发生在小皇帝所待的寝宫外一直持续着的战斗,搜寻小皇帝所在的敌军得知了其存在后便不断地呼唤四下士兵前来立下抓捕皇帝的不世之功,而宫中的殿卫也在小皇帝不离不弃的仆人从寝宫中翻出窗户到四处去呼唤殿中侍卫前来保驾。门前的战场上堆满了双方的倒地士兵和身下的一大滩鲜血,现在的战斗就是激战在这一血海之中,一些倒地尚存一息的士兵在混乱中还会被直接踩踏致死。

    少女望向后方那个寝宫,宫门紧闭,现在是需要救助的时候,能够赶来支援的布尔萨殿卫只会越来越少,于是她奋不顾身地冲入了战局之中,嘱咐花豹不要离开自己左右。

    这场略微以寡敌众的战争中双方的脚步你退我进,而少女有时会一不小心深陷包围之中,听不懂他们的话语干扰也会因为前后夹击而身处险境,身上在不知不觉中多了几道负伤,还会有时需要腾出一只手抓住对方的戟尖,推到一边后双手握紧黑曜石板剑一记横扫斩断那些武器的柄进行解围。血液并没有从她深色的皮肤上流出来。

    这时一名铁甲圣骑兵纵马横冲直撞进来,他和身旁的仆从兵便是为了俘虏皇帝而来,在入门之时直接不管不顾只身从战场中间冲撞过去,任何人都难以从正面刺穿他的战马,无论敌我都被他撞翻在地。而现在他的面前是这名少女,不过被目标遮蔽双眼的骑士只是向着小皇帝的寝宫冲去想要一下撞开紧闭的宫门。

    在与殖民者战斗的过程中少女便学习过与骑兵的战斗,最有效的阻挡方式便是斩断马腿,而铁甲圣骑的前部铠甲延伸到地面之上数指的长度。在闪身躲过重骑冲撞的一瞬间少女弯下腰将重心放的很低,几乎贴在地面上的黑曜石剑现在如同绊马索斩马镰一般从下方的精甲空隙处砍了进去。在骑兵的这股冲劲下就连少女都不免向后踉跄几步坐到地上,重新捡起武器,而战马的两条前肢迎面冲撞上刃口后瞬间与身体分离,骑手也带着沉重的铠甲前翻撞在宫门上摔倒在地。

    在被殿卫戳刺砍杀后这些罗姆帝国的士兵心生畏惧向后逃跑,殿卫们也立刻追击上去,此处的战事便告一段落,躲在四周的仆人立刻上前从尸山血海中捡起武器用于防身自卫。而被那名铁甲圣骑兵的尸体撞开的宫门之中看起来并无一人,那些皇帝的侍卫在少女的身后忧心忡忡地望向没有点亮的寝宫。

    花豹抖了抖身上的血迹回到少女的身边,刚才的战斗中它也受了不轻的伤,不似自己,它身上的伤不会那么快愈合。一些懂事的仆人中一名殿医立刻上前取出随身的包袱为花豹涂药。剧烈的疼痛中花豹痛苦地挣扎起来,几乎要反咬那名给它上药的医师,但是少女轻轻捏住了它的下巴将它的头拖在手中,用微笑和抚摸去安慰它。

    似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小皇帝是否还在这里,他们有的只是朝里面看了一眼就摇摇头去别处寻找。只有少女就先行走进了小皇帝待过的寝宫中,里面的夜明蜡烛已经燃尽熄灭,整个房间里就像没人来过长期封闭一样。但是少女还是感觉得到有人在,她轻手轻脚走向内室,手中紧握的黑曜石剑也始终随自己保持警惕待发的状态。

    在踏入内室的一瞬间她看到刀光一闪而过,于是立刻抬起手臂让黑曜石剑挡在手臂和侧身上挡下了此一击。在昏暗的室内小皇帝紧张地手持短剑面对着少女,身后的两名几近失语的古稀老人腿发抖战战兢兢地拉着小皇帝的衣摆,示意他不要这样做。

    “是你啊姐姐……”

    见到是自己熟悉的人小皇帝立刻丢下手中的剑哭着抱了上来,不过少女还是拒绝了这般亲昵的动作,用手指点起身上溅到的鲜血示意他不要靠近。

    “为什么,是讨厌我吗?”

    “不……”

    少女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随后对于这名小皇帝的平安无事报以一个轻松的微笑,她取出胸前一直贴身携带着那张译片,在没有身体接触的情形下让他拿在手中观察上面的画像。

    片刻后少女长舒一口气,拖着黑曜石剑走出内室,在门前有些疲倦地把剑放在大腿上坐在门槛上。等下她应该还会继续战斗,直到……什么时候?

    刚才一段时间激烈的近身战斗让她本就没从舒适睡眠中缓解的疲劳又重新袭来。身旁花豹在殿医的照料下身上裹着布条就眯眼趴在地上休息,小皇帝在它的身旁蹲下挑逗它的手掌,而花豹像是不想被打扰战后的休息时那般轻轻拍手别开小皇帝的手指。

    面前的院中便是一片激烈交战后的尸山血海,几名正在挑尸的仆人见到小皇帝安然无事后郑重而恭敬地行礼,宫女也上前请安围着小皇帝献殷勤和逗乐。

    战场的环境并未就此离去。就在这时令人紧张的马蹄声在院门外响起,所有人都起身准备惊慌逃离却发现没有了时间,少女和还没修养够的花豹也立刻起身摆出警戒防备的姿态。

二六:新的早晨(一)

    我是谁?

    在我经历了一次死亡之后我已经记不清了。不,我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一个遥远的充满魔法与美好的国家,但是那里的一切对于我来说太过于模糊。

    我要去哪?

    我记得……是船,那种带着生命的船。我在那艘船上,然后……呢?对了,跟着妈妈去她要去的地方,嗯,就是这样。

    叮铃,叮铃~啊,这是我的武器,也是我能用魔法的原因。这样便利的东西,我为什么没有在那个国家的时候想到呢?白色的握把,红色的灯管,我拿着它经历了很久的时间,可是我想不起来没每一天都做了什么了。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按着交通指示灯指引着来来往往的车,对,这就是我的工作。每一天应该都是一样的工作,所以才记不清了吧。

    嗯?那是……黄灯,然后是……绿灯,该让指引他们通行了。为什么路上一辆车都没有呢?那个绿色的灯光为什么有一些模糊?

    我现在是人偶,不应该想这么多的。

    她现在想起了自己的使命,一个普通的交警指挥员,每天的工作时间固定,行动方式固定,就是跟着交通信号灯做着机械一般的动作。眯起的双眼似乎是为了不让吹起的风带着的沙尘进到眼睛里,但是这并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情,当然即使如此,她也能像很多人一样有着正常的视力。

    现在,绿发的人偶发现已经是下班的时间,便拿起交通指挥棒往家的方向走去。妈妈应该为自己做好了晚餐,虽然在路过的店里能看到一模一样的餐点。

    “嗨,嗨,下班了吗?”一个爽朗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

    “啊,你……你好。”她本能地向对方打招呼,但是看到眼前的是一个穿着实验服的人,便马上认出了她。

    “不过这个时间好像有点不太对吧。”科学家看了看手表,哈哈地笑了起来。

    人偶不会说其他的话,仿佛大脑中有一个程序,这个程序里只有这样一句用来回应打招呼的话,看起来是眼前的这个人为她设计的,打完招呼之后就立刻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这是她认为现在应该做的。但是眼前的这个人让她停下脚步,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看啊,现在还有半分钟才下班,不能因为这样就偷懒哦。”科学家伸出手臂将手表展示给她看,秒针在一点一点地转动着,分针还没有指向十二,不过能够看到它在向着十一的方向微微抖动,每一下都离那里更加地近。

    人偶点了点头,于是走回到平台上继续站立着,即使没有车辆,她也会做出引导的动作。妈妈就坐在旁边看着,这让她觉得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行。

    绿灯闪烁,红灯亮起,人偶伸出手示意停下,即使那里什么都没有。半分钟到了吗?好像还没有,还有一分钟。

    这时突然从面前与背后两边驶来了如同潮水般数量的车,所有的车都在斑马线的路口前停止了下来。有一辆车看到没有行人和左右横过的车,似乎不太愿意被毫无影响力的信号灯和瘦弱的小女孩阻碍,油门声轰鸣起来,就要横冲过这路口。

    绿发的人偶意识到了这个情况,一只手将指挥棒拄在指挥平台上,另一只手握紧指挥棒指向那辆车,“禁止通行”的标志牌浮在空中,形成了一道结界一般的屏障将那辆车挡住,车轮在地上摩擦着,却无法前进一步。看不清脸的司机生气地按起喇叭来,可是人偶不为所动。

    于是司机熄火下来准备和这个身形瘦弱,皮肤惨白的人偶好好理论一番,虽然明明是他做的不对,周围很多的司机也响起喇叭来鄙视这样的行为,为此感到不满,但是也有很多的车在蠢蠢欲动。

    “喂,让我过去,这里也没有别人。”

    人偶不会说话,只是按了按指挥棒上的一个按钮,交通规则书的电子文件就浮在空中展示给了那个人看,很快就跳到了那一条“红灯停,绿灯行。”的规定。

    “我才不管那么多,赶时间呢,快点。”司机想一把推开那个写着无数冗杂的规矩的书,但是那只是浮在空中的虚像而已。

    这并没有让人偶为难,也不会有多长时间的斗嘴环节,她只是做出了刚才一样的姿势示意车主回到车上。司机似乎觉得这个小女孩很好欺负的样子,于是自信地走上前来,能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和凶狠的语气吓到她。

    “唉,我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看到司机准备走上前来,人偶立刻做出了危险应对反应,手中的指挥棒如同警棍一样架在前方做出防御的姿势,然后一只手指向司机,“行人通过”的标志出现在他的身后,地面上铺出了一层斑马线将他吸了过去,被推着回到了车门旁,一束结界在限制着他的行动,只能回到驾驶座上。

    他这么做了,但是摆出一副不愿配合的表情,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不屑地看着绿发的人偶。也许绿发的人偶会想为什么不用魔法注入指挥棒将这个人教训一顿,是个人都不想受这样的侮辱,至少她不会这么想。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对方,准备将违规车辆的信息记录下来传输到交通局,但是似乎信号出了点问题。这里是偏远的路段,也难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于是她只能转动起指挥棒,在地面上的箭头突然转向,闪现移动到了他的车下。司机惊慌地看着车辆不受控制地向后慢慢退去,跟着车道上的车一起后退,最后停到了等待线后方。

    这似乎让司机老实了下来。可是红灯的时间似乎持续了很久,人偶抬头看去,四个方向的路口都是红灯,斑马线上的行人指示灯都在飘红,这明显不是正常的情况,可是这样的情况似乎让她更加地安心。

    那些蠢蠢欲动的车辆开始轰起油门,似乎忍受不了漫长的等待,将前方的车撞开挤到一边去从中间冲出去,两边的车如同穿刺陷阱一般夹向站在中间的人偶。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任何情况都不。“停”的标志牌将前方的车辆停下,然后将拄在地上的指挥棒一扫,身体转到后方,将这个结界拉到了迎面开来的车辆前,几乎所有冲动的的车都在原地打滑。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有辆车没有被阻拦下来。那是一辆几乎要报废的车,腐朽严重地如同在酸雨中淋了很久,而且它突然引燃起来,整辆车笼罩在火焰之中,窜天的火苗击碎玻璃从车窗里窜了出来。他似乎并不是要通过十字路口,而是径直朝着人偶所在的指挥平台冲来,从它的身上还急促地响起了警笛声。

    人偶立刻双手转动起指挥棒,微微发起红光的指挥棒放出叮铃叮铃的声音,一辆车从她的身后突然出现,从身旁飞速擦身而过后和那辆火焰车猛烈地撞在了一起,玻璃碎裂和金属擦碰的声音让她感到震撼。火焰车停了下来,随后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发生了爆炸,最后脸一点渣都没有剩下,地面上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蓝白相间的“机动车道”牌召唤出的车也很快消失,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但还是让这个面无表情的小女孩受到了一定的惊吓。这时她注意到空中有魔力波动的痕迹,

    “警察!”突然在靠近地面的空中出现了两个传送门,两个传送门警察握紧手枪从里面跳了出来警戒着四周,确认没有危险之后走到小女孩的面前。

    “刚才是你在使用破坏性的魔法吗?”他们紧张地问道。

    “你是交通课的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微微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她说不出话来。于是用魔法变出一个写字板,在上面映出想要说的话,被尽量浓缩成可以一下写完的句子里。

    “刚才是有像是魔法控制的车要撞上来吗?”

    “哦呀,有点了不得。还没有痕迹,不过我感觉得到那种黑暗的气息。”

    “那我们有点难处理了,我会回去向魔法鉴识课报告。这里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那请您继续站岗。”

    绿发的人偶点了点头。两个警察看了看周围违规的车辆,想了想好像不关自己的事情,于是拉下传送门离开了这里。

    绿灯很快地亮了起来,交警还没有记录下所有的违规车辆只能将他们放走。在人偶的指挥下两边的车辆用尽可能接近限速的速度飞速地穿过路口,最后消失在了路的远方。现在十字路口又空空如也了。

    绿灯与红灯交替着,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在这两种灯下的她心情是不一样的。绿灯的时候她会让精神集中起来,手中做着动作的同时还要观察四周的情况,而在红灯的时候她只需要引导几乎没有人通过道路的车辆通过,做出一秒不到的手势之后便可以享受片刻的安宁。即使她不知道红绿灯都应该是同时亮起与熄灭的,至少现在不是这样。

    “嗨呀,还有五分钟就要下班了,刚才真是惊险啊。”一个穿着黑色吊带裤和白色衣服,手中拿着红伞的和自己身高和年龄相仿的女孩慢慢走上前来。红伞的女孩脸上的表情比起绿发的人偶要更加丰富,不过也更加阴暗。她朝人偶笑了笑,仿佛在告诉她刚才那件事情就是自己做的。“只是在车上用电点了火而已,没有用那种危险的东西,放心吧。”

    人偶能做出一些表情,但是十分地不明显,就连现在十分生气的她也只能做出微微皱眉的表情。她低头看向站在平台下方和她对视着的女孩,然后看向四周,没有应该带着这个危险的孩子的阿姨,妈妈也只是坐在街边的凳子上远远地看向这边,似乎看到了令她高兴的东西。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都没法说话,却能和这个人在心里发出声音。

    “一直守着秩序多没有意思啊。你看,那些违规的车,不也逃出了你的手心吗?”她的声音活泼但又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种邪恶的感觉,我为什么会和这样的人有关系,只有妈妈知道,是她将我们两个人带回来的,在我第一次睁眼有意识的时候,她就已经坐在了我的床边。

    “你这样……太影响我工作了。”

    “所以我才会在你不忙的时候来找你玩嘛,还有七分钟就下班了,一起去玩嘛。”她就要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臂,将我拉下指挥平台,我立刻甩开了她的手。

    “不行不行……还有几分钟才能下班。”

    “死板。”她有点不高兴地低声说道,这时绿灯亮起,周围并没有车辆通过,但我还是做起了手势。“啊,真无聊。那……现在就陪我玩吧,最刺激的那种,看你能不能接下我的攻击了哦!”

    “不行!妈妈不喜欢我们做这种事情的。”

    可是她已经用红伞踩了踩地面,身后浮空出现了黄色与黑色相间的各种警示牌,高压电弧瞬间从高速旋转带着闪电的标志里闪出朝我这边刺来。我立刻跳下平台闪到离她一定距离的地方转动起指挥棒,红白相间的“停”将电弧阻挡在前方聚集成一个闪电球。她看到之后高兴地笑了起来,更多的集束闪电从标志牌里冲了出来将电球变得越来越大。

    她接着让磁铁标志的警示牌转了起来,想要将我的“停”给吸过去。快要撑不住了,我艰难地腾出另一只手指示“单行道”飘过去顶在“停”后方,在它弯曲失效的那一瞬间被磁铁吸了回去,在魔法引出的一条狭窄的道路里那些闪电被甩向了她。

    我担心她受伤便要将魔法断开,但是她微微一笑之后撑开红伞,闪电链在上面反弹之后飞向各处,在地面上打出一片烧焦的痕迹之后就消失了。

    “好玩,我还没玩够呢。”她收起伞,心情愉悦地用手指在食指上转动着伞柄。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再看向妈妈,她还是无动于衷。

    “喂……别这样。”我有点无奈地求她停手,但是已经听到了什么东西飞速袭来的声音,抬头一看,空中出现了画着爆炸形象的警示牌,向我飞来的炸弹从牌里出现后垂直下落,在火焰的推进下朝我奔来。

    见到没有希望,我当即召唤出一辆车,跳起踩在车顶上驶离这片区域,同时手中转动起指挥棒在旁边召唤出解除限速的指示牌,车的速度飞快地提升起来,冲到人行道上时身后就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浓烟很快散去,从里面走出来的她似乎并不想就此停手。

    “喂喂,别这样。”我不喜欢她这种样子,恐怖而随性,难怪妈妈会比任何人都担心她。

    “至少在这里,和我好好玩玩吧。”她停下玩耍红伞的手,将金属尖头的伞尖对准我做出起跑的动作。“来看看小女孩们是怎么打架的,我不会扯你的头发的。”

    妈妈,为什么不管管她?我再次看向妈妈,她现在离我的距离似乎更加地远,脸上的表情已经模糊不清。我只能做好招架攻击的准备。

    她没有瞬步的能力,而是用伞像捶背一样散着步,脸上带笑慢慢地走过来,身后围绕成一圈的警示牌在旋转,仿佛随时会从里面飞出来什么可怕的东西。这样的速度我可以轻松跑开,但是这样她就会一直无理取闹下去,那就打一场吧,我不会伤害她,但是她……我说不准。

    我跳下车来,向手里的指挥棒注入魔力让它发起显眼的红光来。她看到之后也开始积蓄魔力朝我飞奔过来,伞尖拖在路面上摩擦出炽热的火星,然后把尖端那烧红的金属径直刺向我。

    “镗!”我的金属指挥棒重重地顶下她的戳刺,摩擦出的火花与魔法蒸汽在我的面前冒了出来。

    我艰难地挡下这次攻击,想着用另一只手召唤出指示牌的时候,她笑着立刻转身向后跳去,同时将那把伞如同回旋镖一般趁着身法投掷过来。

    我召唤出了“停”,但是在结界形成之前它已经旋转着从上方掠过,就要朝着我这边刮来。

    右手举起指挥棒掩护在体前,左手控制着标示牌向着贴身方向追在伞后。伞柄正好地在我的指挥棒上勾住飞速转了一圈,我的看见了那个尖头正随后向我挥来,可手上沉重的力让我没有反应过来。那个金属的尖头在我的脸上重重地划了一道痕迹,然后在我的指挥棒上化成魔力流后消散。

    “妈妈会生气的。”我护着脸向后倒去,感觉不到疼痛,也不会流血。“已经玩够了吧?”

