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生意经
听着沈弦脱口而出的新鲜词，颜夫人和严老爷面面相觑。
思索再三，严老爷语气迟疑道：“沈姑娘，老子只听说过会盟，这加盟是什么意思？”
面对一家三口投来的眼神，沈弦连忙开始解释。
“所谓加盟就是别人出资成为颜氏商会的下线，而颜氏商会着负责出售半成品的香水原料，至于下线能否赚多少钱，研究出多少样式，则不予干涉。”
颜家都是生意人，一听就明白了沈弦的用意，这种加盟法不但巩固了严家在香水行业的地位，而且让同行也喝了点汤，最重要的是颜氏手中握着这个行业的命门，那就是半成品的原料。
颜夫人表情惊艳连连，夸赞道：“沈姑娘这个主意出的真是太好了，这样一来只要有人上了颜家的船，就没有再掀桌子的资格。”
颜老爷也被沈弦另辟蹊径的想法蛰伏，他越看沈弦越喜欢，怎奈她已经嫁做人妇，不然一定娶来做颜家的儿媳妇。
一番交涉出乎意料的顺利，沈弦悄悄地松了口气，她还担心颜家是古板的人，会不同意她的想法。
“既然夫人觉得可行，那不如就这么推广好了。”
颜夫人轻轻摇了摇头，笑着看向沈弦。
“沈姑娘，虽然你的想法好，但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
沈弦不明白颜夫人的意思，于是请教道：“夫人是觉得哪里不妥吗？”
颜夫人并未答话，而是从袖子里取出一封邀请函，上面赫然写着‘玉华州商行大会邀请函’。
“玉华州商行众多，矛盾不断，于是前任府台便建立了一个监管机构，叫做联合会，用来调节商行之间的矛盾。”
颜夫人将信封放在桌上，推到沈弦面前，用手点了点继续说道：“不少商行眼红香水的利润，找到联合会举行了商会大会，主要目的就是想从香水的行当上分一杯羹。”
经过颜夫人的口，沈弦才知道居然还有这一档子事，香水还真是树大招风。
但越是如此，沈弦越是不明白颜夫人的反应。
“夫人，他们步步紧逼，这加盟的方案不是刚好解了燃眉之急吗？”
“哈哈哈。”严老爷大笑几声，对着儿子说道：“沈姑娘固然聪明，但是在生意的门道上还是缺了点经验，你给他解释解释吧。”
颜重峦缓缓点头，语气飞扬道：“所为生意，有一门重要的门道，叫做讨价还价，嫂夫人的主意确实不错，但是如果就这么拿出来，只怕那些人会觉得颜氏在妥协，所以还会铆足了劲咬上一口。”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先装作寸步不让，等他们急眼了在放出这么个法子来？”沈弦恍然大悟道。
“不错，沈姑娘真是一点就通。”
颜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又道：“这次商行大会，我觉得沈姑娘也可以参加，一来长长见识，而来你作为香水的开创者，也有说话的分量。”
对于颜夫人的提议，沈弦是有点想拒绝的，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她并不是很喜欢，但是事情全然撒手不管，又显得很不厚道。
“那好，大会开始时夫人只管唤我，我就住在北门的流云客栈。”
“好好好。”颜夫人缓缓起身，眼含笑意，“现在事情也谈完了，咱们去膳厅吧，今天我可是要好好招待招待沈姑娘。”
被颜夫人热情的拉着手腕，沈弦浑身都不自在，但是颜夫人温和慈祥，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严家的膳堂富贵气派，四面白玉屏风围着一张雅致的八仙桌，上面摆满了十六道色香味俱佳的菜肴。
沈弦一进门便闻到肉香扑鼻而来，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自打漓江坐船下来，虽然她没有晕船，但是胃口也不怎么好，如今脚踏实地，嘴巴渐渐有些馋了。
颜夫人和颜悦色的指着一桌子菜说道：“这可都是云华州有名的菜色，沈姑娘你可一定要好好尝一尝。”
“好的夫人，吃东西我可是从来都不会客气。”
主宾分明，纷纷入座，颜夫人热情好客，津津有味的介绍着一盘盘特色菜，一边的颜重峦耳朵听得都要长茧子了。
颜重峦语气有些无奈的说道：“娘，你就让人家安安静静吃一会吧，咱们家的菜寻常人可能觉得是人间美味，但是在沈姑娘眼里不过是勉强能吃的东西。”
颜夫人之所以这么热情，主要是想让沈弦觉得自己被重视了，一来是为了感谢她，二来也是为了两家香水生意的合作长存。
但是听到儿子如此说，颜夫人倒是十分意外，她好奇道：“沈姑娘平日里难道吃的是琼浆玉酿不成，这玉华州十六大名菜居然只是勉强能吃的东西？”
“没有没有。”沈弦连忙摆手，心情郁闷的看了一眼颜重峦，解释道：“我吃的不过是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上不得台面，单论精致便不如这雕花如美玉的菜肴。”
本想说上几句场面话，把事情糊弄过去，但是颜重峦不知道是馋了还是怎么的，语气兴奋地说道：“娘，这都是谦虚之言，你是不知道那火锅是何等好吃，入口鲜香麻辣，让人都想把舌头吞下来。”
颜重峦一番话，深深提起了颜夫人和颜老爷的兴趣，颜家别的不多就是钱多，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平日里最喜欢没尝试过的新鲜玩意。
“沈姑娘，等商行大会结束以后，不知道我们有没有幸能尝尝你的手艺？”
颜夫人提出这种要求，沈弦自然是不会拒绝，毕竟炒个火锅底料也不叫个事。
“颜夫人放心，到时候一定让您尝一尝。”
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饭后颜夫人陪着沈弦谈天说地，直到天边出现夕阳，沈弦才从颜府出来。
站在街道上，沈弦终于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自言自语，“社交真是太不容易了，好想回客栈躺平平。”
沿着玉华州府的主干道，沈弦脚步匆匆，还顺便买了一提酱牛肉，和一坛米酒，打算当做晚饭。
就在沈弦快到客栈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沈姑娘留步。”
第一百六十七章 麻将馆屡战屡胜
听见熟悉的声音，沈弦的脚步停下，转过身一看，是在平安县遇到的书生柳青。
“柳公子真巧，你也住在城北？”
柳青闻言表情有些尴尬，他有些窘迫的说道：“我身上的银子不多，就在前面的桥洞凑合了一下。”
得知柳青经济拮据，沈弦也没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免得伤了人家的自尊。
“柳公子叫住我可是有事？”
柳青连连点头，走过来保持了一个礼貌的距离。
“在下进城之后打听一番，听说明天晚上在珍馐楼里，府试的考官谢大人会举办酒会为考试助考，大抵就是说上几句吉祥话。”
“哦？”沈弦一双桃花眼微微一笑，反问道：“恐怕不止这般简单吧，这位考官大人这般破费多半是为了钓大鱼吧。”
柳青长叹一声说道：“沈姑娘说得对，说是助考，无非就是借着最后的机会敛财，毕竟府试不比会试，暗箱操作比较容易。”
“我明白了。”沈弦微微颔首，“柳公子的意思是提醒我夫君早做准备。”
“正是如此。”柳青满脸无奈，“虽然此法并不公平，但是也算是一条捷径，总比被人无缘古怪顶替下来要好。”
