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阴司衙门
李达在礼部待了一日，第二天一早，便被当值的文吏叫醒，然后往东南方向的皇宫后院领去，据说是曹胜的吩咐。
李达一路上感受着漫天龙威，到了指定的地点，那是一颗很奇怪的大树。
这棵树树身一半发黑，一半泛白，白色的那一半长满了金色鳞片，黑色的一半纹路则像是肌肉纹理，其中还有深黑的血色流动。
“大人说了，让下官把校尉领到这里。”
语罢，那青袍小吏便躬身告退。
曹胜这是什么意思，让自己等着，还是说，这其实也是一种考验？
李达心有所感，魔神之力化作阴影之力打开鬼门关，漫天龙气忽有感应，滚滚金光波动起伏，而树影一侧忽然涌出了强烈的黑光，将李达整个人都包裹住，强烈到尖锐的呓语声疯狂的在耳边呐喊。
除此之外，宫殿、城墙、走廊，全都蒙上了一片灰色。
‘是了，我明白了，人道阴影之力是绝地天通的副产物，龙脉越重的地方，阴影程度便会越深，然而我在昨天却并没有感受到一丝阴影力量，原来京城中的人道阴影早已布成了一座大阵，而这颗树便是阵眼。’
李达走在寂静、空旷、灰色的城池中，走进承天门，顺着走廊往太庙走，走廊中的墙壁上密密麻麻都是挤压的人的面孔，有些面孔还相互重叠着，似乎在无声呐喊。
李达顿时感到眼前一花，然后墙面疯狂蠕动，缓缓挤出自己的脸面来，而他脸上的五官却一点一滴抹去。
‘还回来！’
李达急了，在这诡异的阴地之中，一旦丢了什么东西，其严重性不比在蛮荒丢了‘撒谎’要低，手臂炸裂，忽然化作强烈的灰雾，雾气之中，一条条手臂穿过墙壁，把一张张面孔搅的支离破碎。
“住手！”
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城墙之上，手上还多了一张虚幻的面孔，正是李达的面孔。
“把我的脸还回来。”
雾气中传来李达的低吼声，整条走廊都化作了灰雾的海洋，然后雾气中突然挤出一颗颗黄褐色的眼珠子，恶狠狠的盯向那人。
一股极冰凉、即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明明手段粗糙，驱使的阴影程度却堪比三位镇魔使大人？’
那人心中微慌，身体与脑袋忽然分离，同时脖颈与血腔中同时爆射出大量的黑丝，将脑袋和身体裹住，同时消失在阴影之内。
而失了面孔的李达心中暴怒尤盛，情绪仿佛与阴影中千千万万人声嘶力竭的呐喊融为一体，浑身猛然炸裂，融入灰雾之中，让其多了一层粘稠感，庞大的雾气混杂着卷动的眼珠子，翻滚着向太庙卷去。
太庙的五彩琉璃门下，一道身影踉跄现身，慌张向后望去，只见灰雾升腾程度已经高过宫殿，正气势汹汹的往这边扑来。
‘该死，本来只打算让这小子吃个排头，让他知道姐姐我的厉害，没想到一下子捅了马蜂窝，好在这家伙只会粗浅的使用阴影之力，不然姐姐我就麻烦了。’
那道身影之外灰雾散开，露出一位身穿宫女服、头梳双角髻的少女，暗骂了一声，两只手掌同时炸裂，化作丝丝缕缕的血气，缠绕在了太庙正门的两道柱子上。
同时四周宫殿顶上的骊龙、角龙、蛟龙、珠龙的幻影突然凝成实质，咆哮一声，张牙舞爪的往下扑去，而在这些龙腹之下，却是雕刻着活人的手足。
灰色龙影撞向雾气，两相抵消，不过龙影生成的速度还要低于雾气扩张的速度，怕是没等龙影将雾气彻底撞散，它就要冲到太庙内部。
那宫女剁了跺脚，突然怒道：“顾元成，你就在旁边看热闹？三位大人不在，你想让姑奶奶我动用阴司总枢机关不成？”
“苏尚宫非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下官又怎敢阻止，不过依照下官的意思，您还是先把这面孔还给人家吧。”
苏尚宫想了想，咬牙猛的将那张人皮面孔丢向黑雾，而在同一时间，正阳门、承天门、德胜门等皇宫大门拔地高涨，连带着城墙砖瓦也是一阵晃荡，同时一尊尊巨型执金吾的幻象从城门中走出，手持金瓜，猛的撞向那越发浓厚的灰雾。
龙影与神将前后夹击，雾气冲击的速度渐渐变缓，而太庙之内，一张张明朝历代皇帝的画像也睁开了眼，冷森森的盯着门外。
雾气终于止住了移动，眼珠也好、面孔也罢，开始不断向内浓缩，渐渐的，雾气凝成了长袍、手脚、五官、发丝，李达半跪在地，渐渐睁开了眼。
他感觉自己之前像是进入了一很奇怪的心理状态，心理学上这种说法叫做共情，指的是带入受害者的情绪状态，而他之前的状态就是如此，在刚刚的情绪状态下，他似乎融入了九州各地中的民怨、愤怒、扭曲、歇斯底里。
这无数情绪夹杂在一起，然后发酵、扩张、升级，就化作了阴影。
一旦改朝换代、皇位更迭、阴影就会扭转龙脉，让它另行择主，这是属于人道的气运变化。
李达一时沉浸于人道的大势运转中，感同身受，神情恍惚，那苏尚宫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戳了戳对方，见对方半天不动弹，吓了一大跳。
坏了，阴影变化本就诡秘莫测，对方不会被自己玩坏了吧，要真是这般，自己可就要倒大霉了！
“喂，喂，你没事吧，你说话啊！”
李达这才恢复了精神，抬头迟疑道：“刚刚是你”
“误会，那都是误会，刚刚我还以为是外面来的敌人，没想到是自己人，哈哈哈，你就是曹尚书的那个属下，我是奉命来迎接你的。”
对面小宫女干巴巴的笑了起来，并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对方，生怕眼前这家伙再暴走。
李达无语了片刻，搞了半天，是你丫搞的鬼，不过考虑到这里机关重重，诡异十足，他暂时不打算跟对方计较了，不过依旧面无表情的道。
“在下奉命来此，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有了之前的事，苏尚宫现在学乖了，乖乖的领路，竹筒倒豆子一般介绍这里的情况。
阴司共用三位镇魔使，吏部尚书曹胜、钦天监副监正火正官、后宫掌事嬷嬷冯奶奶，这三人不仅监管阴司，而且表面的身份也极高，六部、钦天监、甚至是后宫。
“掌事嬷嬷？”
“冯嬷嬷可是皇后身前的红人，就算皇后娘娘死了十几年，这后宫大小事情依旧由她负责，就连后宫的好多妃子都要看她眼色行事。”
“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去世的？”
“十几年前吧，好似是在太子病死的前一年”
阴司机关总枢共有东南西北四门，这三人分管其中三座黑门，除了感应龙脉，便是监察京城中的阴影变化。
在这龙脉最强势之地，阴影自然也是最浓的，这几乎堪比现实皇城大小的阴影之城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阴司也不是一般人可以进来的，除了这三位之外，也只有两位副手，也就是眼前这位苏尚宫和顾元成。
苏尚宫是那位冯嬷嬷的干女儿。
顾元成更厉害，是上一届科举的状元郎。
‘天师会十六座席位，阳司六个，茅山一个，阴司却有三个，应该就是这三位吧，坚定的皇党么，’李达默默想。
见李达没有生气的迹象，苏尚宫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有些心虚道：“曹尚书之前叮嘱了，他让你过来，是为了让我传授你更深一层阴影之力的掌控方法，日后他们不在，便是我们守护京城。”
第一百二十二章 阴之法度
阴影之力并不是一种能够完全掌控的力量。
它更像是龙脉的影子，影子是可以随着角度、方位、体积大小而变化，这便是掌握阴影之力的技巧。
感应龙脉变化，并在这变化之中演化出阴影之力，这大概就是李达这十几天中修行的重点。
按照这苏尚宫的说法，能够掌握的阴影之力一共分成三层，第一层便是‘鬼门关’，拥有将阴影治理释放和攻击的技巧。
第二层唤作‘阴之法度’，是借助龙脉的变化，推演出阴影之力的变化，到了这一层次，便能将人道阴影中的种种诡秘、恐怖之处展开，哪怕只是初涉及这个领域，世上九成九的修行者都不是对手。
因为现实中没有对抗龙脉的存在，那就同样没有克制阴影之力的存在。
这第三层便是三大镇魔使的层次，据说到了这一层次，便能在短时间内借助阴影之力扭转一部分龙脉，施展出难以想象的神通变化，三司六部中大约有十来位镇魔使或是镇妖使的高人，但论起真实战斗力，阴司这三位一向都是能排在前五的存在。
不过越是强大的力量，修行难度就越高，这么多年以来，不知有多少阳司天才被挑选出来，进行阴司选拔，但绝大多数都被卡在鬼门关一关中，那些来自虚无的扭曲意念和邪恶呓语让这些挑战者发狂疯掉，就算是李达自己，也是凭借着佛门两道神纹勉强破关。
所以苏尚宫相当有自信，毕竟哪怕是最严苛的标准，她也是天才中的天才。
但是自打碰上了李达，她才发现，原来这世上真的还有天才中的天才中的天才这一说法。
他就不害怕阴影之中，那让人未知的、疯狂的东西吗？
他就不担心，那源于九州人心本身的力量侵蚀自己的本心吗？
事实证明，人家就是不怕！
眼看着在阴司总枢纽中的深渊池中泛起的黑色雾气，雾气之中渐渐凝聚起一团纯粹的光芒，苏尚宫就忍不住心里冒出了酸意。
‘大家都是天才，为什么你这么与众不同，这就是曹胜那个老圆规特意把你带过来的原因么？’
李达可不在乎这个小宫女的想法，他只是把玩着手中这团无色的光火，虽然看似是火焰扭曲空气的影像，但并没有一丝热量，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直指人心的念头；良善的、邪恶的、混乱的，祈愿型的、侵略型的。
哪怕是再强大的邪神，也无法承担这种纯粹的念头，凡人哪怕只是近距离接触，也要被这念头所带来的余威所感染，然后精神崩溃。
某种意义上，阴影之力要比龙脉之力更加具有威胁性。
李达看了看脚下的深渊池，这水池通体碧绿，池中荡漾着纯黑色的虚无波浪，也只有在京城龙脉汇聚之地，才能有如此浓厚的阴影。
这也最适合阴影之力的感悟与修炼。
但哪怕是镇魔使在其中修炼，也只能支撑一炷香的时间，因为阴影之中是人道路线中亿万信念的压迫，绝地天通之前，这份力量被神魔所吸收，绝地天通后，只要是人，无论他怎么坚定本心，都会受到这种本能性的干扰。
但是李达不是人。
确切的说，他是三分之一的魔神。
绝地天通阻断了魔神降临现实的途径，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人道之力也消灭不了魔神。
所以李达根本不怕这九州信仰洪流的冲击，对于他如今的状态来说，这更像是一群蚊子在‘嗡嗡’直叫。
“阴影火种，我只见冯奶奶用过，看来你很快就能突破到‘阴’之法度了，”
苏尚宫小心翼翼的远离这团阴影火种，又羡慕又畏惧的道。
“所以现在我可以使用浑阴仪？”
李达指着几乎占据大殿一半面积的‘浑天仪’，在这座‘浑天仪’内部，是上下四方颠倒的京城地图，永乐坊、报恩寺、功德林，大大小小的街道、民居、客栈，上下对应，左右分离。
而随着李达张开双手，阴影火种被吞入嘴里，而大量的灰雾从眼耳口鼻中冒出，钻入这‘浑天仪’中并化作无数小人，而随着小人的增多，整座‘浑天仪’也开始‘嘎吱’‘嘎吱’转动起来。
‘这混阴仪可是我们阴司特意打造的，借助龙气吞吐检测京城是否有异常的重宝，可以窥测特殊的天地波动，也可以借助京城内部数百万百姓的视觉、听觉、交流窥测异常，当初我踏入鬼门关后，可是至少花了三年时间才能勉强推动浑阴仪，唉，本姑娘果然是老了么……’
随着混黑仪转动渐渐变快，李达面色渐渐变的凝重起来，虽然魔神之躯能够让他抵挡住重重信念的压迫，但是这越来越多的画面和声音则需要他去辨别和确认。
突然他轻咦了声，道：“有一道法术波动。”
苏尚宫冷哼一声，道：“这般关头，总有一些不怕死的家伙。”
“怎么处理？”
“心情好就抓起来，心情不好就先杀后奏。”
……
甘泉坊，户部侍郎府上，一位身穿八卦袍的老道人正在点水敕符，在供桌上躺着一个满脸水痘的孩童，而户部侍郎及其夫人正一脸虔诚的跪拜在地，而他一左一右正侍奉着两个道童，其中一个道童正大吹法螺。
“我师尊五浑道教主刘佐臣，五浑道又名八卦教，是山东有名的大教门，座下十几个法场，数万教徒，你有心祭拜，必能心想事成。”
“是，是，下臣一定用心祭拜，只要教尊救我家小儿。”
那老道人露出得道高人的表情，脚步连踏乾、坤、震、巽、坎、离、艮、兑等八个方位，手掌虚抓，双眼似眯非眯。
“只要你答应老道的条件，带老道进入大内，你这孩儿的病无药自愈。”
“只要能让小儿病愈”
果然，随着刘佐臣的话，那长满水痘的孩童眼皮子忽然动了动，一副要苏醒的样子。
“老爷，你快看啊老爷！”
然而刘佐臣突然面色一变，以他教主级别的修为，突然感觉到天地频率变化的速度在加剧，顿时联想到了什么，抓起桌上的浮尘就往外跑。
“师尊，怎么了？”
“阳司的人来了！”
还没等他们冲到门口，门侧的阴影忽然像是瀑布一样涌出大量黑色气雾，勾勒出门状，一只手掌扒出，另一只靴子从门内重重踏出。
“五浑道不是最擅长以小儿心肝脾肺肾祭炼邪术，什么时候改行做郎中了，刘教主？”
刘佐臣面色一变，五根手指似鸡爪一样猛的一挥，供台上的五果忽然裂开，血水从中涌出，一阵极其强大邪意爆发而出，整个府上被强烈的天地频率笼罩。
不过这触动了京城中的某种威压，老道忽然面色一白，浑身上下的邪意一下子减了九成。