    她伸出手将伞在手上重构,脸上还是那样意犹未尽的表情。“我怎么可能输给你呢?”

    我没有听到这句话,最后看见的是她将伞指向我,那些带着火,电,放射物的警示牌在涌动着魔力。伞上也许带了毒,让我瞬间感觉意识逐渐涣散,没有听清她说什么时知觉就已逐渐丧失殆尽。

    “可怜的被造物者,在这样的地方对着自己生气吗?她还有十分钟就下班了。”从空中凭空出现了魔力流,红发的少年突然出现在了警示牌的前方,与绿发的人偶所曾见过不同的是,他没有戴上遮住面容的兜帽。

    从他的左手衣袖中滑落出一柄长杆,在头部长出了带着猩红色血痕的深蓝色的镰。他用力一甩,整把镰刀挣出衣袖飞速旋转之后钉在了一个准备释放高压电能的警示牌上,瞬间被打散成魔力流消散。他右手一抓将飞出去的镰刀吸回手中,飞速挥舞手中的镰刀一下将警示牌斩破,火星与魔法蒸汽迎面洒在红伞的女孩脸上。

    她看了看仿佛失去生命躺在路上的人偶,再怒视回漂浮在空中的男子。

    “你是谁?对她做了什么?”

    “不如先想想你做了什么,要学会控制自己。还有,把那个危险的东西收回去。”男子指了指她身后准备发射的激光眼和放射性物质——液态黄饼与新鲜的高能激发态放射原子炮弹。

    女孩想了想,恶狠狠地提防着他收了回去。“你是谁?我不记得我见过你。”

    “你当然没见过我,可是我见过你,在那个阴暗的地方休眠了那么久。如果不是我,你可能已经饿死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你太能捣乱了,不过这似乎也不是你能决定的。但是不要试着破坏她所希望的‘秩序’。”

    “我这是为了她考虑的……”

    “哦呵,不会说话的你好像很会说话嘛,被造物者。”男子降落到地面上,拍拍沾上灰尘的斗篷之后走向倒在地上的人偶,女孩马上警戒起来。“你和她的关系,你知道吗?”

    “我……”

    “你不知道,不可能知道。至少现在我问你,你回答不出来,可是你已经有了那样的意识,只是你没有注意到而已。”男子自言自语着蹲下身,扶住人偶的头部看着她的脸。“别看她现在这样,她知道现在发生着的所有事情,对吗?”

    人偶始终禁闭着双眼,就像她从来没有睁开过一样。

    那把镰刀……妈妈说过是我复活的道具!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划过我身体淬火的刀刃,被重塑的我的身体,新的工作……还有,还有……

    我和妈妈在外面走了很远,见到了那个带着纸符咒的人,他一定是很重要的一个人,我会记起他一定有原因,在海边我还见到了他,下船的时候我也感觉得到他在附近。我记得他是谁,但是却感受不到那种恨意,在我的心里他并没有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我的妈妈,她让我这样叫她,那个拿着伞的女孩却并不情愿如此。她为我铸造了这个身体,并且不停地改造着我。我并不讨厌这个身体,虽然摸起来比别人冷,一点也不柔软,也不能做复杂的表情,甚至不能说话,可是我还是喜欢这个身体。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他到底是谁呢?手中的那柄镰刀我好像见过,不,我只是感觉它在吸引着我,它对我很重要,我的意识在告诉我这些。我见到它长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可是妈妈不许我去碰它。

    现在它在这个人的身上,我也见到过的。他是谁,我不知道,但是我见到了那个和我很像的女孩,她是黄色头发的,她又是谁?不对,现在我在哪?我还是我吗?我已经失去了一次身体和灵魂,我明白这一点——我真的明白吗?

    你不会明白的,你想到的东西很快就会消逝。你不会想起你是为什么向往着秩序,面对你从来没有见过的事物而产生的想法却如同烙铁在你的身上留下了印记。

    是谁?我的意识挣扎起来,寻找着发出这个声音的方向,可是一片虚无,只有面前的这两个人低头看着我。我们的视线并没有交织在一起。

    信号灯开始闪烁着,红绿相互交替着,最后在黄色处停下,缓缓熄灭。路灯,路牌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看,这个世界要毁灭了。”男子指了指天上,女孩抬头看去,如同陨石一般的东西在坠落下来,四周也刮起了风,风里卷着破烂的白色布料,整个世界如同黄昏了一般一瞬之间被暗黄色笼罩。

    “为什么?我做了什么?”女孩明显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怀疑是自己做了什么破坏过于大的事情。

    “这当然不是你的问题,只是她要醒过来了而已。”

    “你是说……这是她的梦?”女孩难以置信地说道。

    “虽然不准确,不过也找不到更加接近的比喻了。我们其实都是现实存在着的,这里的我们只是一部分而已。”

    “我有点不明白……”

    “你怎么什么都不明白?难道你只是头脑简单魔力强大的暴怒狂而已吗?”听到这话之后女孩生气地握紧了红伞将一束高爆弹朝着男子打了过去,结果只是穿过了他的身体在远处的天空绚丽地炸裂开来。看到这样男子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要逃跑吗?”

    “你在问我?”

    “不然呢?”

    “不用,等着就行了。”男子坐在镰刀上像荡秋千一样在空中摇摆着。这时一个让女孩熟悉的声音传来。

    “小西,别玩了,吃饭喽!”一个穿着有点不像科学家的科学家从远远的地方跑了过来,那些坠落的石头和倒塌下来的楼房与路灯都精准地避开了她。她朝着站在路上的女孩招着手。

    “我不会告诉你的家长刚才做了什么的。”男子朝女孩笑了笑,然后镰刀一挥就消失在了空中。

    “唉……可恶!”不知道为何突然生气的女孩跺了跺脚,还是低着头拖着红伞朝着“母亲”的方向走去。

    “跑这么快要做什么呢?”坐在凳子上科学家叫住了正在奔跑的科学家,她们正说笑着走向这边来,从精准避开她们砸下来的碎石和路灯中走过,无意识地迈过那些障碍。

    “喂,起来了。”

    红伞的女孩推了推睡在地上的人偶就走开了。人偶逐渐有了反应,起身看了看周围,发现两位大人都在等她的时候也急忙地跑了过去。

    “早上好啊,小D。”

    她醒了她醒了。我在这个古古怪怪的东西旁边不知道坐了多久,就连小西也已经醒了过来下到这里找到我和小D,东云她真是的,把最难的数据采集要交给我处理,自己跑到旁边呼呼大睡,下次换班我要学聪明一些了。

    “怎么样?早上好哇小D。”我再次朝她打招呼,她看了看周围,朝我微微一笑伸出手来。“诶诶诶,等一下,还有一些事情要做,现在你可能还是要睡一睡。”

    现在需要观察的就是在引导魔法之后她的身体状态了,不过她的身体比较特殊,在我研究魔力源存在于她的哪里的时候我始终没有找到结果。她每一寸身体几乎都是我制造出来的,原以为在那个道具下的她会因为不稳定的魔力而出现很大的问题。我还要继续研究魔法,现在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那么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她脸上的涂鸦擦掉。小西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支笔在她睡着的时候画了些什么,现在正在旁边看着那些实验体。

    “所以有办法了吗?”那个蓝色头发,眼睛十分奇特的人问我,我之前见过许多和他差不多的人,感觉……很奇妙,像是外星人复制体或者哪个偏远地方的部族一样,也许是魔法创造出来的人偶也说不定。他十分地关心这些培养罐里的同类们,对于他们我有着无数的问题等待着解决。

    “先等她第二次醒来的时候才能知道现在解除培养会不会把魔力给抹除掉,你们是靠魔力来获得视力的吧?”他点了点头。“那我要在她的身上做同样的实验,她的视力也是这样获得的。”

    “会很久吗?”

    “也许……大概,我对于这方面不是那么精通,另一位是生物和化学专业的,我比较擅长处理机械和……”我想了想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但是话都说到这里了,突然夹断会十分不自然。“魔法,我对这两个有一些研究。不过我看他们中确实会有身体缺陷的个体,也许我的能力能派上用场。”

    我起身看向墙壁上的那些装置。这是一个很完备的机器,能够遥控整个实验室的培养罐。最吸引我的是里面那个装着如同清洁完毕之后收集到的脏水一样的液体罐,不是别的,而是当他告诉我这个东西能将魔力定向转化成让他们获得视力的魔法之后。

    我对里面的东西感到十分地好奇,甚至有马上将它拆开来看的冲动。不过这种十分超前的科技应该是哪个“挑战者”做出来的东西,也许结构十分不稳定,旁边一排的警示牌告诉了我大概。

    “这个东西先这样放着,我调了一下环境的温度,这样他们能保存得更久一些。别那么愁眉苦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先离开这个阴暗冰冷的地方出去转转吧。”

    我挤出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座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要出去外面透透气了,到这里的第一个白天,看看这里是怎么样的吧。

    “小西,帮忙看一下姐姐哦。还有,别~捣~乱。”我故作小声地说道,她无言地点头。

    哇,今天天气不错呢。树上树叶一般的太阳能板洒下来的是一片阴凉,明明暖季已经过去了。这里似乎还有很多的垃圾没有清理完,昨晚外面好像有点吵,不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晚会?我没觉得错过有什么可惜的,到处转转吧。

    “早啊,清洁工。”眯着眼的人偶抬头看了看我,发条继续转动起来继续清理着地上的残留物。

    我站在台阶中间的位置上,稍微走远了一些看向那颗树,在太阳下闪着光的样子,再加上我的两边那些帝国样式的石头路灯,这简直就是在生命之树面前。算了,开个玩笑,不过我比较不满意的一点就是这棵树的构造太简陋了,没有传动装置,能量转化板没法跟着太阳转动而效率很低,有那个能力的话我会试着动动手的。可是我手上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就这样吧。

    这时我听到身后有人走上前来的声音和拍手声,是一位深绿色头发的少女正在做着祈祷。第一眼以为那是她头发上垂下的头饰,再发现那是脸颊上对称画上的黑色十字形符号。

    “早上好,您应该是一位学者吧。”她睁眼之后长舒一口气,向站在旁边的我打招呼。

    “那您应该是宗教相关的人吧,脸上的应该是跟这个有关的信仰的符号。”她听了之后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虽然我的父亲,那些导师们都不喜欢魔法和宗教相关的事情,但是我并不是那样,也许这和我正在研究的东西有关吧。

    “以前是这样的,但是最近出了点事情,可能就不是了。”她有点惆怅地看向这棵“冒牌”的生命之树。

    “至少还是有着信仰,不是吗?”

    我大概知道了这个人的经历。那件事情的影响还是十分的大,连我一时间都不敢相信帝国居然会出这样的事情。

    我转身走下阶梯,看到在下方不远处站着一个正在无聊地等待着这个应该是帝国“追随者”的人,从她们身上的衣服的颜色上看大概可以推断出是某个帝国的神的追随者。不过面前的这个人背上还背着一把步枪,鼓起的衣兜里看起来装着几个弹夹,这样就显得有点不着调。

    她只是朝我稍微看了一眼,不自然地流露出猫一样的狡黠眼神,我并不在意地从她的身旁走过了。

    “好慢啊,那些猫都要回去睡午觉了。”

    “抱歉抱歉。”

    身后传来女孩子之间的日常对话。啊,年轻真好,从爬上楼梯的时候都会感觉到有些吃力,说明我也许已经老了。

    蓝色头发的那个人正在和另一个长得几乎一样的人说着话,如果不是他们身上拿着的枪不一样我甚至认不出左边那个是刚才在下面焦急等待实验结果的那个人。昨晚见到一队队的他们在这里巡逻着,今天看起来就少了许多人。

    “其他人呢?看起来少了不少人。”我朝着向外出去的方向走去,他也朝着那个方向走着。

    “早上的时候分散到各处需要把守的点了,泰莎大人给我的地图。”

    “这里看起来就像军事区一样。”

    “现在还是比较特殊的时期,我也不敢怠慢,不过看起来也不会有多大的事情发生吧。”他眼中看得出对这里有一种执念,我当然明白这点。

    “可是拿着枪的人在到处走,确实有点让人不舒服。”我提议道,“不如让那些人都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吧,这里也没有多少人,不会出多大的问题的。”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烧焦发黑的浅坑想了想。

    “我会考虑的。”他跟我说着,看到了前面一个和他差不多的人正坐在路边的路灯下发着呆便小跑了上去。我继续闲逛着,观察着在这里建起的房屋。

    路边已经有了几幢看起来有着特别设计的房屋,像是神社一样的构造,用白色矮墙围出的一个像是生命之树前方逐渐向上的台阶,围出来的花园似乎有种下花草但是还没有实施的计划。

    里面似乎已经已经有人住进去了,而且还是和这个神社很搭的人,那个女孩给我的印象是红色的眼瞳,还有稍微比常人胖了一些的身材,她正在被一个金色头发,戴着一副眼镜却显得精神十足的同龄人拉着走下台阶。

    “我们出去看看吧。”那个金发女孩爽快地提议道,不过对方看起来有点不想离开房屋的样子,眼中也表现出一种没有睡醒的感觉。“啊,阿姨,早上好。”

    见到我站在门口之后她朝我打招呼,然后继续拖着朋友慢慢挪下台阶。

    “诶,哇,等下……唉,好吧好吧。妈妈我出去看看了喂。”看起来对方妥协了,很快两个人从我的身旁跑了出去,一下就跑到了对面的工地和帐篷集群里。

    这时我注意到在不远处打开的木门前做着一位像是母亲一样的人,虽然她看起来比我要大上许多,但是比正常的大人的容貌要显得年轻许多,她正在为应该是她的女儿的长着不寻常的角的小女孩打理着头发,小女孩的眼神也像是没有精神的样子,这似乎让这位母亲有点为难,脸上的表情带着更多的郁闷感。

    “怎么样?对我的设计有没有感到惊叹?”冷不丁地从我的身边跳出来一个人,她故作帅气地将铲子与镐子的结合体工具像收刀一样背身收到身后,对着我说道,眯起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一下之后又马上闭上。我看到了她粉色与蓝色的异色瞳。

    “这些房屋都是你建的?”我高兴地回问道,左顾右盼看向街的这一边已经建起的房屋,像是森林里的女巫,在门口挂着南瓜灯的小屋;墙面弯成一个弧形,在中间开了一个门的垫脖枕一样的屋子;海边小镇会有的灯塔直接建起的三层屋子,比周围都高出一圈;水族馆的笼子一样,外表是用带着荧光色的深蓝色涂层和海底植物镶嵌物构造的房屋……还有一些正在建造,但是从地基上看就知道不一般的房屋。

    “当然,我的设计绝对独特。”

    “也许承包商会生气的哦。”

    “他们只是给钱,没有要求。所以我很尽责地为这里建设着。”

    “给了多少?”我小声地凑过耳去听她在我耳边报了一个数字。“哇,那你‘省’钱的话不就发达了?”

    “不要这么大声啦!我保证都是用在刀尖上的,而且还……有点不够用呢,嘿嘿。不过请相信我的效率,罗斯坦堡是可以一天建成的。”她就像小孩一样眯起眼发出憨笑的声音蒙混过去。

    “没事,我也是开玩笑的。”我这时想起了什么,这个人不就是这里的总管吗?我晚上看到她在向泰莎报告,只注意到了她背上背的工具,现在才想起来。

    这时从大门的方向路上走来了一批批的人偶和男女的工人,他们搬着材料往街对面正在建的工地上运输着钢筋,十几个人抬着装满沙子的大箱子往那边走去。还没有通车啊,我踢了踢地面,凹凸不平,还有烧焦和炸坑的痕迹,这里以前肯定有过战斗。她看起来要过去指挥了,我急忙拉住她。

    “我的那些设备都运过来了吗?”我急切地问道,东云轻描淡写地说总管会为我们免费托运的时候我是没有多么置信的。

    “应该已经到海边了,不过还没有运输,唯一的一辆能用车顶运输的车还在工地上用着,晚上的时候我会处理这个问题的。”

    “哇哦,这么周到的吗?”我不禁流露出感激之情。

    “当然,您是总督的助手,也是我服务的对象。”

    “那我如果需要补充一些器材呢?”我慢悠悠地,假装不经意地说道。

    “如果您需要的话请报上详细信息,我的来回联邦与这里的伙伴会为您处理。”

    “可是我没有带上积蓄过来……”其实这是假话,但是确实有点少了,比起上个月来说。

    “这可以从建设资金中扣除。”她说完之后马上朝我挥手告别跑了过去,那辆高尔夫车的车顶运输的水似乎因为司机不小心撞到了路边的砖堆而洒了一地,引发了一些小意外。

    在街上有一座与众不同的房屋,说它与众不同是因为它毫无特色,低矮的平房加上老旧剥落的墙体与周围形态各异的房屋格格不入。那这里面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人物吧,果然,这是总督的家,昨晚我也是在这个门前见到她的。

    敲了敲门,里面传出“进来”的指示声,我扭了扭门把手,直接从外面打开了门。泰莎正用舒服的姿势坐在座位上抽着烟,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在浏览着长长的文字信息。

    见到是我之后她示意我在房间里随便转转。那个像是电视机的东西应该不是电视机,那已经是落后时代的东西了,连接的长长的线下面的机盒和手柄告诉我这是一台游戏机。两个简单铺在地上,没有叠被子习惯的铺盖散乱地摆在墙角。看了泰莎应该和另一个人同居着。

    “听那个总管说这里被联邦投资了不少的钱呢?”我打开了话匣子。

    “是啊,甚至让我觉得有点不妙的感觉。”她似乎为这件事郁闷着,深吸了一口烟之后将烟蒂按在简易烟灰缸里。

    “是最高政府的投资吗?以国家的层面来组织建设这里。”

    “不是,很多的是个人资金,其中还有一些一开始匿名投资的人。现在他们要露出真面目了。”她示意我过去看电脑。

    这些像是信的格式一般的话语来自不同的人,很多人只署名了符号一样的签名,这应该就是指向不同的个人与团体,却以匿名的方式写了这些信。上面似乎对自己的投资所期望的回报做了一些要求,有的在合理的范围内,有的却很过分,像是为自己提供隐匿处之类的要求。

    “所以说啊,他们必不可能把钱像做慈善一样捐给一个获得独立城邦身份的。国名叫什么?那个词有点长。”

    “维斯特拉玛,这个地方暂定叫巴斯科特,也就是名义上的首都。现在在建设着,不过外面的施工声让我有点头疼。”

    “那实际上的首都呢?”