“多谢柳公子提醒，等到府试结束之后，一定请柳公子小聚以示感谢。”
柳青连忙摆手，“不必不必，不过是举手之劳，谈不上感谢。”
道别柳青，沈弦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夜晚的微风中，柳青的背影落寞。
如此世道不公，连沈弦也不禁叹息，明明是寒门学子崛起的阶梯，如今却充满铜臭味。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句话放在这方小世界里，就像是一个笑话。
回到客栈，沈弦轻轻推开房门，只见赵舜挑灯读书，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写满了认真。
将包着酱牛肉的油纸打开，沈弦轻轻唤了声，“相公吃饭了。”
赵舜这才回过神来，报以微笑道：“娘子回来了，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还算比较顺利吧，不过有个事我得告诉你。”
沈弦坐在椅子上，紧紧贴着赵舜，将方才柳青的话告诉了他。
赵舜眉头渐渐拧紧，考官受贿的事情他早有耳闻，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是他理解的是，为什么在秦不悔管辖的地界上，居然会有种事，难道他也被金钱腐蚀了？
可是赵舜转念一想，秦不悔若是真的变了，那当初牛富贵高密之时，秦不悔应该就会派人把他抓走才对，这样一来岂不是能从摄政王那里得到更多的赏赐。
沈弦不知何时坐到了赵舜的腿上，用手搂着他的脖子问道：“相公，你明日要去吗？”
“自然是要去的，若是过不了这一关，何时才能到京城，何时才能将那个扰乱朝堂的罪魁祸首除掉。”
赵舜显然是动了怒，最后半句话寒意深深，一双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沈弦闻言起身从行囊里取出大把的银票，放在赵舜面前。
“明日你多带一些，钱咱们现在有的是。”
看着桌上的银票，赵舜心里有愧，这些都是小媳妇想着法的赚来的，如今却要为了他拿去送给尸位素餐之辈。
烛火摇曳，夫妻二人简单的用了晚饭，然后便上床休息，缓解白日里赶路的疲惫。
第二天天一亮，赵舜便起床读书，府试就在明日，这是他最后的准备阶段。
吃过早饭之后，沈弦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她今日还有要是去办，那就是打麻将。
她要趁着赵舜考试的期间，尽可能的多解锁天梯榜上的人物，积攒更多的气运，同时还要在麻将馆打出排名，为去京城做准备。
州府的麻将馆坐落在最繁华的中心位置，七成的楼宇雕梁画栋，进出的人络绎不绝，比起县城可是强太多了。
沈弦走进门内，单单是门口的接待人员，就有二十几个。
麻将馆服侍的接待，同意穿着白色长衫或者白色纱裙，各个形象气质都是上乘。
一位眉心点着红豆的接待女子，脚步款款的走到沈弦身边。
“姑娘，您可是来打麻将的？”
“正是。”沈弦语气平静的回答。
接待女子目光悄然看过沈弦的手，随后问道：“奴家名唤红豆，敢问姑娘可有麻将馆的腰牌？”
州府的麻将馆规模大，人也多，要是想依靠册子统计众人身份，那门口非排起长队不可。
所以州府的麻将馆便推出腰牌，算是一种身份证明，只有带着腰牌的人才能进入麻将馆对局。
沈弦手伸进袖中，取出一纸凭证，“我是从永乐县来的，这是县麻将馆的凭证。”
红豆接过凭证，确认了上面的印章之后，便浅笑着引路，“姑娘请随我来记录身份，稍后会为你发放腰牌。”
跟着红豆做完一些列的手续，沈弦领到一个腰牌，巴掌大腰牌镶着一圈美玉，右下角还刻着编号。
将腰牌交给沈弦之后，红豆介绍到：“州府的麻将馆不像次级麻将馆，需要逐个安排对局，姑娘只需要前往楼上，任意进入隔间进行对局，房间里的童子会负责记录战绩，然后有我们更新在册。”
“明白了，多谢。”
红豆柔柔一笑，伸手示意沈弦看向墙壁，“麻将馆的规矩都写在墙上，还请姑娘遵守，若是又不懂得可以随时过来找我。”
等到红豆交代完之后，沈弦迈着步子上了楼。
四下打量一眼，沈弦发现麻将馆楼上的隔间都是没有门的，她只要沿着过道往前走，便能看到房间里缺不缺人，这样大大的节省了时间，也能让她每天的对局增加不少。
随意走了一圈，沈弦挑了个三缺一的房间。
三个对手年龄各异，互相之间也没有过多寒暄，在人筹齐之后，便开始打起麻将来。
一连完了五六场，沈弦每局都胡牌，角落里的通知一一记录战绩。
年级最大的老者在看到沈弦接连胡牌之后，便缓缓起身道：“姑娘的水平远超我们，不如更新一下战绩，去三楼看一看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 酒会
州府麻将馆的对局，是根据水平的不同，分了六层楼，越往上，人越少，对局之人的水平也就越高。
按照规矩，沈弦完成五连胜，便可以往上去一层，以此类推。
但是沈弦的目的不单单还是提升段位，她还要解锁更多系统内置天梯榜的选手才行。
“多谢老人家提醒。”
沈弦缓缓起身离开隔间，然后寻找着下一个缺人的房间。
仅仅一上午的功夫，沈弦便来来回回将每个隔间都跑了个遍，二层的每个人都认识她了。
最初提醒沈弦的老者看着她的行为有些琢磨不透，按理来说大家水平够了就会往上继续挑战，怎么这个姑娘看着是想将每个人都赢一遍呢？
终于，在他疑惑的目光下，沈弦去更新了战绩进入了第三层，同时三十六连胜的战绩，也是让红豆姑娘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麻将馆的人得知此事议论纷纷。
“这姑娘是什么来头，怎么这么厉害。”
“听说刚来的，也不知道她能到第几层？”
“我觉着最多到第四层，这么年轻的姑娘，就算有本事，本事也不会太多。”
就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沈弦跑到第三层，又将第三层的牌手打了个遍，惊掉一地的下巴。
傍晚沈弦离开麻将馆的时候，战绩已经来到五十连胜。
她美滋滋的打开系统天梯榜数了数，发现一共解锁了三十来个人物。
“看来州府麻将馆的选手也是参差不齐啊，居然还有这么多不在榜的……”
不过一下解锁三十多份的气运，沈弦还是很满意的，这比她在县城里碰运气强多了。
三十多份气运，让沈弦的气运越发凝实，牌运也越来越好，看了一眼自己的天梯排名，已经来到了三千多名。
“这样下去，打到第一名指日可待啊。”
带着愉悦的心情，沈弦回到客栈里，此时赵舜已经离开，在房间里用字条给小媳妇留了言。
相距客栈小半个时辰路程的珍馐楼，此刻人满为患，此次来玉华州参与府试的考生全部聚集过来。
一些穿着打扮富贵的公子哥，自然是带着一身的银票，信心满满的来，而一些没什么银子的寒门书生则徘徊在门口，期待着能让考官大人留下个好印象也行。
赵舜摸了摸怀里的银票，默然的坐在角落里，静静等着酒会开始。
柳青远远看见他，然后喜笑颜开的走了过去，这里书生很多，但是没有柳青熟识的人，此刻自然想和赵舜报团取暖。
刚走了没几步，柳青一不小心撞在了一个身穿华服的世家公子身上。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一张国字脸写满不悦，他指着柳青的鼻子骂道：“哪里来的穷酸，居然敢撞本公子！”
众人视线纷纷投过来，柳青顿时面红耳赤。
“这位公子实在对不起，在下也是不小心。”