反倒是那两位道童面露狠意，身形爆起，手中寒光溢出，竟是器械打法的拳师。
匕首光芒交叉而过，但是李达身影却忽然炸成黑雾，三人被雾气笼罩，两眼突起，精神失常，突然间跟发疯似的互抓挠起来，直抓的皮肉森森，骨骼开裂，面颊肌肉脱落，下巴都掉了下来。
那对官家夫妇早已被吓的尖叫起来，贵妇眼一白就晕了过去。
“有这功夫去请邪教道士看病，不如请一个靠谱的郎中。”
黑影散去，李达也消失无踪，然后不过片刻功夫，大门被撞开，大量的兵卒包围了这里。
而在混黑仪上，缩小数百倍的刘佐臣三人被李达隔空捏爆。
“看到没有，在京城，我们说了算，”苏尚宫骄傲的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刺杀案
事实证明，龙脉对于修行者的压制的确是相当严重。
五荤道刘佐臣好歹也是一名教主级别的邪修，比起普通的开坛法师要强的多，但在京城之中，却连普通的邪法都施展不出，最后被李达轻易弄死。
不过阴司和阳司不一样，阳司需要靠功勋点换取宝物，这主要因为阳司官员太多，有功看赏是维护一种秩序，而且容易调动积极性。
但是阴司满打满算不超过十人，而且位置极其重要，位列天子守护，朝廷拥有的宝物物得尽用，所以李达很快就弄来了百年妖兽精血、天蛇皮、魔牛反骨、千年玉石、紫血玛瑙等一大堆珍品，除了负责监视京城外，就琢磨着这些玩意。
“我说你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拥有阴影之力，便是神祗也不是我们对手，你不会想把它们偷偷带出去，然后卖掉吧？”苏尚宫一脸不屑道。
李达无语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提炼其中精华。
他本身是不会炼宝的，但是璇玑山主却是个炼器大家，尤其是擅长空炼。
所谓的空炼就是将各种宝物拥有的灵性摄取出来，然后融合在一起。
李达一直想祭炼一件属于他的法器，用来弥补阴影之力的攻击性不足。
反正这里的珍贵材料多的是，也不怕糟蹋。
“不管你了，我去后宫值班，你好好看着，别走神了。”
阴司有三名镇魔使，一般来说，有一名镇魔使在老皇帝身边守卫，一名镇魔使镇压阴司总枢，另一名负责机动。
而像他、苏尚宫、顾元成三人，则负责处理一些不需镇魔使出动的任务。
而一般这种情况，便由三人轮流值守‘浑黑仪’，现在苏尚宫去后宫当差，顾元成同样有明面的政务要处理，所以如今就只有李达在此。
而还有一位镇魔使火正官负责维持阴司总枢运转。
李达眼睛眨了眨，面无表情的启动的‘浑黑仪’，各种千奇百怪的声音画面过后，最后落在一位四十来岁、方脸、山羊胡子的青袍官员身上。
刑部给事中胡宗仁！
当初在捕猎江南拳师的一事上，有两个人是有问题的，一位是皇长孙的心腹太监赵狗儿，他和何凤羽达成了交易，另一位就是这胡宗仁，他让暗龙卫下杀手刺杀二女。
这其中必然有一个有问题，而有问题的那个，很可能就是朝中的鬼太子党羽。
赵狗儿不方便调查，因为他在皇宫大内，而且调查皇室的权力只掌握在三大镇魔使的手里，更需要老皇帝的批准。
而且皇家有龙气庇佑，‘浑阴仪’调查不到他的身上。
所以李达就把突破方向转到了这胡宗仁身上。
不过经过这几日的观察，李达发现这位胡大人是个相当自律的人，在朝中当值之后，回家后依旧办公，唯一算是爱好的就是陪着妻子去城东的一座茶楼听书饮茶。
‘浑阴仪’虽然能够借助阴影之力调查全城，但也要有指定的目标才行，除非有法力波动，不然很难在这数百万人的大城中找到一个人。
至少当他去调查何凤羽和郑康时，就很难确定他们的方位。
在听了半场评书后，李达感觉阴影之力消耗的七七八八，便停止了监视，抬头一看，只见一位浑身阴影之火在熊熊燃烧的壮汉正在不远处盯着他。
“火正官大人?”李达神情一凛，低头道。
“嗯。”
做为阴司三位镇魔使之一，李达可以充分的感受到这一位的强大，随着他向自己走来，整个阴司的黑暗宛如黑潮一般挤压过来，更加恐怖的是，这种黑潮像是火山爆发的岩浆，拥有难以想象的炙热感。
诡异、暴热、黑暗，融合在一起，造成了这一位独一无二的气势。
在京城之中，怕是大法师都不是这位的对手。
“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一切正常。”
火正官盯着‘浑黑仪’看了一会儿，道：“你要小心，京城内最近来了很多不干净的人。”
“下官知道。”
“新老皇帝交替，龙气外泄，这些龙气没有定形，对于邪教人来说是重宝，一旦发现有任何异常，本官许你便宜行事，这是内卫的令牌，你可借此调动大内拳师十名，可在征召三大营中，不高于百名的兵丁。”
李达神情一凛，接过后赶紧致谢。
“不过这都不是最有威胁的，最有威胁的是阴司内部的人。”
“阴司内部？”
火正官看着阴沉沉的世界，还有东南西北方位上，在昏暗空间中支撑的四根巨大黑柱。
“曹胜难道没跟你说过，阴司的镇魔使，本来是有四位，后来开革出了一位。”
四位?
李达一愣，他突然想到了当初鬼市中的刽子手，那能击伤曹胜的鬼市主人，难道那一位就是开革出去的那位镇魔使？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火正官已经大步流星的步入了黑暗中。
等过了轮值时间后，李达准备回皇城外围的衙门里睡上一觉，他这种四品麒麟校尉等同于大内护卫，是有资格入宿在皇城外围的。
不过还没等他回去，就听到远处班房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哭泣声，他叫来一位当值的书吏打听。
“嗨，这都是什么祸事，是胡大人的遗孀来衙门收拾遗物，胡大人昨日被人刺杀了。”
“胡大人，哪位胡大人”
“刑部给事中胡宗仁。”
李达浑身一震，脑袋一时间像是被灌入了浆糊，这位怎么会死了？他不是皇长孙的心腹，鬼太子一党中人吗？
“他是在哪里被人刺杀的？”
“不清楚，听说是在城东一间茶楼，锦衣卫和东厂的人现在已经包围在那里了。”
李达沉默了许久，最后连觉都不打算睡了，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之前火正官跟自己说话，到底是碰巧，还是为了支开自己?
他想去通知曹胜，结果在礼部衙门被人告知曹大人这些天在筹备祭天大典，现在不在这里；而祭天大典是为了新皇上位举办的典礼，未成之前，谁也不允许进入其中。
阴司并没有受到影响，因为根据事后的调查，没有查到任何的法力波动，也就是说，这只是一件普通的人命案件。
时间又古井无波的过了三天。
对于阴司来说是古井无波，但外面是快要吵翻天了！
中书省五品郎中崔化，被刺身亡。
督察院左都御史向华强，溺死于家中。
翰林学士王伯虎，刀杀于下值路上。
国子监柳祭酒……
足足十三位官员在各种地点，被以各种方式杀害，这些人遍布六部、三院、各司，而唯一的共同点。
他们都是皇长孙的亲信！
第一百二十四章 阴司会
阴司就像是地下的皇城，放眼望去，一片孤城寥落，黑色的雾气挂起，带着声嘶力竭的叫喊声。
一道人影从这骨灰乱飞的环境中走出，一身大红色的麒麟铠，外罩圆领黑龙袍，龙首为蛟，龙尾为鱼，交互在两条膀子上，膀子下面，是森冷的手臂，手臂顶端，是两只骨掌，掌心捏着根旱烟。
来人走到目的地，殿中七个位置上坐满了六个，除了阴司的三位，还有三个老熟人。
道司镇魔使，枪之獒龙，曹应星。
阳司镇妖使，巫王，沈鬼炼。
皇城镇魔使，郑合。
人影翻开兜帽，露出头发虬结的一颗干瘪脑袋，旱烟往柱子上一敲，火星带起了烟丝，往上下颚中的一排黄牙上一塞，诧异道：“就这么点人？”
“有的人是赶不回来，有些人是能赶回来却不敢让他们回来，”火正官冷冰冰的道。
“哦，”老人坐在最后面一个椅子上，嘿嘿一笑，“看来我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不在京城的这些天中，事情闹的比想象中的大啊。”
“十三个官员，上吊、淹死、自杀、割喉、下毒、闷死，什么时候皇城里这么不太平过，后宫也就顶多井里淹死几个人而已，”冯嬷嬷阴森森的道。
七个人，气势几乎覆盖了整个孤城，诡秘不在，阴气下沉。
“曹胜，你怎么说？”
“本官、崇圣、茅掌门、沐王爷在，天师会没有问题，”曹胜一本正经的道。
“护神呢，这么紧要的关口，他怎么不在，以他的疯狂性格，未必不是凶手，”巫王阴沉沉的道。
“沈鬼炼，护神这疯子时不时消失一段时间已经是常事了，你不要拿这个攻击他，当年的那点小事，你也应该翻过篇了，”火正官身上的黑光爆发如岩浆，顺着肌肉纹路开始游荡，化作大大小小黑蛇，蛇眼却带着龙气才有的金芒。
“哼，”巫王似乎对此似乎很是忌惮，闭上了嘴巴。
“你们阴司是个什么说法？”一直闭着眼睛的曹应星开口道。
“能躲过我们阴司监察的，在民间也有几股势力，黑暗世道的那群杀手、关外的大金余孽、西藏喇嘛教的几个老和尚、寻龙社、拳术通天境的大拳师，前面几个我们能解决，至于大拳师，洪门和青铜已经在防备了。”
“锦衣卫、阳司、东厂、三大营、内卫加强合作，这个关口，各位可以放肆一点，不用再讲规矩了，哪怕是道司的那群掌门，照样可以先斩后奏，今时不比往日，如今朝廷已经表达需要任何教派了。”
冯嬷嬷盯着眼前几个同僚，老眼微眯，这几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全都是皇党或是朝廷重官，并无正一道的背景，而按照她在后宫见惯了的勾心斗角，她瞬间就能判断出，这些人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某种默契，想要借助这次机会打压以正一道为代表的道门。
正如上一次新皇上位，扶持正一道监管天下一般。
所以，这是皇长孙的指使，还是老皇帝的态度？
过了许久，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曹胜缓缓道：“虽然这是我阴司的事，但是按照规矩，还得让你们知道一番，阴司封天大阵需得四位镇魔使才能施展开来，如今我司三缺其一，是故新的镇魔使候选需要及时选出，一旦龙脉更迭，这是我们最后的依仗，有两个候选人选”
“李达、顾元成。”
…………
“为什么不是我，我可是十一岁就觉醒了的，”冯嬷嬷刚回到皇宫，苏尚宫就撅着嘴凑了上来。
“傻孩子，你还不明白吗，这镇魔使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一旦选上，就是道门的眼中钉肉中刺，火架子上有什么好烤的，”冯嬷嬷慈祥的道。
“可是镇魔使可是三品官，有资格加入天师会的，那可是代表着一小撮天下间最强的人，这听起来多霸气，而且我听说了，上一个被册封的镇魔使可是在十年前，多好的机会啊，嬷嬷你怎么不帮我争取一下！”苏尚宫看起来仍有想法。
“小傻瓜，你在这后宫中不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嬷嬷我，谁又敢给你上眼色？”冯嬷嬷表情莫名的道。
“可是”苏尚宫依旧赖在对方怀里撒娇。
“傻孩子，天色不早了，睡吧，睡吧。”
冯嬷嬷轻轻拍着苏尚宫的背部，而这小宫女也果真眼皮拢搭起来，渐渐打起了轻鼾，老嬷嬷又挥了挥手，殿中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月色深沉，殿中只有数盏灯烛微亮，温度也开始缓缓下降起来。
苏尚宫的鼾声缓缓消失，并睁开了双眼，她的眼中冒着妖异的红光。
只是普通的站着，就散发出凌然不可侵犯的气势，这跟天上的凤凰一样。
冯嬷嬷表情变的尊敬而畏惧，缓缓跪下，苍老的脑袋垂了下来。
“老奴见过皇后娘娘。”
‘苏尚宫’看了看这具身躯，仔细的打量着，仿佛在看一具上好的玩具。
“冯嬷嬷，看来你调教的不错，如今天色未有完全黑暗，本宫就能苏醒，看来以这阴影之力渗透的程度，很快本宫就能完全占据这具肉躯了。”
冯嬷嬷恭敬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那小婢女还以为自己天赋异禀，三岁就入了阴司，却没想这都是娘娘的功劳，毕竟这阴司可是娘娘所创的。”
“正一道当年势大，监管道司，统帅阳司，陛下这才暗中遣派本宫组建阴司，其间幸苦自不用提，然而没想当年本宫寿元已尽之时，却又能借此复活，真是时也命也。”
冯嬷嬷低头，像是只听话的良犬。
“看来陛下是打定主意了么，宏吉可不要像他爹一般不识抬举啊。”
‘苏尚宫’喃喃道，眼中的血光渐渐覆盖了整座宫殿，随着她的话语，昏暗的天空中兀的响起一道雷声。
…………
‘哗啦啦’
雨声并不是由小变大，而是突然间就变的特别大，尤其是天上的昏沉乌云，更是压的人心凉。
夏季暴雨来的快，但在此时，却显的有些不寻常。
李达默默的看着天上的暴雨，阴司总枢是借助龙脉之力开辟的独特区域，外界的景象也能在此间产生变化，此刻黑色的空间中，‘雨水’也在不断下落，化作无数黑色丝线，放眼望去，这方世界像是被黑线切成了无数个大小空格。
“李兄，得到消息了吗，如今你我可就是竞争对手了，”顾元成眼中战意昂扬的道。