    “联邦,虽然他们不怎么在意这边的事情,毕竟确实能开发的价值有些有限,所以我都交给零崎来处置了。反正我在这里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但求无过吧。”她摆出一副对工作不上心的样子,摇晃着办公椅发出嘎吱的响声。不过我知道她在提防着什么才做出这样的态度的,她想的事情肯定比这些要远,不然她就对不起这样的脸了。

    我起身准备离开,不过她叫住了我。

    “帮我去看向梅兹,她早上去海边那边帮工去了,帮我看看她的情况,回来报告给我。你有手机的吧。”

    “有啊,不过信号不怎么样,比在地下室好那么一点。这是为什么?”我看见信号线直接从窗户引进了屋子里连到办公桌后面,但是这里的信号还是只能勉强够用的地步。

    “这里有干扰信号的东西,所以外人说这里被诅咒了。”

    “是魔法吗?”我有点兴奋地问道。

    “应该是吧,那些帝国人几十年前就不敢到这里来了,好像那时还没有发现这里多久呢。”

    这可是有价值的消息啊,晚些时候我要记在笔记本上。

    “对了,我还不知道那个叫梅兹的人长什么样呢?是你的老公?”

    “女的,”她马上纠正我,“反正就是金色头发,胸特别大,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那个应该就是。”

    走出屋门之后我遇见了另一个金色头发的女孩,不过她看起来没有之前的那位开朗阳光,虽然脸上有着自然的微笑,但是眉角下斜的表情看得出有什么让她担心的事情在困扰着她。不过看到我的杰作正固定着那把魔法物件长在她的手上,心里安心了许多。可别弄丢了哦。

    “嗨嗨,爱丽丝,对吧,没记错的话。你也是来找总督的吗?”我朝她搭话道,她似乎也很想找个人说话的样子。

    “您是那个……救我的人。”她也认出了我,很有礼貌地向我微微鞠躬。“承蒙您的关照。”

    “为什么你会在那个洞里面呢?”我很直截了当地问她这个问题。那个洞的外面打开是一个幽魂的帮助下才打开的,也是用她手上的这把镰刀,两个武器是同样的功能——这么说那个幽魂就是我之前在无名岛上见到的尸体吗?

    我去过那个地方一次,在那个洞里找到了那个现在在陪着小D的女孩,不过那时因为突然像是发生地震,以为碰到了什么陷阱之类的东西就马上抱着她跑出了洞里。当时注意到了那个发光的星旋,但是没想到后面还有那么大一片的地方,那些雕像也因为太暗没有注意到,还有最关键的是那个坐在王座上的保存良好的尸体是谁。

    没有依据之前这些事情还是先放在一边考虑。现在我想的主要问题是她去到那个地方的动机,那里离这里可是十分遥远,她也没有带上什么东西就到了那里,这可能才是关键。

    “我……记不清了。那时我只是想要去找我的朋友们,她们就在这个岛上某个地方,结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失去了意识,醒来就看到自己在洞里面,你们围在我的身边。”

    “那你想回去看看吗?”我向她建议道。

    “不了,我现在有点……累,想要休息一段时间。”

    “找到朋友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对吧?”我笑着安慰她道,可是她并没有点头肯定,沉默不语着。于是我很敏锐地在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的落寞感,啊呀,人真是有趣啊。

    “那个人是在这个房子里面吗?”她指了指我身后的破房说道,和她有关系的有她的两个伙伴,我,还有救了她的泰莎,应该指的就是她。

    “嗯对,不过她在里面办公,有些机密是不应该被知道的。”我有点不怀好意地提醒她,担心她牵连进泰莎那深不见底的计划里。

    “不,是她托人传话说要见我的。”

    对哦,泰莎对她可能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对她手上的镰刀可是有很强的想法,我也是。

    “你现在身体恢复地怎么样?这个东西应该还在起着作用吧?”

    “已经习惯了,身体恢复得也感觉差不多了,那应该只是我走了太远的路而感觉到的累吧。”

    “不过这种跟魔法有关的东西可能不是那么稳定,等我的设备到了之后我可能要帮你检查一下。”看到她毫不怀疑地点点头,我也放下心来。

    我往大门的方向走去,门口站着两个保持守卫姿势纹丝不动如同雕像一般的蓝色头发的人,手中端着步枪看向前方,一些运输的人偶和工人从他们的身边经过。不过在我走出门之前就被叫住了,零崎已经处理好了那边的问题。

    “吃了早饭吗?来尝尝我做的三明治吧。”零崎从露天工作台上拿起一个夹着草莓酱和火腿片的三明治朝我打着招呼,人偶们正在像流水线一样加工着,盘子被一步步从桌子的这一端推到另一端,穿着厨师围裙的人偶在桌旁站成一排操作着将生面包加工成松软美观的三明治。

    “恭敬不如从命。”我想到也没吃早餐,现在吃应该也是早午餐了吧。“对了,我如果要去海边有什么好办法吗?”

    “唔……运输人偶在忙着,不过现在这辆车要去海边来回运送材料,你可以顺路过去。”她朝着人偶司机比划了一下,人偶眯起眼点点头,按响了喇叭,一些不想走过去的人偶都拥了上来几乎要将座位占满。

    “喂喂,现在不是搭车的时候,车上的地方都要装东西的。”听到零崎的喊话之后她们没什么表示就走了下来。“您就坐副驾驶的位置吧。你可以去休息了。”

    她对坐在副驾驶的人偶说道,人偶很快就跳了下来钻进了帐篷堆里。

    街边的景色比昨天进来的时候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地面上挖出了一个个的坑,人偶们操作着起重机,工人们在下方将路灯和电线杆扶住保持平衡,喊着团结协作的口号同步地用力推动将它插进预定位置挖出的坑里。远处的半山处好像能看到发光的建筑,长长的电线从远处延伸出来,看来这里不久也会通电了呢。

    在路边还能看到一些不像是工人的人,他们穿着因为暖季最后没有带走的温热的短袖,四处用手机拍着照片,在路边被砍倒下的木桩上有时能看见几个坐着的人,他们看着在田地里劳作的工人和人偶,就像是风俗旅游途中歇脚的游客一样。有人在河边沿着水路走着,在河滩上有人在对着画板,手中的画笔比着从没有被推倒的树林之间流向远方山脉的河流。

    有趣,有趣啊。我的后脑靠在塞满废旧材料的垃圾袋上,感觉里面像是有一块没有融化的冰一样清凉。我现在要到海边去视察一下情况,同时也要去看看那个东西,昨天我见到了的,那个阴暗的笼子里关着的恶魔。

    “多谢啦!”我跳下车后朝着司机挥手致谢,她朝我比了一个大拇指之后就开车离开了。哇,在木头围墙里见到的,昨天以为是破楼的建筑外墙已经被刷上了各种各样的漆色。这个像是土楼的外墙一样刻意地涂出凹凸感,那边那一边被厚重的蓝灰色和各种古怪的涂鸦覆盖着,就像破旧的城市一样。

    还没有涂上油漆的房屋正住着一些人,他们看向我这边,我也看了他们一眼。旁边就有一个推着脚手架的工作小队,人偶正在用油漆刷涂着外墙,下面是在等待指令推动脚手架的工人和人偶,像是一个家庭的人正在一旁满怀期待地看着这些人的工作。

    “嗨嗨,在等着什么呢?”我走上前去问道,他们的面容十分和善地看向我。

    “我们的房子马上就要完工了。”母亲满脸喜悦地说道。

    “不过油漆刷好之后不能马上住进去哦。”我善意地提醒他们。

    “没事,我们这几天就在那边住下了。”

    父亲指向那些没有粉刷油漆的房屋,这时几个小孩正打闹着从房屋之间的通道里跑出来。“莫雷!别打架。”

    听到召唤之后一个小男孩马上丢下手里的泡沫板跑了过来,母亲亲切地揽住他的肩膀。

    “那么我能问一下,你们为什么会想要在这边居住呢?”

    “唉,房子被强征走了,现在那边是别人的家,给的钱也没有地去房子。”

    “那还有别的人有这样的情况吗?他们有没有移民到这里的想法?”

    “和我认识的那个人过来了这边,不过他说只是想劳改之后回去重新来过。我还有家小,没办法拖下去,看到这里有新的地方来就像碰碰运气。”

    “不过这边据说不太安宁。”母亲担心地说道。

    “现在来说至少是稳定下来了,战争也结束了,这边已经成立了一个新的国家,还是和海对面的联邦有合作关系的。帝国也没有对这边再有多少想法,因为这里有‘诅咒’。”我如实地告诉了他们目前的情况。

    “诅咒!”小孩子听到之后一惊一乍地睁大了眼。

    “难怪好多人都不愿意来这边,而且听说这里全部都是那种犯罪的人在这里劳改着。”母亲还是流露出那种忧虑的神情。

    “对于你们普通人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对于那些使用魔法的人可能产生很大的影响。这里有我的研究。”

    我只是做个样子地在他们面前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本,这可以让他们稍微放下心来。

    “呼,那就好。”

    “不过那个‘诅咒’也有点影响信号。”我补充道。

    “没事没事,我们用不上手机,只要不影响过日子就行了。”

    是吗?在这个时代没有电子设备的家庭还真是少见啊。

    我暂且别过这一家人朝着外面的海边走去,那里已经生起了准备午饭的炊烟。首先在旁边发现了我的设备被打包好放在收发处,人偶说晚上会送过去。站在木围栏外的坡上看向海的方向,许多的帐篷和在海边停留着的船,不时听到的乐声。这里就像是一个港口小镇一样,清凉的海风迎面吹在我的脸上。

    工人们自己组织起的炊事队伍在火堆旁准备着食物,帐篷堆里也躺着一些在烈日下工作太久需要休息的人,蓝色头发的男孩们在海边站岗守卫着秩序。我装成一个普通的移民在帐篷堆里闲逛着,一是为了找到泰莎说的那个同居者,再者就是想看看这里会不会有我期待的东西。

    很快就能确定那个人了,炊事组里正在和几个妇女和老人处理着土豆,头戴着白色头巾,下面露出一截金色头发,胸特别大,大到让我羡慕的一个人。她确实看起来有点没有金色,可是给我的感觉是她应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

    “嗨嗨,你就是泰莎的同居人吗?”我笑着朝她打招呼,但是她抬起头来之后有点诧异和紧张地看向我。旁边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他们当然知道泰莎是谁。我感觉自己说的话好像有点不妙。

    “不是,你找错了。”她低下头继续削着土豆,用有点沙哑的声音回复我。

    “哎呀,我好像认错了。抱歉抱歉,他应该不在这里。”我挠挠头向她道歉,然后转身离开。

    站在港口上,看着海面上一艘缓缓驶向这边的船,码头的工人和人偶们开始跑动起来。旁边的船正在卸下物资,工人们卖力的喊声也能让我感到拼搏感。我手肘撑在木箱上,看向这片宽阔而优美的海景图。

    “是个好地方,对吗?”

    我像是自言自语地感叹道,站在我旁边的一个看起来有点呆呆的蓝色头发的哨兵似乎被搭上了话。

    “啊,是的。”

    “虽然......现在什么都没有。”

    他还是点点头作为回应。

    我微笑着看了一眼他之后便走开了。好的,那么接下来就是去找那个恶魔,小家伙你在哪里呢?我走到海边的港口处,往回看去,在旁边的树林方向看到了两个站在树旁的蓝发人,他们在守着一个能进入树林的入口。

    “无关人等不能通过这里。”站在一旁的蓝发哨兵朝我喊道。

    “喂,她好像就是抓到这个人的人啊。”另一个人提醒他。

    他朝我打量了一下,像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让出路来。

    在一棵树下放着一个暗青色的铁笼,在绕着树干的另一端是几朵那种血色的玫瑰,在暗处也能看到微弱的蓝光缠绕在上面。地面上还有散乱肮脏的餐具。里面那个人听到了动静,将望向丛林深处的面部转了过来。

    “你这个骗子。”他恶狠狠地说道,双手紧紧抓住铁笼栏杆。

    “这是为了你好,现在你有吃有住,不是么?”我戏谑地说道,慢慢走近他,大胆地伸手进笼子里揪住他的头看向进来的入口。比起这里的阴暗干冷,那里现在阳光明媚。“看啊,你多么伟大,成就了这片土地,帝国的残渣。”

    “您的那位没什么事,看起来在做她喜欢的事情。”我没有敲门就走了进去,泰莎听到我的回答之后笑了一声,从嘴中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我接着回到地下,看到小D还是躺在老旧的手术椅上,头上的那些液体似乎失去了魔力变成了像是烂泥一样的褐色浊液。她的表情似乎不太好,但是这是必须经历的哦,小D。

    “她还好吗?”身旁抱着枪的蓝发少年问道,有那么一瞬间,我发现他们在某种情况下长得有点像。

    “至少是没什么大问题。我觉得可以开始‘接生’了。”我这句话让他有点兴奋,脸上的表情变得开朗了许多。

    我看向墙角正在呼呼大睡的东云,萤火虫正抱在被子上偷偷地看着我,而小西则有点无聊地坐在一旁,手中转着那支笔看向熟睡的东云。

    “来,把那支笔借我用一下。”我走到小西面前伸出手来,她没说什么把笔交到了我的手里。悄悄地接近东云,萤火虫像是有点害羞还是害怕的样子缩了缩身子。

    我在她的脸上画了一颗星星,萤火虫看到之后好像很开心的样子,长大了嘴但是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憋着的样子让它露出了难受的表情。我将笔还给小西,注意到她的脸上也有笑容残留的痕迹。

    “唔?我是睡过头了吗?”东云有点迷糊地醒来,一旁的萤火虫看到之后开始高兴地大叫起来,尾部在微微闪着光。它总是这个闹腾的样子,所以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把它带在身边。

    “没有,也就多睡了几个小时。快点,要动手术了。”我提醒她道。

二七:新生

    “如果有更多的工具就好了。”我们在旁边堆满各种杂物的房间里又翻出了一台手术椅,两边拼起来后更方便手术的进行。不过工具之类的缺少了许多,本应该装着手术工具的医疗铁盒里只剩下了一些几乎要过期的药品和绷带,不过好在还有一把手术刀能用。把上面的灰擦掉,再用快要过期的酒精擦了擦,现在也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了。

    “小D,小西,你们能变出一把手术刀吗?”小D看了看我,然后摇了摇头。小西从警示牌里变出来的是屠刀和激光切割器。唉,只能这样了,如果必要的话还能让切割器起些用处。

    我们拖着椅子拼到了刚才东云休息的座位旁边,将上面尽可能地清理干净。蓝色头发的男孩从刚才那个房间的储物柜里抱着一大堆成套的衣服走了进来。

    “你来负责操控机器。”我看向那个蓝色头发的男孩,他将看向培养罐里面和他长得一样的样本的脸转过来,有点诧异地看向我。

    “我吗?”

    “对,你比我们更加了解这些东西的工作,不是吗?”这些小家伙能比较安全地保存到现在,肯定少不了这个人的功劳。

    “我会尽力的。”

    “没事,又不是什么难事。”东云在准备着工作,两个小女孩和萤火虫在这上面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则跟着他走到操作台旁边再次确认了一下。“现在要一个个培养罐停止工作,退掉里面的培养液。”

    他盯紧了屏幕上的光标,选定第一排第一个之后按下了“退水”的按钮,我们紧张地看着培养罐里面的动静,发着光的培养液逐渐从下方流走,排水的管道发出了悲鸣声。沾满液体的样本被后面向身体里注入其他物质的细管接在背上和脖子上,在培养罐中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我要断开她的连接了,”东云比较熟悉这类机器,她伸手去准备拉培养罐上方的扳手。原来是女性的啊,我在看到性征之后突然发现这一点。“你扶住她,等下我们把她抬到手术椅上面。”

    湿滑的液体沾在了我和东云的衣服上,不过现在条件不允许我们去顾虑那么多,两人托着她的身体将她以平躺的姿势摆在座位上,尽可能地避免摩擦。刚才我已经隔着手套感觉到了她的皮肤变得有些松软。

    “她的皮肤……”我提醒东云道。

    “没事,这可能只是浸泡太久或者皮质过生长的结果,以后会褪掉的——只要她的生理机能是正常的。”东云看起来游刃有余的样子。“不过现在没有麻醉剂,我们只能希望她不要在这个时候醒过来,休眠剂脱离循环之后很快就会失去作用。”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清理掉她身上多余的组织,我也不确定这些组织会不会是身体里面的器官被破坏后排出的东西。”她用手术刀挑起一片粘着浅绿色培养液的皮肤说道。“然后等她醒来,如果超过十分钟的话就基本上没有生还希望了。”

    站在一旁听着这番话的那个“男孩”有点失落地低下头,扶了扶帽子。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一直没有问这个问题。”

    “T-14,就叫这个。”他取下胸前的暗金色军牌递给了我,我接过后看了看,上面是用切割金属刻出来的“T-14”字样。

    “那和你一样的这些伙伴也是有她们的名字,或者代号吗?”我将军牌还给了她,可是她已经走到了空的培养罐旁边,取下了贴在侧面暗处的一个牌子,上面是一张写着黑字的白纸。

    “U-423,它就叫这个了。”

    “‘它’?其实我不太懂这些,你们应该性别都是女性的对吗?不过我一开始以为你是男性,现在感觉你们的称呼有一些复杂。”

    “看看它觉得自己是什么样的吧,”她低头看向那个正在被修复着身体的人体。“我感觉不到作为女性的我的存在,虽然有人提醒过我,我也知道我的身体是什么样的,但是就是这样,改不过来。我问过认识的人,她说我们是‘没有性别判定这个过程的。’可是我听不懂。她还说这是因为我们是战士,添加的男性的成分比较多。太神奇了,可是我感觉不到。”

    没有工作的我听着T-14讲着这个问题。听他一说我大概知道了这是什么的原因了,似乎在生长的过程中就注入了一些东西混淆了他们的认知,方便为了目标而服务。这可能是魔法的结果,也可能是培养液里面就有调配好能够影响身体机能的东西。

