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侠派
苏州武林多了一个门派。
——侠派。
侠派几乎在一夜之间成立。
而这时,正逢点苍派掌门和沧海派掌门被害,“两派”内风雨飘摇,苏州武林中人心惶惶。
原本,苏州武林除了“两派一帮”,就没有庞大的门派,也没有走出苏州武林,与外面的门派一较长短之心。
苏州武林偏安一隅。
…
即使“小池巷”鼎盛之时,也没有走出苏州武林的野心。
顾风只想统一苏州武林。
顾忌禅秉承父志,同样致力于在苏州武林的势力。
至于其他门派,或有野心,或无能力。
八桥帮威望最高的,却最没有野心。
“两派”之中,点苍派只求安稳,邓苍生生前为人处世只重一个稳字。
沧海派虽有野心,但却和点苍派持平,又被八桥帮压了一头。
于沧海缺少一个契机。
如今,他也被毒杀。
至此,苏州武林更加成为一盘散沙。
苏州武林即将大乱。
在此间,侠派成立。
侠派不是一个门派。
它代表了许多门派。
威望甚重的“一帮”八桥帮,群龙无首的“两派”点苍派和沧海派,以及苏州武林各个大小门派,都成为了侠派的一员。
侠派门主正是洛寄予。
苏州武林暗流涌动,唯有洛寄予有这个威望。
乔八爷则为二门主。
侠派的成立只为聚拢苏州武林各派势力,一致对外,保证苏州武林的安危,共渡难关,抵御外敌。
洛寄予之所以做门主,只为统一号令,防止各派为了私立勾心斗角。
乔八爷之所以为二门主,则是为了支持洛寄予。
洛寄予虽有威望,却无势力。
乔八爷有势力,却无完全压制各派的威望。
况且,正因为洛寄予只有威望,却无势力,作为侠派的门主,各派才会放心,不必担心被吞噬。
侠派的宗旨,只为“侠”而行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洛寄予不干涉各派事物,但遇到外敌,各派必须听从号令。
各派并非无人反对。
只是,那些有反对之心的人,却没无心反对。
各派掌门都觉察到了苏州武林的不同寻常之处。
那股暗流一直在苏州武林搅动风云。
可惜,却被人识破了。
而侠派的成立,就是为了抵御这股暗流。
这股暗流不除,各派就永无宁日,或许会步了“两派”的后尘。
侠派的成立成了必然。
各派掌门也前所未有的意见统一。
初立的侠派同心同行。
侠派成立之初,各派就在苏州何处搜寻他和连显夏的踪迹。
“毒一无二”和连显夏已经两日没有外出。
“毒一无二”在沉思。
他似乎在自言自语的道:“曾长老让我毒杀了邓苍生和于沧海,却促成了侠派的成立,难道曾长老失算了?”
连显夏很不想和“毒一无二”说话。
不过,他还是必须说。
此次苏州之行,他还需要“毒一无二”的协助。
连显夏一向看不起杀毒的人,却不得不承认“毒一无二”的确令人心生畏惧。
连显夏的刀再厉害,也未必天下无敌。
可毒术则不同。
它取人性命,无声无息。
况且,“毒一无二”的下毒手段更加令人防不胜防。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下毒?
何时下毒?
毒却下了。
酒中也好,饭食也罢。
一口酒。
一口饭。
悄然无声,夺人性命。
甚至于江湖中人,有许多找他的仇人。
无论“毒一无二”毒杀了他们的兄弟,亲人,师父,总有人找“毒一无二”报仇。
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就中了毒。
死了。
所有想要杀“毒一无二”的人都死了。
后来,再也没人轻易敢找“毒一无二”报仇。
“毒一无二”的毒名更加人人惧怕。
他习武不成,练毒有术,终于成了“毒一无二”,“三更门”内曾轻视于他的人,在他面前无不谨小慎微,甚至连看他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毒一无二”很享受为人惧怕的感觉。
他再也不是那个天生的废材。
武功再高有什么用?
再高的高手中了他毒,只有死路一条。
而唯一的区别,则是他想让这人怎么死。
他用毒掌人生死。
他以毒名扬江湖。
他即是毒。
毒即是他。
渐渐的,他的踪迹更加诡异。
甚至于“三更门”的弟子也很少有人见过他的踪迹。
“毒一无二”学会了隐藏自己。
不过,他不是为了隐藏而隐藏。
人总是更加畏惧行迹诡异的人。
他飘忽不定,诡异万分的行迹更加令人闻而生畏。
“毒一无二”的毒名加之这样诡秘的行迹,江湖中甚至很少有人敢于提及他。
似乎提到了,就会大祸临头。
连显夏在“三更门”多年,曾经一刀断了他的刀。
至此,连显夏很久没见过他这个人。
三年后,连显夏才在曾卢王身边简单一个少言寡语的年轻人。
正是“毒一无二”。
不过,连显夏已经忘记了。
直到“毒一无二”开始替曾卢王毒杀“三更门”内门中不服膺于他的小派,逐渐崭露头角。
这时,连显夏终于想起了那个练剑三年,练刀三年,却一事无成,在“三更门”内被称为废材的内门弟子。
“毒一无二”练剑三年。
不成。
练刀三年。
亦不成。
练毒三年。
终成。
他终成了毒名。
连显夏有些许的惆怅。
这惆怅就这么藏在他的心里。
他不会让“毒一无二”知道。
“毒一无二”就永远也不会知道。
他在听了“毒一无二”的话,眼皮微抬。
连显夏淡然道:“你真的这么以为?”
“毒一无二”笑道:“连大侠好像对我一直有所误会?”
连显夏反问道:“我为什么我误会你?”
“毒一无二”追忆道:“当初,我练剑三年,又练刀三年,始终一事无成。我练剑三年,却败给了一个练剑三月的人。我练刀三年,被连大侠一刀击败。从此,我就突然明白了,我根本就没有习武的天分。如果不是连大侠那一刀,我一定还在苦练别的功夫。所以,我很感激连大侠那一刀,让我从此醒悟,没有将心血浪费在练武之上。”
连显夏神色古怪的道:“毒堂主,我只是看不过你那么糟蹋刀法。你练刀,却像练剑,一窍不通,我作为‘刀王’,对于你这样练刀的人,最是看不过眼。”
“毒一无二”一点怒意也无,笑道:“不管如何,是连大侠的那一刀让我醒悟,后来我离开‘三更门’,终于让我遇到了‘鬼手神医’。”
连显夏冷哼道:“毒堂主,杀人者死于被杀,用剑者死于剑,使刀者死于刀,施毒者死于毒。”
他转身而去,悠然道:“你好自为之吧。”
“毒一无二”问道:“连大侠明日的计划如何实施?”
“照计划实施。”连显夏已经走出了屋去,又回头道,“我要用我的刀,会一会他的剑,你最好不要暗中下毒。”
“毒一无二”目光闪烁。
第119章 明月照我心
洛寄予收到了拜帖。
亦或是战书。
署名:刀王。
何九接过了拜帖,交道了洛寄予的手上。
洛寄予正看着“刀王”两个字出身。
洛夫人就在身侧。
她一向不喜欢武林众人,尤其因为“洛神剑法”之名。也为洛寄予招来了很多人的嫉妒,有许多江湖中人挑战于他,妄图一战成名。
洛夫人就更加厌恶江湖中人。
她出身文人世家。
不过,洛夫人却有江湖侠女的风范。
当初,赵老爷子原本是瞧不起武林中人,洛夫人受赵家家风影响之下,自然而然也以为江湖中人都是一群草莽。
遇到洛寄予之后,在她眼中就只有一个人江湖中人是个例外。
洛夫人执意要嫁给洛寄予这个江湖中人。
赵家无一人赞同。
洛夫人离家出走。
她做了最大胆的事。
她要私奔。
洛寄予却不能这么冲动。
原本,洛隐当初作为“剑圣”鲁秋道在江湖中的唯一传承,执剑江湖,才有了“洛神剑法”的赫赫威名。
洛隐在行走江湖。
他不想洛寄予完全立于江湖之上,但并非让洛寄予一点也不在江湖显露头角。
如此,怎么传承“剑圣”一脉?
洛寄予为了兴趣洛夫人,亲自保证,除非有不得已的理由,江湖之事,绝不干涉。
他还保留了最后一点选择。
赵老爷子对洛夫人也是无可奈何,又不能真的让她做出私奔的事来,赵家恐怕要贻笑大方,颜面扫地。
是以,赵家同意了洛寄予和洛夫人的婚事。
不过,洛寄予真的就从此不问江湖之事。
只有当年“焚心圣手”的儿子孟是非一事,洛寄予见孟是非滥杀无辜,才出了手,后又被“焚心圣手”偷袭,险些丧命。这些年来,洛寄予在苏州武林,果真不问江湖之事。
哪怕“小池巷”在苏州武林横行无忌之事,许多门派请求洛寄予出山,一正苏州武林之正气,都被洛寄予婉拒。
而前些时日对“小池巷”动手,向各派发帖,剿灭“小池巷”,也是洛寄予被一再逼迫,退无可退之下的无奈之举。
经历那次洛府危机以后,洛夫人对江湖中人不再那么排斥。
但若论好感,实在欠奉。
这次成立侠派,洛寄予也是得到了洛夫人的应允。
他并非畏惧洛夫人,而是一直记得当年的承诺。
即使他迫不得已之下,在“小池巷”一事中违背了诺言,那也不过是被逼无奈。
洛夫人出乎预料的应允。
洛寄予喜出望外,道:“夫人怎么会同意?”
洛夫人白了他一眼,道:“你希望我不同意吗?”
洛寄予搓着手,干笑道:“只是又要招惹江湖里的是是非非。”
洛夫人叹道:“你毕竟是个江湖人,招惹江湖里的是是非非也是在所难免。你不去寻麻烦,麻烦却总来找你。”
洛寄予看着这位伴随他多年风雨的洛夫人,柔和而又坚定的道:“这次苏州武林怕有大的乱子发生,我们在苏州生活这么些年,我也没有为苏州武林同道做过什么,离开之前,就让我将此事了结,然后我们就找个安静的地方,再也不管什么江湖之事。”
洛夫人蹙眉道:“你不是要传承师门吗?”
洛寄予笑道:“虽然几个徒弟不争气,不过我瞧白儿这孩子天赋不错,而且我也不想他接触太多江湖的血腥,带他离开这些江湖争斗,我也好安心传他剑法。”
洛夫人眉头舒展,微笑道:“白儿很是懂事,就怕你那宝贝女儿不肯。”
洛寄予神秘莫测的道:“田田的事夫人不用担心,我自由计较。”
正是得到了洛夫人的应允,洛寄予才答应主持苏州武林,暂时做侠派的门主。
他对苏小河受伤一事已经知晓。
他还在等一个人来。
那人一定会来。
那人果然来了。
那人发了拜帖。
这就是战书。
“刀王”不会闯入洛府。
他是以“刀王”的身份来的。
他要光明正大的挑战。
洛寄予只有战。
他没有说话,但同舟共济多年的洛夫人却从他坚定的目光中读懂了他的心。
洛夫人转身向后院走去。
洛寄予心中愧疚,唤道:“夫人——”
“老爷,你要让这个‘刀王’知道咱们洛家剑法绝非浪得虚名。”洛夫人头也不回的继续走着,最后嘱咐道,“我等你。”
她不想看。
不敢看。
她相信洛寄予的剑法。
她也知道“刀王”的刀法。
剑里有“剑圣”。
刀中有“刀王”。
一个“剑圣”。
一个“刀王”。
两者总有一战。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洛夫人虽然不喜江湖人,但却嫁了江湖人。
她心里懂得江湖里的规矩。
她也听闻过“剑圣”和“刀王”的事。
“剑圣”鲁秋道曾以“破体剑气”击败“刀王”明空。
“刀王”明空以“明月照我心刀法”,成为江湖里当之无愧的“刀王”。
他以“明月照我心”挑战“雪山刀王”秦慕雪。
他只用了三刀。
“雪山刀王”秦慕雪是一个女子。
女子多使剑,很少使刀。
秦慕雪就使刀。
不是柳叶刀。
是大刀。
很大的。
刀身较宽。
刀背厚重。
刀刃陡峭。
她出生于雪山,居住在雪山,练刀在雪山。
从不曾离开雪山。
上一代“刀王”翟让偶入雪山,见到了练刀的秦慕雪。
翟让当年已有四十有六。
他的“八点刀”出神入化,在江湖里从未一败。
他带刀入江湖,以“八点刀”声震武林,从此武林中多了很多使刀的人,他们都是仰慕翟让的刀法,爱屋及乌,也爱上了刀,练起了刀法,使起了刀。
翟让见秦慕雪见刀。
刀光闪闪。
柔而不寒。
如此大的刀。
如此重的刀。
刀法却轻灵。
刀却却不冷。
翟让当时就有了试刀的心。
他多年未曾敌手,已经很少出刀。
如今见到了一个如此刀法的人,尤其是一个空灵的女子,更增加了他的好奇心。
他很想试一试这样的刀,还有这样的刀法。
他拔刀。
出刀。
败于刀。
而后,翟让离开雪山,别人在称呼他“刀王”,他便道:“受之有愧”。
别人问他原由,他遂道出了雪山之行的试刀一事。
江湖里的人深知翟让的秉性,对他所言毫不怀疑,从此便称他为“老刀王”。
明空要证明他的刀。
他要战“老刀王”。
翟让拔了刀。
他看出了明空手里的刀。
那是一把凛然的刀。
他很想试一试这刀。
他总觉得这刀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明空果真没有让他失望。
他出了一刀。
刀如月。
月照心。
——“明月照我心”。
从此,翟让封刀。
他对明空感慨道:“我果然老了,江湖从此就是你们年轻人的江湖了。”
明空淡然道:“前辈的刀法,令明空受益匪浅,多谢前辈指教。”
翟让淡然一笑,却沉思道:“当初她的刀,与你的刀,或许难分伯仲。”
明空立即问道:“谁?”