这位状元郎真的是跟话本中描述的那样，容貌俊逸、身材欣长、气质高雅，是属于能勾引深闺怨妇红杏出墙的那种，更可怕的是，这位身上散发出的雄厚阴影之力，虽然未必比得上李达，但绝对不可小觑。
“我们不是竞争对手，我的目标也不会是你，”李达没好气的吐槽了一句，一想到域外那头魔神之王虎视眈眈，他就头痛的很，尤其是现在局面如此复杂，至于这位状元郎，他是谁，他在哪儿，他想干什么？关我屁事！
顾元成的表情渐渐变的僵硬，然后铁青起来，他做为天之骄子，还从没有人能够这么轻视他。
不过李达可不在乎对方怎么想，这位状元郎在他心中也就是高考状元，惊讶一下也就完了，总不能因为人家四书五经读的好就要五体投地吧。
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祭炼一件能够增强阴影之力的独属法器，他现在已经摸到了头绪。
第一百二十五章 祭天大典
阴司的一间密室中，四个李达东南西北对立盘膝而坐，一个是本体，另外三个则是三尸神。
而在他们中间，漂浮着大大小小的流质，散着微光，在空中不断变化着形态；其中最大的那两道像是一把两角弓和一尊鬼头玉玺，两者都包含着浓浓的神性。
郎中都知道，一般来说，药材不是年岁越老越好，人参灵芝最好的服用时间是十到十五年火候，幼时药力不足，老了则容易堆渣，而千年参精万年何首乌这种说法却是从道门中传下来的，以讹传讹，让世人认为年代越久的药材药性越重，这其实是不对的。
而其实这种说法讲的也不是药性，而是一种天地契合程度，或者说灵性。
这种积年累月的活物与天地频率契合的程度极高，所以稍一点化，就能拥有神性，尤其是诞生于山中的人参何首乌之流，与山气相融，只要被修行者找到，更是能轻易培养成护法山神。
这才是道士大力寻找此类天生地养存在的真正原因。
而璇玑山主的空炼法，正是道门提炼这类天地频率的手段。
这许多奇珍异宝被杂糅在一起，天地频率波动复杂异常，好在在璇玑山主的丰富经验中，李达总能找到‘线团’中的线头。
‘原来在这个世界中，法宝没有固定的模板，都是按照自己的需求打造，那我的需求是什么，高攻击性、容纳阴影之力、速度快、易于携带。’
随着李达的考虑，需要的一部分灵性开始融合，不需要的那部分则被剔除。
渐渐的，一团黑色八爪鱼、又像是树枝树梢般的玩意在三尸神中间凝练成型。
‘三尸神最强大的地方在于破坏人体各种机能、坏人施法手段、同时施展道术，若是人形的话，不易于偷袭，但如果炼入法器中，却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而且能加深我对于法器的掌控。’
上清宗的阳神是由十几种独一无二的神通合练而成，这些神通各有各的好处，但说实话，三尸神真的不擅长正面作战，不然璇玑山主也不会相对容易的就被李达抓到。
但如果炼入法器中，这就又是另一码事了。
心计一定，三尸神便融蜡一样融化，化作三道流光钻入那团‘八爪鱼’中。
‘接下来，就是给此物寻找一件合适容纳的器件。’
李达心念一动，‘八爪鱼’便爬入地上一口百年桃木剑中。
不过只带了片刻，八爪鱼便又爬了出来，而且带着明显的抗拒味道。
片刻之后，李达开始有些头痛了，这八爪鱼挑剔的很，他接连尝试了十几种外界难寻、在阳司中也需上万点功值的宝物，却都满足不了八爪鱼的需求。
‘奇怪，明明五行、阴阳的材料都试过了，居然没一件合适的，对了，这‘八爪鱼’有着浓厚的阴影之力，这属性可不是什么宝物都有的。’
李达心思电转，忽然用手指划开碗口，血水激射，‘八爪鱼’的触手瞬间钻了过来，从触手到主体，透明的神身形一点一点变红。
‘我去，我这不是祭炼了一件魔器吧，就算是最邪门的法器也很少对人血保持这么强的吞噬性。’
短短几息间，李达至少没了三升血。
一阵酥麻痛痒从腕部冒出。
‘怎么回事，体内的魔神血脉似乎也有了反应，阴影之力不是和魔神之力相斥么。’
李达突然意识到自己思维有一个盲点，阴影之力不是龙脉，或者说不是天地屏障本身的附加品，而是魔神倒映在屏障，映射在现实的产物。
也就是说，它们是同源的。
在腕部的裂口上，从皮肉外渐渐伸出了灰色的经络，这些灰色肉筋缠绕在八爪鱼的爪子上，像是寄生的藤蔓，而地面上的十几件宝物受此影响，渐渐分裂出一部分。
百年桃木芯组成了杆、‘山’级牛魔的筋绕成了握把、还有其它宝物丝丝缕缕的缠绕着。
半炷香后，手腕筋络猛的断裂，李达腕部像是被切断一般，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惨呼。
最终，它显出了全体
一根鞭？
长长的握手，血色皮质的鞭梢，还有各种奇异妖艳的纹路，李达越看越觉的不对劲。
这好像、大概、似乎像是某种床上调教用品？
一想到自己日后就用此物跟人战斗，李达就觉的十分别扭。
“要是变的正常一些就好了。”
话音刚落，这鞭子忽然从尖端到中端分裂开，分成无数细线，这么一看，就像是一个血色浮尘。
虽然一个阳司校尉拿着道家浮尘做法器还是很怪异，但总不会从脑门上就给人贴了‘变态’的标签。
“既然你画风这么不正，又由魔神之力构造，就叫你魔虐吧。”
李达正捉摸着这件宝物的妙用，在‘璇玑山主’的记忆中，他还从未炼制过这么‘独特’的法器，然而外界的阴影之力很快就传递了一个重要信息给李达。
祭天大会召开，老皇退位，新皇继位。
而他做为四品麒麟校尉，需要负责拱卫皇长孙。
…………
祭天最早可追溯到上古圣皇时期，是人与天交流的一种方式，而随着朝代更迭，这种祭天仪式渐渐被封禅取代，是指有大功德大功勋的皇帝表彰自己的方式，地点一般选择泰山。
而此次祭天大典却并非如此，李达和顾元成二人分别被曹胜和火正官传了一套相当复杂的阵法，且必须要求在祭天大典前掌握熟练。
‘龙脉强盛且霸道，若是能安稳传承固然好，但若是临时出了问题，便需要我们来引导龙脉之力，这是我们阴司必做之事。’
三日后
脑中回荡着曹胜之言，李达一身大红麒麟袍，要挂宝刀，手持‘魔虐’，站在太子府门口。
除了他之外，顾元成则更近一步，入了太子府中，没办法，这家伙学历高、颜值高，据说老早就攀上了太子这棵大树。
而除了李达之外，太子府周围同样站了一大堆高手，气血旺盛、眼中精光四溢，就连大拳师级别的高手都不止一个，那炙热如朝阳的血气直接提高了周围的温度。
有好两股更是让李达头皮都发麻，一股如龙似蛇般不断变化，另一股气血像是血色的光焰。
洪门四大天王么，一个是王龙蛇，另一个是谁，朱麒麟还是黄真蛟？
但不管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位，李达都可以肯定，这洪门四大天王都或多或少的突破了大拳师的极限。
‘不过这里是北京城，龙脉汇聚之地，同样也是阴影密布之地，我不惧任何人，无论是修行层面的，还是拳术层面的。’
他用手指摩梭着‘魔虐’的手柄，这件突发奇想所炼的法器，便是自己最大的杀手锏。
在这里，它也同样强大到可怕。
不知是三尸神的原因，还是阴影之力、魔神血液的渗入，它可以无止境的吸纳阴影之力，他可以强制性的打开两位数的‘鬼门关’。
它可以断而复生，也就是说，除非同等层次的魔神之力，现实中没有可以破坏它之物。
他还可以使用李达所精通的所有手段，本身的锐利程度堪比宝剑，还可以旋转、伸缩、突进，给主人增幅某些护身手段。
阴影之力强大，它变强大，而在这里，这个关头，它处于最强大的关口。
不知过了多久，道司镇魔使曹应星、锦衣卫指挥使联袂而出，然后便是大片的红顶仪仗。
李达看到了皇长孙，皇长孙朝自己亲切的一笑，然后李达也看到了皇长孙旁，做护卫打扮的郑康。
这家伙怎么在这里？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诸神反
祭天大典设立在皇城东边的一座巨大武场上，这里本是前朝神机营的军营，后来李自成破北京城，崇祯上吊，这里便被废弃了。
三牲、八宝、诸般珍品，大大小小的法台，还有明显经过封敕的符篆。
李达第一眼就看到了祭天神坛上的那个壮汉。
很难形容这一位的相貌，因为但凡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会被他巨灵神般的威压气势所震慑，铜铸铁灌的躯壳，青铜色的皮肤，还有一身普通的粗布麻衣。
兵部第一人，天下武行第一人，兵部青铜尚书！
似若有所觉，这位超级高手眼神扫了过来。
李达心脏一缩，像是要被捏爆了一样，不过腰上的‘魔虐’瞬间有了反应，阴影纹路瞬间覆盖了全身，隔绝了对方霸道的眼神。
‘比起尼姑庙时的夜叉还要强大，而且不是失了智的。’
而在他旁边，一股暴虐、桀骜、反天抗地的气息爆出，李达惊讶的转过头，只见不远处王龙蛇正满脸狂热，跃跃欲试。
“很近了，打赢他，撕碎他，我就是天下第一人。”
李达没有管这疯子，而是按照他的职责，开始监视整场。
这场祭天大典肯定会出乱子的，那死去的十三位官员便是最好的征兆，但是李达也觉的这不大可能成功，单是场中近二十道大拳师的气息就杜绝了九成九的威胁。
那隐藏在暗中的力量更不知有多少。
前天北京城难得下了一场暴雨，如今的天空上依旧乌云滚滚，但龙气已经在乌云上隐隐凝成一条巨大的龙影，在不断的翻滚着。
真龙现形，绝地天通！
李达将目光放在了祭天神坛上，哪一座玉石雕成的巨大玉榜，从这上面，他感受到了密密麻麻、又深如渊海的神性。
阳司封神榜？
这里面至少册封了上千的神祗。
榜单之下，坐着三个李达不认识的老道士，如果说天地屏障像是大海，所有修行者就像是堕于海中的生灵，随波逐流，不可自拔，但这三位却像是海面上的小舟，任风急浪滚，我自巍然不动。
三个正一道的道士，而且是祭天法师（大法师）层次的道长！
“于昔洪荒之初兮，混涝，五行未运兮，两曜未明，于中挺立兮，有无容声，神皇出御兮，始判清，立天立地人兮，群物生生。”
“帝关阴阳兮，造化张，神生七政兮，精华光，圆覆方载兮，兆物康，臣敢低报兮，拜荐帝曰皇。”
“帝皇立命兮，启三才，中分民物兮，惟天遍该小臣请命，用光帝陪，庶永配于皇穹哉。”
随着钦天监天官抑扬顿挫的祭文，在这文武百官的见证下，老皇帝缓缓站起，一身紫金龙袍，笑容温和而安详。
至于皇长孙则涉阶而上，他身上同样一身銮金龙袍，脸上则是压制不住的激动。
李达渐渐注意到，除了整个祭天场所的上空，皇城其它地方的天空都渐渐变成灰色。
阴司也动手了么，好大的手笔，将整个北京城都变成阴影世界，这样一来，谁还敢动手，还怎么动手！
‘龙脉在易主。’
凭借着体内魔神血脉，李达忽有所感，然后猛的抬起了头，只见乌云渐渐变的深黑色，同时云朵裂开，分化出各种各样的魔神虚影，只不过每次刚一凝形就被冲散。
‘果然，改朝换代也好，王位更迭也罢，都会造成魔神窥视人间，天下动荡，血流成河，幕后未尝没有魔神企图借助血祭复活的因素。’
见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新老皇帝身上，李达悄悄的将一丝阴影之力转化成神力、道力、佛力，捉摸着不同属性的力量在这个关头能够有什么变化。
这能让自己更深层次研究绝地天通。
‘唔，道力表现了很强的排斥性，这不意外，佛门神通很奇异，我居然在佛力中听到了魔神的呓语，不对，不是那种致人疯狂的、变态的，而是一种平和的状态，奇妙。’
‘神力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暴躁，像是煮开的开水，那股强烈的召唤性是怎么回事？’
李达猛的盯向了召唤的源头，阳司封神榜！
三个大法师豁然起身，降魔掌印排在了封神榜上。
……
微风吹起，一道道细密的神性混在风中，风吹在外套上，缝起紧密的针口，外罩盔甲同样如此。
“有刺客！！”
青铜尚书怒而瞪眼，而就在这眨眼之后，空气的裂爆声才再度响起，同时抓着皇长孙往后一托，同时左手护住喉咙，三道狠辣的拳影尽数宣泄在青铜尚书身上，以他为中心，方圆三丈尽数龟裂，同时这位尚书大人也因为受力，半个身子陷入泥地中。
“柴将军、祖千刃、寇极。”青铜尚书面无表情的道。
寇极面色一变，急叫道：“封住他，不能让他变身，有他在，没人能杀死狗皇帝。”
寻龙社三大拳师同时爆发，拳劲强如风暴，但在这风暴之中，一个模糊的体型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大。
“护驾！”
“护驾！”
镇魔使、捉妖使、锦衣卫高手、兵部高手、阳司高手、洪门高手，几乎在瞬间就将一老一小两位皇帝团团围住，庞大的气息宛如大山镇压全场。
“陛下，放心，便是天下间想要造反者今日全部过来，也让他们来得回不得，”锦衣卫老指挥使叼着旱烟，信心满满道。
老皇帝面色阴沉，“萧淑妍这个女人，朕这些年真是太过于放纵她了。”
而在另一边，皇长孙同样被团团高手挡住，顾元成一脸的义愤填膺，“殿下放心，只要微臣在，那么除非敌人踏过微臣尸体，休想伤害到殿下！”
“你的尸体可没你想的那么有用。”
一道冷飕飕的声音兀的响起。
顾元成怒瞪李达，却发现李达却根本没有看他，而其它两位镇魔使和捉妖使同样如此。
只见在祭天神坛上，巨大的玉榜正在疯狂的‘抖动’着，三位大法师各个面色严肃，老脸上汗珠滴落，然后其中一位忽然怒吼一声，“朝廷打压我等在即，各位还等着什么！？”