结果那国字脸得理不饶人，一把抓住柳青的衣领子说道：“知道本公子是什么人吗？唐氏商会的大少爷唐不苦，未来唐家的掌舵人，你一句对不起就像了事？”
一听说唐不苦的身份，柳青便更加不敢招惹，唐氏商会在玉华州赫赫有名，只比颜氏的名头差了一点，他也是早有耳闻。
“唐公子想要如何？在下真不是有意的。”柳青表情苦涩，暗道倒霉。
唐不苦鼻孔朝天，张扬跋扈的说道：“如何？我要你给本公子跪下认错！”
“你！”柳青又气又恼，“你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本公子欺负的就是你这穷酸！”唐不苦气焰越发嚣张，“我告诉你，今天你若是不跪下，就别想站着从楼里出去。”
唐不苦话音一落，跟在身后的随从便张开棒子，隆起一身的肌肉走过来。
柳青看着他们沙包大的拳头，胸口不断地起伏，他四下看向周围看热闹的书生，语气坚定地说道：“圣人言，威武不能屈，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跪你！”
“好！有骨气，有志气！”唐不苦啪啪的拍着手掌，然后冷笑着说道：“给我往死里打。”
唐家随从摩拳擦掌，沙包大的拳头朝着柳青的面门便回了过去，柳青连忙抬手护住头，结果等了半天也没感受到拳头落在身上。
他透过手腕间的缝隙，看见赵舜强有力的手掌，紧紧握住了随从的拳头，然后用力一拧，唐家的仆从便惨叫一声跪倒在地，手臂传来咯噔咯噔的声响。
唐不苦一间有人坏事，一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线，语气嚣张道：“你又是什么货色？居然敢在本公子的面前装英雄？”
赵舜默然看着他，眼神凌厉如孤狼，让唐不苦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你……你们还愣着干嘛，给我上！”
四五个随从一拥而上，赵舜眉头都不皱一下，连连放到了三个人，周围聚集的书生全都傻了眼，这是哪门子读书人，拳脚功夫如此了得。
唐不苦一看手下拿不下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放出狠话道：“你别嚣张，唐家一定会让你好看！”
“哦？是吗？玉华州什么时候由你唐家为所欲为了？”
一道张扬而戏谑的声音传来，众人纷纷侧目看去，唐不苦脸色一变，看向那倒熟悉的身影，气的牙痒痒。
“颜重峦，你也想多管闲事？”
颜重峦脚步轻快，走到赵舜身边，微微颔首示意，然后才说道：“这怎么能叫闲事，这位可是我的好朋友，颜氏的座上宾。”
唐不苦看了一眼赵舜的穿着打扮，十分普通，狐疑道：“就他？还座上宾？你们颜氏可是越来越没品了。”
颜重峦也不恼，轻笑一声说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再过几天有你们唐家哭的时候。”
唐不苦刚要反驳，酒楼外传来一阵骚动，是举办酒会的考官到了。
年过半百的考官李宏穿着一身官服，脚步四平八稳，从门外走了进来，书生们纷纷让开一条路，表情渐渐紧张起来。
唐不苦轻哼一声，收起一副不快的表情，喜笑颜开的凑到李宏身边打招呼。
第一百六十九章 秦不悔的打算
唐不苦对着李宏纳头就拜，嘴里话也说得好听。
“李大人吉祥，您最近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看着比平日里年轻了十岁不止。”
李宏哈哈一笑，拍了拍唐不苦的肩膀道：“你小子嘴真甜，不过吹捧老夫可没用，考试还是得拿住真本事来。”
唐不苦自然听得懂这个‘真本事’是什么意思，他笑着说道：“那是自然，李大人就等着瞧好了。”
话音一落，唐不苦给颜重峦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而颜重峦不吃他这一套，和李宏简单打了个招呼之后，便拉着赵舜走到角落里去了。
寻了个人少的位置坐下，颜重峦一脸的幽怨。
“赵兄，你可是害苦我了。”
赵舜微微一愣，以为他说的是方才之事。
“颜兄不必为我和他较劲，我自己可以处理。”
颜重峦轻笑一声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区区唐家我还不放在眼里，我说的是你这么快就来参加府试，害得我被我娘逼着也报了名。”
闻言，赵舜哈哈笑道：“颜兄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偷懒了。”
颜重峦莞尔一笑，随后看到在边上踌躇的柳青，他迟疑道：“这位是？”
赵舜回头一看，连忙请柳青坐下，然后介绍到：“这位是柳青，我们是在平安县相识的，若不是他配合演戏，这次府试我可能就要错过了。”
柳青连连摆手，“赵兄严重了，明明是我沾了你的光才对。”
颜重峦眉头一挑，嗅到了趣事的味道，“两位，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展开细说。”
见他兴致勃勃，赵舜无奈的摇摇头，将在平安县戏耍县官的事情说了出来。
颜重峦爽朗大笑道：“真是笑死了人了，你们居然能想到这种点子，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三人越聊越投机，推杯换盏，直到过去小半个时辰，李宏才站起身来，开始自己的表演。
“今日酒会，能来这么多人，本官很是欣慰，明日便是府试，本官除了预祝各位顺利过关，也想提前看一看各位的学问！”
说着，李宏拍了拍手，便有两个小厮抬着半人高的木箱子过来。
“接下来半个时辰，各位可以即兴赋诗一首，投入此箱之内，然后本官会一一检验，选出一首最好的诗，和大家一起品鉴如何？”
“好！”叫好的声音此起彼伏。
李宏此话一出，寒门学子最为开心，因为这是他们名声鹊起的一个途径，而对于富家子弟来说，诗不诗的无所谓，就算他们诗文倒数，只要一会银票塞到位了，明日也能考过。
颜重峦闻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信封，薄薄的两片纸，里面装的是千两银票。
赵舜默了默，也取出银票封装好。
颜重峦露出意外之色，缓缓道：“我还以为一赵兄的脾气，肯定不会给银子的，所以事先都给你准备好了，准备偷偷放进去呢。”
说着颜重峦手指一撮，信封下露出第二份。
赵舜轻笑一声，颜重峦作为朋友可太够意思了。
他将手里的银票封装好，推到柳青面前，柳青忙按住道：“赵兄不可，柳某无功无德，何以能收下这个。”
赵舜抽回手，将银票留下，正色道：“方才柳兄面对威武不屈，我便知道你以后一定是个好官，所以就当是我为一方太平献一份力好了。”
“这……”
颜重峦爽朗笑道：“柳兄就收下吧，赵兄不差这点银子，将来你做了官，再慢慢还给他就是了。”
有了颜重峦的劝告，柳青便沉下一口气，收了银票。
他郑重的抬起头道：“今日得赵兄相助，若是以后柳某能为官，必然造福一方，若为此言，天人共戮。”
赵舜轻轻点了点头道：“我信你。”
用了不多时，便有人起身将写好的诗投进箱子里，赵舜一行人一字未写将银票塞了进去。
等的差不多了，李宏便装模做样命人将箱子搬走，然后跟上去品鉴。
酒会又进行了小半个时辰，李宏红光满面的回来，拿了一份还不错的诗品鉴了一番，算是交差了。
酒会结束之后，赵舜带着颜重峦和柳青换了个清净地方，互相切磋了一番，对于经史子集，交流了彼此的理解。