翟让道:“‘雪山刀王’。”
明空上山。
雪山。
他要与“雪山刀王”论刀。
秦慕雪却不拔刀。
明空望着这个空灵的女子,还有她手里那把和她本人反差如此之大的刀,质问道:“你为什么不拔刀?”
秦慕雪冷冽的道:“我不想拔刀。”
或许,在雪山生活久了,她整个人也像雪山一样冷。
她说话也很冷。
但冷的并不刺骨。
明空怒道:“你瞧不起我?”
秦慕雪斜睨了他一眼,道:“你一个男人,却要和我一个女子要比刀?”
明空道:“我的眼里只有刀,没有男人和女人。翟让败给了你,他又败给了我,我就要试你的刀。”
秦慕雪道:“拔刀是要见血的,试刀是要死人的。”
明空昂然道:“为刀而生,因刀而死,死而无憾。”
“好!”秦慕雪如甘甜雪水似的声音赞了一句。
她毅然拔刀。
几乎称的上笨重的刀。
使刀的却是一个轻灵的女子。
脚下是皑皑白雪。
白雪如同秦慕雪的白衣。
白如她脸蛋上吹弹可破的肌肤。
明空眯着眼。
出刀。
一刀“明月”。
一刀“照我”。
一刀“心”。
这时,已是晚间。
雪山中在白雪光芒的反射下,并没有显得漆黑。
明月在天上。
月光照下。
照的是明空。
明空心动。
刀也动。
血溅在了白雪上,星星点点,宛如绽开的梅花。
第120章 剑非剑、刀非刀
从此,江湖里只有一个“刀王”。
明空。
他的刀是明月刀。
刀法是“明月照我心”。
所有江湖里使刀的人,莫敢与其争锋。
江湖里还有一个“剑圣”。
刀与剑。
两者终有交锋。
“刀王”与“剑圣”之争。
究竟是“刀王”更胜一筹,还是“剑圣”更胜一分。
这场刀剑之争,却无人见到。
后来,有人问“刀王”,究竟是谁赢了
明空便冷漠的道“剑圣赢了,但我也没有输。”
渐渐的,江湖里开始流传,“刀王”明空输给了“剑圣”,但明空却不服输。
这个传言,或者流言,一直流传了很久。
“剑圣”鲁秋道收了三个弟子,后来却因为“破体剑气”的弊端,鲁秋道身死,责令三个弟子不得逐渐“破体剑气”。
大弟子司徒空空远走。
二弟子鬼和尚堕入空门。
三弟子洛隐在江湖里传承“剑圣”一脉。
明空只收了以为弟子夔时。
夔时早就对江湖关于明空输给了鲁秋道又不服输的流言不服已久。
他刀法大成之时,就要和洛隐一较高下。
他使的“明月照我心刀法”。
洛隐却使的“洛神剑法”。
江湖里再也没有“破体剑气”。
而后,有人问他“谁输谁赢”
夔时神色冷冽的道“剑圣的弟子没赢,我刀王的弟子也没输。”
再后来,江湖里就开始流传,“剑圣”的弟子赢了“刀王”的弟子,但“刀王”的弟子心中不服。
洛隐一再向询问的江湖中人道“刀王的弟子的确没输。”
江湖里又开始流传,“剑圣”弟子为了挽留“刀王”弟子的颜面,一再申明“刀王”的弟子没输,此番胸襟令人佩服。
洛隐听后,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致使误会加深,只好闭口不言。
“刀王”和“剑圣”由此而来。
夔时又收了一名弟子。
连显夏。
只不过,连显夏多年前突然消失在江湖上,无人知道他的踪迹,甚至生死。
很多人只听说连显夏的刀法独具一格,所有见识过他刀法的人,都曾感慨,果然不愧“刀王”一脉。
他的刀法便是“灵犀一刀”。
“灵犀一刀”却如昙花一现。
刀不见了。
人也没有了踪迹。
他却留了名。
洛寄予从苏小河得知连显夏三个字时,隐约之间,就觉得他一定回来。
连显夏果然来了。
洛寄予接了拜帖。
刀剑之争,到了他这一代,竟然避无可避。
无论他是否隐江湖。
更何况,如今他是侠派的门主。
侠派初成,作为门主,不仅是刀剑之争,也事关侠派的存亡。
他败了,侠派就败了。
江湖里都会流传侠派的笑话。
这不仅是刀剑之争。
这是侠派的正名之战。
连显夏进来了。
他去了脸上的黑布。
“刀王”一脉。
“剑圣”一脉。
两者要论高下,连显夏当然要以真面目示人。
洛寄予早就遣退了在场的所有人。
因此,见到连显夏的只有洛寄予一人。
连显夏提着他的刀,迈着悠然的步伐。
他似乎是来拜访老友的,而并非以刀会剑的。
洛寄予老远就抱拳道“连大侠造访,洛某有失远迎,还望误怪。”
连显夏的容颜已经有些老了,许是五十岁的模样。
他气色和蔼,道“洛大侠客气,连某今日叨扰了。”
洛寄予请道“请坐。”
连显夏坐下。
他和洛寄予对立而坐。
坐在了凉亭之下。
中间放着茶。
一壶茶。
两个茶杯。
茶味不浓。
很淡。
连显夏已经自顾喝了一口茶,道“好茶。”
洛寄予笑道“只不过是普通的茶叶而已。”
“不然。”连显夏微微摇头,“茶叶本无好坏,不过是品茶人的心情。连某不懂茶,不爱茶,却也知道泡茶如同使刀用剑。你的剑,我的刀,换到他人手里,就是剑,就是刀。在你我手里,剑不是剑,亦是剑,刀不是刀,亦是刀。”
洛寄予道“看来连大侠的刀法造诣已经登峰造极。”
连显夏连连摇头,道“洛大侠此言差矣。洛大侠无愧大侠之称,而连某却成不得大侠二字。”
洛寄予道“不如你我以兄想成如何”
“好极好极。”连显夏笑道,“连某入了三更门,只敢称刀王,听洛兄称大侠,实在不敢当。”
洛寄予正色道“洛某与连兄今日一见,虽然从无交集,但也看得出连兄并非传言中三更门那般行事作风。”
连显夏摆手道“此时不提也罢,连某入了三更门,不管什么原因,都是令师祖师父蒙羞。不过,江湖里一直流言蜚语,连某既然到了苏州,今日不得不前来拜会。”
洛寄予道“连兄能来,洛某三生有幸。”
他怎么不知江湖里的流言。
所谓流言,就难以属实。
但这流言对当年的“剑圣”和“刀王”并没有影响。
鲁秋道和明空对这种传言都不屑一顾。
夔时却年轻气盛,气不过这些流言,想要为师父正名。
洛隐也明白他的用意,当然不能避战。
两人私下里决斗。
结果,没人相信两人会是平手。
是以,江湖里的流言更胜。
如今,连显夏继承了“刀王”之名,却不知是何原因,缺为“三更门”卖命,依附在曾卢王手下。
他也要为师正名。
人总有不得已的选择。
他可以无视自己的声名,却不能罔顾“刀王”一脉的声誉。
洛寄予亦不在乎江湖里的流言。
连显夏要正名。
洛寄予便不能避。
尤其,在侠派成立的当下。
这即是令连显夏为“刀王”一脉正名,也是为侠派今后能否屹立在武林之中。
连显夏又喝了一口茶,道“看来连某只是一个使刀的粗人,还是喝不惯这茶。如果有酒便好了。”
他霍地站起,道“此处无酒,连某又不善言辞,就让我先试一试洛兄的剑吧。”
洛寄予提剑而起,道“连兄有命,但敢不从。”
连显夏抽出了刀。
他摸着刀身,道“连某不才,不敢使师父教的刀法,就让我以灵异一刀,会一会你的洛神剑法。”
第121章 灵犀一刀
连显夏抽出了刀。
洛寄予亦拔出了剑。
刀不动。
剑不动。
刀一动。
剑亦动。
刀动。
刀无杀气。
刀无刀光。
只有刀。
——劈刀。
这一刀看似太平凡。
可“刀王”手里的刀却不平凡。
连显夏没有去看洛寄予。
他只是劈刀。
劈的不是洛寄予。
劈的是眼前的空。
劈开这一片空。
——劈空。
刀劈空了。
洛寄予撩剑。
剑光很美。
“洛神剑法”本身就美。
剑一动,就是美。
撩出了一道美丽的剑光。
剑光没有触及到刀。
洛寄予同时转身。
后退。
退了半步。
刀就劈空了。
连显夏再劈。
又一次劈刀。
刀仍无杀气。
刀有刀光。
劈出的是刀。
亦是刀光。
洛寄予依然撩剑。
撩起更美的剑光。
他依然退。
退了一步。
刀光劈空。
落空。
落空的刀再劈。
刀还是没有杀气。
刀不仅有刀光。
还有刀气。
劈出的正是刀气。
刀气破空。
撕空。
裂空。
猎猎风响。
风吹动了洛寄予的衣袍。
洛寄予先退。
再撩剑。
剑光绚丽。
绚晕了眼。
绚了刀光。
晕了刀气。
刀又空。
刀好空。
落空的刀的人也空。
连显夏抬起了眼皮。
他没有看。
而是望了洛寄予一眼。
如此近在咫尺的距离,他的眼光看过去,就是望。
如同望一个遥远的人。
——什么人?
或物。
——什么物?
或事。
——什么事?
抑或追忆。
——什么样的追忆?
他再次劈刀。
但是刀还是刀,已经是第三次劈刀,却不是先前那般劈刀。
他劈了两次刀。
一次只有刀。
一次有刀光,又有刀气。
但少了一样。
——刀法。
他为劈而劈。
手里是刀,就是劈刀。
手里有剑,就是劈剑。
手里无刀无剑,就是劈掌。
连显夏手中握刀,劈了刀,却没有使刀法。
洛寄予却已经使出了剑法。
——“洛神剑法”。
果然是“刀王”。
不愧是“刀王”。
他若用了刀法,又会是什么样的一刀?
洛寄予很好奇。
很新奇。
很心动。
他很久没有这种感觉。
他迫不及待的要见识一下连显夏的刀法。
其实,这两刀很快。
刀法来的一定也快。
可洛寄予依然觉得迫不及待。
这第三刀正来了。
刀法来了。
这一刀劈出。
有刀光。
有刀气。
有刀法。
劈刀之法。
连显夏这才真正使出了“刀王”对于刀法的领悟。
当刀光、刀气、刀法交织在一起,洛寄予不再退。
他还是在撩剑。
同样的动作。
同样的剑。
同样的剑光。
剑光炸裂。
裂出了无数的光。
刺眼。
夺目。
炫耀。
刀剑并未相交。
洛寄予未退。
连显夏亦未进。
空中传来“滋”的声响。
洛寄予的衣袍裂了。
不知是那刀光,还是刀气,或者是刀法所致。
连显夏的鬓角飘落一缕头发。
那是他的白发。
多年前的江湖岁月,多少江湖人熬白了青丝,成了白发。
连显夏看着他的白发落地,忽然就不由得叹了一声。
他老了。
江湖还是那个江湖,他不再是从前的他。
即使他仍是“刀王”。
“刀王”也老了。
他赞道:“好剑法,洛兄手下留情了。”
洛寄予听了他的叹息,也不由得略微失神,道:“多谢连兄刀下留情。”
他的剑光撩到了连显夏的白发。
他本可以撩到连显夏的脖颈。
而连显夏的刀法却破了他的衣袍。
他本可以破了洛寄予的胸腹。
两人其实不想做生死搏杀。
不过,两人同样没有选择。
连显夏从来到苏州那一刻起,就必须完成曾卢王交代的事。
这不仅仅是刀剑之争。
洛寄予作为侠派门主,更没有退后的余地。
他隐居多年,自从答应了做侠派门主,就彻底踏进了江湖。
不管他以后隐居之后如何,此时此刻人在江湖,就避不了江湖里应有的一切。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言易。
行难。
听易。
知难。
不是他们两人这样经历过,或者是见到过,此时又正处在这种境地,只会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发出浅薄的感慨。
太浅。
太空。
太流于表面。
洛寄予不知道连显夏作为一代“刀王”,为什么会加入了“三更门”,为曾卢王卖命。
而连显夏也能体会洛寄予的无奈。
他早就知道洛寄予在江湖里的为人。
但这次苏州危机,洛寄予终究不能再避。
苏州武林不许。
“洛神剑法”的名号不许。
“剑圣”一脉的传承不许。
洛寄予本人的心,同样不许。
两人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所以,谁也不想伤了谁。
人虽有心。
刀剑无言。
人有情。
刀剑无情。
江湖有义。
刀剑无义。
人无杀人心。
刀剑却杀人。
连显夏朗声道:“洛兄,你的剑法已登峰造极,我们一刀一剑一时半刻难分胜负。”
洛寄予笑道:“不如我们就一剑一刀论输赢。”
“好!”连显夏喝道。
他目光凝视着洛寄予。
刀身反转。
他又要出刀。
只有一刀。
——“灵犀一刀”。
心随意动。
意随刀动。
连显夏成了刀。
或许,是刀成了人。
他是“刀王”。
他有战意。
他要为“刀王”正名。
刀懂他的心。
他解刀的意。
刀本是人使的,当刀反客为主,连显夏的眼睛中只有一种光。
——不是眼光。
——那是刀光。
刀使出了刀。
而不是连显夏在使刀。
——刀随刀心。
——刀从刀意。
当人心和刀意想通,这就是“灵犀一刀”。
洛寄予看到了刀,眼中再也没有连显夏这个人。
他的眼中只有刀。
——刀来了。
刀即将吻到他的人。
他挥剑。
剑尖有一点光。
光芒流转剑身。
剑身里射出了炫彩的光。
——那是剑气。
绚丽多姿的剑气。
剑气毫无杀气。
仿佛不是杀人,只是为了让人欣赏它的美。
如洛神之美。
不论它多美,来的是刀。
是刀。
不是人。
——刀不解其意。
——刀不懂美意。
它眼中没有美。
刀是杀人的。
刀要杀人!