随后浑身忽然爆发出璀璨光明至极的光芒，然后一头撞在封神榜上，汹涌的白光覆盖了大半个阳神榜。
再然后，强大的波动一道又一道，缓缓从虚空中浮现，朝廷没等来隐藏中的高手，却等来了至少数百尊六部神祗，而这些神祗的双眼中，都散发着蛇一样的幽光。
普天诸神反！！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但是李达没有，相反，虽然震撼，但他对此早有预料。
所以他反倒是在这个关口，注意到了皇长孙的发丝
无风自动，缓缓缠成了尖刀状。
断裂、突刺！
李达念头一动，魔虐丝线暴涨，像是一面盾牌一样挡在面前。
‘扑哧’‘扑哧’
保卫皇长孙的大内护卫，有好几个喉咙中喷射出的鲜血洒了顾元成一脸，让这位状元郎一脸懵逼。
李达却注意到，皇长孙的脸上先是惊愕，然后却是不解
不解？
“殿下”
“保卫殿下先走，东边是拱卫的三千禁军。”
镇魔使曹应星站了出来，而在他对面，则是三尊没有面孔，却气势恐怖的神祗。
东岳山神、南岳山神、西岳山神。
小山一般的体型正缓缓倒映到现实之中。
李达目光微缩。
‘神力倒映到现实的程度竟然是百分之百？’
曹应星背上的长条布袋几乎在瞬间解下，一口长满了龙鳞的怪枪亮起、拔出、刺下。
东岳山神的脑袋瞬间被点爆！
同时李达一挥‘魔虐’，阴影之力汇聚，一座又一座鬼门关拔地而起，大门打开，无数苍白的手臂拥挤而出，同时将三神覆盖！
第一百二十七章 留头
如果说魔神被天地屏障封印的彻底，那么妖魔鬼怪的封印强度要弱一些，大约在20~30%区间。
神祗因人道信仰而生，受到的封印强度更弱，大约能发挥‘40~50%’的强度。
但如今六部神祗却能倒映出真身，这说明们都是完全体。
普通的神祗比起‘山’级妖魔要强上一筹，完全体无限接近于祸。
封神榜中，能在地、人、水、瘟、斗、龙六部中排名前十的高级神祗，已诞生灵智、能回应信仰、开河辟山，普通状态下已经等同于祸级妖王，而在完全体之下，更是仅次于‘灾级’魔神。
所以这数百尊神祗的暴乱，便相当于十几尊‘伪魔神’，数百尊‘伪祸’级魔王同时降临，饶是朝廷之中高手如云，强者如林，也在一时之间陷入苦战之中；这十年中，唯一出现过的‘半灾级’大妖魔还是六省水灾中的淮河大水蛇，是崇圣道君亲自出马才将其镇压的，而崇圣道君在朝中可是能排行前三的强者。
所以哪怕是阳司、也是人间中最顶尖战力的镇魔使（捉妖使），对抗这种完全体的高级神祗也都只能苦苦纠缠，层次在这之下的高手，基本上都是碾压的下场。
场面已经混乱到了极点，在道司镇魔使、枪之獒龙曹应星拖住三神之后，李达毫不犹豫的打开十几座鬼门关掩盖踪迹，同时拉着皇长孙就钻入其中一座。
“不可，殿下只是普通人！”顾元成大吃一惊，鬼门关只有阴司高手才能进入，凡人只要踏足其中，就会被那难以描述又疯狂怨念的呓语声给冲的精神紊乱，皇长孙虽然经过各种珍惜补品将身体调节的气血旺盛，但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
李达视若无睹，而腰间的‘魔虐’却像是伞一样张开，瞬间覆盖了郑宏吉的身子，将其推入鬼门关中。
“李兄还有我！”郑康毫不犹豫的就扑了过来，一副不抱大腿不罢休的气势，李达嘴角一抽，‘魔虐’中同时分出一团阴影裹住对方，顾元成咬牙紧随其后，四人同时消失在鬼门关内。
而就在李达消失片刻之后，地面瞬间裂开，成片石锥把拔地而起，不少大内高手一个没察觉就被扎成血葫芦串。
不过地面也同时翻开一道道泥土，王龙蛇疯狂的追逐着一道泥质人形，同时哈哈大笑。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神祗显世，那老子砸碎你们的神躯，是不是就能弑神？”
王龙蛇像是推土机一样轰碎眼前一切，两眼狂热肆意，“老子感应出了你的神气，你是北京城大土地庙的土地公，你等着，老子这就去砸了你的神牌神位，让你永不超生！！！”
……
阴司，空荡荡的灰色街道中，无数光怪陆离、奇形怪状的声影和画面纷至沓来，皇长孙好奇的四处张望着，虽然他天生贵胄，但是这阴司还是第一次来，而且如果没有身上这层奇怪的黑色铠甲，光是歇斯底里的呓语声都能让这位未来皇帝‘死亡’。
“李达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让殿下置身险地！”顾元成怒道。
“殿下，外界动荡，微臣迫于无奈才将陛下拉到阴司之中，还请陛下恕罪。”
“恕你无罪，而且你不仅无罪，还有大功，封神暴动是本王和皇爷爷都没料想到的，那个关头人越多便越危险，你做的很好。”
也就是说，除了封神暴动，其它的你们都预料到了吗？
李达这才抬起头来，目光稍稍打量着这位未来皇帝，果然一身贵气，而且体表的龙气几乎要凝为实质，他怀疑就算没有‘魔虐‘的庇佑，单是这份龙气，阴影就不会侵蚀他。
“那陛下，微臣给您在前开道，带您去三千禁军之处。”
“陛下，微臣给您领路，”顾元成不甘示弱，道。
李达也无意跟他争夺，自动走到后方，而郑康这小子也在这时凑了过来，小声道：“我们和皇兄都被骗了，捕猎江南拳师之事根本就不是皇兄授意，而是赵狗儿矫诏所为，至于皇兄派遣暗龙卫，更是受到洪门的嘱托，不过正当我们想要顺藤摸瓜下去时，赵狗儿就在前几天被灭口了。”
“本王也没有想到鬼太子一党牵扯如此之深，洪门、东厂、锦衣卫居然都有他们的人！”郑宏吉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做为即将登基的九五至尊，朝廷中居然还有欺瞒自己的这么一股庞大地下势力，这如何不让他愤怒。
李达默然，不管怎样，派人处理何凤羽和良白羊的就是眼前这位，何凤羽更是可以说对方青梅竹马，说灭口就要灭口，皇室果真无亲情，这一位的真实心性可比他表现的要凉薄的多。
“只要本王继位，必然还何师姐和尊夫人一个公道！”郑宏吉郑重的道。
“多谢殿下。”李达装的满脸激动道。
虽然李达对于政治人物的承诺是一百个不信，不过他忽然意识到，如果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勾搭上这位未来皇帝，那么在未来就可以借助对方之力来对抗蛮荒的那尊魔神之王。
不过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彻底取信对方，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救驾之功可是号称臣子一步登天的最好机会，没看之前表现云淡风轻的状元郎一看到自己出风头，就忍不住开怼么，还还不是给救驾功劳给闹的。
阴影北京城中，虽然只有李达四人，但却显的热闹非凡，黑色的迷雾中，不时显化出各种各种庞大奇特的异像，有的是高约百丈的巨人，有的是仙风道骨的道家仙人，还有各大朝廷顶级高手的幻影。
这说明现实中战斗的激烈程度已经开始影响到了现实，而
‘碧霞元君、雷神、羊城五仙、木公、安期生、李冰、马眼天王，居然连道家法脉中的神性都受到了影响，到底是谁搞的鬼，居然有这份能耐！’
李达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他不相信这一场大乱是正一道所为，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祸，但是除非正一道自己，谁又能鼓动封神暴乱，封神，这可是道门修行界中最顶端的‘科技’啊。
他一边想着，一边做好警惕，不断驱使着魔鞭‘魔虐’吞噬着人道阴影，在阴影之地中，这法器简直可以说是如鱼得水，短短时间内，已经吸收了数量庞大的阴影。
“殿下不用担心，阴司在三司之中独一无二，眼前这些皆只是幻象，只要再走上十里路，便能达到禁军所在。”
眼看着黑气所酝酿的景象越来越疯狂，火海、风暴、天塌地陷，成名数百载、上千年的老牌神祗且不提，一旦道家法脉中的神性复活，不用多，只要来几个张道陵、王重阳、张三丰等道祖级别的角色，朝廷道门系统的高手基本上就要全部歇菜了。
黑气所化雨滴滂沱而下，李达忽然感觉大腿外侧一阵发烫，低头一看，是很久以前阳司奖励的玉佩，内含雨神蒋萍翳的神名，不过这女神不是一般二般的小气，叫啥啥不应的那种，久而久之，李达就只把它当作一块普通装饰玉佩。
这时候怎么突然发热起来？
李达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的睁大双眼，黑光吞吐三尺，气势暴增，双手虚握，‘魔虐’中吸纳的直接化作汹涌黑潮，倒卷而上，自下而上淹没汹涌雨水。
“李校尉，你在干什么”
顾元成的叫声只来及说上一半，之前落下的雨滴划过锋利的刀芒，劈向四人。
雨水的滴落声中，隐约响起一声念唱。
“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回合战
黑雾成雨，落雨成刀。
受到危险刺激，李达体内的魔神血脉一下子沸腾起来，两眼黑光吞吐，手中‘魔虐’拔出，竟在半空中凝练成枪，手握枪尾三寸，虎口一抬一抹，恰似暴雨梨花。
枪尖与雨中刀光及激斗不休，李达身形和魔虐的枪影寸寸高涨，阴影冲入肌肉，鼓胀气力，枪力更盛一筹，最后一把震开所有刀光，插入半空中的一道黑影。
黑影在半空中滞留片刻，然后缓缓消散开。
李达敏锐感受到了一股神性在消散。
“李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郑宏吉皱眉道。
“不知怎么回事，神性居然出现在阴影世界中，这很奇怪。”
李达手上的‘魔虐’枪再度散开，不过倒是没有变成浮尘状，而是尾端化作一条长蛇，蛇眼猩红，在四人周围游走，寻找消失了的敌人。
“殿下，阴影世界在人道的边缘，是妖魔鬼怪都难以踏足的世界，神性一旦涉足其中就会被吞噬，所以神祗降临不了，奇怪，奇怪。”顾元成道。
“你们刚刚有没有听到一句话，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郑康缩着脑袋，咽了口吐沫道。
“难道是他？”皇长孙忽然想起了一人，表情立刻沉重了下来。
“如果说是刺客的话，我倒是想到了一个组织，”李达顿了顿，道：“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将殿下安全带回禁军之中。”
说到这里，李达眼中忽然眨了眨，脚下影子分成三道，钻入两个郑家子孙和他的体内。
十几里路对于任何成年人都不算远，但在四人眼中，却是一片荆棘险恶。
阴影之中的世界是现实的影子，尤其是在京城富贵云集之地，自然有众多的商铺、酒肆、客栈，街道上的‘人影’越来越多，厨子在颠勺、酿酒师在酿酒、茶摊铺子的老板在给人端茶、补鞋匠蹲着给人看鞋，表情栩栩如生。
本来寻常热闹的画面，在这诡秘深沉的世界中，却显的让人格外悚然。
无它，太真实了！
“鬼魅魍魉，都给本官去死！北帝敕召，罗喉土宿。煞气飞空，天地沉暗。日月失光，邪逢裂碎。无路迷蒙，急急锁定！”
顾元成感觉不妙，爆喝数声，阴部手段齐开，先是大量的黑雾涌现，化作层层煞气，然后煞气凝结，化作一尊尊独脚巨人，巨人大脚落下，一座座酒铺茶楼被踩踏，那些栩栩如生的身影一个个重新化作黑雾。
状元郎的实力虽然比不上镇魔使和捉妖使，但放在阳司之中也是一流的高手，最多没什么经验，焦躁之下，便准备凭借着一身阴部手段强行突围。
眼见场面被他弄的这般大，所过之处，牛鬼蛇神避路，顾元成顿时志得意满，心道殿下看了我这般表现，便知道我才是下一位阴司镇魔使的唯一人选，那个新入门的李某人根本不值一提。
李达眉头越发皱起，因为他感受到，半空中的神性越发的密集。
“顾大人，住手，情况有些不对。”
“李大人不用担心，这里是阴司，有本官施展本司手段，外贼不足虑也。”
“顾大人，神性在汇聚，情况有些不妙，先看看情况”
“呵，李大人也太小心了吧。”
“我说，住手！！”
顾元成忽然面色一僵，只见一口黑刀刺破了他的脖子外皮，他可以清晰看到，李达那认真的、凶狠的眼神。
寒意像是水蛇一样从脊椎骨上爬上去。
对方不是在开玩笑的！
“李卿，你在做什么？”皇长孙连忙道。
“殿下，我感到了熟悉的气息，这些人危险程度不比镇魔使要差。”
李达深吸一口气，稳住了情绪，如果真的是匠行，那么狱姐是不是也在这里？
状元郎面色苍白，不管再怎么说，他都是读书人出身，跟李达这种市井江湖中厮混，动辄拔刀沉江的狠人不是一个路数。
所以他止住了凝练第五尊阴影巨人的节奏。
不过其它四尊阴影巨人却像是木偶一般，齐齐转过身子，混杂着恐怖级别的呓语幻影的大脚高举，猛的落下！！
“艹！”
李达念头一动，魔虐所化的蛇影猛的长出三个巨大脑袋，然后蛇嘴大张，一下子三人吞没。
至于顾元成，李达管他的死活！
阴影巨人是阴影之力的高级阶段，能够有意识的、深层次的挖掘人心底的恶念，一个阴影巨人便是一千个人的恶念，而四个则是四千个，重叠的幻影将四周扫荡的乱七八糟。
好在李达之前积蓄了大量的阴影之力，怪蛇忽然从地面中钻出，拔地而起，腹部裂开，三人滚出。
“不是我做的，殿下我没有”
比起只是面色苍白的三人，顾元成就惨多了，不仅五官流血，精神都有些恍惚起来。