    东云马上要处理掉脚板下最后一片多出的组织皮肤之后那个人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是和T-14一样的眼睛,没有眼瞳的一片晶白,还有微弱的蓝光,那应该是魔法的痕迹。他们的身体从只是细胞组织的那一刻可能就已经与魔法融合在了一起——大概吧。

    “我为什么是这样的?”那个醒过来的人看到自己赤身裸体,沾满粘液之后并没有多惊讶,先是对自己现在的情况感到疑惑。她说话的声音比T-14更细更尖一些,应该是偏向女性的声调,姑且认为她是女性了。

    “在这里等一下。”T-14撂下这句话之后就马上跑到了旁边的衣服堆里拿出了一套衣服递给她。“现在没时间洗了,先穿着吧。”

    “感觉有点……黏。”她有点艰难地穿上衣服。

    “现在出去外面休息一下,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T-14做出指向门外的手势,她听到之后点了点头,在她走出去之后T-14又将门关上。“好了继续吧。”

    他扶了扶帽檐重新操作起装置来。我突然想到了有可以减少工作负担的办法,回头看向小D。她明白了我的意思点了点头,手中转动起指挥棒使出一股力抓住了那具身体,让它变得很轻,我们抬动的时候轻松了许多。

    这一次的样本比较糟糕,身上布满了黑色腐烂的菌丝和皱皮,还散发着一种难闻的味道。

    “这个可能……”东云皱了皱眉头,我也看得出这个生命可能已经凋零了,T-14也板着脸看着。我们抬头看向他,想听他准备说什么。

    “试一下吧,如果还有机会的话。”T-14脱下帽子有点无奈地拨弄着。听到之后东云开始了工作,样本的皮肤已经出现黑斑,形体也很难地维持着,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开一样。比刚才我们抬到手术椅上的时候情况还要糟糕,身体只是在空气中经过了一下就迅速地衰老和溃烂了。东云有点难处理这种情况,血管一不小心就破裂开来流出浑浊的血液,顺着椅子滴到地上。“就这样吧。”

    T-14淡淡地说道,我们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眼前的这个样本已经形体全非,不可能再有生命了。现在它被我们放到了远处看不到的墙角边平躺着。工作只有继续下去,每次浪费时间就很有可能让培养罐里面的样本状况变得更加糟糕。

    这个样本看起来还行,小D也在一旁默默地工作着,可是在我搭上它的右手的时候意外发生了,那只手突然变软后直接像失去黏性的胶泥一般脱落下来,血液直接喷涌而出溅在了我们的身上。

    “快点,找黏合剂和输血泵!”东云大喊道,现在需要什么东西暂时地将它粘合上止住大动脉喷出的血液。“没有,这里没有……”

    “别管那么多了!马上抬到上面。”我们赶紧将它放在手术椅上,听见声音跑过来的T-14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情。“快,把绷带拿过来!”

    T-14立刻跑到旁边用力撕下一截绷带递给我。“这不够,越长越好。”他马上将绷带卷簌簌地伸手拉长,收手拉长,然后手忙脚乱地撕下长长的一截递给我。我试着将创口处完全包住,这不能说十分有效,但是血液现在只是慢慢地从缝隙中渗出来,液压逐渐降了下来,这不是一个很妙的消息。

    可是,我们又能做什么呢?我有点慌乱地看向那两个会使用魔法的女孩,她们也被这个情况吓到关切地走上前来,但是纷纷表示无能为力。如果我现在有把义体研究设备带了过来就能解决这些事情吧,可是那些东西要晚上才能到,我真应该早点要求她们去拿过来的。

    更加令我们绝望的事情发生了,这具身体的双眼突然睁开来瞪得很大,看起来超乎常人痛感已经被感受到了,他用沙哑的声音大声呼喊着,剩下的一只手和双腿也伴随着痉挛抽搐着。这让血液流失得更加地快了。

    “快!压住他让他安静下来。”我和东云马上扑上去压住他的身体,他踢起的双腿重重地踢在我的身上。他的惨叫声逐渐变成了急促的呼吸声和抽咽声,T-14上前扶住他的头,盯着那个人已经快要失神的眼睛。

    “我命令你安静下来!”他的话语中仿佛透露出一种冷酷的态度,没有眼瞳的双眼也能看到愤怒与震惊,嘴角在微微颤抖着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这是命令!”

    这样的呼喊似乎有了效果,他的动作逐渐停了下来,血压也逐渐降了下来,可是这并不是一个好事。这样没有办法处理的话只会有一个结果,一个悲惨的结果。我情急之下想到了一个办法,马上跑到操作培养罐的地方用双手捧起那个液体盒里面的液体,将它淋在这个人的额头上。这里面蕴藏着的魔法,能将他治愈吗?满心期待,可答案是否定的,反而让他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不对!那个断臂处似乎微微有了反应,有什么东西正在撑着密封起伤口的绷带肿胀了起来。

    可是在这时反应突然停了下来,他的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口中似乎微弱地说了声“不”之后便无力再偏头,最后看向T-14的方向闭上了双眼。这个结果就是死亡。

    我们在原地沉默不语,一片寂静,只听到一滴血液滴在血泊中的声音。T-14紧紧抓着那个人的另一只手,轻轻咳嗽了一声将我们从绝望中唤醒。

    “请继续吧。”

    “对不起。”我诚恳地低头道歉。

    “不,这种事情我见过很多,不怪你们。至少他不用残缺地活着了。”

    我逐渐意识到了魔法的作用,在之后的实验中我都没有让小D用魔法协助我们。如果按照我的猜想,它会影响和破坏样本的身体,可是他们眼中让他们获得视力的魔法,和看起来要长出的手是怎么回事?

    站在门边的小西准备离开,她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可能帮上忙,在她用伞柄拉开铁门的时候突然一个人摔了进来。刚才那个叫U什么什么的人在门口偷看着里面发生的事情。T-14注意到之后马上跑了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不是说了要你出去外面待着吗?”看起来他现在十分地愤怒,但是在女孩子的面前这样表现并不是很好。对方有点害怕地看着他,四目相对之间他还是压住了自己的怒火。“我们现在正在抢救着我们的同伴,我们会尽力的。”

    T-14松开手让对方自己站起身来,那个人捡起地上掉落的帽子戴上之后就朝着外面的出口跑去。接下来的几次手术似乎进行地比较顺利,没有魔法的影响下似乎刚才出现的问题都没有发生。T-14在房间里焦急地走动着,不时在看见失败的样本的时候摇头叹息。他对这些被他叫做“同伴”的人十分地在意。

    “我们什么时候战斗?”一个刚苏醒过来的样本直接问他。

    “以后再说,先去外面地面上熟悉一下环境。”听到答复之后便整理衣服边走了出去。

    “剩下的这些样本的存活率可能不会太高了。而且我们操作机器的时候也会对其他的样本产生影响,有些刚才还没有问题的样本已经……出现了病斑。”东云看向一个培养罐说道。T-14听到之后有点懊恼地挠了挠头,想要用力敲在操作台上的手被克制地收住了。“我们现在人手有限,可能没有办法……”

    “那就挑那些还有机会的先救出来吧,你们比我懂的更多。谢谢你们……”他双手撑在操作台上仰着头看着屏幕,没有回过头来,但是他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了颤音。

    我们点点头,选定了报告对象的编号之后朝着远处的T-14喊道,小D抱着萤火虫站在旁边,现在我暂时禁止她使用魔法,她只能恨费力地将两张手术椅推到这个过道的入口处比较近的地方。接下来的手术除了三例都成功了,T-14的脸上也逐渐有了表情,朝着他们说话的口气也变得温和了许多。很多的人只是打了招呼就离开了这里,仿佛早已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似的。

    这时我又听见门口有人跌倒的声音,T-14左手拉着枪带右手把门一推,一个人就应声倒地。不过那个人背上的铲镐一下子就让我们知道她是谁了。

    “原来你们已经在这里做实验了啊,对了,我是来找诺艾尔博士的,泰莎有事需要你的协助。好了,别用枪指着我了兄弟,我什么都没有看到的。”十分迅速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她拍了拍衣服上与泥灰搅和在一起的培养液之后把门带上溜走开了。我准备追上去,但是推开铁门之后她已经一溜烟地爬上梯子了。

    有点为难地抉择了一番,现在还是应该继续去抢救有生者,如果没有魔法的影响的话那种断肢的情况也许不会那么严重了。走回来的时候我也环顾了一下整个有点暗的实验室,地面上满是血污和粘液,散发着剧烈的腥臭味,如果不知道的话应该会被以为是在进行血腥的屠宰吧。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刺激性的气味,那些机油的味道也不会比这些好到哪里去。

    陆陆续续将能够救出来的样本都处理完毕了,我们还是想着试着去挽救一下那些情况有点不好的样本,但是在失败五次之后,我们也逐渐失去了信息。

    “就……就这样吧。”T-14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有你们帮忙真是太好了,我一个人根本做不来这么多……”说着说着他便哭了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有一种铁血感觉的人哭泣起来的样子。但是我们都理解他,他为这些人做了许多。东云将他揽在怀中安慰着,小D也抱着萤火虫露出了为之难过的表情。

    接着T-14走向操作台,在上面操作着什么,我们听到了整个房间里回荡着的讯息声。培养罐里正在加压,电路搅拌形成巨大的涡流,将那些已经无法维持形体的组织绞碎,然后随着培养液排进了深不见底的地下。做完最后一步工作之后,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我们也没有什么可以表达的。这是一次结束,也是为下一次做准备——如果有下一次这样的人体实验的话。

    我呢?只是坐在一旁的垫子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泰莎安排的为他做的工作应该已经结束了,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的四点了,我们居然不吃不喝地在这里拼命地工作了那么久。

    我发现了,我可能对这样的场景已经没不再敏感。即使是整个环境里充斥着令人恐怖的元素,地面的血污,墙角被抛弃的腐朽的尸体,沾满鲜血的刀具,阴暗的实验室,这种感觉,却让我感觉有点安逸。我甚至想尝尝那些血的味道……

    这时铁门处传来了嘎吱的声音,有人轻轻地推门想要往里面窥视进来。我逐渐从没有休息和饥饿中惊醒过来,马上走了过去。

    “嗨嗨,别被吓到哦,我们在做正经的实验呢。”我用力一拉开沉重的铁门,看到是那位母亲的脸,以及她牵着的头上长着不寻常的角,看起来有点怯弱的女孩。

    “那个,我听说这里有一位懂的很多的人。”

    “不是一位,是两位哦。”我自嘲地笑道,“那么有什么事吗?”

    “就是我孩子,她情况有点……不太好。”

    我蹲下身去检查她的情况,摸了摸她的角,似乎是真的从身体里发育出来的东西,帝国的鬼族人会长这样的东西,可是这不像是魔法的产物。

    也许这位母亲没有注意到,从她的眼中那有些发散的眼瞳中能够看到黑色的魔力在不断地翻腾着,像那些反射镜片上不断移动的光景一样隐藏着,这就是很多记载中恶魔寄宿时的形象。她现在只是低着头,不太愿意看着我的样子。正在清理实验室的东云也关切地走了过来。

    “您有带过她去找医生吗?”

    “找过,而且还是据说是医神的人,他说自己也没有办法应付这种魔法类的病,不过他说可能有办法治好。我不太敢相信就来找您了。”母亲带着不安的神情说完了这些。医神?在很多国家都有着这样对神圣之人的拟神化的形象,不过自称这种的还是很少见,也许是一个医术高明的人夸大其词也说不定。

    “您说说他怎么说的。”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将那个医神的话转述了一遍,因为紧张而说话有点语无伦次的感觉。

    “紧闭七天,听起来有点玄乎,感觉有点迷信的色彩在里面。”东云听完之后表示对这种疗法不太置信。

    “恶魔寄生啊……我觉得是一个可行的方法。听到“恶魔”这个词后我瞬间提起了兴趣,这类魔法病不是没有治愈的病例,但是方法千奇百怪,仿佛是因人而异的病症。而且我也感觉得到一种力量被压迫在她的身体里,让她的身体变得如此虚弱和冰冷。如果可以,我想见见恶魔的样子,看看它们到底有没有形体——那个关在笼子里毫无抵抗的“恶魔”,充其量也只是个小鬼罢了。

    “又是魔法啊……”东云对这方面的事情提不上劲,可是我十分感兴趣。这个孩子也会成为绝佳的样本,我如此希望道。

    “她现在的情况还不至于很糟吧?”

    “已经有几天了,不过这几天都没什么事情发生。”

    “我之后会再来找您的,现在这里有一些事情要去解决。”

    T-14有点匆忙地从我们的身旁走过,这吸引到了这个小女孩的目光,两人的视线交错了一秒之后随着他的跑开而消失。我是很在意每个细节的。

    “对了,你们这里面好像是装着有很多的人,她们被关在里面要做什么?”她似乎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东西,不过泰莎告诉过我这里有一些其他无关的人知道的事情,先观望一下会不会发生什么吧。“我刚才看见她们都跑出去了,一模一样的,我以为只有几个人长得一样已经很厉害了。”

    哈哈,这位母亲也许把这些人和双胞胎三胞胎之类的搞混了。

    “我们刚才就是在为她们接生啦,她们都是星球母神的馈赠。”我讲完笑话之后摆摆手离开了这里。“东云,如果你能解决这个孩子的问题就帮照顾一下吧。”

    东云听到之后点了点头,我忍着笑意离开了这里回到地面。她才不可能解决呢,会生物和化学不代表就能治病了,可是这样说来我也没有底。这一切都是魔法的馈赠啊,可是我们对它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啊,阳光。从地下阴暗浑浊的环境中解脱出来,我感觉瞬间轻松了不少,可是饥饿和困倦的感觉还是让我目眩。

    T-14在树底下将那些身上还没有擦干净的人都集合起来正在讲着些什么,这么一大堆蓝蓝的,长得几乎一样的人聚集在一起自然吸引到了旁人的关注,有些工人放下手中的东西过来看热闹,被人偶直接拉了回去。

    “你们在说什么呢?”我倒是也好奇这些刚出生的人会被要求做些什么,也许是拿起枪就开始当一名战士了?

    “我记得附近有一个温泉一样的地方可以洗澡,准备让他们去洗一洗身体,可是我要往海边去,那边出了一些事情。”

    这时人群中一个人跳起来招了招手,我应该注意到过她,就是那个在路灯杆下看起来有一点颓废的人。她的身上已经有了装备,大腿上挂着一个手枪袋,的确看起来不像是刚才才“出生”的人。“我去过,我带他们去。”

    “好啊,E,那他们就交给你了。对了,诺艾尔博士,泰莎大人刚才也转话告诉过您的,我们现在去海边。”

    “那些人的尸体怎么办?”我靠近他在他的耳边低声问道。

    “我跟总管的人偶说过了,它们会转告总管的。我希望他们有一个好的地方休息。”

    那个叫“E”的孩子带着他们从旁边用碎石搭起的楼梯走上上面一层的山之后我才发现那里有一个像是出口一样的洞。而在“生命之树”的台阶旁已经聚集起了十几个人的持枪小队,他们都在调试身上的装备等待着T-14的指令。

    T-14抬手一挥,抱着枪微微弯腰做出冲锋的姿势先行跑下了台阶,其他人有秩序地紧随其后,我可跑不动了。至少,他们愿意在高尔夫场地车上等我到了才发车。

    是什么事需要如此大动干戈呢?啊~真的感觉事情多了起来啊。

二八:藕断丝连

    “所有人进入戒备状态!”在高尔夫车冲下坡的时候T-14大声地对着车上的人喊道,可是他们手上并没有武器。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有一些尴尬地扯了扯帽沿。不过车辆一停稳那些人就像受过作战训练一般立刻在旁边的工具堆里找到能够被称作“武器”的东西,朝着有点喧闹的海边走去。

    我走在最后面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小D手中的指挥棒也顶在身前做着防备。渐渐地看到一群人围着,里面传来了争斗的声音。

    “借过,借过!”T-14带着帮手们驱离那些围观的工人们。

    我快步走到了队伍最前方,看见几个脸色十分凶恶的人正在欺负着一对兄弟。弟弟的脸上已经受了重伤,鼻血从嘴边滴下来,正在扶着他,恶狠狠地看着那些歹徒的哥哥见到我们的到来像是见到了希望一样马上跑到我们的面前。

    “他们这些人在藏毒!”哥哥大声凄厉地喊道,在场的人都露出为难的表情。

    “啊呀,看来这个小伙子还是不太懂事的样子。”那个拿着匕首的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是挑衅一般地将它用力地朝这边投掷过来,恐吓一般地插进他身后的沙地上,人们一阵惊呼后窃窃私语起来。

    “你他妈的……”T-14爆起了粗口,直接抬起枪就瞄准了他。我立刻将手掌盖在他的枪口前,幸运的是他没有因为这种意外情况而突然走火。

    “先别急,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我走上前去伸手将那个弟弟拉起,两个人抹了抹身上的沙砾退后到围观的人堆之中。

    “看来您是这里管事的人啊。”他一脸不屑地看着我说道,不过他的小弟似乎有所拘谨,有点慌张地躲到了帐篷后面去。

    “是啊,”我没有继续搭话,直接走到帐篷边拿起倒在椅子下的那一个食品袋,果不其然闻到了化学物质的味道。“这个,是什么?”

    “能帮人缓解疼痛的手术药品。”他带着邪笑说的话让我也有点想笑。

    “嗯,也许你填报入境危险物品的时候也是这么填的。”

    “没有那种东西!”他大笑着说道。

    “我知道。”这里别说是入境手续和关卡了,就算有人乘着船从任何一个地方登岸都可以做到。“所以为什么那么大胆地把这种东西摆在这里呢?”