——杀洛寄予。
连显夏已经控制不了这刀。
而洛寄予也控制不住手里的剑。
——它们都要杀人。
刀已经穿透了剑光。
多美的剑光也抵不住它的杀意。
脆响。
刀断。
刀断剑未断。
剑已经听了。
血腥未见。
人未死。
洛寄予微微失神。
连显夏额头见汗,道:“连某输了。”
他以一种无悲无喜的眼神看着洛寄予,随之转身而去。
“刀王”走了。
——败走。
洛寄予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视线里。
洛寄予看看手里的剑,面无表情的将剑丢了。
剑是剑客的命。
剑客视剑如命。
他竟然把剑丢了。
就这么丢在地上。
第122章 无中生有的刀
苏小河等待已久。
洛大小姐从何九处得知“刀王”的到来。
何九忐忑的道:“你去请苏公子来,就说连显夏过府。”
洛大小姐问道:“我让大方他们都来吧?”
何九正色道:“你让苏公子来就好,方公子有要事。”
洛大小姐从何九的脸色中看了异样的东西,惴惴不安的道:“师父,‘刀王’很厉害吗?”
何九安慰道:“‘刀王’再厉害,还能比得过‘剑圣’吗?你爹可是‘剑圣’一脉,相比‘刀王’丝毫也不逊色。你快去吧。”
“哦。”洛大小姐立即前往如意楼。
她的“浮光掠影”已经高出了何九一筹。
何九让她去报信,一是放心不下,怕“刀王”此来会有阴谋,二则也是想支开洛大小姐,让她更为安全。
洛大小姐离开以后,何九神色更加忧虑。
“剑圣”一脉和“刀王”一脉的是是非非,他心里一清二楚。
“刀王”既然来了,就一定不能善了。
听到连显夏三个字,苏小河立即来了。
这时,连显夏刚出府。
他就看到了苏小河。
他笑问道:“你在等我?”
苏小河摇头道:“我只是刚到。”
他又追问道:“前辈就是‘刀王’?”
连显夏微笑道:“我何德何能敢以‘刀王’称之,不过是众人抬举,又得到了祖师余荫罢了。”
他笑问道:“我曾经要杀你,你今日来想要做什么?”
苏小河道:“我侥幸没死,只想知道‘刀王’前辈为什么要杀我?”
连显夏道:“我说过,我只是奉命行事。而且,我杀人只杀一次,你竟然安然无恙,杀你的命令也就和我再没关系。”
苏小河眉宇激昂,手指触碰到了剑柄,道:“晚辈很想领教一番‘刀王’的刀。”
连显夏悠然道:“我也很想会一会你的剑。”
苏小河却将剑放在,道:“前辈手中没刀,晚辈也不用剑。”
连显夏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道:“‘小寒山派’的果然骄傲。”
苏小河眉头一挑。
连显夏神色疑虑,有些好奇的道:“你好像不知道‘小寒派’?”
苏小河抱拳道:“晚辈向前辈讨教,还望前辈还能解晚辈的疑惑。”
他心中早有疑虑。
洛寄予明明知道“小寒山派”,却不愿多言。
连显夏当初杀他时,并没有那么重的杀气。
苏小河总觉得连显夏根本就无心杀人。
直到七变公子听到连显夏说想在会一会“小寒山”的剑,并告诉了苏小河,苏小河心里的疑虑更重了。
他低估了自身师承。
但是,方惊梦却不知道“小寒山派”。
七变公子听了也没有异样。
只有洛寄予和连显夏知道“小寒山派”。
一个“剑圣”一脉。
一个“刀王”一脉。
“小寒山派”一定出乎苏小河的预料。
他很好奇。
尤其,方惊梦曾告诉他,有人要杀他。
那时,苏小河刚到苏州,“小池巷”还没有覆灭,他也只有顾忌禅一个勉强称得上仇人的人。
可要“三更门”杀他的并非顾忌禅。
当“小池巷”覆灭,顾忌禅也身死,方惊梦又告诉他“三更门”撤销了对他的刺杀。
如今,“三更门”又要杀他。
还是曾卢王派连显夏杀他。
连显夏既然知道“小寒山派”,或许也知道是什么人,一心想要杀他这样一个初入江湖的人。
连显夏却告诉他不知道。
苏小河相信连显夏的回答。
不论一代“刀王”为什么成了曾卢王的人,都没有任何必要对苏小河撒谎。
“刀王”有“刀王”的骄傲。
不过,既然连显夏知道“小寒山派”,苏小河想要解开师承之谜,也只有通过连显夏。
所以,当洛大小姐告诉他连显夏来了,他就立即奔向这里。
他看到连显夏从洛府出来,手中没了刀。
连显夏败了。
“刀王”一脉败于“剑圣”一脉。
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败意。
苏小河明知连显夏要奉命杀他,还是要来。
他不知连显夏的此来的用意。
目的。
或者阴谋。
他只要解惑。
连显夏却摇头道:“你师父既然把剑给了你,却没有告诉你关于‘小寒山派’的事,我也不会告诉什么。不过,上次有‘毒一无二’插手,让我很不尽兴,这次我一定要好好领教一下‘小寒山派’传人的武功。”
他正色道:“你最好还是用你的剑。”
苏小河执意道:“前辈不用刀,晚辈也不想用剑。”
连显夏有些莫测的道:“那就别怪我沾了你的便宜。”
他起手。
右手。
——不是掌。
意动。
——刀意。
手动。
——手刀。
明明没有刀。
连显夏以手代刀。
使的是刀法。
苏小河却忽然感受到了刀。
——无中生有的的刀!
苏小河则以掌作剑。
——掌剑。
使的是“小寒山二十四掌法”。
“小寒山二十四掌”和“小寒山二十四剑”皆从二十四节气而来。
掌法使的就是剑法。
掌中自有剑意。
手中无剑的苏小河一连使了三掌。
一掌又分三式。
——立春。
立春分三候:
一候东风解冻,二候蜇虫始振,三候鱼陟负冰。
——雨水。
雨水分三候:
一候獭祭鱼;二候鸿雁来;三候草木萌劝。
——惊蛰。
惊蛰分三候:
一候桃始华;二候仓庚(黄鹂)鸣;三候鹰化为鸠。
而方才,连显夏只是起掌。
这时,连显夏劈掌。
掌中有刀。
——劈刀。
——刀意。
他已经练成了刀意。
这刀意却绝非苏小河掌法中的剑意可比拟。
这刀意可杀人。
刀意比刀更利。
刀意劈掌苏小河的胸膛。
苏小河手中化了三式。
一式东风解冻。
——刀意不再那么浓。
二式蜇虫始振。
——苏小河眼光凛然。
三式陟负冰。
——掌中的剑意再破刀意。
连显夏的的手刀已经进了一寸。
刀意不破。
苏小河再变三式。
一式獭祭鱼。
二式鸿雁来。
三式草木萌劝。
这三式变的很快,苏小河破不了他的刀意,便意在截断连显夏的掌。
他的掌式变的那么快,却碍于刀意,无处下手。
手刀又进一寸。
还差一寸,又到了苏小河的胸。
他不退。
不避。
不让。
苏小河反进。
手刀贴在了他的衣襟。
连显夏微微色变,眼角一缩。
苏小河已经又变掌式。
一式桃始华。
二式仓庚鸣。
三式鹰化为鸠。
他右掌截手刀,左掌取连显夏右腋下。
连显夏变招。
手刀变劈为扫。
苏小河的右掌就截了个空,左掌还没碰到连显夏的右腋下。
手刀切过他的胸。
他能感受到手刀上的刀意。
刀意只轻轻掠过。
连显夏低声道:“想要知道‘小寒山派’,下次再会,如果有缘,我一定会告诉你。”
那低语清晰无比。
低语渐远。
连显夏已经飞掠而去。
苏小河的胸前还残留着刀意。
他试过洛寄予的剑法,却因为洛大小姐的闯入戛然而止。
那已经足够了。
他又体会到了连显夏的刀意。
是以,苏小河忽然明白了。
洛寄予败了。
第123章 突来的人影
雅居阁多了一些人。
一些行人。
这些行人总是来来回回在四处走动,却绝不会远离此地。
这是两批人。
一批是石化雨的“无法无天”部队。
另一批则是苏州“三更门”淡然石化雨,投靠于邬剑的人。
方惊梦今日和邬剑有要事商讨。
他终于答应和邬剑联手对抗曾卢王。
是以,为表合作的诚心,石化雨并没有对淡然他的那些人怎么样。
邬剑曾神色冷冽的对石化雨道:“你不必顾及我,我最恨叛徒,他们能背叛你,也能背叛我。你要处以门规,我不会有任何异议。”
不过,石化雨却没有对那些人动手。
他就知道什么人会背叛自己,什么人一直忠于自己。
他在用那些心存二心的人,转移别有用心者的注意。
石化雨将他们丢给了邬剑。
邬剑只有接受。
他派他们在雅居阁在巡视。
不过,这些人在包越的同龄下,一直游走在雅居阁外围。
若是“无法无天”都无法阻止有人前来捣乱,那么包越这些人又能怎么样?
包越心里很明白,邬剑让他带人巡视,只不过为了安抚投靠于他的这些人的心。
邬剑和方惊梦联手,这些人人人自危。
包越心头更加冷汗渗渗。
前几日,那些曾经联手反派的于石化雨的人,忧心忡忡的前来找他商议。
他们的感官很敏锐,一直注意些邬剑的一举一动。
毕竟,他们投靠于邬剑,邬剑的成败事关他们的生死。
邬剑在雅居阁会见方惊梦。
他们心头压制。
方惊梦从雅居阁安然无恙的出来了。
他们大惊。
邬剑接下来依然没有丝毫行动。
他们骇然。
他们一起来找包越。
“三三两两”不会理他们,他们只有抱期望于包越。
包越冷静对视他们,淡然道:“把心放进肚子里,邬香主自有他的用意。”
有人小心的道:“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石化雨又有‘无法无天’在手,他想要铲除咱们,咱们可是毫无还手之力啊。”
其他人也不安的附和:“对啊,邬香主好像要和‘一语成谶’联手,当初石化雨和他关系最为紧密,石化雨又帮他假死,脱离咱们‘三更门’。这次‘三更门’发生大事,邬香主怕是为了‘一语成谶’而来,我们都低估了他,原以为石化雨才是绊脚石,结果‘一语成谶’才是可怕的杀人刀。”
这些人最会揣摩他们心思,一切都被他们猜测的七七八八。
包越眼见这些人竟然如此惊慌,心里极其失望。
他又不能表露出来。
石化雨已经安然无恙,又有“无法无天”在手,想杀的第一个人一定是他包越。
包越深知怎么样才能保命。
邬剑既然要和方惊梦联手,但他们这些人又投靠于邬剑。
那么,包越随时处于被舍弃的边缘。
邬剑为表诚意,一定舍弃他们,让石化雨出气,以他们的人头祭刀。
不过,如此一来,邬剑的声誉怕是要有损。
邬剑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一个有野心的做事可以不择手段,但又必须有所顾忌。
他不能令投靠于他的人寒心。
包越将邬剑欲擒故纵的心思揣摩的清楚,所以他才能够表现的如此从容不迫。
他当时神秘莫测的道:“你们不想死,我也不想死。如果大家都不想死,就好好回去等着,我保证大家能够安然无恙。”
所有人将信将疑。
包越突然怒道:“怎么?事情到了这地步,包某还不是被耍了。那又能怎么样,邬剑还需要我们,他不能寒了我们的心。”
他冷冽的目光扫过众人,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邬剑打的什么心思,他要联手石化雨,拉拢势力和曾字派争锋。他若要舍弃了我们,看着石化雨将我们处决,就不怕寒了手下的心,到时候还有什么人敢为他卖命?”