州府衙门，此刻灯火通明，李宏将自己今天得来的银票，全部放在秦不悔的书案前。
秦不悔翻阅着贿赂之人的名单，赫然看到了赵舜的名字。
“嗯？这倒是奇怪了？他怎么有一千两的银子行贿？”
李宏想了想说道：“我看公子和颜家的大少爷走的很近，可能是颜重峦帮忙出了银子。”
秦不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就更有意思了，他又是怎么和颜家搭上线的，我都有些后悔撤走在永乐县的探子了。”
“朝廷里摄政王最近开始留意玉华州这边了，大人要是刻意关注，反而容易路出马脚，撤掉才是明智之举。”
“本官知道，就是这么一说。”秦不悔敲打着书案，缓缓道：“本来打算为难他一番，但是他却这般轻描淡写的解决了，看来明日府试，还要再动动手脚。”
“这……”李宏不禁担忧道：“若是做的太过，万一把公子逼急了怎么办？”
橘黄的烛火再秦不悔的眸子里摇晃，他语气淡然道：“若是他连这一关都过不去，将来还怎么在京城站稳脚跟。”
说着秦不悔看向李宏，带着歉意说道：“只是会委屈你了。”
李宏不在意的笑了笑道：“我苟活了这么多年，名声早就臭了，已经不差这一回了，公子若是能踩着我当垫脚石，我死也瞑目了。”
夜半三更，流云客栈。
赵舜缓缓睁开眼睛，他心中一阵心悸，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沉沉呼出一口气，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沈弦，婴儿肥的脸蛋挤成奇怪的形状。
感受着小媳妇的体温，他的心情渐渐平复，天亮之后便是府试，他一定要会通过考试，成为贡生。
清晨，天边浮现第一缕微亮，考试要开始了。
第一百七十章 为难和应对
贡院门前，人头攒动。
赵舜四下看了一眼，人比昨晚的酒会人还多，显然昨天还有消息不灵通的考生没有去到酒会。
默然看了一眼，赵舜找个人少的清净之处。
没过多久，唐家大少唐不苦，带着一众恶仆大大咧咧的来到贡院，推推嚷嚷将门前拥挤的人推开。
“妈的，一群不长眼的东西，连本少爷的路都敢拦着。”
经历过昨晚酒会的人，都知道唐不苦不好惹，纷纷避而远之。
唐不苦像是没事做闲的手痒，目光不断在人群中巡视，直到看见了依靠在墙边的赵舜。
阴恻恻一笑，唐不苦指着赵舜说道：“武教头，取给他打到不能参加考试。”
昨晚没能教训到赵舜，唐不苦一整夜念头都不通达。
故而一大早便带了看家护院武馆教头，打算来找赵舜的麻烦。
“少爷放心，我打到他娘都不认识他。”
捏了捏拳头，武馆教头关节咔咔作响，大马金刀的朝着赵舜走去。
赵舜微微抬眼，目光中露出比不屑，这人看着孔武有力，但是比起山中凶恶的猛兽，还是差了点意思。
武馆教头脸色一寒，沉声道：“你这厮什么眼神？瞧不起老子？”
话音一落，武馆教头一拳招呼过去。
赵舜轻描淡写的侧头躲避，然后一拳重击在武馆教头腋下，疼的他龇牙咧嘴。
书生们一看打起来了，纷纷后退避让。
唐不苦见教头刚动手就吃了瘪，黑着脸说道：“武教头，你若是拿不下他，今后就不许回唐家了。”
武教头一听饭碗要丢，顿时拿出拼命的架势来。
“吃我一记铁山靠！”
武教头后脚发力，以肩头为重心，狠狠的撞了过去。
赵舜眼神一亮，此人的招数和野猪的猪突猛进有点像，对付这种招式他太有心的了。
他摆出架势似要迎敌，在武教头撞上来的刹那，便闪开身子，武教头招式用老，来不及反应，便一肩头撞在贡院的墙上。
贡院的墙可不是农村的夯土墙，青砖垒砌，结实的很，只听武教头肩膀嘎嘣一声，无力的耷拉下来。
‘啪啪啪’
人群外想起鼓掌声，姗姗来迟的颜重峦笑着走到赵舜身边，对着唐不苦埋汰道：“唐大少，你这家里请的护院怎么都如土鸡瓦狗一般，居然自己往墙上撞？”
唐不苦恼火的瞪了一眼武教头，黑着脸站到人群的另一侧，颜重峦来了他自然不会再找麻烦。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贡院的大门终于打开。
考官李宏正了衣冠，高声说道：“考试还有半个时辰开始，请各位有序入场接受检查。”
十个差役两队排开，开始对考生搜身，检查袖口衣摆是否有夹带私货。
排在队伍里等了两刻钟，赵舜向前一步接收检查。
差役伸手往赵舜身上一按，脸色顿时变了，他高声说道：“你胸口藏了什么？这般厚实！”
赵舜想看白痴一样看着她，淡淡道：“这是肌肉。”
差役露出不相信的神色，又伸手摸了摸，倒吸一口冷气，还真是肌肉，这么大块肌肉！
“你，你进去吧。”
差役摆摆手，一脸郁闷的开始检查下一个。
等到所有人检查完毕，考试正式开始。
为了防止作弊，考试用的笔墨纸砚都是由贡院提供。
赵舜坐在单独的小隔间里，看着差役将白纸铺在他面前。
做完准备工作之后，李宏公布了今次考试的命题，然后高声说道：“解题开始，两个时辰后交卷。”
话音一落，贡院里便想起了研磨的声音。
赵舜一边研墨，一边思考着解法，而李宏身为考官，则不停地巡视在考场的各个隔间之中。
考试进行了一个时辰，李宏脚步沉闷的来到赵舜的隔间外，他的眼睛往里一扫，像是看见什么一般。
“这位考试停笔！”
赵舜微微一愣，抬头露出不解之色，随后只见李宏大步流星走进隔间，将他的答卷抓起，抖出一份小抄。
看到小抄的的一瞬间，赵舜脸色一寒，顿时明白有人栽赃陷害他，而陷害他不是别人，正是眼前的考官李宏。
推测的原因很简单，考试的纸张是差役发放的，除了贡院没有人能不声不响的在他考卷下面藏东西。
而且考试用的纸张，是价格不菲苏纸，纸面精细宽厚，墨水难以渗透，更别提隔着纸张发现底下的小抄了。
“来呀，把这个舞弊之人拉出去！”
李宏一声令下，两个差役快步跑了过来，而其他书生在隔间里听见动静，纷纷露出意外的神色。
赵舜捏起小抄看了看，露出一抹冷笑：“大人，你这栽赃陷害的手段未免太过低劣了。”
李宏面色一黑，高声说道：“你这竖子好生无礼，自己舞弊不说，还敢污蔑本官。”
“污蔑？”
赵舜两手捏起纸张，这小抄大概有两个巴掌大小，他冷声问答：“大人，你看着纸张平整如新，一点褶皱也没有，试问我是如何将它带进来的。”
李宏轻笑一声道：“这有何难，你只要贴身收藏，一张纸差役也难检查出来。”
赵舜不慌不忙的伸手在小抄的右下角用手一抹，漆黑的墨迹拉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大人你看，这小抄上的墨迹未干，显然是不久有人刚刚写的，若是我带进来，这墨迹不早就胡开了。”
李宏轻抚胡须，眼中闪过一抹欣慰，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相处应对的办法，不愧是太傅的孙子。
“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但谁又知道是不是你买通了差役！”李宏露出严肃的表情继续质问道。
赵舜默然抬眼看着他，“这些都是大人的猜测，你又怎么知道这不是有人陷害与我。”
“哼，那本官就给你一个机会自证。”
李宏猛然抽走赵舜已经写了一半的答卷，然后重新给了他一张白纸，冷笑道：“现在还有一个时辰，你可重新开始作答，若是所写内容于方才一字不差，本官就相信你没有作弊！”
赵舜面沉如水，冷冷答应下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对策
李宏闹得这一出，动静不小，颜重峦和柳青都听得真切。