    “我觉得这里的人会喜欢这种东西的。”

    “不要随便下推断啊,他们的脸上似乎对这种东西并不感兴趣的样子。”我挑眉看向周围的那些劳动了一天的工人们,他们脸上露出的费解和无奈的表情。人偶们也只是眯着眼毫无表情地看向站在中间的我们。

    “总会有人感兴趣的,只要他们知道这里可以做这样的事情。”

    “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T-14大声地喊道,声音中少了那种沙哑的声音。

    “不错的藏毒点,世外桃源,法外之地,恶魔的温床!”他高兴地喊道,双眼因为兴奋瞪得像要炸裂开那么大,他一定刚才享受过一番了。

    “砰!”T-14毫不犹豫地抠动了扳机,我一时间紧张到了极点,可就连回头制止他的时间都没有。几发子弹在飞行的过程中突然像撞到了什么一样弹飞到了空中,从两人之间的空间中缓缓出现了一个写着“上行坡路”的指示牌,小D将手中的指挥棒指向了这边。

    “感谢小姐您的帮助。”他想要去和小D握手,可是人偶却没有理他,回身退到了人堆之前。

    “本来可以依法把你抹除掉的,但是我想,你应该是一个这里的‘建设者’吧?”我朝他使了使眼色,他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当然,我可以贡献不只是我的劳力。”

    “那你记住,不要让这种东西去腐化其他的工人,否则我也不敢保证下次会不会有人保住你的性命哦。”

    看起来面前的这个人不喜欢别人对他放狠话的样子,有点不悦地挑了挑眉毛。

    “好了!大家散了吧,我会处理这件事的。”在回头对着他们宣告完之后接着我走到那两个兄弟面前,弟弟因为伤痕累累而颤抖着,哥哥看起来有点不满意的样子。同样不满意的还有T-14,他默默地换着弹夹。

    “就这样让他走了?”他不服气地说道,撸起袖子的样子仿佛还要再去找那个人的麻烦。

    “我会尽量处理这些问题的。”我继续说着官话,并没有真正要去做的意思在里面。

    “真是烂透了,我才知道这里有那么多的坏人。”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哦。”我一把抓住他要去拿自己的袋子的手说道,他看到我的表情之后一瞬间有些害怕的样子。“他们有些人只是曾经是,有些人则根本不是的哦。不过这里有你这样的人,自然也是不错的。”

    我甩开他的手,带着人走向另一边。这点小骚动自然是不会需要大动干戈,那边还有另一出戏吸引到了更多的人,还有人不断地从那边跑回这边的居住区里。

    “为什么不让我把他干掉?”T-14走在我的身后咬牙切齿地说道。

    “因为这样只会让这里更加地乱,我可承受不起那种折腾啊。”我向后伸了个懒腰,已经忙碌了几乎一天了,现在还要处理这么麻烦的事情。

    “那也不能就这样放过他。”我斜眼看了一眼,他的眼中似乎露出了坚定的神情,一副不愿意善罢甘休的样子。

    “你应该知道法律和规则吧?”我停下脚步跟他说道。

    “我听过,那些不好的东西就是不能做的事情。”他像是确认似地点了点头。

    “那么这个星球上各个国家都会有那种,叫做‘黑色法律’的东西,你知道吗?”讲到我十分感兴趣的东西,我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教会这个懵懂的小孩一些东西。

    “啊?那是什么?”

    “有的事情法规里面写的明明白白,但是实际做的时候却不可能盯着那些纸去做事哦。”

    “我还是不明白。不是都写在上面的吗?”

    “啊哈哈哈哈,”他比我想象的要耿直,真好,真好啊。“我举一些例子吧,石油之国他们就有民众决定的私刑处理,雷霆领域会有法不责众的考虑,极东帝国会为‘必要之恶’提供帮助,而联邦,则会自觉地容忍一些恶的存在。各个地方都有自己的那一套,这些事情我以后再教你吧。不过我要警告你了哦,不准未经允许地动手。”

    “可是他们这样做是不对的啊。”T-14没有能够反驳我的东西,只能干瞪眼说着这样的话。

    “我知道,可是现在这里才刚刚建立起能够住下人的地方,我不想把这些别人的努力都浪费掉。你要这样想,以后会更好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舒缓他的情绪,正好看到了小D抬头看着我的样子,她在认真地听着,却没有任何的表示。这样就好,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搅动暗流需要的勇气,并不是我等凡人能够拥有的。不过我确实期待有多一些这样的人出现啊,怎么样都好,至少让这里变得适合居住一些吧。

    那个人说了,这里是恶魔的温床啊……

    “出大事了。”正当我若有所思时,迎面走来人这么淡淡地说道。是泰莎,她嘴上这么说着,可是表情并没有表现出多么在意的样子。

    “什么大事?需要把我们都叫过来?”

    “很自然发生的事情,帝国的人来了。”

    我大概明白了将会发生的事情。这是当我注意到周围的紫色与肉色皮肤外面的那些有着帝国特色的穿着的人的时候,才想起了必然会发生的这件事情。

    这就是这个叫做维斯特拉玛的地方新的故事的开始,一个命运与帝国和联邦,以及各种各样的外界相互牵连着的故事的开始。

    想到这里,我将纸面上的画面定格在了诺艾尔博士牵着小D的手走向人群的那一刻,取出了新的一张魔法皮纸,重新在上面引导着颜料粉尘让画面上的人物活动起来。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如果我能够真的讲好关于这个地方的故事的话……我摇了摇时间沙漏,在绕着轴转过两圈之后它开始漏下时之沙来,不过十分地缓慢,我这才有了足够多的“时间”继续工作下去。

    这里围观的人中不乏有很容易能够分辨出是帝国的人,站在三个穿着法师仪式服的帝国卫队面前的是一个举着枪,枪管上吊着几只肥胖的动物尸体的猎人,只是她也穿着仪式服,透露着帝国裔的身份。她的眼神也回敬着那个人,双方互相保持着敌意,还有一旁坐在帐篷前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帝国移民者。一个绿色头发,脸上带有着宗教性质印记的女孩试着拉住她的手,将他们之间的矛盾拉扯开来。在远处靠着围栏关心地看向这边的金发眼睛少女十分难过地搓弄着手心和手臂,她的朋友则将视线避开那边,看向远方的海面。

    “你们最好快点回去。”兜帽下的帝国卫士们抛下对待帝国公民的温柔和善,在这片曾经“属于”他们的土地上对着这些或是曾经的帝国公民说道,仿佛他们的任务就是将这些误入歧途的人引回正道。有的人应允着点头,喃喃说道“马上回去。”有的人则默不作声,这代表着他们挣脱了从帝国追赶来的光,他们想留在这里,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在一旁的树上邪笑着看着这一切的“伪神”见时机已到,便跳下树来闪到战场的中央,大摇大摆地在这些帝国卫队面前晃悠,狐狸的尾巴挑衅似地在他们面前甩动着,然后一跳越过人群,再从人堆的脚下钻了回来。他们并不是来抓捕这个妄图僭越的总督的,但是对帝国的责任心让他们有了想法。

    “前总督李兰,你准备这样恶作剧到何时?”

    “到你们知道我也是神的那一刻。”她做出狐狸一般妩媚的姿势舔了舔毛茸茸的手背,眼光中透露出的是毫不在意这些法术高强的卫士。

    “你?还是算了,我们也不是为此而来的。”

    “那你们是要把我们接回去?还是把我们赶得更远一些?”贝妮开口说话了,态度并不是那么地温和,这不是一个追随者对那些庇佑着他们的帝国卫士应该有的态度。

    “我们也不是来谈这个的。看起来你拿上了那些恶魔们的武器啊……”

    “不要了,给你们。喏,带我回去吧。”并没有欲拒还迎的意味,也没有受到控制和指使,她将枪和猎物丢在面前的地上伸出双手示意戴上限制枷锁。或许她真的是想回家,亦或者是她只是在闹脾气,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能有什么样的心思呢?

    “你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了。我们要找的是这里管事的人。”

    贝妮一脸不悦地重新拿起东西来,拍去上面的脏物。这时一队“蓝精灵”撕开了围观者的防线介入了进来,帝国卫队们瞬间想到了这里的传说。那些帝国的劣质品果然在这里生活着,一切都是有因有果,劣质品就适合待在这样一片被破法之息诅咒的地方,那些在这里失踪的人也许已经劣化成了恶魔,或者其它说不清的事物——他们在某种意义上消失了。

    “嗨嗨,请问是帝国的官方代表吗?还是一些偷渡人,或者说在这里停留或者暂歇的传教团?”

    诺艾尔博士摆出一副亲切的姿态接待这些人,但是她的人偶女儿则保持着戒备姿势,一旁唯一一个拿着步枪的蓝精灵则迅速地扫视四周进行着外围安保工作。提防着随时可能发生的交火。从零崎总管那那了解了大概情况的泰莎则不愿意参与这次会面,虽然她从任何角度上来说都指向了那个管事的人。

    “我们是来收回这片土地的。”一个帝国卫士声明着,身后一个衣着十分得体的男子按住了他的肩膀,卫士见状让出了身位让更加有代表意义的男子进行发言。

    “我们是来对维斯特拉玛海岛的归属进行商议的。您好,我是帝国的代表贝鲁克。”男子进行了简短的自我介绍,伸手展示礼节。诺艾尔也伸出了手,但是在握手的时候有意地拖慢了一些。

    “帝国不是和联邦进行了谈判吗?条约上写了归属于联邦代管的。”诺艾尔的脸上正在期待着对方的发言来进行下一步的对话。

    “那是我们国家中的一部分的代表进行的,我们从未以国家的身份进行过声明。这片土地理应归属极东帝国。”

    “难道你们就能够代表着国家的意志了吗?请允许我对你们代表团的性质进行一定程度的怀疑。”

    这句话仿佛正中一箭,让贝鲁克脸上有一些难堪。而观察敏锐的诺艾尔则捕捉到了这样的细节,在她的心底里已经有了大概的计划。

    “在海边站着多不不够意思,请随着这位前往我们准备好的会谈空间。”诺艾尔示意拿着枪的T-14带着代表团前往事先让零崎准备好的大帐篷里。

    “你知道我们可以轻松地处理掉你们这些帝国的叛徒。”走在最后一位的帝国卫士朝着诺艾尔恶狠狠地说道,仿佛是在刻意地告诉着周围的人一样左顾右盼确认着反应。

    “但是你们最好不要这样,打破停战对谁都没有好处,而且我并不是帝国的人,不要把穿的和你们有半点相像就包括进去啊。”诺艾尔撩了撩实验服和下面穿着的露脐装,纤细的腰似乎有点将他吸引到了。“还有,你们知道这里是诅咒之地,却还要赶来朝他们施压,是想要当英雄吗?虽然这里与你们有那么一些联系,不过要是惹事的话我们还是会反抗的哦。”

    “嘁。”卫士没好气地离开了队伍朝着人群的地方走去,人们都因为担忧害怕而让出路来。他毫不在意地在海边走着,看着这些他一点也看不起的人,眼光中自然地流露出蔑视的意味,如果有人回敬了他的眼光,那一定是愤怒和不屑的样子。“喂!你们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帝国吗?这些人占了我们的土地,为什么还要加入他们,帮助他们?”

    “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帝国的。”一个人不悦地朝他说道。卫士一看见这个人的紫色皮肤立刻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你当然不是,恶魔,你最好不是。”脸上的表情一转变成嫌弃和厌恶的样子扭头看向另一边。有两个穿着帝国仪式服的人急忙收紧了自己的衣服,帝国卫士朝着他们走过去。“你们为什么要待在这种地方?”

    “喂!你别那么嚣张,这里现在和你们那什么什么帝国没有关系。”

    看到他们身上有着明显的烙印,帝国卫士的态度很快就降了下来。“呵,这里的人都已经没有救了!”

    甩下这句话之后他走回了海边坐在地上他的表现十分地痛苦,仿佛牵动了心脏一般双手抓紧了心部,人们似乎能够体会到他的心情,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帮助。

    “你的那位‘国王’呢?我记得那个紫色头发的通缉犯才是这里的主人。”在海边临时搭建起了一个红色的大帐篷,用围篱绕着帐篷在海边圈出了一片区域来。双方的侍卫,一名蓝精灵和一名帝国卫士在帐门外背对而立。进入帐篷后贝鲁克简单地扫视了一圈,对坐在空座位对面的人似乎不太满意的样子。

    “她不擅长做这种事情,所以让我来接见诸位不速之客。如果你是来对她进行抓捕的,那还请出示有用的证件,比如帝国的申请和联邦的批准之类的。”

    “你知道她做了什么的吧?”贝鲁克将随身带着的笔记本摆在桌面上,这时零崎本人端着准备在瓷壶的饮品走了进来,分别摆在双方右前方。“一说是拐卖人口,另一种说法是强迫劳役,还有一种不太可信的说法是协助偷渡。”

    “这三种说法都有一定的道理,不过这些事情最后的结果似乎也不是她一个人就能造成的。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里的主人的私事的,说吧,在条约签订的第三天来这里准备做些什么?而且还是假装以国家的意志来的,想必也是出于自己的考虑吧。”

    “不,我此行的目的是建议你们进行归附,不需要通过战争的方式重新加入我们。这里从几百年前便由极东帝国发现并纳入管理,区首都是东北方的双子城。极东帝国也是曾经与现在最最强大的国家,拥有着别人没有的魔法科技,加入后可以成为城邦进行活动和享受保护待遇……”他戴上眼镜对着笔记本慢慢说道。

    “是吗,说是这么说,可是那么久了,这里似乎并没有多少帝国留下的痕迹。我听住在这里的人过,你们似乎有几十年都没有踏足过片大陆的内部了。这里甚至连基本的殖民地都建立不起来,更别说纳入管理了。”

    “这是因为十九年前这里因为各种未知的原因而布满了被称作‘破法之息’的魔法,这种物质对我们帝国的公民会产生极大的危害。”贝鲁克一板一眼地说着,将笔记翻过一页,眼光始终没有落在诺艾尔的脸上。

    “那更早的时候呢?”

    “帝国对自己的发展有着自由的选择。”

    “所以选择是不咯?”诺艾尔撑着脸,摆出一副想要听到更多东西的样态说道。

    “请考虑我们的诉求,我们知道这里有很多滞留在这里的帝国公民,所以希望你们能够释放他们,同时考虑我们的请求。您也应该与我们的国家有关系吧。”

    “是……又如何呢?而且你要明白一点,这里原本只是联邦用来进行规划的一片开发区域而已,那些在这里的帝国人很多都是后来才来的哦。你说的那个‘破法之息’也对这里有很大的影响,不过就是有人想来这里,谁知道呢?”

    “我想要知道你们代表的意见。”

    “她能有什么意见呢?我也没有。如果这里的人想要回去,我们应该也不会说什么。你去问问在这里住着的人,他们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吧。”诺艾尔一脸放松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为什么会有帝国的人来到这里呢?我也不是很能理解啊。难道帝国不应该是最大的人口输入国吗?”

    “我只是想得到你的一个肯定答案,接着我就会组织人们来帮助这里。”贝鲁克没有回答这个疑问,表现出有些着急的样子,身体微微前倾。

    “帮助?早多少年的时候这里也没见过你们在哪里,而且你看,这里至少还有人住着。我都听说了哦,帝国的主流意见应该是放弃——不对,是抛下这里吧,你们应该不知道怎么处理这里的环境不是吗?或许你们觉得那些在外面给帝国‘惹事’的人被流放到这里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吧?”

    贝鲁克被这一番话说得有一些尴尬,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们……果然还是联邦的那一边的人啊。”

    “嗯?我也不知道啊,只是在做着自己的本分工作而已。”诺艾尔突然作势敲了一下桌子。“别人说话的时候要注意着听啊,这应该是基本的礼貌吧?”

    贝鲁克现在的心绪十分地纷乱,低着头思考着什么东西,被一敲惊醒之后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诺艾尔。她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饶有兴味地看着,脸上只有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们是被联邦控制的人吗?还是被恶魔控制着的?”他的声音如同被掐住了喉咙一般干哑。诺艾尔只是笑而不语。

    “什么都没有,我们现在应该是自由的。”诺艾尔淡淡地说道。

    “砰!”外面突然传来了爆炸的声音,以及人群混乱的声音。两人往帐篷外的方向看去,已经出现了爆炸的火焰产生的烟雾。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站在门口的那名帝国守卫冲进屋里来,却被凭空出现的施工路障给闸住,接着出现更多像是轮胎一样的物品绞在身上身体动弹不得。这时两人都感觉到自己的运动受到了限制,没有办法起身来,身后隐约可见“限重”的标志将他们拖在了座位上。

    小D浮空站在帐篷的顶上,手中的指挥棒发出炙热的红光,魔力随着闪电一般的波纹释放出来。

    “看来你们是帝国的清洁派呢。”诺艾尔一点都不紧张地说道,而贝鲁克已经惊出了一身汗,他一时间没有对他们下指令就被单独带到了这里。明明按照他们想的一上来就动手就行了,可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太多了……“嗯?怎么了?消灭掉罪恶不是应该在到这里的第一步就该做了的吗?”

    “我不是清洁派的人,只是请求他们带着我到这里来帮忙的而已。”贝鲁克试着做出自己说的是实话的态度,不过没有一点反馈的诺艾尔还是保持着那样的微笑。

    “我当然知道哦,帝国的人怎么会给联邦势力好脸色看呢。你们眼里的这里的人都是被诅咒,被腐蚀的人,像那些应该活在你们的下水道里面的那些不应该见人的样子。我收集过很多的观点,帝国是神明的象征,而联邦是恶魔的象征,对吗?你们一直都是这么流传着的,所以才会想要在这里立足脚跟之前将这里摧毁不是吗?”

    “难道不是吗……”

    “可是你并没有让他们马上动手,因为你看到了意外之中的东西对吗?这里有着正常生活的人们,刚才也能听到海边的人们演奏温暖的乐曲唱着歌的声音,不像那些人眼中见到耳边听到的漫无边际的黑暗,所以你犹豫了。”

    这时T-14突然闯了进来,手中拿着枪对准那个被限制住无法动弹的帝国守卫。“大人您没有事情吧?”

    “没事没事,我们聊得很开心,外面好像没有那么吵了,是解决掉了惹麻烦的人了吗?”