随即,他语气又缓和了许多,道:“大家先回去,我保证无事。”
众人也是暂时没有主意,又听包越所言极是,就各自回去。
果然,一切如包越所料。
众人这下安了心,更是一切归包越统领。
他远远的看着雅居阁,抱紧了怀里的刀。
刀冷。
心冷。
他的眼光也冷。
只不过他眼中的冷意隐藏的很好,谁也没有发现。
远处突然出现一个人。
一个突来的人影。
眨眼之间,这人影已至。
那道人影冲破了外围巡视的包越等人。
而后,这人影继续往里冲。
冲向雅居阁。
“无法无天”立即行动。
他们整齐划一。
老妪。
粗衣妇人。
大家小姐。
风流公子。
低眉顺眼的小丫鬟。
甚至于墙角躺着的乞丐。
他们一起拔刀出隐藏的兵器。
“无法无天”围住了这人影。
那人手中空空如也。
只有手。
还有手刀。
他以手作刀。
这人正是连显夏。
他和苏小河交手之后,一路直奔雅居阁而来。
昨日他就得到了邬剑和方惊梦在此商议大事。
他要来杀人。
杀谁?
——邬剑?
——方惊梦?
抑或两者皆杀?
他就这么只身一人而来。
这时的连显夏和洛寄予论过了剑,又与苏小河交过了手,但他依然脸色潮红。
他正值心中刀意激荡。
此时不杀人,更待何时?
是以,连显夏一刻也未停息,直奔而来。
他的手刀之下,立即有人倒地。
毙命。
连显夏手刀之下绝不容情。
即使“无法无天”,也无人可以阻他一阻,拦他一拦。
他大步前行。
他每走一步,就有“无法无天”围剿过来。
他便手起手落。
手刀之下,无一合之敌。
可“无法无天”却悍不畏死。
而包越一行人却畏而却步。
连显夏被这些人阻挠的不胜其烦,拔身而起,向着雅居阁掠去。
他人到半途,在屋檐上一点,立即飞起,跃到了雅居阁顶层。
他立在屋顶之上,俯视着楼下的众人。
“无法无天”重在合击之术,不畏生死,却没有人身怀这么高妙的轻功。
他们竟然在楼下将雅居阁重重包围,并没有任何人进入雅居阁一步。
石化雨早就有令,今日若遇到来者不善之人,立即将其格杀。
但是,雅居阁内,绝不许踏入一步。
“无法无天”一向明令禁止,从未有任何违背。
第124章 我们
破。
屋顶已破。
瓦砾掉落。
人也掉落。
只不过,掉落的人人影不偏不倚,就这么进了雅居阁。
他掉进了屋里。
屋里的人早在这人尚未掉落时就已经散开。
连显夏脚下踩着瓦砾,目光扫过眼前的几人。
方惊梦。
邬剑。
单三三。
梁两两。
这四人一点也不惊讶他的到来。
连显夏心中一动,笑道:“你们已经等了很久。”
邬剑桀骜的道:“也不算太久。”
连显夏朗声道:“那就看看你们能不能杀了我。”
这四人的确等待已久。
方惊梦要和邬剑商议大事,故意放出风声。
曾卢王不可能对苏州“三更门”一点势力也没有渗透。
他早就安排了眼线。
方惊梦决定要和邬剑联手。
邬剑故意对对着单三三和梁两两道:“只要我们和他联手,有了‘暗棋’,我们就多了三分胜算。”
单三三小声道:“属下觉得怕是不会那么简单。”
邬剑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惊讶道:“单三说说看。”
他知道单三三一向不怎么喜欢动脑筋,更喜欢行事颇有果决,亦或叫冲动,莽撞。
单三三突然这么说,当然令他很好奇。
单三三郑重的道:“苏州‘三更门’一直都不是铁板一块,其实属下觉得石化雨这是故意为之,他就是邢宗放在这里的一枚重要的一步棋。包越他们背叛了石化雨,但‘无法无天’还是在石化雨手里,他依然对苏州‘三更门’的众人有杀伐之权,谁也挡不住他。
曾卢王也不可小觑,他不会放任邢宗安排的这步棋俯瞰苏州局势,一定也有所准备。我们的一举一动,或许就在曾卢王的监视之下。”
邬剑眼中流露出赞赏之意。
他这次没有吝啬自己的赞赏之情。
单三三这番话的确令他惊喜。
往日里,若有什么计策商讨,邬剑只会询问梁两两的所思所想,对单三三一向忽略。
毕竟,单三三执行他的命令从无遗漏,但对于指定计策一直喜欢直来直去。
而梁两两更擅长计谋。
久而久之,邬剑就下意识的和梁两两商讨,更多的是让单三三执行。
现如今,单三三突然间有些意想不到的转变,令他确实惊喜。
单三三和梁两两是他手中的两大助力,若是单三三也能逐渐领会谋略的好处,并且也懂得谋略,邬剑自身会轻松很多。
邬剑含笑问道:“单三,你说说看?”
单三三边思索边道:“如果属下所料不差,这次点苍派和沧海派他们的掌门被害,一定是‘毒一无二’下的手。此人虽然不精通武功,但毒术防不胜防,他这是要引起苏州大乱,搅动苏州武林和苏州‘三更门’发生冲突。
一旦冲突起来,无论谁胜谁负,苏州‘三更门’从此怕是在苏州再也没有立足之地,邢宗的安排就落了空。曾卢王却没有费一兵一卒,就铲除了石化雨这支敌人。”
邬剑追问道:“还有吗?”
单三三想了想,道:“应该没了。”
邬剑已经很是满意,对梁两两道:“梁二,你觉得呢?”
梁两两道:“单三还遗漏了一点。”
单三三问道:“哪一点。”
梁两两指了他,又指了指邬剑,最后指着自己,道:“我们。”
单三三不解其意,茫然道:“我们?”
梁两两肯定的道:“就是我们。”
单三三怒道:“你个梁二,就喜欢卖关子,就不能一口气说出来。”
“那我就慢慢说给你听。”梁两两先看了邬剑一眼。
邬剑点头。
梁两两才继续道:“‘毒一无二’是‘三更门’的人,石化雨是,方惊梦虽然想退出‘三更门’,但有邢宗的托付,他还是‘三更门’的人。
‘毒一无二’毒杀了苏州两大门派的掌门,苏州武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洛神剑法’的洛大侠和八桥帮的乔八爷一起主持大局,成立了侠派。
平时苏州武林从不关心苏州武林之外的事,偏安一隅,却又内斗不止。据我所知,当初苏州武林还有一个‘小池巷’,里面全是一些三教九流,顾家父子善于手段,但江湖里的人,只有手段却远远不够。
不过,在苏州武林这里,就已经完全足够。‘小池巷’并没有什么高手,就已经压的苏州各派抬不起头。五六年前,顾风离世,苏州各派以为找到了好时机,一起围攻‘小池巷’,却不料被突然出现的高手击杀了二十多名各派的高手,各派就人心大乱,被顾忌禅度过了危机。
此后,顾忌禅又狐假虎威,与苏州衙门的关系模糊不清,借助衙门的名头狐假虎威,开始首付各派,甚至连点苍派和沧海派也不得不服膺于他,只有性情爆裂的乔八爷的八桥帮拒不服从。”
他最后道:“这就是苏州武林。”
单三三见他不说了,不由急了,道:“你说了这么多,都是苏州武林各派的事。”
邬剑悠然道:“单三,苏州武林经历了这么多,看似他们缺乏血性,但江湖中人如果没有血性,怎么还会在江湖里闯荡。
洛寄予威望甚重,他对苏州武林的一切都视而不见,从不插手,这让各派怎么去想?是否他已经和‘小池巷’暗中联手?寻常的江湖人或许不会考虑这么多,但是各派掌门谁不会考虑到这一层。
顾家父子当年也是看清了洛寄予无心江湖事,才敢在苏州武林里颐指气使,力压各派的一头。
不过,‘小池巷’不知怎么回事,却走错一步棋。兴许是顾忌禅太年轻气盛。本来,我对此人还有结识之心。他能够在‘小池巷’遇到危机之时,度过难关,又再次让点苍派和沧海派在他手下听命,一定有了不得的手段。”
说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叹道:“不过可惜,最后却非要得罪洛寄予,又惹上了方惊梦,苏州又来了一个武功不凡得苏小河。他全是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单三三更加迷茫。
不过,他却听的很认真。
他懒于想那些计策,专注于练剑。
因为,他曾爱书。
——史书。
谋臣的结局都不太美好。
他要做一个“武将”。
有勇无谋。
那么,邬剑如此桀骜,他既不会抢了邬剑的风头,也不会令邬剑排除异己之后,对他会有所猜忌。
这几乎成了他一种条件反射。
或许,他心里明白。
或许,他依然不懂。
他只要静静地听着。
第125章 反杀
梁两两慢条斯理的向他解释道:“苏州武林经历了太多风雨,又逢两大门派掌门被害,必然又惊又怒,人人都想自保,又没有自保的能力。
洛寄予这时挺身而出,成立侠派,各派毫无异议,就是很想有人能够抗起整合苏州武林的大任。侠派成立,各派为了自己的生死存亡,必然铁板一块,只要洛寄予一声令下,无所不从。
毒杀两大掌门的是‘毒一无二’,他的踪迹可不是这么好找的,但是‘三更门’在此处的势力想要查个一清二楚,并非难事。
但是,侠派只要有人想要灭了苏州‘三更门’的势力,整个侠派一定人人赞同。石化雨和方惊梦或许可以安然身退,却没了根基。
至于我们也是‘三更门’的人,侠派还会好好的调查‘三更门’内的派系之别,一一甄别,只对曾卢王的曾字派势力下手,就会放过我们吗?”
邬剑神色微冷,道:“曾卢王这是一石二鸟,他原本是想坐山观虎斗,看我们和方惊梦他们斗个死活。毕竟,邢宗留下的‘暗棋’没人清楚怎么回事,但一定不可等闲视之。
这个老狐狸也早有准备,防止我们联手方惊梦对付他,他就让‘毒一无二’毒杀两大掌门,制造混乱,将苏州武林的怒火引到‘三更门’身上。再将我们的身份泄露出去,借助侠派的手,将我们一一诛杀。”
单三三吸了口凉气,道:“曾卢王这是不非一兵一卒,就将我们和方惊梦一网打尽。”
邬剑冷道:“苏州‘三更门’的存亡他才不会在乎,他要的是整个‘三更门’,牺牲掉苏州‘三更门’,他也不怕门里对他会有芥蒂,大可将这脏水泼到我们身上。”
他在心里也不由得叹息。
这次苏州之行,他也是铤而走险。
但是,这风险不得不冒。
邢宗无论还是否或者,这都不重要。
“三更门”变局已起,就是杀戮之始。
他的势力大多在外门,尤其不擅长刀剑拼杀。想要在这场杀戮中笑到最后,就只有来苏州搏一搏。
他要搏。
他要拼。
胜则生。
败则亡。
当他知道“毒一无二”毒杀了点苍派和沧海派的两个掌门,他也知道不仅仅只有“毒一无二”来了。
他自有他的消息来源。
从他出发之时,外门弟子就在监视曾字派的一举一动。
曾卢王身边形影不离的那个蒙面人消失了。
邬剑留了意。
他猜得到那个人来做什么。
而且,他也查到了蛛丝马迹。
虽然尚未得到印证,那人一定就是“刀王”。
邬剑桀骜。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剑法与“刀王”相比差了多少。
是以,当方惊梦有了联手之意,邬剑就提出一个要求。
邬剑亲自去了如意楼。
方惊梦让其他人都出去了。
只有他。
还有邬剑。
除了前几日在雅居阁内的谈判,两个人这是第二次。
每次邬剑都会派梁两两来如意楼。
有时则是单三三。
“三三两两”不论谁来如意楼,都遵守邬剑的吩咐。
他们绝不踏入如意楼一步。
方惊梦即使答应联手,但是双方依然各有敌意。
方惊梦依然心存戒备。
邬剑也知道方惊梦一定明白这只是暂且联手,待解决了曾字派的威胁,或许就是两人拔剑相向之际。
邬剑不许“三三两两”触动如意楼里任何人敏感的神经。
单三三不会考虑太多,他只奉命行事。
梁两两看的通透,当然也不会令如意楼心生戒心。
这次,邬剑亲自前来,而且进了如意楼。
方惊梦知道他一定有事。
而且是要事。
大事。
邬剑直明来意,道:“在对付曾字派之前,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方惊梦简洁而又了当的问道:“谁?”
“‘刀王’。”邬剑面无表情,眼光去有些寒。
方惊梦又问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邬剑坦然承认,答道:“是”。
一个桀骜的人,让他自认不如他人很难。
邬剑却一点也没有犹豫。
所以,他不仅桀骜,而且可怕。
方惊梦好整以暇的道:“你要我帮你杀了他?”
邬剑却摇头道:“不。”
方惊梦微微扬眉,道:“怎么说?”