“自己拉的屎自己擦干净，”李达抓着皇长孙就跑，头也不回的道：“来者是匠行的人，匠行的规矩，只针对目标，从不杀外人，分头跑，人多容易出事！”
皇长孙危机关头，依旧神色冷静，突然大喝道：“顾先生先解决这里的问题，随后与我们会合。”
郑康看了明显不靠谱的顾元成一眼，咬咬牙，直接跟在李达后面跑了，而李达正跟皇长孙解释目前状况。
“殿下，刚刚刺杀我等的是匠行的刺客，这些人手段诡秘，耍刀的是剃头匠，驱使阴影巨人的是针线人；那针线人之前被我杀了一次，这次却再度出现，想必他们另有传承手段，殿下千万要小心！”
“本王知道了，一切听从李卿的。”
李达不是斗不过这些刺客，而是这些刺客就不可能跟他正面交锋，只要一个拖延他，皇长孙必然死翘翘。
他可没忘了，上一代的针线人可是差点把何凤羽这个洪门四天王给弄死！
眼前这情况，说不定是匠行刺客大举出动！
空中又响起了‘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吟唱声。
还有破旧铜刀摩擦地面的声音。
跟在李达二人后面的郑康二话不说，抄起腰刀就往头上抹去。
“你干什么？”
李达险些以为这家伙被剃头匠给控制住了。
“留头不留发，那就是说，不留发就能留头了是不，只要没有头发，对方那诡异的手段应该就施展不出来了！”郑康十分光棍的道。
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说的还真有道理！
不仅是李达这么想，就连皇长孙也跃跃欲试，只不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皇长孙还是要点脸的。
果然，随着发丝像是割韭菜一样的落下，郑康忽然感觉到背后那股阴森凶恶的气息渐渐消失。
‘我真是天才，果然是这个意思，我老早都听说了，匠行的人只用自己行当的手段杀人，我头发都没了，他再想动手也也不行了！’
郑康喜滋滋的刚要报告整个好消息，然而落下的头发忽然系住了他的手臂，让他手臂不由自主的举起，腰刀重重往皇长孙后脑勺劈去！
‘完了，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
这一刻，尔康万念俱灰，只感到前途一片昏暗！
‘铛！！’
谁知李达脑后长眼般的反手一刀，魔虐所化的长刀挡住了这一记劈砍，同时嘴角一咧，低声道：“抓住你了！”
郑康的脑后同时飘过一道影子。
几近大拳师的爆发力全力保发，脚腕一踏，人刀合一，风声卷过之后，刀光撞入一间酒肆，刀尖斩碎柜台上的关二爷像。
雕像碎裂后，一具脑袋被斩开花的尸体缓缓浮现。
民间传说中，剃头匠的祖师爷正是关二爷。
匠行，剃头匠，亡！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命
李达借助三尸神顺利锁定剃头匠，然后一刀剃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落了个干干净净，这似乎激怒了对方，阴风在一瞬间静止，各种神性瞬间暴涨，杀气将阴影扭曲，致使到处都是虚幻而重叠的人影。
刀尖微甩，任由眼前尸体被阴影潮水吞噬，魔虐复又化作丝丝缕缕的黑雾，钻入李达的体内，并在肌肤上浓缩成各种纹理图案，看上去仿佛无数魔鬼要咆哮而出。
“李卿，你”皇长孙被这副场景吓了一跳，赶紧道。
“殿下，我大概明白了，这些匠行的人依托各行业的祖师信仰在阴影世界重生，这些祖师爷天生神圣，分属人道，无需封神榜封敕，朝廷也管不着，所以能在阴影世界中存留，等会微臣会全力拖延他们，殿下只管往后逃，只要逃到禁军所在，微臣便会打开鬼门关，将殿下放回现实中。”
李达两眼浑黑，表情冰冷，浑身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进入了魔神状态。
皇长孙也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现在现实未必比这里安全，而且这些人手段诡异，护的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那就拜托李卿了，此事之后，本王必给卿一个前程！”
‘不如殿下再给本女神一个前程，本身可护殿下一路平安哦。’
这道声音甜美、娇柔，而且是从李达腰上的玉佩传来的。
“雨神蒋萍翳！？”
“好大胆，你敢直呼本女神真名！”
玉佩幻化出的虚幻女影叉着腰娇斥，不过等被李达冰冷的、蕴含着魔神特有的桀骜疯狂眼神盯了一眼，立马语气一转。
“不过嘛，你毕竟是本女神名义上的主人，本女神就给你一个面子。”
“你是封神榜中的雨神蒋萍翳？本王又如何相信你没有跟那群疯神一样？”
这个关头，皇长孙依旧十分镇定。
“嘿嘿，殿下，本女神可不跟那些蠢货一样，被外界神力所污染，关于神力，本女神可是从不外借的。”
“这一点我倒是可以作证，”李达冷不丁的道。
得到这块玉佩已有快两年了，一次都没有显灵过，绝对的抠神一尊。
“那”
“殿下咱们可得事先说好了，事成之后，水部的神名本女神得排在第一位，而且本女神需要殿下您的一丝龙气才能将真身降临。”
“可！”
到这个关头，可以说只要能够保住性命，皇长孙基本上什么都能答应。
玉佩忽然炸裂，化作一团拳头大的雨云，雨云飞到皇长孙手心，忽然从中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掌，鲜红的指甲抠向皇长孙的腕脉，随着皇长孙一声声嘶力竭的痛呼，一条纯金色的小筋被拔了出来，筋上鳞片森森，尾巴已经有了雏形。
掌心中迅速裂开了一张樱桃小嘴，迫不及待的将之吞入。
郑康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忽然头顶一凉，抬头一看，阴影的帷幕之上，是几乎无边无际的厚重铅云！
滂沱大雨铺天盖地落下。
“殿下，我们走了。”
郑康再回头时，已经不见了皇长孙的踪影。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桀桀桀”
“客官，来看货么？”
虚幻而扭曲的人影重重叠叠，似乎有向街道另一头蔓延的架势。
“自求多福吧，我顾不上你了。”
郑康还没明白李达这话的意思，就见李达浑身肌肉绷紧，手上那根奇怪兵器一圈圈缠在他的手腕上，勒的深可见骨，背后浮现巨大的三首黑影，然后猛的一拔！
‘魔虐’那钻入地面的另一端猛的被拔出，半座阴影北京城地面轰然裂开，那从中钻出的，是一条无比巨大的三首怪蛇，城墙粗的身子缓缓游走，绕城而转，阴影中的蛇眼猛的瞪向一个方向，在那里，三道人影缓缓浮现。
一个手持木匠工具的老翁，一个把玩着玉石的老道、一个身穿銮袍的王爷。
“木匠行祖师爷鲁班，玉器行当祖师爷丘处机，淮南王刘安，卖豆腐的？”李达阴森森的道：“真要真身降临，老子还会给你们几分面子，仅凭人道信仰所化的一丝缕神性，都给老子去死！！”
话音一落，巨蛇张开了遮天蔽日的大口，猛的往三道人影吞去。
……
两道身影突兀的出现在军营之中，在这里，皇长孙已经能感受到现实中的浓厚气血，禁军可不是普通的部队，最低层次也是拳师，而且是经过改造的打家拳师，几个大首领相当于大拳师的档次，这三千禁军真的可说是神佛易避，天下无敌，是皇家最大的一张底牌之一。
“殿下，你的这位臣子可真是深藏不漏啊！”
蒋萍翳目视远方那条巨蛇，啧啧感叹，她虽然有神名封印在玉佩中，但是一次都没有显灵过，只大概知道，对方是个普通的阳司镇魔校尉，但眼看着这如汪洋大海的阴影之力，如果普通的镇魔校尉都这水平，那么阳司根本就不需要封神了。
“李卿他的确是厉害。”皇长孙顿了顿，道，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将之收入麾下。
朝廷之中，除了正一道的一干老道士外，最强的便是镇魔使和捉妖使，只不过这些大臣不是老谋深算，就是别有打算，真正可以算是他这一系的少之又少。
不管对方这一身惊天动地的本事是怎么来的，单论李达的背景，却是比谁都要干净，这才是最重要的。
鬼门关打开，虚幻的世界中，已可窥得现实中的一角，皇长孙深深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大踏步走入其中，在禁军的保护下，再没人能够对他产生威胁。
好好的登基大典被人破坏，郑宏吉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
等等，再等等，日后有的是清算的机会！
而当他一步踏出之后，看到的不是忠心耿耿、气势如虹的禁军，也不是青天白日，而是一座摆满朱家、郑家两朝国姓、各种灵牌的大殿。
大殿之上，跪坐着一个人，身穿黑袍，头戴恶鬼面具，面前的地面上还摆放着四张木牌子，惊鸿一瞥之下，写着针线行、玉石行几个字。
皇长孙又惊又惧，脱口道：“你是谁？！”
“殿下就不用再装了，我是谁，殿下真的不知道吗，当初殿下小的时候，可是最喜欢老臣了。”
皇长孙的脸色缓缓变的平静，道：“江南三杰之一，号称东南文宗的舒先生，也是我父王最信任的幕僚，我最近才知道，老师还是阴司镇魔使中的最后一位。”
“可是，舒老师，你不是已经死了十几年了吗？”
“呵呵，当年太子爷当政，重用我等三人，开源节流，整治吏治，一扫朝政利弊，使得已经千疮百孔的朝廷财政渐渐有了复兴的迹象，俗称神武中兴，可惜，这一切都随着太子爷的死去而烟消云散，就算是号称天下三杰的我等，也不过是打压的打压，下狱的下狱，殿下，您做为储君，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凡要改革，必会触及利弊，士绅、豪强、官员、勋贵、国策、经济，千头万绪，难以一言而表，但是改革最基础的，便是集权，权柄唯一，才能言出法随，当初新政之所以失败，不是因为父王和皇爷爷的分歧吗？”郑宏吉平淡的道。
“没错，按照朝野的说法，是被改革的势力以巨资重贿陛下，很多国策被临时叫停，但陛下没外人想象的那么目光短浅，新政之所以失败，是因为触及到了最深处。”
“殿下知道吗，按照龙脉运转，我朝享国运275年，经十帝而终。”
“如今开朝才有一百五十年，按理说还有一百多年国运，但按照我们和太子爷的调查，如今的龙气，仅能维持国运三十年。”
鬼面人顿了顿，一句一字道：“所以，再过十年，就要天下大乱，战戈四起，改朝换代。”
“我们革的，是天命！”
第一百三十章 镇魔使间的斗法（上）
皇长孙听了这番惊世骇俗的话，眼睛微眯起，眼中流转着莫名的光芒，过了许久，才吐了口气，缓缓道。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舒师所言的天命十载，是以我等‘刍狗’的眼光去窥测天命，然天命到底如何，你不知，我亦不知，谁也不知是否有大乱，就算有，说不得就是因为尔等如今的悖乱之举。”
“天命不可测，天道不可知，但本朝龙气衰减已是定数，殿下不想知道为何吗？”
“还请舒师赐教。”
“天地相分，人神不扰，这是上古圣人定下的规矩，然规矩不是摆在那里，你想执行便做，不想做便不做，是故又有了绝地天通，圣道归人，以人道运转九州乾坤气运，龙气便是人道荟萃之精华，亿兆人民之信仰。”
“但流水不腐，户枢不蠹，龙气若不更迭，人道便会沉沦，到时恶念频生，魔神降临，人间便是地狱，是故便有改朝换代，人主登基，再领乾坤。”
“按照舒师所言，这世上就没有千年王朝，就没有长治久安吗？”
“《易经》中早有所言，文明以说，大亨以正。革而当，其悔乃亡。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只要君王能顺天应人，不断改进国策朝政，那么国家是可以长治久安的，龙气更迭，未必非以异性传之。”
“但世人皆短视，包括皇座上的那位陛下，他不想着掌握龙气变化，爱民如子，顺天应人，他想做的，是按照两个离经叛道的道士的妄想，人龙合一，化作龙脉本身，如此一来，无论如何改朝换代，这天下还是他的天下，这就是为何龙气消散的真相。”
“皇爷爷失败了吗？”皇长孙脱口道。
“老臣不知，但是龙气如果不止损，旧朝一旦崩溃，龙气无法汇聚，新朝无法鼎立，中间会有一百多年的空白期，这世道会变成怎样殿下知道吗，重演五胡乱华、人不如畜，这已经是最好的下场了。”
“你想让本王做什么？”
“老臣想辅佐殿下登基，想助殿下除国贼、保社稷，行当年太子爷未尽之事。”
“谁是国贼？”
“陛下难道不清楚吗？”
“不可能，”皇长孙断然道：“阳司、内卫、禁军、朝廷六部大臣，九成以上皆是皇爷爷心腹，我能登位，当缓缓行之，皇室之中能取代本王的郑家子孙众多，本王绝不会做下一个废太子。”
“殿下想做刘婵吗？”
“做刘婵还能落个安乐公，行悖乱事又能落个什么下场，况且你所说的皆是你的一面之词，退一万步，就算此事为真，如今道家贤能众多，阳司高手更甚，未必没有补天阙的法子，上古人类茹毛饮血都能做到的事，为何我们就做不到？”
“那就请恕老臣失礼了！”
随着鬼面具舒先生一声低喝，祖庙中的灵牌灵像同时晃荡起来，一道又一道腐烂的、身穿龙袍的虚影飘出，他们身上除了庞大的阴影之气，还有死沉沉的龙气。