    “是的,已经击毙了一名,还有一个人正在和和泰莎大人战斗着。这个人怎么处置?”他已经将枪口抵在了那名帝国守卫的脑袋上,瞪了一眼有点不知所措的贝鲁克。

    诺艾尔眯起眼想了想,脸上突然浮现出了愉悦的笑容。“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T-14毫不犹豫地抠动了两下扳机,枪火的亮光几乎要照亮整个搭帐篷,接着便马上走了出去,血浆沿着铺在沙地上的地毯流到了贝鲁克的皮鞋上,让他一阵发怵。零崎从刚才就一直不为所动地站在一旁看着。

    “您应该明白的,我们新建立起来的秩序脆弱不堪,可是并不是这么简单就被毁灭的。如果大家都聪明一些,我们之间就不会互相视作敌人,在谈判桌上达不成任何的共识。当然,虽然您也和很多人一样视我们为草芥和腐朽,但是至少说话的时候请将我们看在眼里。让我们觉得伟大的是你的国家,不是你和那些倚国肆威的人——你们,和我们没有任何不同。”

    诺艾尔的语气变得硬气了起来,脸上的笑容逐渐地消失。她试着活动一下,却发现依然被束缚着便抬头。“喂,小D,该松开了,帮我们的贵宾也放开吧。”

    限制突然应声解除,贝鲁克立刻起身想要离开这里,但是又不知道该不该走出去。

    “您能告诉我接下来该做什么吗?”知道自己深陷敌营的贝鲁克的态度转变了不少,可是能够明显感受到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自保,心底里还是有一道坎横亘在上面。

    “看来你们真的是想要当英雄,一点后路都没有准备的吗?我看看能不能为你准备一艘船。要记住我们的好哦,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们还是能聊聊的,这样做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诺艾尔说完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已经有点累了,端起茶杯饮而尽然后站在帐篷的门前没有走出去。今天的她似乎说了将近一个月份量的话,而且很多都是突然间就冒出来的。她只在这里待了不到一天,但是却有一种对这里的特殊的情感。那番话是她以前有过准备的,那时候的动机是……

    小D呆呆地站在她的面前,眯着的眼睛正在寻求着母亲的关注。

    “啊哈哈哈。”诺艾尔捏着人偶的脸笑了笑。

    “啊~啊,不过看起来破坏没有那么严重。”零崎从她的身边走出了大帐篷,拍了拍手便走了出去。

    “记得把周围收拾一下,还有,安抚一下那些受到影响的人。”诺艾尔提醒道。

    “好,我当然知道。”零崎转着手中的工具开始聚集起周围的人偶们开始清理一下刚才动乱的结果。

    “我要做什么吗?”

    “在这里保护好贵宾,别让那些狂热的人伤到他。”诺艾尔说话的时候眨了眨眼,像是在暗示什么,不过T-14没有反应过来。

    “我可以干掉他吗?”

    “为什么,你对帝国的人怨恨有那么大吗?”看到诺艾尔叉着腰表情有点不太能理解的样子,T-14还是退缩了,伸手去够自己头顶的帽子。

    “明白了。”他没有回答诺艾尔的疑问,接下命令之后便站在了搭帐篷的前面抱枪坐在了地上,和走过来的同类们攀谈着。

    这个孩子有点不简单啊,我对他的故事更有兴趣了。

    “你这……恶魔!”帝国卫士用尽全力说出这句话,紧紧指着泰莎的手瘫软了下来。他的脖子上被触手紧紧勒住,窒息而死,泰莎见他没有了活着的希望后便马上收回魔力。

    在阳光下使用这种能力对于她的身体来说是一种极大的损伤。一种刺骨的感觉渗入了她的身体,这就是那种“破法之息”的影响。没事的,泰莎喘了口气之后站了起来,她已经经历过几次了。

    好像……没什么影响啊。泰莎低笑一声,看到手机里没有信号,让她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唉,没办法了,还是不要冒险去再沿着山滑下去,多走几步路吧。在她准备从山上找条路下去的时候突然听到附近的树顶上传来了动静。

    “是谁?”

    从书上一下跳下来一个毛茸茸的家伙,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拨弄着手上的武器,一个散发着黑紫色魔力的棒状物。感觉这个人刚才见过,是调戏着那些帝国人的家伙,可是他现在似乎那个长着狐狸耳和尾巴的女孩将武器收起走上前来,脸上看起来不是带着善意的样子。

    “怎么样,我厉害吗?”泰莎这才想起,刚才追逃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山上发射出那种像是月牙和立方体一样的魔光波,将那个即将逃走的帝国人击落了下来。

    “感谢。”在没有弄清面前的这个人的来意之前泰莎还是保持着谨慎的防备。“所以你到底是谁?那些人好像认识你的样子。”

    “以前他们可不认识我,对了,你有吃的吗?大人物应该有这种东西的吧。”

    她伸出了毛茸茸的手问道,泰莎掏了掏口袋,掏出来看时只有一包烟,可是狐狸女孩从她的手上一把抓了过去闪到了身后,居然直接就扯碎了烟盒将烟像糖棒一样在嘴里嚼着。

    “味道不怎么样,有点呛。”

    她张开嘴,将粘在牙上的卷纸扯掉吐在一边就四肢着地,用手掌蹭了蹭之后便朝着旁边的树梢一跃而上,在石头和树枝上灵活地跳跃着。泰莎马上跟上她的脚步,她见状便慢下脚步等待着泰莎跟上来。

    “所以你的名字是李兰?他们说你是‘前总督’是怎么回事?”

    “这个名号不好听,我可是帝国的神啊,能力也许不在你的‘万智库’的神明之下,只是他们不太愿意承认我啊。”

    听到李兰说这样的话,泰莎心想自己也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神存在,而且神殿里已经有了几个狐妖形态的神明了,并没有这样一个居然使用黑魔法的形象在里面。而且,她这样邋遢和散漫混沌的样子,也不像一个帝国的神应该有的样子。

    “那你在这里想要做什么呢?这里可没有那么多的信仰,如果你希望那些帝国人对你有什么样的态度的话。”

    “吃饱饱,修炼,然后让帝国知道我的厉害,这样应该就够了。”她排了排自己的肚子有点不太满意地说道。“大人你没有吃的了,我就自己去找东西吃了。”

    李兰在树枝上快速旋转几圈之后翻上树顶往远处去了。

    一下山传感器里就收到了讯息,是克朗勃发来的,她已经在联邦报备过之后重新加入了泰莎的组织里。

    “泰莎大人,我回来喽~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您的王国了。”在可视讯息里克朗勃兴奋地朝泰莎打着招呼。

    “辛苦了,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很快就走到了海边的地方,一个正在倒垃圾的人偶发现了她,浅蓝与淡粉色的双眼一闪一闪地,很快零崎就带着诺艾尔和小D开着高尔夫车赶了过来。

    “嗨嗨,我还担心您打不过那个帝国人呢。”诺艾尔笑着打着招呼。

    “是挺费劲的,要是多一些真的没有什么办法。这边的事情怎么样,没什么需要我出面的事情的话我就去休息了。”

    “其实还剩下一个帝国的人,就是那个像是代表的人啊。我和他交流了一下,发现对我们的敌意不是那么地重,而且看起来也是个有点地位的人啊,所以我觉得让他回去是更好的选择,说不定愿意为我们说一些好话什么的。”

    “都把他们那些冒失鬼干掉了,这可能吗?”

    “谁都不会喜欢这种激进的冒失鬼的,除非他们装傻装瞎。”诺艾尔摊了摊手,“不过现在已经快到傍晚了,没有船是往帝国那边去的,要留他在这里一天吗?”

    “最好不要,他在这待一秒我就多担心一秒。”

    泰莎想了想,打开传感器给克朗勃发了个讯息。

    “突然有事情做了,要护送一位帝国的贵客返回,你如果在港口的话问问有哪些帝国的人想一起回去的,把他们都带上吧。回来再好好休息,在船上也要好好休息哦。”

    “诶!~”克朗勃发来了一个受到打击的表情,泰莎看到之后坏笑着便关上了传感器。

    大约20分钟之后高尔夫车艰难地从涨潮了的沙滩上返回了港口处,泰莎观望了一下,港口里没有见到克朗勃的船,看来是已经离开了。傍晚的饭点十分,港口又恢复了之前的氛围,除了说起刚才发生的战斗的事情,音乐声也重新在海边响了起来,人们围着火堆吃着晚饭,戴着草帽的渔夫也拖着渔网回到了居住区。

    不久之后他们也许会离开吧,这里并没有那么有趣。房屋是为那些戴罪之人准备的,这些也许是一时兴起来到这个地方的人不知道有没有为他们准备的房屋。

    她没有跟着车一起回去,在港口下了车,先在暗处变了一个模样静静地在厨房的门口等着。那是区别于“万智库”的“万灵之友”的信仰下幻化出的一个形象,作为她的另一面而存在着。就坐在倒下的木桩上看着她戴着头巾穿上脏围裙搅拌着大锅里的汤,看得有些腻了,便转头看向她治下的人们,仿佛都没有受到影响一般继续做着一个人应该做的事情。

    一切工作结束之后,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劳工们扛着工具陆陆续续地从泰莎的身前经过回到休息处,有的人什么都不想吃就躺在了床上。其他人则来到人偶和帮佣组织起的用餐点吃晚餐。

    梅兹没有像那些帮佣一样回到自己的帐篷或者没有刷上油漆的房屋里厨房里的帮工一个个都走了出来,没人认出她是这里的老大,见到梅兹满脸困倦地走出来的时候她先是跟在后面,梅兹一直低着头玩着手机没有注意到她。在走回巴斯科特的半路路边没人注意的时候,泰莎变回原身拦住了她。

    “啊,泰莎,你怎么在这里?”看起来梅兹对在这种地方见到泰莎很意外的样子。

    “我知道你这个时候会到这里。”很明显的谎话,但是泰莎还是说的像真的一样,稍微触动了一下梅兹。“又手痒地做起粗活来了?”

    “我……还是喜欢以前那样。我不可能靠着你吃饭的,今天那件事太恐怖了。”

    “我知道,我也想像以前那样啊,不过怎么说我也是要做点事情的嘛。”说完泰莎不知为何笑了起来。

    这时身旁的路灯突然通起了电,亮光伴随着夕阳昏暗的光照在了她们身上,这说明电路已经基本铺设好了,发电厂也能勉强工作起来了,很快路灯又熄灭了下来。与此同时她呼叫的高尔夫车也到了,泰莎走上车向梅兹伸出手来,梅兹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被泰莎拉着手扯上了车。

二九:新的早晨(二上)

    呜啊,真是累死我了,外交官什么的都不想干了。

    我靠在车椅背上懒洋洋地看着一路上的情况,一切正常,多了不少东西,但是一切应该还是没有变样。半路上在等拖动电线杆的人偶和劳工们通过道路的时候耽误了一段时间,还是小D用能力把它们从一边运到另一边的。

    回到巴斯科特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天黑的时候了,晚餐都已经有快要凉的意味了。

    “不先吃完饭吗?”零崎问道,我摇了摇头。

    “我有点累了,能不能帮我存一份夜宵,晚上的时候我再出来吃?”

    “当然,只要您设定一个时间,我的手下就会定时奉上。”

    “十点钟吧,晚上的。”

    她点了点头,然后招呼了一个人偶过来,对方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之后对着零崎点了点头,再看向我确认了一下身份之后就继续回去吃饭了。零崎也稍微听取了一下报告之后搭着车回海边去了。

    在走回地下室的路上我遇见了那个叫做“爱丽丝”的女孩,她有点无聊地坐在泰莎的办公室门前,用手里的镰刀轻轻磕着石头地面。

    “嗨嗨,在这里做什么呢?泰莎还有一段时间才回来哦。看起来你的精神变得好一些了嘛。”

    “大概吧。对了,您能和我讲讲这个东西的故事吗?”她用左手指了指右臂上的那个东西,和之前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我摸摸脑袋,已经有点昏昏沉沉的感觉了,少了午间的休息,晚上就没有什么干劲了。生物钟已经如此,就算我白天什么都不做也会这样。

    “小D,很危险的,别乱碰哦。”我看见小D有点好奇地想伸手去摸摸刀刃,连忙伸手搂住她的双肩将她架了起来。“明天有时间的话你就在这个地方再见吧,我有点……哈啊~累了。对了,泰莎找你要做些什么?”

    “她说欣赏我的能力,不过我不知道我有哪里特别的——除了手上的这个东西。所以我才想问问您关于这个东西的故事。”

    “说实话,我也不太知道,如果有人有魔法能够读出这个东西的历史的话。不过它确实是一个蕴藏着很厉害的魔力的东西,现在你应该就是它的宿主啦。”我说了个大概之后摆手离去,从旁边传来了小孩子玩耍的声音,一个蓝精灵突然撞在了我的身上,那些追逐着他的蓝精灵有点担心地看向我。

    “你们没有在互相欺负吧?”我摸着那个撞上来的蓝精灵的头朝着那些人问道,大家都摇了摇头。

    “只是在玩坏蛋和好人捉迷藏的游戏!”那个蓝精灵一下从我的身边闪了过去,突然从旁边堆着各种各样东西的隐蔽处窜了出来,大家一起小吵小闹地欢闹着继续追赶起来,蓝色的海洋从我的身边奔腾而过。不过人偶似乎有些不乐意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将物品堆搞乱。

    “生命之树”在夕阳与月光下也伴随着两边的路灯一起同样地发着微弱的光,树下有一个牵着小女孩的母亲在一起抬头看着,见到我们来之后有点着急地走了过来。

    “我的孩子,小敏她有一点不舒服了,您能帮帮我们吗?”母亲忧心忡忡的样子让我有点不敢推辞拖延下去,长着鬼族那样的角的女孩在灯光下能够稍微通红的双眼,这应该不是那种魔鬼附身的现象,而是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的样子。

    “跟我来吧。”我带着她们爬下了地下室,母亲则是抱着女儿一跃而下,看得出来这位母亲是有一定功力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第六感在作祟,感觉这位母亲应该远远比我想象中那样要强大许多。

    过道的灯已经亮了起来,远远地能看见有个人坐在挡在实验室门前的障碍物上。那是小西,她用着红伞不知道在地上乱画着什么,见到我们走近了之后便起身走回实验室的铁门里。

    “嗨嗨,晚上好啊,小西,东云博士还在里面吗?”她点了点头,用伞给我们将铁门顶开了一些。不过我并没有带着她们进到实验室里的意思,而是带着她们到了旁边的培养室里。“现在最好还是按照那个‘医神’说的关在暗处吧,我会帮您注意她的情况的。”

    确认了一下门上的单向观察窗口能够正常看到里面,再把那些培育出十分难吃的生菜培养罐拆下来之后三个人一起搬到对面的储物间去,昨晚被这种人造食物害得不轻。清理得差不多之后,我再看了看那个孩子的眼睛,还是看不出什么东西。她接下来就是我的研究样本了,希望她的身上能够表现出一些魔法的现象吧。

    母亲牵着她的手走进了房间里,我让小D走到电闸的旁边准备进行操作。

    “小敏,在这里待一下哦,妈妈等下就回来。”有点勉强地说完谎话之后,母亲走出房间的同时缓缓关上了门,最后一刻也不放心地看向里面。叫“小敏”的女孩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在让小D关上灯光之后我从狭小的窗口看进去,里面是一片漆黑,没有一丝的光线从这个单向玻璃穿进去。

    我看到了微弱的光,这种泛白的淡蓝色的光在那些蓝精灵的眼中也出现过,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那道光闪烁了一下。

    “我建议不要太去影响她,让她自己去面对,对吧?”我宽慰着这位母亲说道,她点了点头。

    “请多留意一下我的女儿啊。”她有点拘谨地拜托了我之后便离开了这里,我忍住了再看一眼的冲动之后走进实验室里准备休息。东云就在门边的桌子上认真地看着书,萤火虫的下体像台灯一样发着光,而小西则已经躺在了墙角的铺盖里。

    “外面有什么事吗?”她问道。

    “有个女孩身上有魔法的影响,想让我帮忙观察一下,正好有一个研究的样本了。”

    “魔法啊……你觉得你能办好这种事情?”

    “不怎么懂啊,不过总要研究的嘛。”我知道东云对这种事情不会感兴趣,也没有想要摆脱这位生化学家的意思。脱下实验服外衣搭在椅背上就准备躺下休息了。

    “对了,你的东西那个银色头发的人已经搬下来了,这里她们也清理干净了。”

    “真的?”我赤着脚踩在有点冰凉的金属地板上在房间里寻找着。在之前堆放着失败死亡的样品那里已经被运走,实验室里也只剩下一丝丝的血腥味没有散去,那里已经被几个大箱子代替了。就在我走到那些东西前面的时候,突然发现在暗处有个蓝精灵居然坐在墙角,盘着腿低头看着摊开在地上的书。

    “嗨嗨,小书虫,居然在这里偷看呢。”她打着手电筒看书的时候如同东云博士一样认真,被我像抱小孩子一样抱起来的时候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诶,诶?”她并没有抵抗和挣扎,一脸懵的不知所措样子。我将她正对着我放回地面上,检查了一下她的名牌。“E-42……”

    我逐字地念道,回想起T-14之前叫过的叫做“E”的伙伴,应该就是她了。

    “哇,你居然有这么多的书!看起来你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吧!”她满脸兴奋地说道,我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不敢当,不敢当。你喜欢看书吗?”

    “嗯。”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想看就给你看个够吧,只要不影响我们休息就行了。”我留着她继续在那里看着书,已经有点撑不住了,我要休息了。“看来喜欢看书的人不少呢。”

    走过东云身后的时候我拍拍她的肩膀说道,她只是轻哼了一声,继续保持着认真看书的姿态。

    “夜宵到了叫我哦。”我提醒了一下小D,她点头之后就躺在了手术椅上发起呆来。

    不去想,不去想,这样之后就能安安心心地睡着啦。

    拿着饭盒嚼着很明显是用普通的锅加热的饭菜,牛肉的里面又硬又凉。也没有办法啊,下次好好调整一下作息吧。

    “嗯?你看的是哪本书,我怎么没什么印象?”在昏暗的房间里散步的时候我悄悄走近E-42的旁边,从身后看过去她正在看的书,好像是一本画集,配有简短的文字。

    “嗯……《血与剑》,”她翻了翻书本的封面说道,上面画着两只龙的身影,龙的背上分别坐着两个人,光线太暗看不清详细。

    “是讲什么的呢?”

    “等我看完再说吧,不过最好是自己看。”

    她用牙齿顶着指甲间默默地盯着书页,微微发光的双眼在微微转动着,看得出她在很认真地阅读者,那我就不应该继续打扰她了。不过我会有这种小孩子一样的故事书还是有一些想不到啊,搬家的时候从家乡那边带到联邦再带到这里来的?

    东云博士则愉快地在靠着墙的位置安装着白板,小西则趴在铺盖上一脸无奈,像是被吵醒了的样子。看来她的研究工作也准备要开始了,这里是一个她理想中的实验室,有着几乎是顶尖的科学家才能享用的生物培养仪器,我到时候也把锻造装置搬下来。

    小D没有睡觉,而是站在外面的走廊上离隔离室很近的地方,见到我出来之后,她似乎有些担心地用手指了指门。我缓缓地打开窗户,看到那个光点离这边有了不远的距离,应该是靠在了墙角吧,不过看不出有波动的痕迹,似乎还是一个比较稳定的状态。于是我缓缓关上窗户,牵着小D的手离开了地下,去外面散散步,继续熟悉一下吧。

    感觉这里还挺有趣的,说不出为什么,心里也想不到那个点在哪里,明明什么都没有的一个地方。

    在“生命之树下驻足了几秒,每次经过还是会被它的外观吸引到,在夜色中的它比白天更加有美的感觉。明明是由一些很普通的东西组装,甚至是拼凑出来的一个模型,可是这种“粗糙”的感觉却感觉到一种……亲切感?