邬剑目光纹丝不动,一瞬不瞬的看着方惊梦,道:“是你和我一定要杀他。”
方惊梦心中了然,漫不经心似的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他就是曾卢王身边的贴身高手,在‘三更门’里从未以真面目示人。”
邬剑面色从容。
心不从容。
他心惊。
一直以来,他从未轻视方惊梦。
但从方惊梦的这番话来看,他还是低估了他。
方惊梦一直以来都远离“三更门”的争斗,邬剑以为他并不太了解“三更门”的情形。
如今看来,邬剑知道自己的猜想错了。
他也想到这是石化雨告诉方惊梦的。
不过,石化雨就是邢宗放在苏州“三更门”的关键之人,和方惊梦关系非同寻常,他自然鼎力支持方惊梦。
是方惊梦也罢,石化雨也罢。
邬剑明白方惊梦这番话的深意。
方惊梦一方知道的东西绝不比他邬剑少。
这是方惊梦的筹码。
也是合作的底气。
这让邬剑要慎重。
方惊梦在警示他。
邬剑接受了警示。
有时,话不必太明。
太明,就太敏感。
尤其两个暂时合作的敌人。
邬剑点了点头。
方惊梦继续道:“苏州武林已经出了事,两个掌门被毒杀,曾字派这是要搅动大乱,借助苏州武林的各派铲除你我。”
邬剑心里更惊了。
方惊梦所言和他的猜测如出一辙。
只听方惊梦道:“他派‘刀王’来,舍得让‘刀王’离开他,必然有大事。”
邬剑立即开口道:“他要以防万一,如果出了偏差,就让‘刀王’出手。”
方惊梦目光直视他。
邬剑声音低沉的道:“不是杀你,就一定是杀我。”
言毕,他方在心里舒了口气。
这句话他必须说。
若是任由方惊梦说出他的推断,邬剑只会越来越被动。
这场合作之中,双方本就各怀心思。
方惊梦在一点一滴的抛出他的底牌。
而且,他的底牌看似不着边际,却令邬剑更加慎重对待。
这次曾字派意图借助苏州武林各派铲除邬剑和方惊梦。
但是,侠派却毫无动静。
这源于一个人。
——“洛神剑法”洛大侠。
洛寄予不许各派轻举妄动。
其中还牵涉另外一个人。
——苏小河。
苏小河是方惊梦的兄弟。
邬剑对苏州武林前段时间的所发生的事一清二楚。
方惊梦处于一个很奇妙的位置。
他和苏州武林关系隐晦。
“小池巷”的覆灭与他有关。
所以,洛寄予将这些向各派掌门都一一告知,但不许各派掌门外传。
而且,洛寄予也将“三更门”内的巨变,以及“三更门”的各派争斗一一表述。
各派当然会选择坐山观虎斗。
而且,对曾字派暗恨不已。
曾字派的如意算盘打破了。
是以,方惊梦和石化雨安然无恙。
邬剑亦没有收到侠派的威胁。
但是,侠派却是他潜在的威胁。
侠派几乎是现在方惊梦一方。
曾字派与侠派有了怨,结了仇。
侠派必然要报仇。
若是以往的苏州武林,怕是对曾字派的险恶用心视而不见。
但如今已经完全不同。
有了洛寄予坐镇,乔八爷鼎力支持,侠派中各派一心。
曾字派的这个仇,一定会报的。
因此,侠派反而成了方惊梦的助力。
邬剑必须重新审视方惊梦。
方惊梦一语道破邬剑的用意,道:“我们就在一起商讨怎么对付曾字派,他一定会来。”
邬剑笑道:“我们就将他杀了。”
第126章 魂归梦里人
单三三只有一种感觉。
——惊惧。
他忘了他的剑。
虽然他在使剑。
他不知道去使剑。
使剑只是一种本能。
但他没有使剑的心。
只有惊惧。
他怎能不惊惧。
连显夏先取的就是他。
手刀扬起。
刀意纵横。
还有杀气。
无论是和洛寄予论剑,还是和苏小河交手,连显夏手中只有刀意,却无杀气。
而今,却有杀气。
他没有刀。
只有手刀。
手是无光。
刀光也不见了。
因而,他的手刀更加令人难以提防。
光是一种惊醒。
光令人警觉。
无光的手刀,失去了明显的威胁。
但更加可怕。
在场的四人都知道,连显夏此来的目的,不是方惊梦,就是邬剑。
可是,他们却选择四人再此等待连显夏的到来。
外面那些人,只不过是做个样子,看似小心提防,实则故作戒备,防止连显夏看出破绽。
要杀连显夏,一代“刀王”,他们四人若是不成,其余也只能是送死。
是以,石化雨严令“无法无天”在连显夏来时,只负责截杀,待他入瓮之后,一切就有方惊梦四人应对。
不过,这时四人从连显夏扬起的手刀才感觉到,连显夏根本就不在乎什么破绽。
这是针对他的杀局。
他心甘情愿入局。
因为,以他的手刀而论,“刀王”的厉害之处,无人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他轻描淡写的一记手刀劈出,暗含了刀法,蕴涵了刀意,裹卷着杀气。
刀法。
刀意。
杀气。
三者直奔单三三而去。
这实在出乎四人的预料。
单三三已经被刀意伤到了心神。
他忘记了剑。
也不知剑招。
就只剩下本能拔剑。
挥剑。
这样的剑,怎么会有威力。
梁两两不在连显夏的手刀之下,他的心神虽然也被震慑,但看到单三三遇险,他的心很急。
“三”不离“两”。
“两”不离“三”。
绝非说说而已。
他们原本是为了监视和保护邬剑,后来缺为邬剑所用,但邬剑手里又没有什么合适的人手,很多要事都由他们两人负责。
他们也共同面对了很多凶险。
同生共死过的人,当然有些非同一般的情感。
他心急。
剑更急。
他的剑已出。
——快剑。
快到没了剑影。
只有剑光。
一片剑光。
梁两两极力救援单三三,邬剑当然也动了。
他拔出了“泣血剑”。
剑身是红的。
如血的红。
剑化作了红光。
邬剑势必要救单三三。
不仅单三三是他麾下“三三两两”之一,更是他不能落了气势。
今日就算杀了连显夏,却令他一招取了单三三的性命,邬剑也怕是要贻笑大方。
况且,单三三近日还有成为谋将的潜质。
邬剑手下无大将可用,无论如何也不会令连显夏伤了单三三。
他救人之心丝毫不落于梁两两。
连显夏果然被他们两人阻挠。
他手刀转变。
梁两两刺了十七剑,都被他一招化解。
这时,邬剑的手里的红光已至。
连显夏手刀一分。
手还是一只手。
——右手。
分的不是手。
是刀法、刀意。
刀法在化解梁两两的快剑。
刀意在消融邬剑手里奔来红光。
梁两两脸色很急。
邬剑脸色急变。
他们两人都心急如焚。
梁两两破不了连显夏的刀法。
他的快剑再难寸进。
邬剑暂且化不了连显夏的刀意。
他手里的红光也进不得。
而连显夏却又出了另一只手。
——左手。
左手作刀。
刀意已起。
杀气渐浓。
左手刀轻而易举的破了单三三的剑。
刀意已要透进单三三的胸。
单三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他√第一次感觉到连显夏的存在记忆犹新。
那时,他们刚偷袭了邢宗,以为邢宗必死无疑,而曾卢王就只身而来。
邬剑和“三三两两”原本就是要伺机而动,杀了曾卢王。
但他们也知道曾卢王既然敢来,就一定有所倚仗。
后来,“三三两两”就感觉到了暗中可怕的气息。
他们两人却发现不了那人。
当时,他们就没有选择铤而走险。
若是他们动了手,以邬剑的武功或许可以杀了曾卢王,但那人若是出手,恐怕谁也活不了。
邬剑自然不会选择鱼死网破。
这次苏州之行,曾卢王派了连显夏来,邬剑和“三三两两”就有了势必要杀他的心。
而且,有方惊梦在,他们又多了一个助力。
可是,当和连显夏交手时,他们才真正体会到了“刀王”的可怕。
单三三已经是在等死。
他死不了。
他面前出现了双指。
方惊梦的双指。
——指剑。
他自然要救单三三,不能坐视不理。
这是他和邬剑联手的首战。
首战若败,怕是都要死于连显夏之手。
方惊梦淡然尽心尽力。
他毫不犹豫的出手。
只不过,连显夏出手很快,变招也快。
当方惊梦出手,连显夏已经用一只右手抵挡梁两两和邬剑两人,用左手要取单三三的命。
方惊梦就以指剑对付连显夏的左手。
他当即发出了“人空剑”。
剑气四溢。
剑意淡然。
淡然的剑意却藏着杀机。
连显夏神色微诧,左手变劈为扫。
他舍弃了单三三,迎向了方惊梦。
左手刀与指剑相遇。
连显夏反而有种奇异的感觉。
他的手刀和方惊梦的指剑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忽然就想试试方惊梦的“剑”。
手刀的刀意忽然就淡了。
可是,右手刀已经化解了梁两两和邬剑两人的攻击。
左手刀也和方惊梦不分胜负。
梁两两身形迂回,与单三三站在一起。
单三三回过心神,后怕不已。
若不是梁两两急救,邬剑必救,方惊梦指剑相救,怕他早已成了魂归梦里人。
“刀王”之名果然不同一般。
“刀王”只出了两记手刀。就
单三三惊惧。
梁两两备感压力。
邬剑毫无保留。
方惊梦也全力施为。
这时,连显夏转身对着方惊梦。
他后面是“三三两两”。
右边是邬剑。
前方是方惊梦。
连显夏绕有兴趣的看着方惊梦,一点也不着急杀人,更不怕这场四人布置的杀局。
他心中有数。
他掌控了大局。
是以,他不着急杀人。
他兴致盎然的问方惊梦,道:“以指作剑,看来你的师门不可小觑。”
方惊梦淡然道:“在下学艺不精,道出师门只会师门蒙羞,所以,师门不提也罢。”
“好!好!好!”连显夏红光满面,“能够领教指剑,也不虚此行。”
有人却怒了。
怒极。
第127章 破敌
邬剑怒极。
愤怒。
他一旦愤怒,身上的桀骜之气就会更重。
连显夏太过于无视他。
他不能低于人。
他要高于人。
做人上人。
他要争。
高低。
强弱。
甚至于在敌人眼中的位置。
他都要争。
邬剑的剑发着血色的光。
他仗剑而进。
连显夏竟然被他一时击退了。
邬剑趁势追击。
连显夏冲出了房屋。
飞上了屋顶。
邬剑提剑而上。
他还没落地。
剑光在发光。
血似的光。
他的剑是一道血。
血色炸亮了天空。
连显夏手刀劈空。
刀法、刀意、刀气,都抵不住这血光。
这就是“泣血剑”。
邬剑之所以高于以一人之力,“三三两两”辅佐一下,敢于和曾字派一件长短,不仅仅是他掌控了外门的财力。
还有他的剑。
这柄“泣血剑”。
他的剑在泣血。
剑法也在泣血。
以他的剑法,对于方惊梦的指剑,丝毫不会落下风。
他是“血剑”叶鱼良的徒弟。
但是,极少有人知道他是拜在叶鱼良的门下。
当初,邢宗为了他的安危,亲自一人暗中将他送到“血剑”叶鱼良的手里,除了他的几个亲信,没人知道邬剑去了哪里。
曾卢王早就觉察不到不妥,却始终查不到邬剑的去处。
邬剑父母双逝,给他心中留下了一道伤。
从此,他变得孤傲,甚至于桀骜。
邢宗在未加入“三更门”之前,叶鱼良遭人暗算,被邢宗所九。
是以,面对邢宗所托,叶鱼良尽心尽力。
他悉心传授邬剑剑法,并对他极其严格。
邢宗想让邬剑学到保命的本事。
叶鱼良明白他的用意。
所以,他对邬剑当然不会疏于教导。
况且,叶鱼良一直没有收徒。
他收徒要求极其严格。
他只要一个徒弟。
为了他“血剑”的传承,不堕了他“血剑”的威名,她需要一个天赋异禀的徒弟。
邬剑恰恰满足了他收徒的条件。
原本,叶鱼良收邬剑为徒势,只不过为了还邢宗的救命之恩。但是,当他看到邬剑手里提着剑时,他看着邬剑的眼神就变了。
一剑在手的邬剑也变了。
邬剑还是个孩童,而且尚没有习武根基,更没有练过剑法。
但是,只要有剑在手,他就变得极冷。
极傲。
他的眼神会沉静如水。
他的眉头紧锁不开。
叶鱼良得到了一个好弟子。
他无意改变邬剑的性情。
一个剑法高手,未必练到多年以后才是高手。
真正的高手并非刻苦即可,还需要天赋。
邬剑仿佛就是为剑而生。
叶鱼良对他更加严厉,以至于苛刻。
不过,邬剑心性早熟,并不会未必而记恨叶鱼良。
后来,邬剑剑法果然已成。
叶鱼良难得第一次称赞他:“你的剑法犹省为师,我教你‘血剑’,但如今你却自成一派。”
邬剑道:“没有师父,就没有我。”
叶鱼良叹道:“多亏邢兄将你送到为师这里来。不过,他来了书信,要你回去。”
邬剑跪地叩首,道:“弟子永生不忘师父授艺之恩。”
叶鱼良将他扶起来,嘱咐道:“为师不知道你此去会面临什么,但是为师也知道‘三更门’行事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不论你要走什么路,记得回师父这里看看。”
邬剑至此负剑下山,邢宗将他安排在了外门。
当时,曾卢王以为这是“血剑”叶鱼良的徒弟前来投靠,并不知道邬剑就是邢宗当年结义兄弟的儿子。
曾卢王一时大意,竟然让邬剑逐渐掌握了外门,并将曾字派安插在外门的第一逐一清除。
曾字派曾派人多次刺杀邬剑,都被他一剑诛杀。
逐渐的,邬剑的“泣血剑”之名就渐渐传来。
因为,他的剑真的会泣血。
剑一出鞘,就伴随泣声。
那泣声凄厉,惨烈如血。
剑身又红如血色。
“泣血剑”由此而来。
此时,“泣血剑”已经围住了连显夏。
邬剑每出一剑,便随着泣声传来。
隐隐约约。
若有若无。
连显夏神色慎重。
“泣血剑”出乎他的预料。
他手刀云起刀法、刀意、刀气,严阵以待。
邬剑扬剑。
跃起。
他的脸色也红了。
红如血。
如泣血。
剑又在泣。
——泣声凄凄。
——血色惨惨。
“泣血剑”破空。
坠落。
连显夏手刀反撩。
血红色的剑光下,他的脸色也被映红了。
那血色剑光已经落在了他的头顶。
与手刀相交。
连显夏突然下沉。
从屋顶沉入楼内。
瓦砾飞扬。
邬剑的追击的剑就不由得一缓。
由于邬剑一鼓作气,连连使连显夏避让,飞上屋顶,又从屋顶坠落,不过都是转息之间。
方惊梦还来不及出手。
“三三两两”也来不及动手。
这时,随着连显夏落下,“三三两两”先动。
他们率先方惊梦一步,已经冲到连显夏身边。
梁两两的快剑快到了机制。
——极剑。
他无视剑招。
手中有剑。
他便运剑。
已经没了剑招。
这就是“极剑之剑”。
当剑法快到极致,只有快,唯有极,一切剑招都失去了意义。
连显夏神色凝重了。
他信心十足,但也要严阵以待。
他的手刀不快。
但没一记手刀,都能破了梁两两的“极剑之剑”。
剑再快。
剑再极。
剑要伤人。
剑为杀人。
连显夏只需要以手刀护住周身,“极剑之剑”就伤不到他。
“极剑之剑”在牵制他。
单三三寻到时机,运剑而出。
他和梁两两一同冲出来,却慢了一步。
这一步的功夫,足以梁两两施展“极剑之剑”,牵制连显夏。
单三三一旦运剑,便是三十三剑化作的一剑。
这一剑又分两剑。
两剑中一剑为剑意先至,剑招后达,
而另一剑也为剑招先至,剑意后达。
不知道连显夏要应对哪一剑。
先破剑意,还是先破剑招。
他只有一只手。
右手刀被梁两两牵制。
左手刀又要破解单三三的剑招。
而此时,血色剑光也从天而降。
血色剑光里还伴随着厉喝。
“要他的命!”