皇长孙脸色大变，怒不可遏：“舒老鬼，你敢动我列祖列宗？！”
“殿下恕罪，上古圣人以道德禅让帝位，或许这座皇椅没有主人，对天下来说是一大兴事！”
这一道道虚影浮现，腐龙乱卷，恶气冲天，皇长孙身上的活龙之气自动有了反应，化作一条九爪金龙，跟一众龙影撕咬起来，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咬的血迹斑斑，而被撕扯下来的皮肉落入腐龙的嘴里，那些瞎滥的龙眼竟然缓缓睁了开来。
“哼，本女神还从未做过亏本的买卖，人没安全送到，你别想插手！”
天空上厚重的铅云渐渐往中汇聚，而云朵则渐渐变了颜色，由惨白到乌黑，再由乌黑，渐渐变成了带有紫色的纹路，雷电‘轰隆’两声，云朵中似乎有一道倩影在施法，灰色的雨水穿透阴影砸入龙影之上。
那几十条腐烂的龙影随着雨水的渗透，腐烂的鳞片和丑恶的皮肉上冒出了空洞。
那原本寡不敌众的活龙顿时精神一振，搏杀之势逆转，竟然将一举将几条腐龙咬的筋骨具断。
舒先生仰头望天，两眼中倒映着虚妄的世界，忽然天空上显出了他的阴影，骷髅头显的格外阴森，两眼更是纯粹到极点的阴沉。
“神力竟能干预人道阴影，雨神蒋萍翳，你果然不是普通的神灵，神力之中居然蕴含着浓厚的上古之气，你到底是谁！？”
“天地秩序重整，有些旧秩序者反扑失败，被打入蛮荒，永生永世，永不超生，有些旧秩序者选择苟且偷生，换得灵智保存，如今才过了多久，又有疯子想要打破这层秩序？”
蒋萍翳市侩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种独特的沧桑，两眼缓缓变成了重瞳，散着一丝堪比魔神的气质。
“原来是上古某种神物所化，可惜放弃了你天生的神职，堕落成人道的附庸，这也注定了你陨落的命运。”
“谁陨落还不一定呢，本女神见过的魔神，比你见过的猪都多，去死！！”
乌黑带紫的云朵中心突然冒出汹涌的漩涡，猛的将那道阴影卷入其中。
“原来你是，不过这里可是阴影总枢，老夫花了偌大的功夫才将三位同僚临时调走，真当是白费的吗？”
舒先生身上忽然裹出了大量的阴影之气，渗入‘浑阴仪’中，然后在一串‘轰隆’‘轰隆’声中，四座‘鬼门关’飘了过来。
不是阴影之力所化虚无大门，而是切切实实的、由各种珍贵材料所打造的，间隙中涂抹了大量的妖魔，城门大小的巨型‘鬼门关’。
阴司重械天阴大门！
乌云见势不妙，转身欲逃，然而之前所吞噬的阴影像根锥子一样钉在乌云正中，任由四扇大门打开，门内是无数重叠的世界，乌云在不断被吞噬，同样消失的，还有雨神积累数个朝代的神性。
“完了，本女神这一次可是真要亏大发了！”
舒先生低下头来，看着困于龙影中的皇长孙，忽然笑了起来，“殿下，你是不是还在指望着有人来救你呢，实不相瞒，本来老臣来阴司其实是另有大事要做，所以早就找人拖延住了三位镇魔使，如今阴司能进不能出，唯一能驱使阴影之力的校尉，怕是还在与匠行高手缠斗呢。”
舒先生话音一落，原本刻有‘针线行’‘豆腐行’的两块牌子同时裂开，他盯了一会儿，依旧平静道：“匠师都是历代相传，每次传承之后，那数代、十数代的经验、手段、神性便会全部灌入人躯之内，而传承者虽然不会泯灭人智，但也会绝情断欲，眼中只有传承二字，有他们在，就算是真正的镇魔使一时半刻也突破不了他们的封锁。”
“所以，殿下，您还是别挣扎了，天下大乱，改朝换代是因为皇城中的那把椅子，那如果没了那把椅子，这天下不久自然太平了，你说对不对，殿下？”
舒先生眼中神光黑色透着血红，虽然看不到面孔，但那张脸一定是疯狂的。
“我觉的不对。”
祖庙轰然庙顶直接被轰碎，一颗无比巨大的阴影蛇首撞下，地面层层下陷，而陷于最底部的，便是舒先生本身。
借助庞大的阴影之气，李达所显化的阴影大蛇已经有六成实质化，单论体积来说，已经不下于淮河水底那条大蟒蛇，猛然落下，舒先生四肢直接被杂碎了，他五官流血的脑袋看向落在地面上的三张牌子。
牌子并没有碎裂？
第一百三十一章 镇魔使间的斗法（中）
按照一般的逻辑，反派不死，就要和猪脚嘴遁，然后老羞成怒之后再爆发，打的猪脚奄奄一息后这才爆种。
但李达却是个画风清奇的猪脚。
‘轰！’
‘轰！’
‘轰！’
‘轰！’
攻城锤大的巨大蛇首一遍又一遍撞向舒先生的肉体，致使地面层层下陷，而下陷的核心区域一次又一次溅出大量的鲜血、残肢、断腿、骨渣子、脑浆。
开坛法师是肉体凡躯，这位前镇魔使也不例外，很快，镇魔使的躯壳便被打成一地血浆，直到这时，三座攻城桩型的蛇头才重新化作浓郁的阴影之力，而鞭状的‘魔虐’复又落在李达的手上。
“别装了，前镇魔使大人，或者说，匠行的大匠师先生，通晓三十六行神性和阴影之力的你，怎么可能亲身犯险。”
果然，随着李达的话语，在坑中那一堆血肉沫中，缓缓浮出一张鬼面孔，黝黑的眼眶中，两颗纯黑色的瞳孔缓缓翻出，在这一刹那，狂风黑雾，龙卷阴爆，所过之处，阴影之城开始层层塌陷。
“李帮主，武行人恩怨是非大过天，天地将溃，世道将乱，你却为了富贵名利，甘心做这朝廷鹰犬吗？”
李达没有废话，双眼微眯盯着眼前遮天蔽日的景象，不愧是前镇魔使，这种程度的阴影之力，他只在曹胜和鬼市主人身上见过，而在这阴影世界中，这份阴影之力更是显的无比强大。
“李帮主，做为上清宗弟子，你在朝中为官，就不担心正一道中高手寻个由头一刀把你给斩了么？”
一道道人影从黑雾中浮现，有鲁班、神农氏、诸葛亮、文昌帝君、陆羽、孙膑，千奇百怪，因为在民间信仰中，很多祖师爷牵强附会的居多，比如单是一个关二爷，就领了武师、军人、命相、典当、银钱等二十二个行当的祖师。
但人信的多了，不是祖师也是祖师了。
‘魔虐’忽然爆裂开来，再度钻入李达体内，而李达背后浮现三首魔神像，一步踏出，层层黑雾炸裂，第二步，以人化佛，黑佛拔地而起，降魔印张开，直接将‘丘处机’劈成玉屑，同时双手虚抓，分出三条黑影，将一位观音菩萨定住，并附加口臭、面皱、齿落、淫邪、易怒等负面状态，菩萨只得静心念咒，动弹不得。
产婆接生前可是一定要拜观音娘娘的。
借佛灭道，以道克佛！
而鲁班、神农氏、诸葛亮、孔子、吕洞宾、孙思邈等祖师爷见状，一哄而上，各种千奇百怪又危险诡异的能力施展而出，不断攻击李达所化的三分之一魔神像上。
大匠师很强，能借用各行业的祖师爷神性为己用，虽然只有一半，但也相当于‘山’级的大妖魔；而舒先生本身又是前镇魔使，一身阴影手段比起李达要高上无数倍，刚一斗法，李达便落入了下风。
不过令舒先生都没想到的是，对方的手段同样复杂多变，茅山道术、漕帮法术、上清真诀、阳司手段、阴影变化，千变万化，饶是自己全力施为，依旧不能在短时间内镇压对方。
‘没想到碰上这个麻烦，一旦三位镇魔使归来，就算是老夫也未必能脱身。’
舒先生心思焦躁之下，居然被李达觑到了空隙，魔神之力混杂在阴影之中，十来座‘鬼门关’在阴影中凭空而生，竟然一下子又打掉了两尊‘祖师爷’，这一下场面又焦灼了起来。
‘若是在现实中，能借用的阴影之力有限，未必真斗的过这位镇魔使，但是这里是阴司总枢，阴影之力取之不尽，能将魔神血脉无限制的发挥，我根本无惧他’
魔神比起自然神还要古老，代表着本源的神秘力量，随着充足的阴影之力注入，那隐藏李达眉心中，巨大的鬼车魔鸟似乎又有了变化，除了代表着佛、道、阴影的三颗鸟首之外，另一颗象征着魔神本体的巨大鸟脑袋也从血管一样的脖子上伸展出来。
不过只蠕动到了一半，就又因为后劲不足的原因又收了回去。
李达瞬间从这种状态中脱离。
‘果然如此，单凭阴影之力的无限注入，还无法让魔神血脉恢复全盛力量，或者说，我这魔神血脉已经不完全是血脉力量，而是混杂着修行界中的各种法统所化的存在。’
‘想要提升它，还需要寻找更高级的修行法门。’
‘咦，神性怎么变弱了？’
李达敏锐的感受到，那隐藏在阴影帷幕后的神力，开始缓缓的消失，就连各行各业的‘祖师爷’都几乎不见踪影。
‘这是要准备大招了？’
李达心头一紧，悟静神纹展开，探听阴影中的疯狂呓语，由于魔神血脉所能承受的程度很强，所以这一次超越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
重重叠叠、无边无际的恶念呓语铺天盖地而来。
而在这些欲望所化的念头中，李达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比黑暗还要深沉百倍的力量，如果说其它的呓语声代表着欲望的疯狂，那么这股力量就象征着毁灭，纯粹无比的毁灭念头！
这股力量就像是蛮荒的那尊魔神之王！！！
李达悚然一惊，再不敢保留，阴影之力催发到十二成，四周黑潮宛如岩浆般冒着气泡，同时魔神三颗脑袋缓缓融为一体，形成一颗似鸟非鸟、似人非人的畸形头颅。
一颗鸟眼、一颗人眼同时爆发出了恐怖的黑光。
黑潮受此影响，缓缓一分为二，像是两扇无比巨大的翅膀，扑扇着、舞动着，阴影之中，仿佛有无数颗璀璨的黑色星辰。
恒河流沙，不外如是！
而那股纯粹的毁灭力量也几乎同一时间降临！
很难形容这股力量的恐怖，虚幻诡秘的阴影之力方一接触，就像是太阳下的积雪一般融化。
璇玑山主一身道行所化的三尸神抵抗了片刻，同样崩溃。
佛门两道神纹化作一团金光，僵持了片刻，似乎有将对方化去的趋势，但随着毁灭的呓语层层叠加，悟静与悟能两道神纹崩解，第三道防线再度崩溃。
李达身上的魔神血脉感应到了危机，瞬间起了变化，一道又一道粗大的血管从后背鼓起，梢端挤裂了手指，生出无数的肉芽，皮肤被血管所覆盖，从远处望去，就像是一尊血管怪物。
那纯粹的毁灭之力降临现实中，终于遇到了强敌，大的血管因为这股力量被撑裂开后，数百条小血管复又从大血管中挤出，好像是外在的毁灭之力促使了这番进化一般。
而每一条血管在蠕动的时候，血管两侧的绒毛就像是翅膀，透着一股不详之气，正是这股不详之气挡住了毁灭之力的蔓延。
鬼在古文音译成‘九’，鬼鸟，又被称之为九头鸟，又称九凤！！
最终，毁灭之力消耗殆尽，而同时血管也蠕动回了皮肉中，李达苍白的脸上显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体内空空如也。
或者说，整个阴司总枢的阴影之力空空如也。
不过李达肯定对方跟自己一样，不，应该说是比自己还要惨。
他拥有的魔神之力是自身血脉，哪怕一时脱力，也不会反噬。
但是对方的那股纯粹‘毁灭之力’来源于魔神之王，那位吞噬了众多魔神存在的怪物可不是好相与的。
果不其然，半空中的各行当祖师爷一个个露出扭曲、痛苦的表情，皮肤裂开、一条条小黑蛇从眼耳口鼻中剥落，神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堕落……
第一百三十二章 镇魔使间的斗法（下）
跟李达通过‘魔虐’幻化出的阴影大蛇不同，这些从祖师爷身上掉落下的黑蛇没有蛇瞳，粘稠滑腻，看不清具体模样，反倒是更像上古之时，‘蛇’所代表的真正含义。
阴性未开化之物。
一些根基不厚、有所争议的‘祖师爷’率先被黑蛇所覆盖，半空中群蛇盘踞成球，蛇身上不断分裂出其它的脑袋，这些脑袋不断吞噬神躯，使得神性越发暗淡，浓汁四溢。
三十六行，三十六位祖师爷至少有一半被这么消化掉了。
其它神性都不约而同的挣扎起来，‘丘处机’‘关羽’‘黄道婆’同时变成了一张苍老的、瘦长的马脸，老脸上满是怨愤悲怒之色。
一声怒吼，各大神性舍了躯壳，同时炸开，化作一道道流光重新融合在一起，重现出一位马脸老倌儿的身影，只是皮肤下的黑蛇依旧在蠕动，不时的钻出一颗蛇脑袋，看起来就像是个简陋的蛇麻袋。
舒先生干咳了数下，刚张开嘴巴，一道金光势如闪电从阴影中钻出，枪尖爆发出璀璨至极的亮光，瞬间将神性所化的身影捣的粉碎。
阴影散开，持枪人朝着李达认真的点了点头，“李校尉，辛苦了。”
李达眯着眼看向那口蠕动的金鳞长枪，感受着那股锐不可当的气势，同样微微点头。
“曹大人。”
道司镇魔使、枪之獒龙曹应星皱眉看着枪尖上的那团灰芒，这团毁灭之气竟然连皇家神枪都能腐蚀，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隐隐感受到神枪露出畏惧的情绪。
好在做为道司中的镇魔使，他家底颇厚，迅速摸出一张最高档次的封印符，将这团气息封印，准备日后再行调查。
而阴司总枢纽也开始有了变化，一座座‘鬼门关’拔地而起，一条条灰色的锁链从地底拉出，地面开裂，一尊尊或大或小的神祗被拖了出来，粗粗一算，至少上百尊神祗被锁入鬼门关中。
这些不是阴影之力显化的大门，而是由复杂机关打造出的封印门，这些大门拔地而起后，阴司中的威胁气息至少增强了十倍，而且更加浓厚的阴影开始覆盖被毁灭的地方。
曹胜的身影出现一根拔地而起的石柱上，严肃的看了李达一眼，毫无情绪的道：“准备布阵。”
李达点了点头，很快，一根巨大石柱从其脚下升起，按照之前传授的复杂阵法变化，四位镇魔使的阴影之力融合在一起，并通过机关扩大无数倍，一尊又一尊神祗被封印住，神性被阴影压制，渐渐消失在现实之中。
……
登基大典被破坏的消息以风一般的速度迅速扩散到各地。
不是在于还有一百多尊疯神在逃。
不是在于正一道五位大法师入京拜见，被太上皇挡之门外。
更不是阳司四品以上的镇魔校尉和捉妖长吏同时受到了征召。
最让所有地下势力都振奋、乃至欣喜若狂的现实，朝廷最大的底牌，阳司用来镇压九州外道的封神榜，它失控了！！