如今考试作答时间已经过半，重新答卷时间十分紧迫，他们不由得都为赵舜捏了把汗。
时值正午，考试结束，众多考生纷纷走出贡院。
有人志得意满，有人垂头丧气，赵舜跟着人流走出大门，表情波澜不惊。
倒是颜重峦和柳青心里担忧，慌里慌张的追上来。
“赵兄，考的如何？时间够用吗？”
赵舜平静点点头，拱手道：“多谢两位挂怀，虽然时间有点紧，但也是顺利写完了，不过……”
“不过？”柳青心里一提，担心赵舜作答的时候有疏漏。
颜重峦心思转的快，大概猜出来赵舜要说什么，便连忙打断了柳青的追问。
“柳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寻个僻静之处再谈吧。”
“也好，也好。”
州府内一处雅致的茶楼，点着提神香，沏上一盏龙井茶，赵舜三人纷纷入座。
颜重峦率先开口问道：“赵兄，今日舞弊之事因何而起？”
“我也不知。”赵舜眉头紧皱，摇了摇头，“我和李考官不过是一面之缘，但是他今日有意针对，那舞弊的小抄分明是他安排的。”
“那这就怪了。”颜重峦低头思索，喃喃道：“既然无冤无仇，为何这般针对。”
柳青面容担忧，忍不住说道：“赵兄，若是考官真的有意难为你，那即便你作答完美，他也不会让你过得。”
一语惊醒梦中人，赵舜和颜重峦对视一眼，皆是露出担忧之色。
颜重峦当即说道：“赵兄，此事由我来帮你打点，无非是花点银子的事。”
赵舜沉默不语，心中另有猜测，这李宏这般针对，显然不是巧合，难道是知晓了他的的身份不成？
可若是如此，李宏何必大费周章，直接汇报到京城去不就万事大吉了？
赵舜心头疑点重重，他抬头沉声道：“颜兄，此时暂且不急，放榜还有七天的时间，容我晚上和我娘子商量商量对策。”
此时沈弦还在麻将馆‘大杀四方’，已经突破到第五层，而却越打气运越多，牌运越往，更是难逢敌手。
秦不悔站在阁楼上，远远看了眼沈弦，露出莫名的笑意。
“此人身份背景查清楚了？”
他身侧的师爷拱手答道：“启禀大人，此女是长乐村人士，父亲是萧将军手下的千户，母亲身份不详，似乎很多年前便已经销声匿迹。”
听闻沈弦父亲在萧玄古手下做事，秦不悔便放心许多，他淡淡道：“此女天资聪慧，竟能研究出香水这等东西，可是偏偏玩心太大，流连麻将馆内，并不算贤内助。”
简单评价一番，秦不悔上了马车回到府衙。
此时李宏已经等在书房里，案头上放着的是赵舜的答卷。
秦不悔颔首示意，然后拿起答卷认真看了看。
“不错，不愧是江学士交出来的学生，这答卷真是一针见血。”
将答卷放在一旁，秦不悔笑着问道：“公子今日表现如何？”
李宏笑声欣慰，缓缓道：“从容不迫，条理清晰，顷刻间便找到了解决办法。”
秦不悔满意点头，在他看来，身为太傅的孙子，就该这般表现才合理。
李宏迟疑了一下问道：“秦大人，这接下来还有必要继续吗？”
“那是自然。”秦不悔毫不犹豫说道：“他现在依然身在局中，按着我们的预期再走，什么时候他跳出棋局之外才算正正的破局了。”
李宏默然点了点头，秦不悔如此紧逼，显然是对赵舜有很大的预期。
月上柳梢头，街道灯红酒绿。
沈弦活动活动僵硬的腰身，从麻将馆里出来，哼着欢快的小调回到客栈。
推开房门，只见赵舜负手而立站在窗前，气氛略微有些压抑。
沈弦走向前去，轻轻环住赵舜的腰问道：“相公，你怎么了？”
沉默片刻，赵舜将今日的遭遇说给沈弦听。
沈弦愤愤不平道：“这考官也太不厚道了，收了银子还这般做事。”
“此人目的不知为何，但是我必须通过考试，娘子，我打算对他动手，你意下如何？”
赵舜之所以要询问沈弦的意见，是因为他知道小媳妇谋划的本事过人，此事若想顺利做成，少不了她的帮助。
沈弦闻言表情渐渐凝重，对当官的动手得有个万全之策，不然会惹来杀身之祸。
“相公，贡院何时放榜？”
“七天之后。”
七天，沈弦心思急转，若想让赵舜顺利通过考试，那就必须在七天内将考官受贿的事情挑到明面上。
只要考官下了台，那贡院自然会派人重新审核试卷，到时候麻烦便迎刃而解。
“相公，此事我有办法了。”
赵舜目光诧异看向沈弦，这么快就有主意了？
沈弦对他的眼神很不满意，哼哼道：“你这是什么眼神，难道是在质疑我的聪明才智吗？”
赵舜轻轻一笑，连忙哄道：“怎么会，娘子你最聪明了，为夫甘拜下风。”
“这还差不多。”沈弦得意抬起下巴，“不过这事要想办成，需要颜公子帮忙。”
“哦？娘子打算如何？”
“三天后，便是玉华州的商行大会，届时玉华州所有商行，已经府台大人秦不悔也会到场，到时候只要当众挑出此事，再借着颜氏的名头施压，就不怕他们官官相护。”
沈弦的嘴角微微勾起，笑容像一个狡猾的小恶魔。
赵舜闻言不由有些担心，“娘子，此事若是颜家出面，岂不是被他们推到风口浪尖上，这样会不会不好。”
“放心啦。”沈弦扮了个俏皮的鬼脸说道：“各大商行和秦不悔都为着香水有求于颜氏，虽然我们已经定了方案，但是该讨价还价的时候还是不能客气。”
赵舜不知晓这商行大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看沈弦如此自信，心里便全然相信她。
“话虽如此，明日我们还是一起拜访颜家一趟吧。”
“嗯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如今你考试结束，我答应颜夫人的事情也该兑现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拉唐家下水
第二天一早，沈弦拉着赵舜一起，去了附近的早市，买了一块最新鲜的牛油。
然后在调料铺子里熟练地买了八角，桂皮，花椒等等各种大料。
想到颜重峦那般嘴馋，赵舜特地买了一块硕大得牛肉，租了马车将各种食材运到了颜家门口。
颜重峦得知沈弦和赵舜都来了，脚步飞快的出来迎接，看到那么大一块牛肉被抬出来，馋的口中唾液激增。
“我今天一睡醒就听到喜鹊叫，原来是有好吃的了！”
沈弦笑盈盈看着他问道：“颜公子，当初你说回来也要打造一个火锅铜炉，你不会没做吧。”
“做了，当然做了，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这个。”颜重峦大手一挥，打发了管家去将火锅炉准备好。
进了颜府之后，沈弦便带着赵舜拜见了颜家二老，一阵寒暄过后，沈弦便下厨准备着中午的火锅食材。
经过颜重峦不断地描述火锅如何如何好吃，让颜夫人和颜老爷都拉高了期待，八爪挠心的等待着所谓的火锅。
午饭，还是那张梨花木的八仙桌。
桌子正中央摆着一口铜炉，足足是沈弦家的两倍大，滚红的牛油底料被煮的咕嘟冒泡。
桌子上一盘盘牛肉被切的薄如蝉翼，羊肚，虾米，螃蟹，嫩的滴水的娃娃菜，林林总总一共二十几样，几乎把桌子摆满。
闻着扑鼻的牛油香味，颜夫人食欲大增。
“这也太香了，我都有点等不及了。”
沈弦掩嘴一笑，“那我们就开始用饭吧。”
颜夫人和颜老爷一开始还有些生疏，挑了些清淡口味蔬菜涮了涮，然后对沈弦赞口不绝。
而颜重峦身为熟练地老手，自然之道火锅食材的灵魂在哪里，他不动神色的将一片片肥牛卷摆在面前，一盘接一盘涮着。
颜老爷是个人精，一看儿子只吃那一样，就知道这小子藏了招，他连忙夹起一片嫩牛肉涮到锅里。
等到牛肉变成灰色，微微发卷，颜老爷尝了一口，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他直接撩起袖子，从颜重峦面前捞走两盘，放在自己的面前，吹着胡子道：“你小子居然想吃独食！不像话！”