方惊梦立动。
疾动。
他仅仅以右手双指作剑。
——“四大皆有剑”。
这是一记“地有剑”。
立地生根。
他身法极快,
剑由心发。
他发剑极快。
指剑直取连显夏的胸前灵墟穴。
这时的连显夏已经是危机至极。
他要提防梁两两的“极剑之剑”,破解单三三的剑意亦或剑招先至的两剑,头顶上方正在落于百会穴的“泣血剑”,还有方惊梦直取灵墟穴的“地有剑”。
连显夏不再看梁两两的“极剑之剑”,也不无视单三三的剑意亦或剑招先至的两剑,不顾方惊梦的“地有剑”,却看落下的“泣血剑”。
他昂首。
长啸。
啸声震震。
他一人敌四人。
他不仅是破招。
他必须破敌。
第128章 有刀
有刀。
刀在何处?
——不知。
刀从何来?
——刀从连显夏而来。
连显夏无刀。
有手刀。
手刀未动。
刀已动。
——心刀。
连显夏心中有刀。
——“灵犀一刀”。
好一刀。
看不见的刀。
他一刀破敌。
破四低。
梁两两的“极剑之剑”已断。
——一断两半。
单三三的剑招已散。
——使剑的人心也散。
方惊梦的“地有剑”已空。
——他发不了剑。
只有邬剑。
还剩邬剑。
邬剑的剑。
“泣血剑”。
剑刺下了。
连显夏的手握住了剑。
他的手如铁。
他的手就是刀。
刀不畏剑。
手刀卡主了剑。
连显夏在长啸之中,将邬剑连剑带人甩了出去。
他甩的是剑。
邬剑握的是剑。
他不能松手。
他所弃剑,连显夏再来一记手刀,他将无法应对。
他的手,可不是剑。
“泣血剑”就是他的命。
他不会弃命。
是以,他被剑带着飞了出去。
邬剑这是故意借力飞出去。
他已经感觉到连显夏的“刀”。
如此可怕的,唯有先避其锋芒。
连显夏突然回头。
他一回头,就看到了方惊梦。
他眼里只有方惊梦。
他的脸色依然潮红。
他的眼中也仿佛也红了。
“刀”又起。
“刀”起。
人动。
人对着方惊梦悠然而行。
梁两两出剑。
断了的“极剑之剑”。
单三三剑未断,剑招已散。
他也咬牙出剑。
连显夏手刀一扫,他们两人都被刀气迫开。
方惊梦神色凝重。
他要独立对抗“灵犀一刀”。
连显夏每走一步。
方惊梦的神色就重一分。
连显夏走了三步。
方惊梦已经额头见汗。
梁两两和单三三对视一眼,咬牙再次向连显夏攻去。
虽然不知连显夏为什么非要针对方惊梦,但若是方惊梦被连显夏哪怕打成重伤,其余三人恐怕就很难再应对他的“灵犀一刀”。
这就是“灵犀一刀”。
可怕的“灵犀一刀”。
原来,这就是“刀王”。
邬剑刚稳住身影,离的还有些远。
他有心。
无力。
但他却极力再向连显夏冲去。
若是方惊梦抵不住连显夏的“灵犀一刀”,他此举也来不及为方惊梦解围。
一切就看方惊梦的指剑是否低的住“灵犀一刀”。
“三三两两”又被荡来。
两人都吐了一口血来,看来伤势不潜。
他们的剑在抖。
剑抖,是源于手抖。
手抖,是源于伤势。
方惊梦仅凭一己之力,唯有退。
他若避其锋芒,或许还能给邬剑相救的机会。
他却不退。
他反仅。
他一向如此。
——愈强则强。
——愈挫愈强。
方惊梦左右两剑,迎着走来的连显夏走去。
他的眉宇有气。
——剑气。
他毕生所学,都在左右指剑上。
左右“人空剑”。
右手“人有剑”。
一空一有。
两剑截然相反,却紧密相连。
他聚指,却不发剑。
唯有更近连显夏一步,哪怕一寸,他的指剑或许才能奏效。
他在隐忍。
“灵犀一刀”已经迫在眉睫。
真的破了眉睫。
伤了眉睫。
方惊梦必须出剑。
他再不出剑,“灵犀一刀”就会破了他的眼。
左手“人有剑”破空而出。
指破空。
剑破空。
剑气啸空。
眉睫间的“灵犀一刀”稍微散了。
这时,方惊梦已经和连显夏相对而行,两人之间只有五步的距离。
方惊梦已经出了一剑。
他还有一剑。
这就意味着,他失去了一半获胜的几率。
而连显夏只有脚在动。
他刘这么悠然而行。
这是一把行走的刀。
——“灵犀一刀”。
他走一步,“灵犀一刀”就离方惊梦近一步。
方惊梦的衣衫发出轻微的“滋”响,衣衫竟被“灵犀一刀”撕裂。
破裂处在胸前灵墟穴。
他方才的指剑直取连显夏胸前灵墟穴,此时,连显夏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衣衫已裂。
人呢?
方惊梦的脸色有些白。
苍白。
他的唇却红。
红艳。
一个男人的唇,竟然红眼如火。
他的右手灼热。
似乎那热已经灼伤了他的手指,灼烧着他的心。
他以地、水、火、空为四大。
——“四大皆有”。
有火。
——“火剑”。
他要以“火剑”破“灵犀一刀”。
“灵犀一刀”已经不再仅仅是刀。
连显夏已成了刀,或者是刀成了他。
刀无处不在。
——看不见的刀。
方惊梦则取“火剑”。
“灵犀一刀”无形。
“火剑”亦无形。
他要以无形“火剑”,对无形的“灵犀一刀”。
连显夏也感觉到了灼热。
他的鼻尖见汗。
热出的汗。
这时,他和方惊梦只有两步之距。
邬剑离连显夏还有十步之遥。
方惊梦出剑。
右手指剑。
“火剑”更火。
火由心生。
——方惊梦的心。
火在心聚。
——连显夏的心。
连显夏的心很热。
一股灼热。
心口灼热的有点疼。
似蚂蚁撕咬,却令他皱了眉。
于是,他就扬手。
“灵犀一刀”骤然强烈无比。
“火剑”要伤连显夏的心。
“灵犀一刀”就要杀方惊梦的心。
杀心一刀。
杀心的“灵犀一刀”。
方惊梦苍白的脸色突地红了,有些异样的红。
他拔身后退。
退的比近的快。
再快,也不及这杀心一刀快。
方惊梦还没有稳住身影,就咳出了一口血。
血在空中扬长一条线,还没有坠地。
空中有气。
——剑气。
剑气先至,剑光方才。
剑光在“灵犀一刀”中乍现。
苏小河从天而降。
他还没有落地,就已经拔剑。
剑光闪现。
他替方惊梦挡住了“灵犀一刀”。
连显夏的目光立即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灵犀一刀”立即蜂拥而至。
苏小河还来不及破解“灵犀一刀”,甚至还来不及再出现,他就身影游走,想要躲开“灵犀一刀”。
连显夏立即又舍弃了他。
身后有剑。
——“泣血剑”。
邬剑的剑更红。
剑在滴血。
他的血。
邬剑甚至不知道何时受伤,怎么受伤。
他才发现自己受了伤。
“灵犀一刀”无声无息之间已经伤了他的手臂。
血顺着手臂流淌,到了手心,又流到了剑身。
最后,血滴在了地上。
邬剑怒吼。
他却看到一道光。
目光!
邬剑看到的是梁两两的目光。
那不仅仅是目光。
那是“两两相望”。
梁两两望的是他,而不是连显夏。
邬剑中了“两两相望”。
他心伤。
心受伤了。
心口有剑。
第129章 人心
两道目光。
一把断剑。
目光伤了他的心。
断剑刺穿他的心。
邬剑只能感受着身体的生机逐渐流逝,虽然他尚有余力,可是所不想去动“泣血剑”。
他突然笑了。
连显夏忽地从屋顶的破洞处掠了出去,又从楼顶纵掠二而下,所经之处,无人敢掠其锋芒,眼睁睁的看着逐渐远去。
“香——主——”
雅居阁传来惊恐的叫声。
这惊恐之中充满了悲呛。
但“无法无天”有石化雨的严令,没有人敢踏进一步。
而包越他们这些人,则是投靠于邬剑不久,听到楼内有巨变,谁也不想踏进一步,反而躲的有些远了。
邬剑以剑柱地,靠着一根柱子。
他的气息已弱,抬着眼皮扫了方惊梦一眼。
方惊梦眼中只有惊愕。
他一手捂着胸,另一只手拦住了想要追击连显夏的苏小河。
苏小河也觉察到了不对之处,将方惊梦拦在身后,小心戒备“三三两两”。
至于邬剑,他生机已断,撑不了多久了。
邬剑这才将目光回到单三三和梁两两他们这里,微弱的问道:“为什么?”