近四百尊神祗真身降临，疯狂一般攻击着一切外物，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它可以失控一次，也可以失控第二次！
代表着朝廷已经无法控制神道了！
‘只要各地封神无法被趋驱使，阳司就不能把握一切！’
‘封神榜中神祗被人所控，是不是代表着已经有人能够控制别的神祗，这人到底是谁？’
‘神祗现世，这莫非是天下大乱的征兆？’
虽然消息只是被控制在上层，但是这四分之一的京城被砸毁可不是假的，不知有多少人看到了那以往在神坛道观中才有的神仙降临凡世的现实。
就连六部官员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
若是只是一个皇城出事，只要皇帝不死，官僚上层稳定朝廷，天下自然太平。
但如今天下并不太平，土地兼并之风日盛、豪强把持地方、鱼龙混杂、富者越富，穷者越穷，百姓流离失所，世道越来越混乱，虽然还没达到火山爆发的节骨眼，但岩浆至少也漫到了半山腰。
不过这一切与李达无关，他正待在太子府上养伤，等候着新皇帝的下诏分封。
谁都知道，单凭着这份救驾之功，李达日后必能平步青云，更别提他跟‘前镇魔使’的一番大战，证明了他这位四品校尉有‘持节’的实力。
镇魔使并不在朝廷官僚系统的官职之内，世俗标准中，阳司最高的官是四品，再往上，其实是封侯，这也算是对于将镇魔使没有行政权力的一种变相补偿。
所以李大人这些天炙手可热，一些朝中大员虽然不敢直接送礼到太子府上，但是各种问候可以说是相当频繁。
反正皇帝陛下已经搬到了东宫，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不过李达由于‘有伤’在身，只是礼节性的交谈一翻，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调养、顺便分析如今的朝中局势。
李达那可不是假伤，而是真伤，跟一个老镇魔使一战之后，尤其是对方爆发出类似于‘魔神之王’的力量，除了最后靠着魔神血脉硬抗过去之外，道家、佛门两种力量全数崩裂。
道门修为还好些，璇玑山主修为深厚，三尸神属性特殊，可以从五脏六腑中的晦气重新孕育，佛门两种神纹崩解，李达可不是和尚，这属于无根之源，也不知何时才能自动恢复。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眼下李达正沉浸于眉心之中，观察着识海中那九头鸟幻影。
三颗鸟首中，有两颗已经裂纹弥补，属于道家的那一颗上，三尸神正盘踞而坐，身上散出白色的气体正缓缓融入到小山般的魔神脑袋上，正在修复。
属于佛门的那颗脑袋就没那么好了，大半裂成黄色烟云流沙，并且有继续往外散溢的架势。
但除此之外，原本虚无而空荡的身躯此刻却显得格外真实，流畅性的身躯，遮天盖地的黑色羽翼，那浑厚而纯粹的不详之气，天昏地暗，仿佛只有此神。
鬼车、或者说九头鸟、九凤，所代表的魔神属性靠近阴性、不详、黑暗一侧，是故随着阴影之力的融入，能够快速恢复本性。
李达回过神来，扫了一眼豪华到极点的客房，确认无人后伸出右臂，‘咕嘟’‘咕嘟’的血液流动声中，血管凸起、裂开，很快，数百条肉芽取代了手臂，梢端扫过之处，地面上被扫出一道道黑色深痕，这些肉芽似乎有着强烈的腐蚀气息。
‘法系消弱了，物理攻击倒是增强了。’
心念一动，几十根血管肉芽缠在一起，一颗拳头从粘稠的液体中钻出，不过与普通拳头不同的是，它至少大上三号，骨节如瘤，而且有五道骨节，爪尖如钩，合起来时像是即将爆炸的地雷。
不过李达随后就忍住了身体上传来的战斗欲望，这可是太子府，隐藏的高手不要太多，还要低调。
‘不过以后我的拳系是不是可以改名叫触手系了？’李达自嘲的想。
第一次魔神血脉侵入时，李达的体力强化到了大拳师的水准，而这一次则是力量、抗性、还有肉体上的变化。
敲门声响起，李达瞬间收拢了手臂，淡淡道：“请进。”
一个小太监推开门，恭敬的道：“大人，陛下有请。”
“嗯。”
李达出了门，顺着廊道往外走，太子府早已开始大搬家了，不少房间门窗打开，各种字画、玉雕佛像正在往外搬。
皇长孙搬入了东宫，那原来老皇帝改住哪里，老人院吗？
李达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奇怪想法。
“那里怎么没有动静？”
他对着一个素净的雅园好奇的询问，那里种满了纯白色的奇花，显得格外雅静，而且没有半点搬迁的迹象。
“那是原来陛下母妃的住处，”太监躬身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李千岁
李达是在东宫暖阁见到的前皇长孙，如今的皇帝陛下。
第一眼看上去，仿佛一条黑金相间的大龙匍匐在罗汉床上，左右各立一人，道司镇魔使曹应星和老锦衣卫指挥使。
‘已经实质化的庞大龙气，果然，皇位还是传承了，不过’
以李达魔神之眼窥视，大龙下三寸，挂珠之地，俗称逆鳞所在之处，有一道长长的血痕，血口入肉极深，似乎可以看到龙肌蠕动的纹理。
“微臣见过陛下。”
“哈哈哈哈，你我君臣，何时这么见外了，”郑宏吉大笑一声，放下手中书卷，下榻搀住作势欲拜的李达。
“古有名臣以功加剑履上殿，入朝不趋，李卿与朕有救命之恩，难道还打算与朕生分吗？”
李达一时不明所以，我又不是混到董卓、霍光这种高逼格档次，见你拜一拜不是很正常的么。
老锦衣卫使眯着眼笑道：“虽然御史台还没批文，但是老臣还要恭喜镇魔使大人了，以大人如今的年龄，能有这般实力、官职，真是少年英杰，日后的国之栋梁。”
李达一怔，然后大喜道：“微臣多谢陛下！”
果然是升官了么，镇魔使相当于勋爵，享百里侯的待遇，怪不得新皇帝有这一说法，拥有贵族的身份，理论上的确可以不用跪拜参见。
“好说，好说，”郑宏吉笑眯眯的拉着李达坐下，又让太监上了茶水，这才道：“国事繁忙，一直没空去探望李卿，不知李卿伤势如何，听太医院的大夫说，已经无大碍了？”
“是，只是阴影之力消耗过度，短时间内怕是未能恢复全盛期。”
李达有一搭没一搭跟新皇帝客套着，言语之间十分谨慎，伴君如伴虎，别看对方如今一脸亲热，等你没有利用价值后抄家灭族也并非不可能，更何况朝廷中的‘解剖狂人’还是相当多的，万一对他这一身来历不明的阴影之力感兴趣，要把他研究研究怎么办？
他可没忘记自己这身血脉的来历，护神道人用小虞山鬼母做实验，可是硬生生的造了一尊人造魔神！
又闲聊了半盏茶的时间，郑宏吉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道：“李卿可知道，这一次朝廷可真是损失惨重，兵部五位大拳师战死、阴司镇魔使冯嬷嬷、皇城镇魔使郑合先后陨落、茅掌门重伤，洪门子弟死残四十八名，内卫死伤数百，京城百姓死伤数以万计，内胬亏空四万万贯，朕刚登基就给朕留下这一个烂摊子！”
李达吸了口冷气，他没经历现实的大战，但是损失依旧超过他的预料，两个镇魔使都战死了么，而且一个阴司一个郑姓，那都是坚定的皇党啊。
郑宏吉吐了口气，突然道：“父皇也昏迷不醒，青铜尚书正随侍左右。”
李达瞳孔猛的缩紧，老皇帝他、这么说，刺杀成功了？
“整个朝中，知道此事的人不超过五人，李卿，你明白朕的意思？”
“微臣必定保密。”
李达心思电转，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保密，给谁保密？
“李卿你是曹大人推荐，曹卿是忠臣，朕也不是不相信他，但是有些事并非忠心耿耿就行的，别的不说，刺杀案一出，朕那两个皇叔，还有三个兄弟就迫不及待去拜见父皇，这算什么，正一道的人也是，就如此觉的朕这个新皇不顶用吗？”
郑宏吉越说越怒，落在李达眼中，那条黑金色的大龙磨吮着爪牙，身上鳞片倒竖，受此影响，整个东宫的龙气像是漩涡一样卷起，如狂潮大浪，又宛如初生朝阳那般生气勃勃，不过李达也发现，这新皇帝身上的龙气并没有产生‘联动效应’，整个东宫的龙气并没有产生反应。
‘北京城可是龙脉核心，龙气却没有统一，这是怎么回事，国号初立，人心未附吗，还是说这是龙气衰弱的征兆’
蛮荒的魔神之王在不断增强，龙气却在削弱，这让李达越发担忧起来，这世上知晓‘魔神之王’存在的或许只有他一人，而一旦魔神之王突破绝地天通，死的就绝不止他一人，世上没人能敌过对方，传说中的阳神也不行。
他几次欲言又止，想要将这事告诉对面的皇帝，但直觉告诉他没用，政治人物都是很现实的角色，新皇帝现在正野心勃勃的准备排除异己、掌控一切，现在说了未必会信，而且很可能会破坏好不容易取得的信任。
虽然李达没什么政治智慧，但他至少明白一件事，跟皇帝对着干的大臣多半没什么好下场。
“……李卿、你意下如何？”
李达一时晃神，没听到对面皇帝说些什么，只能‘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不过郑宏吉似乎很高兴，猛的击掌，赞道：“很好，有卿给朕领管东厂，监视六部，朕就能安心了。”
李达嘴巴一下子咧的老大，他没听错吧，领管、东厂！？
老锦衣卫指挥使以一个古怪的眼神望着李达，“日后就要称李大人为李督公了，恭喜厂公！”
“等等，陛下，微臣想了想，微臣才疏学浅，初入朝堂，这种重位，不合适吧，”李达咽了口吐沫，道。
可不是重位么，本朝仿明制，厂公做为国家级的特权监察机构、特务机关和秘密警察机关的最高领导人，除了木有鸡鸡外，该有的都有了，碰上不管事的皇帝，再与外朝辅臣联手，哇塞，那可真是皇亲国戚见到都要下拜（详情见冯保），再跋扈一点，嚣张一点，凶残一点，那就是魏千岁，不，是李千岁了！
这都不是一步登天，而是一步踩到龙椅上了！！
这谁不想当！
但关键是，这领导人工作要求他不能有鸡鸡啊！
一想到阴暗的净事房中，几个面白无须的小太监恭恭敬敬拿起剪刀，道：“李爷爷，您且忍耐一下，麻沸散药效过了就好了，回头咱再把您这宝贝用最好的水晶盒子装上，保准百年不腐，千年不化……”
李达一下子就从这种恐怖幻想中苏醒，求生欲爆发，准备着哪怕跑路被通缉也不能干种事，魔神之王也不管了，人间也不拯救了。
开玩笑，拯救世界哪有自个儿鸡鸡重要！
“陛下，我李家三代单传，自幼父母双亡，长嫂还等着传宗接代呢，这个，殿下，您要不再考虑一下？”李达小心翼翼的道。
郑宏吉先是一愣，然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就连一向板着脸的曹应星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笑容。
“哈哈哈哈，李卿误会了，朕再怎么说也不会让你、让你……哈哈哈……也怪朕没讲清楚……”
等郑宏吉解释一遍，李达这才知道，原来他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那就是，东厂中人并非都是太监，那也是有正常人的。
东厂的首领太监也称厂公或督主，是内廷大佬之一，权柄赫赫，仅次于掌握着批红权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但除此之外，还下辖掌刑千户、理刑百户各一员，由锦衣卫千户、百户来担任，称贴刑官，在这以下，设掌班、领班、司房，监察百官，各个衙门都可以堂而皇之的坐堂监视。
而李达去东厂当的不是厂公，而是掌刑千户一职，从官职来说，仅相当于锦衣卫系统的高级官。
但在东厂小督公失踪的前提，从职位上来说，掌刑千户便可代厂公行事，尤其是李达这个阴司镇魔使奉旨监督，可以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所以老指挥使才有‘督公’这一戏说。
不是厂公，胜似厂公！
不是太监，胜似太监！
锦衣卫、东厂、内卫，这都必须皇帝心腹中的心腹，也是新皇插下的一颗重要棋子。
李督公再无疑虑，躬身领命，拍马上任。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东厂
李达、老指挥使和曹应星一同走出了暖阁，老指挥使朝着李达恭维了几句，并热情的保证，一定抽调精兵旱将助李督公一臂之力。
锦衣卫和东厂看似互相监视、防备，但说到底，双方从底层到中层都是同一批人手，两个部门一套班子，但是东厂的权力是要比锦衣卫要大的，而论起自身地位来说，李达这个阴司镇魔使比起老指挥使还要重要，所以也难怪这老官态度这么热情。
“李督公要把握住机会，以往负责皇城的是郑合，他是太上皇的亲信，正好死在之前那场大乱中，小督公的失踪更在之前，加上个冯嬷嬷消失不见，内卫、东宫、外庭正是难得的权力真空期，处理的好了，不仅能做宠臣，更能做权臣。”
李达也很有自知之明，当即向老指挥使请教，“老前辈，可是这为臣之道，小子实在不知，很怕干了忌讳。”
“嘿，李小兄弟，陛下为何提拔你这个在京城没有跟脚的掌管东厂，就是让你放手大干一场，你行事威风霸道正符合陛下的心思，相反你畏畏缩缩陛下才会不满，厂卫如刀，新刀劈老树，快、准、狠。”
老指挥使顿了顿，又嘿嘿一笑：“若是实在不知找谁的麻烦，那就去揍正一道，这年头，欺负道士可是最不用担心后果的。”