颜夫人没好气的白了颜老爷一眼，语气淡淡道：“你看看你这么大人了，还和儿子抢东西，也不怕两个小辈笑……”
话未落音，颜老爷便涮了一片牛肉塞进颜夫人嘴里。
颜夫人轻轻咀嚼，一双修长的丹凤眼微微眯了起来。
“重峦，你确实有点过分了，有这种好东西居然也不提醒娘一声。”
颜重峦脸色微紧，连忙护住面前的牛肉。
沈弦和赵舜对视一眼，眼中的笑意深深，这一家子可太有意思了。
半个时辰后，饭桌上如风卷残云，除了一些分量较多的小菜，肉类几乎被扫的连渣渣都不剩。
颜重峦扶着肚子靠在椅子上，气度全无。
颜夫人紧紧收着小腹，让自己保持着优雅，实际上胃已经撑的不行了。
沈弦见他们这幅样子，心中浮现起怀念的感觉，想当初第一次去吃自助火锅的时候，她也是扶着墙出来的。
填报了胃口颜重峦脑子终于归位了，艰难的坐正身子问道：“赵兄，昨天那件事商量的怎么样了？”
“已经有对策了，但是想要成功，还得请颜兄帮忙才行。”
颜夫人耳朵一动，轻声打听道：“什么事，莫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沈弦表情有些无奈，慢声细语的将赵舜遇到的不公事说了出来。
颜夫人听完一拍桌子，“这是包在颜家身上，等到商会大会那天，一定让府台那些个牛鼻子下不来台！”
颜老爷斟酌了一下道：“这事是不难办，但是最好能能让那些书生先鸣不平才行，不然官府秋后算账可就不妙了。”
颜重峦微微摇头道：“爹，这些书生恐怕很难有作用，眼下还没有放榜，那些没中的书生很难迁怒道李宏头上。”
将颜家有顾忌，沈弦也不好让他们为难，她当即说道：“既然行不通那就作罢，我再想其他的办法。”
“正是，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赵舜也附和道。
两人行事坦荡，越发让颜家二老高看了一眼。
颜重峦眼睛微转，顿时有了主意。
“对了，唐家不也要参加商行大会么，咱们不如借着香水好好拿捏一下唐家，让唐不苦那个纨绔子弟跟着我们一起指证李宏受贿一事。”
颜夫人闻言用讽刺的语气‘呵’了一声，“唐家那个不学无术的臭小子居然还跑去参加会试，真是驴脸不知马脸长。”
事情峰回路转，沈弦面露喜色，“那咱们就这么定了。”
赵舜微微点头，冷冷说道：“这姓唐的屡屡挑衅，也该让他付出点代价了。”
“嗯？这人得罪相公了？”
沈弦的气质一变，周围的气压都不对劲了。
“嗯，昨天还指使下人动手，可惜不是我的对手。”
“那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他呢。”沈弦小拳头赚的紧紧地。
颜夫人见这夫妻二人感情这般好，忍不住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这么大人了也没见他领回来姑娘，真是干啥都赶不上一口热乎的。
吃过午饭，沈弦告辞离开颜府，奔着麻将馆去了，而赵舜则和颜重峦叫上了柳青一起，参观起玉华州的风土人情。
麻将馆里，沈弦罕见的遇到了对手，那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穿着打扮珠光宝气，一手牌打的极好。
沈弦气运全开，也只是堪堪和她打成平局。
中年妇人唇角露出一丝讥笑，嘲讽道：“听闻你连胜一百零八场，我还当你是什么不得了的高手，不过也就这样。”
沈弦眼神争锋相对的看着她，“这位夫人话说的好生嚣张，你不是还没有赢么？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对于这种没事找茬的人，沈弦自然不会手软，她活动活动手指关节，打算好好给她上一课。
“不服的话，再来一局，让本夫人教你做人。”中年妇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傲气，言语间自信满满。
“那就废话少说，开始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游湖
古风古色的隔间里，点着一炉熏香。
然而沈弦和贵妇人争锋相对的态度，和这雅致的氛围并不相称。
左右两个牌友对于这种莫名的冲突司空见惯，不管什么时候打麻将都能碰到这种谁也不服谁的。
只是打个麻将说话就夹枪带棒的，沈弦对于这种没事找茬的人是不惯着的。
洗牌，搓牌，码牌。
抓拍之后，沈弦开局不错，同花连对多，杂牌少。
察言观色间，沈弦发现贵妇人表情淡定，想来牌也不会差。
四人牌打了好几圈，气氛渐渐焦作。
能打到麻将馆第六层的，没有几个软柿子，这种水平放在前世，也属于是业余巅峰水平。
猜牌算牌已经成为比较基础的技巧，四个人大概都猜得出来对方手里是什么牌。
互相卡着对方的牌，就导致自己手里有零牌，这样自己也胡不了，除非有人换一张牌胡，或者自摸，不然大家都要互相卡死。
这一局和上一局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沈弦这次牌运好，上局她连听牌都没构造，一家卡三家才拖到平局。
而这一次她开局就开始铺垫，佯装自己胡条，实际上时胡万，贵妇人卡了八万洋洋得意，实际上沈弦是在胡二条。
“小妮子，姑奶奶告诉你，你这把胡不了，场上的八万可就只有我手里这一张了。”
贵妇人语气阴阳怪气，她平日里走到哪都是瞩目的焦点，一来家世显赫，二来出手阔绰。
然而这几天麻将馆的目光都被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沈弦吸引，贵妇人心里是十分的不舒服，早早就来等着，要杀杀她的锐气。
沈弦打出一张东风，抬头斜斜看着她，“谁跟你说我胡的是八万了，阿婆。”
一句阿婆把贵妇人气的够呛，虽然她已经年过四十，但是平日里保养极好，连洗澡都用的羊奶，跟阿婆完全沾不上边。
“装神弄鬼！一会输的时候别怕被打脸！”
贵妇人冷哼一声，‘啪’的打出一张二条。
沈弦眉眼带笑，笑呵呵的捏过二条将牌一推，“胡了，多谢这位夫人喂牌。”
贵妇人脸色顿时僵住，刚刚说的狠话还没落地，结果自己先被打脸了。
“小贱人，你玩脏的！”
贵妇人恼羞成怒，指着沈弦骂道。
沈弦一巴掌拍飞她的手，眼神冷冷道：“嘴巴放干净点，这是战术，你要是再胡言乱语，可就违反麻将馆的规矩了。”
贵妇人花里胡哨的指甲紧紧扣住桌子，不服气的说道：“再来一把，我一定能赢你。”
沈弦看了一眼天梯榜，又解锁了三个人，语气随意的说道：“我不和你这种没品的手下败将打牌。”
“小贱人，你说谁是手下败将！找死不成？”
话音一落，沈弦还未说话，红豆从门外探出头来，她微笑的表情中暗含警告。
“这位夫人，麻将馆的规矩是摄政王设立的，你是想挑战王爷的威仪吗？”
不管是什么身份，到了麻将馆里，没有人横的起来。
贵妇人憋着一口气，只能忍了下来。
沈弦淡淡瞥了她一眼，然后闲庭散步一般离开，去其他房间收割气运。
玉华州柳叶湖。
湖水波光粼粼，一尾木舟荡起层层涟漪，渐渐寒冷的天气不适合游湖，但是木舟里点上红泥小火炉，烧上一壶热酒，便另当别论了。
颜重峦目光看向碧绿的湖水，轻笑着问道：“两位可知此地为何叫柳叶湖？”
柳青想了想回答道：“难道是此湖形状似柳叶？”
赵舜闻言哈哈一笑，“柳兄，玉华州诗情画意，取个名字怎么会如此没有品味。”
柳青脸色微囧，拱了拱手道：“还请两位解惑。”
颜重峦露出意外之色，缓缓看向赵舜，“看来赵兄是知道来历的。”