    “晚上好,大人。”正在带着蓝精灵小队巡逻的T-14朝我打招呼,虽然环境比较暗,但是他们并没有用照明的工具。

    “感觉队伍壮大起来了呢,真好啊,真好。那些武器是从哪来的?”我看到那些人手上都拿着和他一样的武器,感觉有些奇妙。

    “在那边仓库里的,不过没有子弹了,每人分了十颗。”他们有些得意地在我面前展示着。这就是他敢在帝国的人面前那么硬气的原因吗?不过这些小玩意可不是那么入流的东西啊。我可不认为这些小东西在魔法和大杀器面前有多少的效果。初生牛犊不怕虎,是这样说的吗?

    “要是那些人再来闹事,就把他们干掉!”

    “哪些人?”

    “那些想在这里捣乱的人,不管是谁。”

    不管他怎么想,能不能做到,他坚定的意志让我有一些担心的,不过这样总比毫无想法,庸庸碌碌的要好,继续保持着这样的热情下去吧。我没有多说什么,笑着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之后便继续牵着小D散步。

    两边的房屋已经亮起了几房的灯光,已经有些人住进去了,应该是那些蓝精灵,他们还没有家呢。远远地看见一间房屋的楼顶,冒着几个人头,几个戴着帽子的蓝精灵正在屋顶上趴在栏杆旁边四处观望着。

    “喂,你们别吵到别人,快回去休息了。”T-14急忙跑到那座楼下压低着声音,以命令的口吻朝着三楼高的上方喊道,那些蓝精灵很听话地逐渐安静下来走回了房间里。

    “抱歉,他们有的事情还是不太明白。”他满怀歉意地朝我说道。

    “他们看起来就像小孩子一样,这种事情可以理解的。”

    他点点头,还是担心地抬头看了看,踌躇了一下之后还是准备进屋去检查。

    身后传来金属点在地上的声音,小西睡醒了从下面出来,她们两个人互相对视着,看来是找小D玩的。

    “这么晚了,会吵到别人的哦。”可是小西还是站在原地斜视着我,看来新的地方让她感觉有点不适的样子。“这里的东西都不是我们家里的,弄坏了妈妈会很麻烦的。”半真半假的话有了一些作用,她把目光挪到一边想了想,便转身把伞搭在肩上走回去了。

    小D这时突然松开我的手追了上去,两个人并肩走着,虽然没有说话的声音,但是我知道她们之间有着自己的交流方式。

    唉,两个人都让人有些不放心啊。作为妈妈,我对她们的了解的还是太少了。

    我绕过峡谷的转角,从通向“生命之树”的台阶下来走到了路灯能照到的大街上,夜晚静悄悄的,没有吹过山谷传来的风声,。

    安静,这是我的第一感觉,和联邦与帝国的热闹喧嚣不同,这是一切都没有发生时候的样子,就像一块没有铸造的生铁和碳块一样。一片大洋里贫瘠的小岛,和外面的世界的联系,居然是通过战争产生的,两个拥有实力的国家都受到了影响,而这里,却享受着此刻的宁静。

    想到这里,我发现以后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唉,当初就不应该跟泰莎答应下这种事情来的,少数的失策啊,真不应该——可是我现在却想留在这里了,至少每天有着事情做,有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地位,还有一个能住下的地方,这些理由,能不能触动我自己呢?

    这边的街道灯光就更加地明亮起来,两边的路灯灯光照亮了黑夜下的道路,稀稀拉拉地走着几个人偶,她们这个时候还在工作吗?零崎正在街边被人偶围着,正在说着些我不懂的语言,不过大概是欢乐城那边的。

    “嗨嗨,这么晚了还在工作,会吵到别人吗?”我上去打打招呼,零崎也热情地转过头来朝我举了举铲镐。

    “没有啦,只是布置一下明天的工作而已,今天又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人偶们也眯着眼,摆出微笑的表情点了点头。在她们的身后,已经出现了另一批房屋的雏形,不过一看就是经过零崎“精心设计”的样子。

    “今天的饭怎么样?”

    “还不错。”我简单地回答道,确实除了有点夹冷以外还是蛮好吃的。

    “那我也准备回海边了。明天会更好,所以明天见。”

    她背上工具从一堆钢材上一跃跳下,坐在了高尔夫车的副驾驶座上离开了,人偶们也如同发条运作一般摸回了帐篷里,顺手浇灭了篝火。

    明天会更好……听到这句话之后我刚小睡带来的清醒又有点模糊下来了。是啊,明天会更好,那我就奔着明天去吧。于是我就准备回去继续休息了,本来想去关注一下那些滞留在这个地方的人们,不过还是算了,打破这片宁静应该也是一种罪过吧。

    睡觉之前想着应该写一写什么在笔记本上的,可不是日记哦,只是一些能被称作“经验”的东西。一些经历过的事情记下来,也许在以后会用上。于是我随便写了几个关键词,帝国,联邦,骚动,新家,还有泰莎的忠告。

    “别做太出格的事情,我可负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

    “好,好。”我当然会这么回复她,可是事实是很快就吵了起来,谁先动手的已经不重要了。

    看着笔记本末页父亲的照片,还有那朵已经完全脱水接近枯死的血玫瑰。我就是想要这么做的啊。

    不过第二天这样的宁静还是被打破了。早晨被脑中叫醒来,泰莎就在实验室的门口等着了。

    “啊?有什么事吗?”我揉了揉眼睛问道。

    “帮我统计一下这边的住户,海边那边零崎已经统计完了。”

    “为什么一定要我呢?”

    边刷牙洗脸边问她,感觉她似乎就想表现出这种无所作为的样子,她担心有人在监视着她,或许不无道理。

    “我的形象不好嘛,而且你比我能干嘛。”她有点不太过意得去地笑道。

    “好,好。”我还是答应了下来,想起来当初她拜托我的样子,感觉就像是找一个人来代工嘛。“那我具体要做什么呢?”

    “就做走访的那些人一样的事情,看看他们过得怎么样——当然,帮我留意有没有偷偷摸摸做事的告示者之类的人,还有那些偷偷干坏事的。”

    在她大概地说了一些有的没的之后就离开了,我摇醒小D,帮她整理好头发之后示意萤火虫别大喊大叫吵醒还在睡觉的小西和东云,之后就悄悄走了出去。

    “嗨嗨。”我敲了敲门,静静地等候着,小D在我的身后拄着指挥棒无聊地绕着转圈圈。房子里有没有住下人是可以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那种自发地想要清理的冲动几乎没有人能忍住。很快有人来开门了,她就是那个住在离“生命之树”最近的地方的人,脸上的痕迹让我印象很深刻。

    “您好,有什么事吗?”

    “我是这边的负责人,主要是来问一下你们对这里的想法,还有准备在这里留下来多久之类的问题。”我模仿着接待员那样的的语气问道,还有模有样的。

    “啊,这样啊,请进吧。”她反应过来我应该是什么样的身份之后马上就招呼我近了屋子。“抱歉没有自己带过来的东西,这些东西可能有点脏,还是请坐吧。”

    她从壁橱里拿出了还沾着没有风干的水的垫枕,我们就互相坐在房间中央的茶几的对面。这件房屋看起来是以前留下来的,像是这个地方的住所一样的搭配,但是是多人的那种,有两个厕所,一个这样的大房间里摆着几对上中下三层的床铺,上面整齐地摆着叠好的被窝。整间已经被打扫干净,除了难以清理的高处墙角还挂着蜘蛛网之外。

    “找不到事情做确实有一些无聊的,呵呵。”她跪坐着,双手有些不自然地撑着地面朝我搭话道。看得出来,她确实希望有人和她讲讲话,不然有点坐不住的样子。

    “确实是这样,你应该是帝国那边来的人吧,听说你们在外面惹了事情,现在有点难办的样子。”我有意地将话题引到这个方向上。

    听到这话之后她的眼神有一些失落,不过还是在我面前表现出坚强的样子。

    “其实我也是自己决定不回去的,我想带我的朋友一起回去,不过她有点不太乐意的样子。”

    “就是那位背着的枪的吗?她看起来已经有点……世俗化了。”我一时间找不到形容词,便用一个和眼前这位可能有一定关系的人形容一下。“她那样的可不太安分的样子,是她惹了祸吗?。”

    “不是不是,是她的家人,也不能说是惹祸吧……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被禁止回去了,好像是和联邦的战争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我朋友——她叫贝妮——就有些不满,然后就不想回去了——我其实也不清楚,这都是我猜的,她也不太愿意和我说太多的东西。”

    这么听起来是一个叛逆的女孩吗……我注意到她的脖子上有挂饰的痕迹,脖子旁的一道皮肤明显比较白,在帝国这是挂有宝石和拥有魔法的一个代表。

    “你以前会使用魔法吗?这个地方帝国人最好不要用,不然身体会出问题的。”我“善意”地提醒她道。

    “嗯,谢谢您的提醒。”她只是微微点头向我道谢,没有多表示什么。“这是您的女儿吗?和我头发一样是绿色的诶,不过比我的要浅一些,而且皮肤看起来有些白。”

    小D向前点点头,“啊,你……你好”地从胸前的位置发出带着一些损伤音质的声音来。

    “她不太会说话,不过脑袋应该挺灵光的。”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把话题再拉回来。“你的那位朋友现在去哪了?觉得无聊的话至少旁边有个人陪着也是不错的嘛。”

    “她去拿早餐了。”

    话音未落,通向外面的门一下就被撞开了。

    “帕酱,有肉卷了!我打的!”

    门口一下跑进来一位举着热腾腾肉卷,枪带吊在一边的女孩,自我陶醉地转着圈圈转到了我们的面前。她见到我之后突然脸色一变,像是突然打了镇定剂一般坐在茶几的四边剩下的那个边上,低着头像是做错事情一般不敢抬起头来。

    “我想让别人知道这里有一个神经大条的女孩。”

    “别喵!千万别!”她马上反应过来朝我摆手说道,看起来就像是自己的私下习惯被别人看到一样丢人和尴尬的样子,嗓子尖地脸猫叫声都出来了。

    “开玩笑的。不过在这种地方也能保持着这么好的心态,也是挺不错的啊。”我笑着说道,她像是被夸奖了一番有些脸红。我记得她的背影,身上的衣服和那位母亲有一些像,说不定就是一家的人,当然也可能只是同样的追随者而已。

    “反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嘛,‘既来之,则安之’咯,不过这个地方感觉还不错,能做的事情多多了。看吧,这个肉卷里面的肉就是我昨天打到的,厉害吧。”她眯眼笑着大声地朝着说道,将肉卷放在她的面前。不过这里面是培根肉啊,我记得她那时候挂着的动物的肉一晚上应该做不出这样的培根的。

    “嗯,嗯,感谢贝妮的厚意了。”她感谢地双手合十之后便开动了早餐。

    “用那个东西打的?”我指了指她背后的枪说道。

    “是啊,怎么了?”

    “感觉和你不太搭的样子,帝国应该也不会用这种东西的吧。”

    “那又怎么样嘛,我又不会魔法,不用这个难道我要用手去抓吗?别说,还挺好用的,就是有点响。外面的人都是用这个的吗?”她重新把步枪扶正后背回了背上。

    “是有不少,不过这种东西用处有限。别随便拿别人试验哦,这东西还是很危险的。”

    “知道啦,知道。咻,在那边蒸汽里面待了一下就出汗了。我去洗澡了。”说完之后她便直接转进了浴室。

    “看起来至少过的还不错的样子嘛。”地下室里似乎没有浴室的样子,我感觉今天要在这里借一下了,但总归还是不太方便的样子,看看那位和小D一样眯着眼的总管能不能帮帮忙了。

    “我也没有想到,以为要在这里受苦一阵了,可是看起来好像这里要建一个新的小镇的样子,而且居然还能随便在这里住下来,真的不要紧吗?”她有点庆幸地说道,为自己的小幸运感到满足。

    “应该吧,不过这种地方住的人应该不会有多少吧,或许空的房屋应该会很多。”我想到那个定时为我们提供餐点的总管有一天会去下一个地方,这里之后的食物和资源供应会怎么样,心里也没有底,这种事情泰莎应该会管到的吧。“你们总有一天会离开的吧。”

    她点了点头,眼光微微瞟向浴室的方向,我也点了点头。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帕莎,姓是普沙洳,一个自己从《诸神志》里面取的姓。”

    “很有那种感觉,那我大概了解到情况了。”最后看了一眼这位带着那种帝国的追随者很常见的感觉的女孩之后我准备起身离开。

    “您是要去摆放别的住户吗?那我可以跟着你一起去看看吗?”她跟在我的身后说道,在门口穿上了鞋。

    “唔,行吧。”我点头同意,然后带着小D和帕莎走到了对面的一间房屋前,我有印象,这应该是那些蓝精灵的房子。隔着门都能听到里面喧闹的声音,我敲了敲门,突然门咣当一声就被弹开,我们急忙退到房屋的一边去。从里面飞出一个蓝精灵,然后两个枕头告诉地被他接在手上反手丢了回去,接着无视了我的打招呼之后又冲了回去。

    我们在门口小心翼翼往里面看去,看起来是在进行着枕头大战的样子,每一个床铺上都能看到蓝精灵们在相互呼喊着,向着上面,下面,旁边,过道上的其他人投掷着枕头,几个人还聚在一起用被子叠成一道防线,然后就有人冲进去用枕头糊在他们脸上之后扬长而去。有的蓝精灵则不想参与进去,默默地躺在了床上眯起眼装睡着。

    满屋子都是一样的浅蓝色头发的人让我感觉到一种奇妙的氛围,这时有一个默默在一旁看着的蓝精灵注意到了我,马上像弹簧一样从床上弹起。

    “好了!玩了一个晚上了!你们该休息了!”听到那个人大声的喊话之后,大家马上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东西回到床上,以各种各样的姿势躺了下来,因为床位不够有的层还有两个人挤在只能容纳一个人的空间里。

    那个喊话的人背上步枪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轻轻地把身后的门关上。不用想都知道他是T-14,他看起来也是一个晚上没有睡的样子,眼眶上表现出缺少睡眠泛出的暗色。

    “你们就这样玩了一个晚上的枕头战?”

    “他们的第一个晚上,我觉得让他们稍微玩一下还是比较好的吧。相信我,他们还是挺听话的。”

    我将耳朵凑到房门上往里面听了听,确实听不到什么说话的声音了。“看起来是这样的,没想到他们都是听你的话的啊。”

    “我让他们把我认成他们的领队了,这种就像是在进行实战练习一样,不过啊……有的人好像不认识字,也听不懂话的样子,只是大家做什么他们也跟着做,什么,有一些麻烦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教他们。”

    “所以你就加入他们了吗?呵嗯?”我用手指点着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没有,不过我也没有叫住他们就是了。我教他们用这个东西当做武器用的,不过他们就这样玩了一个晚上,我也没有想到。”

    “都是小孩子嘛,对新的东西有好奇心是正常的,不过这个年纪就背上了武器学习战斗的话会不会有些……太早了?”帕莎看起来不知道他们的情况,有点惋惜地说道。

    “我们不是小孩子。”看起来他有些不太高兴别人这样说这样的话,眼神中带着犀利盯着帕莎说道。他们确实要比那些正常的接近成年的人要矮一些,看起来也更像十四五岁的样子一样,不过在这个外表下的他们到底多大,只有表现出来之后才知道。就像一堆灵魂容器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灵魂,用小说里面的话是这样形容的。

    “啊,对不起对不起。”帕莎连忙道歉道。“不过你说了他们还有的人不懂事吧,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教一下他们。”

    “我怕他们太闹腾,不听话。这一批感觉有一些……不对劲。”他低着头自言自语道,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我们跟在他的身后,感觉他的情况有些不太好。

    “喂,赶快回去休息一下吧,一个晚上没睡觉会伤到身体的。”我担心这样会让他精神过载。他们的意识好像是由魔法构成的,就像他们获得视力的方式一样,那些魔法一定有保留在身体里面,不知道这样过载会不会有影响。

    “睡不着……睡不着……哦,对,我应该回去睡觉了。”他突然回过头来,朝我笑着们挥手离开之后就小跑回了房间。

    他看起来现在不太稳定的样子,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这些人我在路上见过几个,原来这里就是他们的家啊。”帕莎和我边走边聊道。

    “他们啊,以前也不是生活在这里的哦,不过来这里的时间比我们早就是了。”

    “哦!你知道这么多事情的吗?我来这里的时候还以为这个地方的人长得都一模一样的。”

    “我也在研究这一点,所以我就到这里实地考察了。”身上没有穿着实验室的衣服而是几乎看不出有帝国特色的便装了,我还是表示着自己科研者的身份。“当然,这里的主人也要我帮她做很多的事情就是啦,唉,那个人一副不管事情的样子。”

    我苦笑着说着泰莎的坏话,帕莎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是默认地点点头。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我突然问道。

    “还……好吧。”她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话来,我也明白这一点。毕竟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呢。

    这边的街道一片熙攘,人偶和劳工们开始了工作,零崎这时也在这边的高处指挥着工作,手中的指挥工具指得高高的。他们都比起昨天戴上了黄色的安全帽,终于不是那样危险的作业环境了。

    “嗨嗨,你需要被我做一下走访工作吗?”我走到她站着的高台下,身旁的桌上摆着冰镇着的水果和饮料,身后还有为她扇着扇子的人偶。她眯着眼想了想,睁开了眼睛,不过双眼中的颜色变成了像是没有信号的电视中的雪花黑白状。

    “好的,本组织人数161人,分属建筑,运输,安保,后勤……”她开始像机器一样报告着自己的事情,我的大脑被她的那种过快的语速弄得没有反应过来。如同绕口令的一大串内容说完之后,她双眼一闪就回到了正常的状态,眯起眼微笑看着我们。

    “好吧,大概了解了,不过还是多谢帮我分担了海那边的工作。”

    她朝我竖了一个大拇指,好像是用那只突然出现的手笔出来的。

    “对了,要不要来帮下忙,我们后勤的人都去帮着运东西了,联邦那边又运了很多东西过来,这里有一些缺人。当然不是强迫的,自愿性质。”

    “知道了,不过我还有泰莎的任务要做完。”我摆摆手表示暂时不行,不过帕莎似乎很乐意的样子。

    “我来帮帮忙吧。”

    “多谢帮助,我们不太会这个地方的食材处理,那些肥猫我们不太懂怎么处理。”

    零崎回头看了看厨房那边,人偶们拿着各种处理工具对着它们毫无头绪。

    “我知道怎么做!我可以叫我的朋友来。”帕莎热情地举起手来,然后朝我挥手告别了。

    “你也想帮忙吗?”零崎看向小D说道,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听到问话之后马上点了点头。

    “要小心哦,别一不小心伤到自己和别人。”我欣慰地笑着说道,松开了牵着她的手。

    “需要安全帽的话在这边。”零崎指了指台下的箱子,小D她随手拿了一顶,却发现比自己的头大太多了,整个头都钻进了帽子里面。

    我继续沿着街道的两边走着,这里很多的房屋都只是有了一个外形,里面还是没有装修过的部分。这么看下来除了那些人偶们,这里其实没有住着多少人,大部分的人都还是在海边的。不过确实是这个样子,海边比这边要方便许多。

    “嗨嗨,有人在家吗?”