话一出口,邬剑自己都觉得奇怪。
他的语气很平静。
这种平静出乎了他本人的预料。
梁两两欲言又止。
单三三狠了狠心,道:“我们没有办法,你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
邬剑发出惆怅的叹息,道:“对,一定会有这一天。如果我击败了曾字派,或许就要对你们下手。”
单三三咬牙道:“我们只能先下手为强。”
邬剑目光闪动,问道:“梁二,你说。”
梁两两嗫嚅着嘴唇。
邬剑笑道:“我就要死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梁两两有些悲伤,却还是道:“门主派我们去你身边,甚至投靠于你,全是门主的安排。他的目的是让我和单三帮你尽快拿下外门,曾卢王在里面也安插了不多人手,只不过曾字派中大多数并不意味外门是个威胁。
而香主又缺乏人手,况且,若是香主自己招揽人手,怕以后门主就再也控制不住,门里只怕要一片血雨腥风。”
邬剑脚下渐渐聚拢了一滩血,他的头脑也更加清明,思维也更加清晰,道:“他就是为了拿我牵制曾卢王,又怕我一家独大,安插你们两个在我身边,又令你们假意投靠于我。”
梁两两神色不忍,不敢去看邬剑的眼睛,低着头道:“门主也是迫不得已。”
单三三打断他,道:“梁二,不要再说了。香主,我们本就是门主的人,这样做也不算背叛你。”
邬剑仰着头,道:“很好,好极。”
他的心里没有一点恨。
江湖里的人,只会以江湖人的方式收尾。
无论今日他是否被“三三两两”合击而杀,他日和曾字派敌对,胜算本就渺茫。
有时,来的虽然早些,却未必没有好处。
至少,他不必再挣扎。
他也挣扎不得了。
单三三的断剑,一剑刺穿他的心脉。
即使“鬼手神医”在此,也是回天乏术。
邬剑喟叹道:“机关算尽,到头来,只为他人……做……了……嫁……衣……”
他的头忽地垂落了。
方惊梦则不由的在心里微叹。
场中唯有苏小河茫然不知。
方惊梦拍着他的肩膀道:“我会向你慢慢解释。”
原来,邢宗留下的“暗棋”,无论曾卢王小,亦或是邬剑,谁也不能肯定究竟是什么。
但以他们两人的推断,必然是训练有速的一支力量。
各地“三更门”有“无法无天”护卫,在危机关头包围“三更门”的安危。
毕竟,“三更门”内门弟子虽然武功不凡,精于刺杀,却不擅长明日里的争锋。
“无法无天”更像一支行动一致的队伍,却不是单打独斗的江湖汉子,寻常的无人高手若是单打独斗,或者一人斗数人占尽上风,但遇到训练有素的“无法无天”的合击绞杀,除非不高手,很少有人能够与之相抗。
“三更门”里凡是对邢宗手里的“暗棋”有所耳闻之人,都以为那是一支爱“无法无天”更加的可怕的死士一般。
可惜,他们都猜对了一半。
“暗棋”从邢宗成为门主之后,就一直在暗中筹建。
不过,所有的“暗棋”,只是潜藏在“三更门”各个派系之中,却绝非“无法无天”部队这种聚拢在一起的力量。
他们忽略了“暗棋”中的“暗”字。
至从方惊梦第一次遇到“三三两两”,他们之间就已经各自暗中交谈。
他们谁也没什么。
他们用的暗语。
“暗棋”之间,自有一套独门的暗语交谈,只要会这种暗语的人,都是“暗棋”中人。
所以,当日方惊梦一指击伤单三三,不过是为了演出戏。
为了这出戏更加逼真,方惊梦与他们两人的确没有保存实力。
邬剑毫无觉察。
在今日这场布局之前,“三三两两”早就和方惊梦暗中商议:先杀邬剑。
方惊梦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单三三提议要杀邬剑。
梁两两有些不忍。
他却是有些同情于邬剑。
单三三不理梁两两的脸上的犹豫之色,将杀邬剑之意告诉了方惊梦。
方惊梦和石化雨商议。
石化雨沉思半晌儿,果断的道:“单三三既然提议要杀邬剑,我们就同意他的计划。”
方惊梦不安的道:“为什么?”
石化雨反问道:“你担心什么?”
方惊梦语气有些压抑,道:“邢门主留下的‘暗棋’就一定可用么?”
石化雨反而轻松笑道:“所以,单三三要杀邬剑,我们就帮他杀了邬剑。”
方惊梦心神一动,道:“你看出来了?”
石化雨道:“单三三此人的杀心,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说的也不错,‘暗棋’未必就全部可用,有人怕是生了别的心思。这单三三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想借我们的手,除去邬剑。这样,整个外门就只有他和梁两两威望最高,曾字派早就被邬剑费了很多心思,明驱暗杀,将曾卢王安插的人手清理干净。”
方惊梦点头道:“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若是他和梁两两掌握了整个外门,只怕‘三更门’会更乱。”
石化雨却又笑了。
方惊梦知道他心中了然,道:“你对‘三更门’和‘暗棋’的了解应该比我更多,早就有了计较了吧。”
石化雨一点一滴的道来:“门主暗中经营‘暗棋’多年,所选的成员都是门里的孤儿,秘密训练,送他们拜师,而后又召回门里,安插在各处。
这些年过去,人心是会变的。有些人已经在门里身处高位,哪怕门主要一声令下,也未必人人听从。更何况,门主是为了摧毁‘三更门’。
若是他们觉察到门主真正的用意,究竟还有几个人真正听从门主的指令?‘三更门’没了,他们手里的权势也没了,甚至于要流落江湖,从此无处安身。”
方惊梦一语定音,道:“所以,‘暗棋’未必可用,甚至,有几人可用,都是一个问题。”
石化雨又含笑看着他。
方惊梦似笑非笑的道:“为何这么看着我?”
石化雨悠然道:“你一定心中也有了计较。”
方惊梦淡然道:“那就从邬剑开始。”
但是,当方惊梦看到邬剑中剑之后,看向他的目光时,忍不住有些惊愕。
他从邬剑的目光里看到了一种解脱。
那时,方惊梦的心里忽然有点空了。
第130章 杀引
邢宗大抵是早就料到“暗器”已恐不受节制,所以他只是将“暗棋”的名单,还有“暗棋”的手势暗语全部交给了方惊梦。
当然,还有“暗棋”的信物。
“暗棋”只认信物,不认人。
邢宗耗尽心血筹备的“暗棋”,已渐渐脱出掌控了,成了不可预料的潜在力量。
他只在乎“三更门”的存亡,不再走杀手这条路。至于方惊梦鬼如何去做,那就只有看方惊梦的手段。
石化雨会全力协助方惊梦。
是以,他支持方惊梦联手单三三杀了邬剑。
但是,动手的人不能是方惊梦。
单三三要杀邬剑,就让他自己动手。
他一旦动了手,就没了退路,更是有了把柄在方惊梦的手里。
这样,一旦单三三和梁两两出现任何变故,方惊梦都有办法节制他们两人。
而单三三和梁两两出身“暗棋”,他们两人的身份极其微妙。
若是他们不听从方惊梦的调遣,被方惊梦暴露了他们的身份,邬剑能否还一如既往的重用他们?
其实,为邬剑效力久了,在外门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令单三三早就生出了别的心思。
有时,夜深人静,明月当空,单三三就会发呆。
人在发呆,心在考量。
他后悔“暗棋”的出身。
“暗棋”终究是别人的一枚棋子而已。
而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有野心的人。
他的野心,甚至于连梁两两也未能觉察的到。
当他和梁两两向邢宗动手之时,一切早就通知了邢宗。
如何动手。
怎么动手。
动到各种程度。
他们和邢宗已有安排。
邢宗受伤,是故意受的伤。
反正,他原本就有伤。
伤势未愈。
沉珂已久。
邬剑对他已经起了杀心。
所以,邢宗就利用邬剑的杀心,做了一场局。
他执棋。
单三三和梁两两为子。
针对的是邬剑。
否则,那一剑当即就要了邢宗的命。
这其中邢宗则冒了极大的风险。
但是为了破局,他必须这么做。
他没有时间再等。
等的结果就是他彻底失去了对“三更门”的掌控,曾字派完全将“三更门”内门控制在手里,从此以后,“三更门”会在杀手这条路上永不回头。
而邬剑,那时或许会和曾卢王联手对付他。
那时的他,将毫无还手之力,如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
他不甘。
他选择以一种极端的方式破局。
至于身边的人,邢宗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
他虽然冒了风险,但为了以防万一,绝不走漏风声,这个计划只有他和“三三两两”知晓。
毒,是真的。
邢宗早就知道茶中有毒。
为了令曾卢王信以为真,他饮了茶,喝了毒。
伤,也是真的。
为了令邬剑信以为真,他不惜受了单三三一剑。
那一剑,单三三只要稍微偏差一点,邢宗就真的死了。
单三三的剑当然不会偏。
那一剑很准。
看似令邢宗受伤,又绝不会立即要了他的命。
只有如此,单三三的心底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果然,天降大雨。
邢宗推演过,那天一定会有大雨。
大雨如期而至。
这时,邢宗就闭气沉入了河里,顺着涛涛的河水而流。
若是不出偏差,他会在“半扇门”的势力范围内被冲到岸边,等待有人相救。
一切顺利异常。
救他的人,竟然是“半扇门”的少门主。
后续的一切更加顺利。
至于若是出现意外,邢宗也做了接受的准备,却存在应对的准备。他在“三更门”被曾字派监视,只有这个办法可以不引起曾卢王的猜疑,离开“三更门”,再继续他心里的计划。
若是他不幸真的死了,那就是天要破灭他的计划。
他虽死而有憾,却又不得已为此而死。
至于他以后,“三更门”何去何从,也不是他所能掌控的。
单三三做好了不顺利的打算,也做好了顺利的准备。
他有他的两套方案。
他一直放在心底。
直到来了苏州,他才不动声色的试探梁两两的心思。
他当时只对梁两两说了四个字:兔死狗烹。
梁两两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想的更多。
单三三只要激起梁两两一如既往,考虑全面的习性,梁两两自然会想到更坏的结果。
梁两两当然想得到。
曾字派没了,邬剑执掌“三更门”时,他将何去何从?
他心里生出了寒意。
单三三从他眼中看到了那种寒意。
他的目的达到了。
而后,他才向梁两两道出了心中谋划已久的事。
梁两两最初自然有些犹豫。
单三三只说了一句:“你我本就是‘暗棋’中人,邬剑即使不做兔死狗烹之事,但你我怎么对得起门主所托。”
梁两两还是犹豫不决,道:“可你要杀了香主,然后接管外门的全部势力。”
单三三语气深沉的道:“是你和我。”
梁两两眼皮跳了一下,仍旧在做最后的徘徊,道:“门主想要摧毁‘三更门’,我们却为了自己的私利——”
“梁二,你错了!”单三三截断他的话,“你比我更聪明,应该知道‘暗棋’这么些年来,有多少人都已经适应了目前的身份,甚至凭借目前的身份有了权势,还有多少人愿意为了门主的指令而舍弃现在的富贵,甚至不惜一死?”
梁两两默然不语。
他像一只不太警觉的兔子,伫立在草原之上。
单三三就是一只狐狸。
狐狸盯上兔子已久。
狐狸更加懂得谋定而后动。
狐狸不着急。
它一点点的接近这只兔子。
兔子所稍有异动,狐狸就驻足不前。
但当它有了必胜一击时,就回乘胜追击。
单三三在慢条斯理的追击。
他缓慢的道:“门主的计划本就是一场赌注,他若是死了,你我就不在是‘暗棋’的人。你就是你,我还是我,我们还是香主手下的‘三三两两’。
可是,门主没有死,他赌对了一半。你我就不仅仅是‘三三两两’,还是‘暗棋’中人。现在‘暗棋’中的所有人即将做一个抉择,你我同样也要做一个抉择。”
他很慢很轻而又很无奈的发出长长的叹息,道:“你比我看的应该更加明白,门主在执行这个计划时,无论他生死与否,‘三更门’乱局已定,你我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香主在内门里的势力还很薄弱,他又不得不和曾字派一决生死。他早就被所有人看作门主一派的人,无论这场乱局如此收场,但乱局初始,他就是所有人必除的第一人。
就算你我拼死效力,到最后能低的住这些人吗?你别忘了,门主还选了方惊梦接管‘暗棋’,他会怎么做?如何做?为什么做?他有他的私心,或许还有野心。
香主要联合他对付曾字派,曾卢王会看不到这一点,任由香主的计划照常实行,对他造成损害吗?”
梁两两踌躇的问道:“杀了香主,‘三更门’还是混乱不可,又能怎么样?”
单三三平日里表现的一直很冲动,这时竟然有些老谋深算的样子,并且胜券在握的道:“‘三更门’乱了,更符合门主的计划,曾卢王也不希望‘三更门’混乱之下而内斗自耗。
那样的话,就算他最后击败了所有人,‘三更门’虚弱不堪,他是不是门主也无关紧要了。所以,他一定要的不想‘三更门’出现乱子。
可是,邬剑是这个乱子的引子,他根本摆脱不了门主的影子,只有他死了,大家才会安心,‘三更门’才能安宁。”
梁两两喃喃自语的道:“我也不想‘三更门’发生内乱,至少眼前不能。不管门主为什么非要摧毁‘三更门’,但这其中恐怕要血流成河,变数也极大。‘三更门’经营了这么多年,哪能是轻易就会覆灭的。”
单三三拍着他的肩膀,温和的道:“所以,只要这场乱局的引子没了,我们就可以号令外门,然后和曾字派安然相处,井水不犯河水。这样,岂不是更好?”
梁两两不语。
单三三嘴角微不可察的笑了。
他们要杀邬剑。
杀引。
第131章 局中人
这场针对邬剑的布局里,还需要一个人。
——连显夏。
单三三和梁两两也好,石化雨也罢,他们都没有想到连显夏会是“暗棋”中人。
早在方惊梦遇见了七变公子,回到苏州城之前,连显夏和“毒一无二”提前两天就到了苏州。
当邬剑他们出发之际,曾卢王便派连显夏和“毒一无二”先行一步。
连显夏一路里毫不掩饰对于“毒一无二”的反感。
他正是以这种反感,找了一个时不时撇下“毒一无二”的理由。
曾卢王派“毒一无二”前来,自有协助之意,但也导致连显夏行动不便。
他先借机甩掉了“毒一无二”,暗中跟踪方惊梦,亲眼看到宁不言要对方惊梦下手,却遇到了前来搅局的七变公子。
连显夏确定方惊梦早就见过了七变公子,这时才跟上正要回到苏州城的方惊梦,表露了身份。
他的身份当时只有方惊梦一人知道。
七变公子这个人,连显夏并不会轻易相信。毕竟,七变公子只是一个局外人,究竟是否会严守他的身份,他一点也不敢冒险。
连显夏还告诉方惊梦一个消息:“曾卢王让我杀了苏小河,他是你的义弟。”
方惊梦当时问道:“究竟是谁要杀他?”