赵舜轻轻点头，儿时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他幼年蒙学，喜读山川风物志，各类奇闻怪谈，对于柳叶湖的典故是十分了解的。
三人说话间，一尾乌蓬小船缓缓靠了过来。
乌篷船上一个披着红色貂裘姑娘，搀扶着一位云鬓高耸，风韵犹存的妇人。
那姑娘嘴唇轻轻嘟着，面露不满，轻轻摇了摇妇人的手臂说道：“娘，咱们来祭祖，二房的人怎么也跟过来，瞧着实在是碍眼。”
那妇人冷冷笑了一声，然后提醒道：“芳蔓，过几日你爹到了玉华州府，你便不要这般议论了，到时候被人听去就不好了。”
被唤作芳蔓的女子全名顾芳蔓，生的天生丽质，是京城顾翰林家的孙女。
她身边的夫人是顾翰林长子的原配夫人，名叫赵美兰。
裹着暖和的貂裘，顾芳蔓眼睛一转，悄悄问道：“娘，我听说二房的在玉华州有一个私生女对不对？”
说起这个，赵美兰脸色浮现一丝厌恶，“都是你姑姑不知检点，偷偷摸摸在外面有了野男人，让顾家丢了多少脸面。”
母女二人说话间，乌蓬小船缓缓靠近了赵舜他们的小船，一阵淡淡的酒香传来。
顾芳蔓耳朵动了动，便听见有一味声音充满正气的人在侃侃而谈。
赵舜饮了一碗热酒，回忆着说道：“相传百年以前，有一清倌人命曰柳叶儿，色艺双绝，她名头正盛的时候，结识了一王姓书生，两人情投意合，私定终身，然而好景不长，这书生贪赌输光了银钱，变相偷偷把清倌人骗出来卖了。”
故事还未讲完，柳青便怒饮了一口酒，“岂有此理，这厮也太不当人子了。”
赵舜感同身受的笑了笑，当初他第一次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也气得不行。
“后来，有人像柳叶儿告密，得知事情原委之后，柳叶儿便知道自己所托非人，便将王书生请到花船上，当着他的面帮着满箱积攒的金银珠宝跳进了湖里。”
话音一落，柳青忍不住感慨道：“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可惜了。”
颜重峦爽朗一笑，规劝到：“柳兄，你换个思路想一想，这王书生守着金屋而不自知，既失了美人，又丢了金银，这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直惩罚。”
第一百七十四章 志向
赵舜听完两人的评价之后，心中有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两位兄台，在我看来这种悲剧的发生还是因为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若是世道太平，人人奋发图强，便没有这等事情了。”
颜重峦闻言长叹一声，“赵兄心致高远，可是这世道更迭，非一朝一夕能改变。”
赵舜端起酒，正色道：“只要我辈心智不移，一定能创造一个太平盛世。”
“是极！”柳青如同给打了鸡血一般说道：“圣人有言，读书人当为万世开太平，此路也有我柳青。”
颜重峦手中酒水举而不定，不由问道：“赵兄，你这条路可不好走，很有可能是条不归路，即便是真的有天平盛世，你可能也看不到了。”
赵舜语气笃定，如金石之音，“颜兄，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
颜重峦商人出生，从未想过要于百姓如何，见他二人壮志凌云，心中不由的浮起满腔热血。
“赵兄说得对，颜某原同往此路。”
赵舜开怀一笑，将酒水一饮而尽，这世上还有壮志之人，这世道还有救。
船篷外的小船上，顾芳蔓心花如放，她虽然只听其音，未见其人，却也被赵舜的一番豪言壮语打动。
“世间英雄当如是也。”
赵美兰闻言轻笑一声，淡然道：“不过是一些毛头小子的胡言乱语罢了，很快他们就会被这浑浊世道打败的。”
这世道，谁不重利，谁不想往上爬，赵美兰也不例外，若不是她机关算尽，也做不上顾府大夫人的位置。
小船徐徐前行，两条船终究不是一路，到最后顾芳蔓也未见到船里的人是何模样。
斗转星移，月色如银光。
沈弦收获满满，提着酒菜回了客栈。
推开门之后，沈弦问道淡淡的酒气，而赵舜则坐在书桌前继续读书。
将小菜放在桌上，沈弦走到赵舜身后，下巴抵在他的肩头问道：“相公，你已经吃过饭了？”
赵舜贴住她的侧脸，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和颜兄他们喝了点酒水，吃饭还是要和娘子一起才香。”
“贫嘴。”
沈弦娇羞的戳了戳他的额头，将桌上的酒菜打开，两人一起吃饭。
赵舜顿了顿放下筷子，用商量的语气道：“娘子，若是我成了贡生，我们便不回永乐县了吧。”
沈弦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你打算直接去京城吗？”
“嗯。”赵舜重重点了点头，“算了算时间，距离会试的时间太紧张，来回在路上奔波实在是浪费时间，所以我想直接去京城自修学习，就是不知道娘子的生意该如何料理。”
沈弦夹了一块牛肉放在赵舜的碗里，然后笑吟吟说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你想去京城我们一起去就是了，家里的铺子我早就有了打算，到时候写封信转让给牛老爷就好了。”
拖着肉嘟嘟的小脸想了想，沈弦又道：“对了对了，还要把月婵叫过来一起，既然收了人家做丫鬟，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老家吧。”
赵舜稍稍松了口气，也给沈弦夹了许多菜。
“那就好，我总是担心会影响你的计划，事实证明娘子总是能未雨绸缪。”
“那是，不看看我是谁，诶嘿。”
今日船上游湖，赵舜便小酌几杯，现在美人在侧，又有酒香氤氲，他便轻轻贴在了沈弦的身上。
沈弦脸色微红，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她自然知道这人在想什么。
饮了一口烈酒，沈弦将红烛吹灭，芊芊玉手打翻了珠帘，客栈里有些年头的木床，发出轻微的摇晃声。
府台衙门。
秦不悔攀上了一角阁楼，看着万家灯火若有所思。
师爷从后方走来，恭敬站在一边没有打扰。
良久，秦不悔晃过神来，出声问道：“如何？”
师爷拱一拱手，回答道：“启禀大人，那人自从府试之后，便流连于友人之间，游湖饮酒作乐，并未有其他动作。”
话音一落，秦不悔幽幽一叹，终究是他对赵舜的期待太高了。
“也好，也好，便让他做一介平民好了，总好过去京城送死，断了赵家香火。”
在秦不悔看来，京城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而赵舜若是去了京城，便是要直面京城最大的猛虎，宇文极。
和这种程度的人对弈，若是没有浑厚的手段和底蕴，只有送死的份。
日月交替，岁月穿梭。
三天时间一闪而过，商行大会如火如荼的举行。
这件事于秦不悔而言是一件麻烦事，处理好了皆大欢喜，处理不好这些行商怕是要闹翻天，不管最后颜氏商会能不能赢，对于玉华州的市场都是一种伤害。
秦不悔应邀而来，刚刚到了聚宝楼门外下轿，他便看见赵舜牵着沈弦走了进去。
他眉头微微一皱，颜家怎么把他们也请来了。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毕竟沈弦是香水的创始人，许多决定权在她手里，来了也是应该的。
聚宝楼内人声鼎沸，各种模样的商人一抓一大把。
赵舜和沈弦穿梭在人群之间，不停巡视着颜家的席位。