老指挥使叼起了旱烟，大摇大摆、摇头晃脑的走了，挡在他路上的官员无论大小，一个个面色大变的避开，简直畏之如蛇虎。
‘这老家伙的意思，是让我把水搅浑了，这样新皇帝才好破局，最好也弄个阉党，我做为皇帝亲信，去试探朝廷的权力边缘，然后激起旧势力反扑，这样一来，皇帝就能看出，到底谁是自己人，谁又是顽固不化者。’
这么一想，李达突然发现，自己还真是独一无二的人选。
首先，自己有这个实力，镇魔使级别的道行，外加江南开行拳师，绝对的实力派。
二个，自己底细干净，前上清俗家弟子，就算脑子被驴撞了都不可能投效正一道，更和道司没有牵扯，绝对的新道门死敌。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自己在朝廷上根基浅薄，属于好掌握的那种人，就算日后卸磨杀驴，也不会有什么牵扯，魏忠贤都能一道圣旨解决，更何况自己这个不是东厂督公的督公。
虽然李达救过郑宏基一命，但这玩意不能太当回事，都给你当太监大佬了你还想怎样，还真以为能有免死金牌吗？
‘不过，虽然干这事风险很大，但貌似、大概、也许，自己如今成了这北京城中最有权势者了？’
恍惚间，李达仿佛看到了无数自己的生祠活庙从江南各地拔地而起，无数阉党高官朝自己高呼‘九千岁爷爷’‘干爹’‘李爷爷’。
欺男霸女、搜刮民脂民膏、穷凶极恶、权势滔天、顺昌逆亡，这滋味、好像很带感啊！
李达下意识的摸了一把口水，然后抬头一看，只见曹应星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咳咳，曹大人还有什么指教？”
“有空来道司一趟，关于舒东楼的事，有事问你。”
舒东楼，这不是那位前镇魔使的名字么，李达精神一振，或许对方也感知到某些不对劲了，单枪匹马对抗魔神之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拉上一派高手，或许不是没有机会。
……
虽然李督公很想作威作福、横行霸道、横征暴敛，最好来一个新版本的‘五人墓碑记’，但他还是等了一天，等到两道旨意按流程走完，才带着两个小太监，一个捧印，一个拿旨，气势十足的直奔保大坊东华门胡同口，那里便是俗称‘尸诏狱’的东厂驻地，后面是明器厂和尚膳监，至少说明东厂的装备和伙食都很好。
没有什么装逼打脸的事，门口两个小档头躬膝弯腰的就把李达请了进去，也不用吩咐，很快李达面前就站满了戴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的番子，一个个凶神恶煞、气血旺盛，不过等李达视线扫过去之后，不是满脸讨好、就是挤出恭维的笑容，总之没有料想中的刺头。
“人都到齐了？”
“回大人的话，还有在各衙门堂口坐堂班的，也就十来位，要把他们都叫来吗？”一个驼背瞎眼的档头干事满脸讨好道，如果不是对方身上那浓厚的吓人的煞气，李达差点就认为对方只是个溜须拍马之徒。
李达打量了对方几眼，疑惑道：“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阳司通缉榜排行第十三，六省武行通缉令中的恶叟，便是区区在下。”
“你就是那个专门绑架大拳师家属，让他们听你行事的黑道疯子？”李达脱口道。
“正是属下，区区小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恶叟十分谦虚。
“我听说后来你被朝廷派人打断了脊梁骨，打入天牢，你怎么还能活动？”
“回大人的话，将属下从天牢中提出来的，那正是小祖爷，属下这条脊椎也是用活铅银汞封上的，”恶叟唏嘘感慨，“后来加入东厂，属下才发现，原来世上还有这种任意做恶又不用受罚的好地方。”
“……”
李达干咳一声，“除了你之外，还有几个大档头？”
‘砰砰砰砰’
好似砸墙一样的强烈声响后，一道巨大的身影从后方拔地而起，水桶粗的手臂交叉暴起，并传来一种古怪的、带有鼻音的腔调。
“阿爸！！”
东厂这群奴颜婢膝的恶人们顿时两眼放光，眼前这个小巨人可是非小督公不能制，尤其是一身怪力惊人，‘轻轻一抱’，不知挤爆过多少人的胸腔骨。
他们固然不敢给这新来的头头下马威，但是当年小督公作威作福、横行京师的威风，可是让这群恶棍混球们思念不已，不是谁都有资格统率东厂的！
一声爆响，地板直接炸成蛛网状，两根‘攻城锤’被同样大的蒲扇血掌压住，粘稠的液体和肉芽卷住苍白手臂，一点一点向下按。
李达回头，看向眼前这个三米多高、眼珠突起、头盖骨鼓起，眼珠一大一小的怪人，平静的问：“这是谁？”
恶叟缓缓咽了口吐沫，惊恐的看着从李达手臂上溢出的数百条血管肉芽。
上一任东厂督公是个怪物。
如今这一位，貌似比那位还不正常啊！
东厂恶人们一个个噤声了，他们可是清晰的知道这巨人的力气。
恶叟更清楚了，他是大拳师，而这一位的气力至少超过两个大拳师！
“回大人的话，这是龙伯国巨人嘟嘟，是被上一任督公花了不小代价才收服，做为玩具，一向只听那位爷的话，我们寻常都把它锁在天牢中，这一次大概是以为是那位爷回来，这才挣脱锁链。”
李达扫了一眼，果然，这龙伯国巨人的手腕上有小臂粗的钢链，而肩胛骨更是被铁锚穿透，在背部固定一长竹椅。
‘有意思，拥有固化魔神血脉的怪物么。’
李达直勾勾的盯着对方满是眼白的怪眼，眼中渐渐泛出黑芒，黑芒中仿佛有一尊双翼九首的魔神在不断放大，龙伯国巨人身影一僵，原本的躁动立刻停止了，犹豫了片刻，忽然跪拜下来，将背上的椅子露了出来，痴呆的脸上也露出讨好的笑容来。
“还有问题吗？”
这群东厂恶人顿时摇头如柱转。
“那就将朝廷四品以上官员的资料拿出来，本督要彻夜研读。”
新任督公要祸乱朝纲、朋比为奸、欺压良善、构陷冤狱、阻塞言路，不了解对手怎么行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朝党
“…方从渐…文党领袖…内阁首辅、韦东星……工部刘唐、海党人，工部侍郎，海党？史上有这种党派吗……”
东厂虽然凶名赫赫，但说实话人数并不多，厂卫番子加起来也就四五十号人，当然，这是在锦衣卫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历代东厂督公兼任锦衣卫指挥使的都不在少数，更何况还有四司、八局、十二监的数万宦官驱使，三司六部衙门档案卷轴尽可抽调。
但哪怕只有四五十号人，那都是能在通缉榜上排名靠前的凶人，三教九流五毒具全，精通各种暗杀、绑架、刑罚、诈骗、勒索、药物手段，而且单论实力，至少有三位大拳师，十几位‘伪大拳师’，李达在江淮漕帮的势力比不上东厂一半，也难怪那小督公天天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
说不定整个江南武行对方也没看上眼过。
更重要的是，从法理上，没有任何一个朝廷部门可以制约东厂，除非皇帝自我约束搞个西厂什么的，所以一旦某九千岁爷发飙，一干重臣大员只能在乾清门前哭求轻虐。
而且本朝的党派也跟前明不同，没有东林党和楚党奇党，文党是最大的党派，江南三杰皆出于此党，囊括大多士人精英、各地官员、高级知识分子，当年辅佐太子，势力大盛，后来太子薨，三杰或死或狱，元气大伤，值得一提的是，前阴司指挥使舒先生正是其中一员大将。
然后便是东江党，其中大多大臣出身于晋、徽二地，是相当有地方色彩和财团色彩的党派，相对团结、潜力极强，老皇帝这些年到处寻宝炼丹，地方商帮出了大力，到处洒银子，是如今最强的一派。
还有便是海党、又称沿海党，是三党中最弱的一党，这党派成分很奇怪，最早可追溯到郑成功从台湾带来一批辅臣子弟、门生，以及走海路的一些商帮、南洋华裔、沿海官员、甚至一些工部官员。
由于本朝虽然仿明制，但毕竟出身原因，沿海政策相对开明，海贸兴旺，商业兴盛，但由于神秘力量的干预，海中妖魔鬼怪更多，大航海时代并未到来，利益集团并没成功绑架朝廷国策，加上中原王朝的惯性，导致沿海政策不断萎缩，数次受到打击，这些沿海官员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值得讽刺的是，也正是这些人守着‘祖训’‘龙兴之地’，使得海贸没有断绝，闭关锁国到底没有开始。
但由于历史已经完全不同了，加上还有阳司、正一道、龙脉、封神，这三党到底跟这些超自然力量有什么牵扯，就算以东厂的眼线一时也很难摸清楚，只是从监察资料中得出，东江党中的外放大臣，曾经在各地资助过阳司的地位守备。
‘有意思，正统儒家的观念讲究天人合一、敬鬼神而远之，如今鬼神显世，这些儒生官僚们又该是什么三观，或者说，做为国家权力机关的执行者，对于超自然力量又是什么态度，是像武官那样拼命打压，还是某种程度上的拉拢？’
不过李达想了片刻便放弃，他这个假督公连一个官员都不认识，琢磨这些也太早了，而且相比于人与人之间的争斗，他更想通过东厂去调查龙脉线索。
他已经把目标确定在了两个人身上。
‘小督公’‘前太子妃’。
托东厂的福，这两人的资料都弄到了，弄到手时那位‘恶叟’还诡异的看了自己一眼，在他眼中，仿佛自己这番行为是奉了上命，毕竟只有皇家人才有需要去调查自家人。
之所以调查‘小督公’，是因为这一位死的太诡异了，他是可以死在白莲教总舵中，哪怕他的实力远超一般大拳师，但堂堂一位东厂督公，朝廷权力排行榜排名前三的巨头存在，死在公务中，无人调查、无人追究、甚至无人关心，这就相当奇怪了，联想到魏忠贤、刘谨这几位的‘死前盛世’‘死后盛况’，简直平静到不可思议。
这说明‘小督公’的死亡是被人压盖子了，而具体是谁，很容易猜测，太监是皇室的家奴，只有一人有资格和力量去做这件事。
那么问题来了，做为一个即将退位的陛下，为什么要掩盖对方的死亡现象，出于什么目的，有什么需求。
而按照卷宗中记载，‘小督公’进宫前是一位极普通的弃儿，入宫之后‘偶然’被太上皇挖掘，极其喜欢，视若己出，让大内名家传其拳术、海内名宗教其学问，再然后就一步登天，除了没鸡鸡外，简直就是龙傲天模板。
难道这一位是太上皇的私生子，也就是今上的舅舅？
以卷宗中的记载，李达只能得出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结论。
至于那位太子妃萧淑妍，李达倒是对她本人没什么想法，最主要的是她是今上的母妃，却被圈禁在煤山，而以郑宏吉本人的态度，他似乎也没有将他老母放出来的想法，至少目前没有。
当初李达与匠行一干刺客对战时，借助‘魔神状态’，曾经一丝不漏的将舒先生与郑宏吉的对话听进去，舒先生说太子爷是老皇帝追求长生而杀害，但是李达对此表示一定程度的怀疑，他跟老皇帝不熟，但是假如对方真到了禽兽不如的境地，生吃儿子，那为什么要扶持孙子上位，就不怕上位后报复么，皇家那么多子嗣，找个听话的很难吗？
他怀疑太子的死亡跟龙脉密切相关。
摇了摇铃铛，恶叟神出鬼没的出现了，李达头也不抬的道：“这二位，我需要更详细的资料。”
“是，大人。”
“还有”李达犹豫了下，又批了两个条子，“这两件事也给本督公尽快查清楚，很重要。”
恶叟接过，发现上面写了‘匠行’‘皇长孙刺杀案’，心中越发肯定这位上使是接到了皇命，东厂没了小督公，就像是恶狼没了爪牙，难受的不能再难受，如果这一位能得到新皇帝的信任，那么离东厂再次横行霸道的日子就不远了。
想到这里，这位曾经的武行大恶人心中一动，觉的是时候表现一定程度的投靠。
“回大人，老儿有一件不知当不当说。”
“说，”李达头也不抬的道。
“东厂有三大档头，除了老夫、嘟嘟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女人，这女人本是个道家圣女，跟小督公关系极亲密，她这一脉也是前任督公的嫡系，如果大人想要对厂卫如指臂使，必须将这个女人处理好。”
“她是谁？”李达扬眉，道家圣女，我滴个怪怪，这太监这么小，都学会潜规则女下属了，有前途。
“青城派掌教之女，印雪侗。”
……
李达看了资料看了一夜，第二天就精神奕奕的去了道司，去赴镇魔使曹应星之约，自从魔神血脉再度觉醒后，他发现自己每日只要休息一个时辰就足够了，剩下的时间都可以用来修炼、练拳、处理公务，可以说是变相的工作狂了。
道司在钦天监，而钦天监正好靠着国子监，所以李达一路上碰上了好多监生，更奇妙的是，这些监生正在钦天监门口那座大型道庙前排着队。
李达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一声不满的呵斥声：“你是哪个书院的，不懂规矩么？”
李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由于新官上任，他的官袍还没发下来，而且他也不愿意穿东厂番子的官袍，容易被误会成太监，就简单一身布衣，貌似，大概是给人误会了？
有点意思。
看着气势汹汹向自己走来的三个读书人，李厂公摸着下巴，眼神玩味，就像是在看煮熟的肥肉往嘴里塞。
九千岁祸乱朝纲第一步怎么走来着？
当然是搞读书人了！
学霸很了不起吗？
揍的就是学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