连显夏摇头道:“曾卢王只给了我这个命令,却没有告诉我究竟是谁要取苏小河的命。”
他沉吟道:“我的身份暂且不能暴露,又有‘毒一无二’和我一起前来。由此看来,曾卢王对我未必完全放心。”
方惊梦眉目一轩,问道:“他既然不放心你,为什么还会让你一直在他身边,保护他的安危?”
连显夏道:“我在他身边这么久,非常了解他的为人,让我保护他的周全他会相信我,但这次‘三更门’巨变,无论他多么相信,都不会轻易让我一个人做这件事,必然会派一个有用,而且能够抵挡我的人,又会令我有所顾虑。
‘毒一无二’刚好能够协助我,而且他的毒术非常,以我的武功,也不能不对他严加防范。而且,以他的为人,他不会顾虑我的‘刀王’之名。此人心狠手辣,为了目的,从不犹豫不决,下手狠厉。”
方惊梦听他说了这么,知他必有用意,问道:“前辈想怎么做?”
连显夏道:“我会先杀苏小河。”
他说了一句,便停下来,盯着方惊梦看。
方惊梦脸色不变,情绪也不见丝毫波动。
连显夏满意的点点头,赞道:“难怪邢宗将‘暗棋’交给你,你果然沉得住气。”
方惊梦道:“我自然相信前辈,相比前辈必有用意。”
连显夏道:“不错,我或许会重伤的,但不会杀他,可还是要动手的。只有这样,才能给曾卢王一个交代。不过,最为麻烦的是却是‘毒一无二’,若是他到时暗中施毒,恐怕会有变故。你需要让一个人去跟踪你的二弟。”
方惊梦左思右想,却不明白他说的是那一个人。
连显夏意味深长的道:“就是那位七变公子。”
方惊梦问道:“他会解毒?”
连显夏道:“而且,‘毒一无二’的毒,恐怕也只有他能接。”
方惊梦心中了然,这七变公子的身份怕是另有来头。
于是,方惊梦又嘱咐了七变公子此时,而且为了苏小河不牵扯进来,让他不要告诉苏小河。
方惊梦见惯了人心险恶,对于这位二弟,虽然有时会对他聪慧却又呆傻的行径有些摇头,但也很羡慕苏小河的心境。
苏小河为了兄弟所托的一纸婚书能够不远千里来到苏州,而且也为了马舟父子之死而来。
这种至情至性的处事之风,令方惊梦时常会想起过往的种种。
为师报仇,方惊梦不惜加入“三更门”杀人,以此来磨炼指剑。
不论什么原由,杀人便是杀人。
他时常就记起自己的另外一个杀手的身份。
因此,当他看到苏小河为了洛府与“焚心圣手”交手,和顾忌禅为敌,并且为了破板门同他一起冲入“小池巷”报仇,方惊梦就不想有任何污浊弄脏了苏小河月光般皎洁的心。
苏小河对于如意楼的局面,对于方惊梦的处境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但这里面的阴暗,方惊梦却不希望苏小河见到。
所以,他要先隐瞒苏小河一些事。
或许,苏小河得知以后,会愤怒,会伤心,作为兄弟,方惊梦为何要瞒着他。
方惊梦甚至宁愿让他误会,也要暂且瞒着他。
苏小河知道的越多,就会在方惊梦的所处的局面里陷的越深。
方惊梦绝不允许这种局面发生。
是以,连显夏去杀苏小河,他隐瞒不说。
苏小河当日迟迟不归,他也没有不安。
一切尽在他的谋划之中。
当连显夏和苏小河初一交手,“毒一无二”果然来了,并且无声无息的就下了毒。
连显夏立即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毒一无二”所施的毒毒性如何,何时发毒,能否给七变公子足够解毒的时间。
因此,他必须尽快离开。
并且,为了防止“毒一无二”还有其他的手段,他甚至以言语要挟,令“毒一无二”只好随他离开。
至于单三三提出的杀邬剑一事,连显夏也故意做了局中人。
邬剑无论也没想到,真正的局中是他,并非连显夏。
同时,连显夏还要再做另外一件事。
这也是曾卢王的安排。
他要会一会“洛神剑法”,并且要以输收尾。
为了防止“毒一无二”窥探到他和方惊梦有所联系,他就在设局杀邬剑的当日,先去拜会了洛寄予。
最后,他还要做最后一件事:杀邬剑。
杀邬剑之后,就要立即离开苏州。
“毒一无二”对于曾卢王交代的这三件事也都知晓,对于连显夏的安排无法提出异议。
并且,苏州城里如今极其凶险,以连显夏的武功,无论杀邬剑一事结果如何,都能够轻松离开苏州,但他却不同。
所以,当连显夏拜会洛寄予时,“毒一无二”就要启程离开苏州。
连显夏也得以摆脱“毒一无二”的监视。
毕竟,曾卢王让他杀了邬剑,但他和方惊梦却要让单三三和梁两两亲自动手。
若是让“毒一无二”的知道了杀邬剑的人并非他本人,而是另有其人,恐怕一切都将暴露。
这正是他为何想尽办法支开“毒一无二”。
不过,七变公子却不知连显夏的身份,更不知道方惊梦他们的计划,当他那晚和“毒一无二”交手,一个施毒,一个解毒,最后却落败,听到连显夏说到要会一会“小寒山”的剑,便将这话告诉了苏小河。
“毒一无二”已经得知七变公子救了苏小河,而连显夏这事却没有做成,故意说出这话,就是为了堵住“毒一无二”的疑心,以防他催促。
毕竟,以连显夏对“毒一无二”的态度,“毒一无二”如非必要,并不会去碰眉头。
连显夏本可以杀了他,却还是在心底无声喟叹,没有对他动手。
当苏小河听到洛大小姐说连显夏去洛府拜会,心中疑虑的他立即赶去。
连显夏本想立即结束今天的布局,却不料无巧不成书,偏偏遇到了苏小河正在等他。
为此,他便耽搁了一点时间。
但他又不能真的伤了苏小河,却故意留下话,让苏小河心存疑问,没有及时追赶他。
他是这其中的关键一环。
他若不去,单三三和梁两两未必就会动手。
第132章 疑心
曾卢王还交给了连显夏最后一件事:对邬剑的得力干将“三三两两”分而化之,与他们达成协议,消除邬剑和方惊梦这两个隐患。
单三三早就私底下联系过曾卢王,两者并未达成一致。
单三三看不透曾卢王的心思,而曾卢王则还看不到单三三的关键作用。
但他们的确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联系。
这次杀邬剑,是在邬剑决意来苏州之前,单三三和曾卢王谋划的一部分。
人,一定要单三三和梁两两去杀。
杀名,却要连显夏来身负。
局,是为邬剑而设,却只限他们布局的几人知晓。
唯有如此,单三三和梁两两才能在事成之后,更加顺利的接管外门的一切权利。
梁两两也曾经为此再次犹豫,试问道:“人能不能由方惊梦或者连显夏去杀?”
单三三叹道:“梁二,你怎么在这个时候犯了糊涂。曾字派根深蒂固,方惊梦有石化雨相助,又有‘暗棋’为他所用,我们两个有什么?”
他的语气逐渐激昂起来,道:“如今内门在外门的势力,早就被我们逐一清除,除了你和我,就再也没有第三个人能够在外门之内发号施令。可是,外门武力终究差些,我们是最弱的一方。
可是,一旦有了外门的财力支持,只要假以时日,我们必有单身之时。在此之前,我们想要夺得外门的权利,就必须先除掉邬剑。而要去掉邬剑,却不能假借他人之手。必须由我们两个人亲自来。”
梁两两皱眉道:“他们这是要投名状啊。”
单三三语气低沉的道:“有了我们的投名状,他们才会安心,尤其曾字派才会对我们暂时放心,曾卢王才能稳住曾字派内的其他人,让他们不会对外门的势力蠢蠢欲动。曾卢王不想‘三更门’分崩支离,我们才能够趁此机会安然拿下外门。”
梁两两吸着凉气,慢悠悠的道:“既然如此,这投名状就不得不交了。”
单三三目光如炬,道:“放心,以后的我们,再也不是任何人的棋子。我们的命,就我们自己说了算。”
为了更加逼真,瞒过其他人的耳目,尤其“三更门”的外门弟子,这场局里,连显夏必须到场。
甚至,在这场局里,连显夏、方惊梦、单三三和两两他们之间一旦动手,必定会有人受伤,但不会致死。
局已设。
戏要真。
局才定。
是以,石化雨不许“无法无天”任何人进入雅居阁,单三三也早已假借邬剑指令,不许包越他们踏进雅居阁一步。
所有一切计划,方惊梦向苏小河一一道出。
至于苏小河会如何作想,方惊梦我顾不了许多。
苏小河是方惊梦的兄弟,他要将一切道出,单三三和梁两两阻拦不得。
他们无心阻拦。
他们有事要做。
单三三宣布了邬剑的死,而杀人者自然归到了连显夏的身上。
这些投靠于邬剑的人,不过是为了一己之力,对于邬剑之死并不在意。
他们在意的是后路。
邬剑已死,他们的路是否就此断绝?
石化雨自然安然无恙,是否真的会既往不咎。
若是邬剑还在,或许石化雨看在方惊梦与邬剑联手之际,对于这些背叛于他的人置之不理。
问题在于邬剑竟然死了。
单三三却要开始收心了。
他朗声道:“邬香主遭了毒手,我们外门一定要为香主报仇。不过,邬香主生前已经和方公子达成一致,石堂主对各位既往不咎。既然大家成了我们外门的人,你们大可放心,我和梁堂主即日就要离开苏州,回去主持外门大局,你们随我们一起去吧。”
众人低声细语,私下合计。
他们去征求包越的意思。
毕竟,他们的根基在苏州,虽然单三三保证了他们的安危,不受石化雨威胁,但离开以后,去了外门,众人的前如何,也是所有人都不得不合计的事。
包越此前从中牵头,众人才投靠了邬剑。
是以,他便成了众人的统领,但凡有要事,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他,想要看他如何定夺。
可是,包越不见了。
当连显夏冲过来那一刻,包越就退出了人群,远离了雅居阁。
他心中不安。
包越说不清道不明这种不安的来由,却知道如何避祸。
在“三更门”的这些年里,他见过很多不凡的杀手执行任务之时安然无恙,却在功成身退之际被人截杀。
而包越能够活到今日,就是他有一种敏锐的感知。
一旦他感到不安,就会立即远离眼前的局势。
所以,这次他早就隐约觉得局势超出他的预料,尤其放连显夏出现时,他的心突然就跳了一下。
——要有大变。
他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包越刚出了苏州城,心里的不安反而越发严重。
直到他看到了石化雨,才明白了这种不安为何如影随形。
包越审视了石化雨一眼,突然笑了,道:“你不该一个人来。”
石化雨悠然道:“石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
包越冷道:“我就知道你绝不会放过我。”
石化雨却道:“你错了,我本不想杀你。”
包越嗤笑道:“可你却要来杀我。”
石化雨道:“我一向不理苏州‘三更门’的事物,你平时做什么,有什么野心,也与我无关。不过,你以为能瞒过所有人,却瞒不过我。”
包越眼光微冷,道:“我果然低估了你。”
石化雨道:“你早该杀了我。”
包越道:“是我大意了,但是我现在杀了你,虽然迟了,却也能除掉方惊梦的一大助力,也算完成了曾长老的命令。”
原来,包越原本就是曾卢王安插在苏州“三更门”,监视石化雨等人。
曾卢王一早就提防邢宗会在苏州“三更门”另有安排,所以才安插了包越这样一个搅局的人。
包越本想破局。
他想探得“暗棋”的真相,并希望能够为已所用。
一则在造成苏州事了之后,在曾字派中增加自己的势力。
二则假意投靠邬剑,潜藏在邬剑手下,以策应曾卢王的计划,并坐看邬剑和方惊梦他们相斗,以待收渔翁之力。
只不过,包越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邬剑来苏州不是为了除掉方惊梦,也不是为了夺取“暗棋”,而是想要和方惊梦联手,共同对付曾字派。
此时,连显夏又来见他,传来了曾卢王的新指令:“苏州之事,以连显夏为首。”
而连显夏则让他什么也不要做,只许他配合便是。
包越当时心里微凉。
他在苏州多年,本想借此机会大展宏图,却不想却被曾卢王丢到一边。
他成了一个夹缝中的人。
即使连显夏什么也没说,包越久已经做了猜测。
若是连显夏对付邬剑,包越从此何去何从?
苏州“三更门”他再也不能待下去了。
若是连显夏对付方惊梦,他则能够趁机夺得了苏州“三更门”的掌控权,从此独居一方,也不枉他在此潜藏多年。
但令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连显夏竟然也是“暗棋”中人,他和方惊梦他们已经为邬剑步了局。
他如水中浮萍,漂泊不定。
当他不安之时,就隐约猜到了什么。
——连显夏为何什么也不告诉他?
——他对何连显夏的来意丝毫不知?
包越逐渐觉得惊惧。
他对连显夏已经起疑。
是以,他必须活着回到曾字派。
他便立即离开。
果然,他遇到了一个人。
这人是石化雨,却令他稍微放了心。
他不敢大意轻心。
即使他不知道今日的布局里有什么秘密,但他却必须先连显夏一步回到曾字派。
或许,见到与连显夏同来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