    我看到做成鸟居形状的门上有一个像是摇铃的东西,便把它当做门铃一样摇响起来,从里面传来了推开推拉门的声音。是那位母亲的居所啊,她的身上那种衣服也像是住在这种和神有着关系的人的样子。她见到是我,穿上鞋子的动作也麻利了起来,步伐有些匆忙地走到门前来迎接我。

    “我的女儿她怎么样了?”很快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昨晚我看了一下,应该还是比较稳定的状态,也许在暗处能够让‘它’安静下来。”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她长舒一口气,摸着胸口寻找着心安的感觉。看得出她担心了一个晚上,精神也不是太好的样子。

    “对了,您的名字是……”

    “栞奈,姓是明野,以前是在帝国和联邦都住过一段时间。”

    “所以你算是哪里的人呢?”我追问道。

    “应该算是帝国的吧,我是在那边出生的。在门口说话不太好,请进来坐一下吧。”栞奈热情地邀请我进屋,我坐在矮桌旁观察着房间里的环境,三边都是用木门隔开的隔间,这里是日常生活的起居室,墙角放着一些杂物。这里已经增添了一些具有生活味的家具。在没有摆上电视的电视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基本杂志。

    “茶煮好了。”居然还有茶水诶。我感激地接下,稍微抿了一口还有点烫的茶,一股清香让我感觉比刚才刚起床的时候要轻松不少。

    “看起来生活步入正轨了嘛。”我自然地引入话题,她也礼貌地坐在我的对面。“是有在这里长期居住的计划吗?”

    “嗯……其实不是,如果方便的话我还是想回去的……诶呀,现在两边都回不去了。”她有些泄气地说道,“小女儿她现在不太好,两个女儿也有些不听话,她们还出了那样的事情……”

    “也是呢,呃哈哈哈,当妈妈会有那样的烦恼的。”我看到这样的情况只能共情地陪着苦笑。没想到她这时一鼓作气地站了起来。

    “不行不行,要打扫卫生,不能这样消沉,老公看见会很麻烦的。”栞奈一下从隔间翻出了掸子和抹布,几乎在几秒钟只能就换上了清洁头巾和围裙开始擦去还没有涂上油漆的墙壁上的灰尘。

    “您的丈夫他没有和您一同前来吗?”听到她有丈夫的话之后我顺水推舟地问道。

    “他下午要来这边看我们了,所以这两天都在做着卫生,怎么说也是一处新家嘛,不过不知道能这样免费地住多久。您知道这里的情况吗?我也只是那天晚上跟着到这里来的,说我们可以在这里等着。”

    “等着什么?”

    “我的女儿们她们只是出了意外,你会相信我说的吗?她们真的没有想要参与进那种事情里面去的。”她似乎很想让我知道这件事情,可是我并没有和她们接触过,也不知道事情的详细究竟是怎么样的。面对这种情况,我还是缄口为妙。

    “她们现在不在屋里吗?”我探头看了看隔间里面,没有人活动着的气息。

    “蕾和朋友是住在这边的,她们去海边玩了。贝妮她不太想和我们住在一起……”说到这里,她的语气中流露出有些失落。我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清扫的动作,没有多说什么。

    “没办法呢,人生总会有一些意外的。”我打哈哈似的说着圆场的话。“那你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人呢?知道你在这边发生的事情吗?”

    “他知道的,不过他工作很忙,今天是休息日才勉强找了理由请假来看看我们。”

    “有个顾家的人真好啊,不过为什么不顺便一起回去呢?”

    “因为……”对这个问题她有些忸怩,不过我也猜得到大概了。唉,人们都是生活在恐惧中的啊,担心的事情总是无穷无尽的。

    “基本的生活还好吧。”在最后我终于把话题引回了正常的方向。

    “还行,感觉要做的事情少了许多,这样轻松地有点不习惯,嘿嘿。啊,一个人收拾好孤单啊。”她从紧锁的眉毛间露出了一丝放松,自言自语地长叹道。

    于是我起身道别后离开了这里。那么下一家……这些可以用奇形怪状来形容的房屋真的会让人住得舒适吗?我心想着,边走边数着数量,一连三间房屋都还没有人入住的痕迹,走到了第四家的门前,这一间就明显是会有人入住的样子,四四方方,毫无特色,像是火柴盒一样的灰色破旧的建筑。

    “嗨嗨,虽然不太明白,但是您需要走访吗?”我没有敲门就直接推开了门,装作十分相熟的人串门一样轻松。但是,“刺啦”一声,突然从门后一旁刺出了一把镰刀,直愣愣地架在了我的面前。我的鼻子和头发距离那个沾着血色的镰刀刀刃只有几厘米之远。爱丽丝站在门口位置朝我微笑着,右手上我的装备和“死亡之愿”直接在我的面前插进了旁边的墙上。“喂……喂……”

    “我们在谈着事情呢,你这样会被认为是危险的人物的。”泰莎懒散地深陷在办公椅里,手中玩弄着烟盒说道。背后远处墙边那个她的同居人正在对着电视屏幕默默地玩着游戏,对这里的动静一概不问。

    爱丽丝将镰刀手从墙上拔出来之后贴着墙站到了一边,我关上身后的们,在门口附近找个位置坐下。

    “有什么事情这么秘密?我有需要知道的必要吗?”我当然很乐于去知道一些别人的事情,也许我就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啊。

    “当然,就是接下来这里的一些工作,持续到那些人的建设工作结束,包括一些建设方面的安排。”

    “哇,不会还是要我去做吧。泰莎你可是这里的老大诶,什么都不做难道联邦那边会高兴吗?而且我也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啊,我的工资要不要考虑一下……”我试探地和她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

    “比如说,保护你的一切研究不会受到威胁和干扰,如何?”泰莎先发制人地提议道,不过这种毫无效用的保障任谁听了都只会大失兴致的吧。

    “嗯……”我的手撑着脸顶在翘起的大腿上,摆出一副为难和漫不经心的表情,“也不是说不好……”

    “不过你在海边处理那件事情还是有点……怎么说呢,武断。我感觉这样有点不给我们留后路的样子。”

    “你也知道那些极端的人会做这种事情的吧,如果不把他们按住或者制服等他们发病被折磨,那只会有更大的伤亡。”

    “确实,零崎说那边已经有两名工人遇难了,还有五个人受了伤。你应该知道这一点,这不比突然有人恶魔附身要来得恐怖。”

    “所以我觉得我的指示应该没什么问题,对吧?”我有点侥幸地向她确认道

    “或许吧,也许你比我擅长处理这种事情,而且这种事情以后肯定还好有的。那这样,你来做这个地方的老大,怎么样?”她邪笑着看向我,仿佛蓄谋已久的计划正在实施着一样。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个表示身份,像是勋章一样的东西,随意地丢在电脑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啊?这是什么意思?”我有点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我现在突然觉得坐在这么高的地方也不是那么好受的一件事情,还是以前的样子舒服一点啊。”她将办公椅向后一冲,一下站起身来从遮起窗帘的窗户看向窗外的情况。“马上到了。”

    “嗯?什么到了?”我隐约感觉到脚下传来了震动的感觉,是地震吗?突然一阵我很熟悉,甚至会起反应的引擎轰鸣声从弱到强传递到我的耳中。是什么大家伙飞到这里了吗?很快外面扬起了风,从窗缝里吹进这个房间里面。我马上开门看去,地面正在席卷着小型的风暴一般,人偶们正在匆忙地稳住帐篷不被吹走。一台粉紫色的机甲以超高功率下的稳定状态降落在地面上,身后还有许多的长着长耳朵的金属人也在脚底的推进装置下缓慢降落在地面上。简直就像……科技战争的场面一样。

    金属人正在四处走着,让在场工作的人们不由地产生防备的心理,而站在我旁边的泰莎则一脸得意的表情。这就是她等着的人。

    从驾驶舱里探出一个长得和金属人的脸一模一样,像特摄电影里长着天线和保护翼但是是真人的人,低头和谁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朝我们招手。

    “好啦,大家到不影响别人工作的地方休息吧,我们到家了。”那个配上头部装备看起来像兔子一样的女驾驶员朝着周围的金属人招呼了之后,它们的耳朵也做出反应信息的样子发出“咔哒”的声音,然后一起朝着屋后的山谷下的方向移动过去,靠在房屋的后面像偷懒一样抱腿休息下来。看来是机器人啊,不过应该是有了比较高级智能的那种机体。

    “泰莎大人,我报备回来了。”一个金发,额头前留着长刘海遮住眼部,戴着一顶帽子,像特工一样的人跳下机甲向泰莎复命道。

    “所以这是你的团队?”我转头看向泰莎问道。

    “不能说是,只是我以前都是这样活着的。”她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那明天,我就准备去‘运动场’报备了,这里的事情都交给你了。”

    她看向我,提着手中那个身份证明的奖章说道。

    “你这样让我觉得接下来就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试着揶揄一下她这样的行为,但是内心中还是有点不乐意的感觉,已经可以看到自己皮笑肉不笑的那种不快的表情了。

    “那就丢掉吧,他们能自己管好自己的。”她直接一甩,丢到了屋外的垃圾桶里,然后自顾自地走回了屋里。

    “你也入伙了吗?那天她找你的事情就是这个?”我看向爱丽丝,她点点头,微笑着回视我。

    “那现在你就是我的组织的研究人员了,这把镰刀你也会继续研究下去的吧?”泰莎从屋里抱出一只猫来,那与众不同的脸让我有些忍俊不禁。那只猫从她臂弯中突然醒过来跳到了那个戴着帽子的女子腿边,看起来这是她的猫。

    “感觉我研究的对象突然多了好多的样子啊。”我感觉压力有些大,当然这话是我自言自语的。其实转念一想,这样其实不错。

    “嘛,想要研究魔法的人,我还很少见到呢。”她笑了笑,用手指抵在镰刀的刃尖上。

    “我应该不是你们一伙的吧,只是在这边帮帮忙而已。您好,代号‘翡翠’,您就是泰莎的助手吧?”

    “算是吧,不过我也是自己有工作的,只是这边有不错的研究环境才被她忽悠过来的。”我这样说并不会让泰莎生气,她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京极,泰莎的保镖。”她们很快都在屋外点起了烟,顺着上升的烟气看去,在机甲上看到了一个背对着我们坐在顶上的人,和翡翠有着差不多的模样,身上也是机甲的男性黑色适压驾驶服,只是一只袖子里是空的,在某个时候他失去了一只手。

    这不禁让我想起在地下室处理样本时候见到的情况,T-14说之前也见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他正在甩手试着驱散那些凑过来看热闹的人,小D也像在执勤一样吹着口哨提醒着,指示牌上已经承载着了许多的建筑材料。

    “随便找个房间住吧,喂,零崎。”泰莎对着传感器语音输入道,很快传来了回应声,远处零崎在高台上朝着这边招着手。“准备两个房屋的基本设施,还有把你的冰水果拿过来。”

    我大概了解情况之后也没有继续打扰她们阔别已久的交流,继续走向下一间房屋。从那个挂着南瓜头的黯晶色房屋里探出两个头来,是两个小女孩——不对,一个更加的年幼,是小男孩——的身影。他们惊讶地张着嘴,看着不远处的那种像是电影里面出现的大机器人。

    “嗨嗨,你们是住在这里的吗?”

    “哦哦,嗯。”看起来那位小男孩有一些怕生的样子,有点忸怩地把头稍微缩回去了一点。

    “我能进屋看看吗?大概就是简单的走访工作,看看你们过的怎么样。”

    “大姐姐你不是坏人吧?”他还是不太放心的样子。

    “我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做那种事情嘛,又不是混世恶魔,不过也能完全不相信童话哦。”

    “没事的,这里这么多人在呢。”他的姐姐也安慰他道。

    我跟着他们走进屋内,这大概就是“概念型设计”了,零崎把这件房屋内部建得真的像是那种迷幻一般的感觉。星星和黑夜就直接画在了墙壁上,房间的布置也十分地不合理,占地面积不小的空间居然连两个人居住都有一些狭隘,走道和客厅的连接也是脚踩在银河之上的样子。该不会在建这个房屋的时候加了魔法吧,那些发着光的微粒应该也只是无害荧光粉罢了。

    “嚯,见我所见,知我所知啊。”一个十分精神但是听得出一定年龄的老人那种干哑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我看向身后,那个影子正好从我的身体中穿过,姐弟两人正好奇地看向我,面露疑惑。那个拿着镰刀的暗影又出现了,他正在屋子里兜转着,对着墙上的星系图仔细地端详着。

    “你为什么又跑到这里了?”我冷静地沉下心来,果然建立起了与他的交流。

    “我是个跟屁虫,喜欢跟着一些有趣的人走。”他用衣袖在墙上挥了一道,那里的图像出现了微小的变化。“这样就对了。”

    “你的声音每次都不一样。”

    “当然,我又不只是我,只是一堆烟魂的混合物而已。好了,我先走了,那个人要走远了。”说完之后他就整个身体溶进了墙里。

    我走出门外,发现了正在朝着外面走去的小西。

    “喂,小西,来妈妈这里。”听到声音之后她回头看着我,看起来有点不太乐意地低头走了过来,不过只是站在门前没有跟着我们进屋。

    “你们住在这样的地方,习惯吗?”我回到工作的状态,和蔼地问着他们。

    “一开始有些不习惯,经常转弯的时候撞在墙上,不过住了几天之后感觉有一种奇妙的氛围。”

    “我梦里也见过这些东西哦。”弟弟指着在“远处”,显得十分微小变成了一个小小亮点的星星说道。站在这个位置看起来是星星,如果走近些看呢?我心里突然蹦出了这样一个奇思妙想,马上走进了客厅。果然也只是小星星啊。

    突然发现房间里没有现代照明的东西,阳光从窗户上照进房间的地板上似乎点亮着这里的装饰,每一个星球都在发着微光。其中的一个十分明亮,就是在我的头顶上那个应该是客厅的灯的位置画着一个比较大,但不是最大的放光的圆。太阳,从特征就能看出来是它,但是这只是我们眼中最亮的光,如果我们能够看到更远的地方……

    正当我围着桌子观察着周围的时候,突然被脚下的东西绊到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刚才看得入迷了。”我匆忙地低下头去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荧光棒还有话筒,那个音响被我踢得转了一个面。

    “没事,我不该把它放在会碍事的地方的。”姐姐也匆忙过来帮忙。她介绍自己是叫梓,姓是弗蕾西亚,是家族的三姐,和最小的弟弟住在这个空间有些狭窄的房子里,大姐则和自己的伙伴住在一样,二姐跟着一个老朋友也住在这里。

    “你们喜欢唱歌吗?”我拿起那个应援的荧光棒和头巾问道,上面还画着蜜柑的橙色涂鸦和“梓”的字样。

    “那些是我一直带着的东西啦。”梓有点害羞地说道,“这些都是别人送给我的,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有些过意不去。”

    “昨天下船的时候他们把我们用过的这些东西都送给我们了哦,姐姐好厉害的,我以后也想像姐姐一样。”琳戳着音响的按钮说道,突然发出了刺耳的啸叫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既然琳不小心打开了,那要不要听我们小唱一段呢?”梓调试着话筒,有些跃跃欲试地看向我。

    看来十分渴望别人的目光啊,对于这些年轻的孩子来说确实需要这样的东西呢,那些粉丝们送的东西都好好地保存着,反正工作不是很急。不过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来,走过去看向门口的方向时候,小西已经不见了踪影。

    “真的很抱歉,不过姐姐我现在还有工作要做,下次,下次一定叫更多的人来欣赏的。”

    “嘛,大人们也是很忙的啊。”梓还是露出微笑的表情,将手放在了琳的肩膀上安慰他。

    琳有些失落地垂下话筒。“姐姐说的是真的吗?”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随意地许下承诺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不过已经说出口的话,无论怎么样都会有意义。

    “一定,我们说好了。”我蹲下身去伸出小拇指,他见到之后表情瞬间变地欢喜和期待,向我也牵出了小拇指。

    远远地看见小西正准备朝着门外的方向走去,平日不喜欢走动的她突然从那边那么远的地方朝着外面走去,一定是想要做些什么事情。她行动起来,那就说明有危险发生了。

    “嗨嗨,小西,准备去外面散步吗?不要离家太远哦。”我快步赶上站在她的身后说道。她没有回头,而是站在坡上将伞指向不高不低的位置,让我明白她想去的地方既不是天边也不是面前的工作区域。“要去海边吗?”

    我觉得至少跟在我身边的时候她应该不会做那种危险的事情吧,都怪东云又埋头看书不理她了,就这样暗自地嘀咕道。

    “叫你的老大准备一下车,就说我要去海边搬些东西。”我对着在门边的蓝精灵哨兵旁修着电路的人偶说道,它点了点头,眼睛变色之后又继续进行了工作。很快高尔夫车就开到了坡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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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斯特拉玛战纪介绍:
“那些和我们的神,和你很像的人们是什么?”
“就是一些和所谓的神很像的人,各种方面如此试图去接近——这也是他们悲剧的本源。我的工作就是记录这一切。”
纸上立体的人物像是被她的手指操控一般活动起来,行动不似人偶那般僵硬,绚烂的魔力在上方汇聚成星河,倒灌下来的光浇筑出他们的形体。维斯特拉玛战纪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维斯特拉玛战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维斯特拉玛战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