“赵兄，沈姑娘！这边这边！”
颜重峦站在二楼高台，对着他们招了招手。
听见动静，沈弦便和赵舜以前往楼上走。
楼梯上了一半，迎面遇到一珠光宝气的夫人，沈弦定睛一看，居然是昨日在麻将馆针对她的那人。
贵妇人同时也看到了沈弦，脸色一下就垮了，“你怎么也在这里，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不等沈弦说话，贵妇人便颐指气使的喊道：“来人，给无关紧要的人轰出去。”
赵舜闻言表情一冷，拉过小媳妇挡在她面前，冰冷的眼神看的贵妇人心里发怵。
聚宝楼的小厮听见动静连忙跑过来，对着沈弦和赵舜问道：“二位可有邀请函？是哪个商行的？”
“她们是颜氏商行的，没有邀请函，本公子请她们来的，你有意见吗？”
颜重峦一步一步从楼梯上走下来，目光中露出不喜，他虽然为人洒脱和善，但是可不喜欢别人欺负他的朋友。
贵妇人闻言冷笑连连，“好，好得很，你居然是颜氏的人，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一会要你们好看！”
说完贵妇人挤下楼梯，气性十足朝着别处走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厚颜无耻
在颜重峦的带领下，沈弦和赵舜到颜家的席位落座，此刻颜夫人和颜老爷还没来，三人都放松随意。
入座之后，沈弦耿耿于怀的问道：“颜公子，方才那妇人是谁，说话那般蛮横？”
“那是唐氏商行的大夫人，仗着有点家底，平日里横惯了。”
对于这种有了钱就膨胀的行为，颜重峦十分不耻，仗势欺人最为卑劣，他从小到大都不屑这么做。
沈弦眼睛微微一眯，轻笑着说道：“她说的还真对，确实不是冤家不聚头，你说我把唐氏拉入加盟黑名单里他们会不会气死。”
颜重峦眉飞凤舞，“那一定很精彩。”
赵舜紧了紧拳头，有些后悔那天没有给唐不苦揍一顿，居然欺负到小媳妇头上来了。
三人刚刚坐下没多久，门口便传来一阵骚动，不少人都聚集到门口。
“府台秦大人到！”
聚宝楼的小厮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秦不悔从门外进来，而玉华州各大商行的头部人物，都伴在左右。
秦不悔环视一眼，负手沉声道：“今日本官受邀参加商行大会，你等就事论事，本官旁听，若有不公之处，本官自会料理。”
对于秦不悔来说，这商行大会与其说是开会，不如说是另一只类型的庭审，总之都是商行的烂摊子。
赵舜目光紧紧地盯着秦不悔，方才这位秦大人目光扫过自己，并未做停留，好像不认识一般。
这让他有些不明所以，这位秦大人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秦不悔入座之后，各大商行的人纷纷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颜夫人和颜老爷简单的的和沈弦交流一番，确定接下来的动作之后，便紧紧等待着大会的进行。
不远处唐氏的位置上，唐不苦和唐夫人都变色不善的看着颜氏，打算一会好好为难他们一番。
商行大会一开始，都是小商行之间的摩擦，各个商行的人挣得面红耳赤，最后在秦不悔的调节下才各退一步。
不知不觉间，过了两个时辰，沈弦等的都要困了，整个聚宝楼才渐渐安静下来。
此时唐氏掌舵人唐老爷干咳了几声站起来，所有商行纷纷来了精神，因为重头戏要来了。
唐老爷拱了拱手，声音洪亮，“各位同行，众所周知，香粉行业已经延续千年，不管是原料批发还是成品售卖，都在各大商行占了很重要的部分。”
说着唐老爷目光幽幽看向颜氏，语气深沉道：“然而就是这么个传统行业，如今却因为颜氏售卖的香水，几乎失去利润，让诸多同行损失惨重，失业人员多大千人，这事颜氏要给个交代！”
“对！给个交代！”
“必须给个交代。”
商行大会开始前，唐老爷已经奔走各个商行，拉拢了许多人打算群起而攻之，瓜分这块肥肉，所以此刻有许多人附和与他。
颜老爷一拍桌子站起身，冷哼一声说道：“唐老头，你最近糖吃多了腌入味了吧，看到别人生意好就眼红，还想要什么交代，笑话！”
唐老爷眼睛一瞪，指着颜老爷说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损害了这么多同行的利益你还有理了？”
颜夫人拉了拉他的袖子让他坐下，然后自己起身目光不善的看向唐老爷。
“唐疯子，饭可以乱出，话不能乱说，商业一道比的就是谁的东西好，你要是觉得香粉行业不争钱，可以自行研究香水啊，怎么我们颜氏能做出来的，你们唐氏做不出来？”
唐老爷脸色一阵发紧，制作香水他不是没想过，但是他造了许多做香粉的老手艺人，也没见有谁能把花变成水的。
即便是把花瓣放在水里熬，最后得出来的也是一锅花花绿绿的东西，根本就不能用。
唐老爷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因为你们的香水，许多人的香粉都堆在仓库里吹灰，今天你必须补偿大家的损失。”
沈弦一阵无语，自己不行还要怪别人太行，而且还这般理直气壮的，这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
看不惯的沈弦当即站起身来说道：“各位，香水赚钱众所周知，但是这是别人苦心研究出来的，赚钱也是理所当然，若是都如你们这般，以后谁还敢推陈出新。”
沈弦的一番话说完，并没有得到谁的认可，反而唐夫人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叫嚣道：“你算老几，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唐夫人等这一刻等了好久，为的就是让沈弦在众人面前丢面子。
颜夫人轻笑一声，当着众人的面介绍到：“这位就是香水的开创者，你说这里有没有她说话的份。”
“居然是她，怎么这么年轻。”
“啧啧啧，肯定是运气好误打误撞做出来的。”
聚宝楼内议论纷纷，而唐夫人却傻了眼，这女人居然是发明香水的人，自己昨天可是把她得罪惨了。
见沈弦说话，秦不悔缓缓从三楼站起身来。
“沈姑娘，本官问你，你可愿将香水的配方共享，结束这场闹剧，不然颜家必然成为众矢之的，本官也不好护着他们。”
沈弦闻言不由觉得好笑，她抬头质问道：“大人，若是我分文无有，觉得唐家家财万贯，是否意味着我就能从他们家伸手要钱。”
秦不悔轻轻摇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本官可以实话告诉你，京城的贵人对这个香水好奇的紧，你若不让香水普及开来，颜氏早晚会被京城的贵胄吞并。”
怕什么来什么，颜夫人和严老爷脸色一变，京城的人这么快就想打香水的主意了？
唐氏闻言纷纷阴笑，这下就不怕颜氏不肯乖乖就范了。
赵舜心头如压重石，这就是京城权贵的贪婪，这就是浑浊的世道，他势要将朝廷的风气连根拔起，重塑朝纲。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沈弦和颜夫人对视一眼，打算开始讨价还价了。
颜夫人作为颜家代表，率先说到：“秦大人，今日各位威逼我颜氏就范，我们不服，但是我们知道无法和京城之人抗衡，所以我们可以妥协，但是……”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两个要求
一声但是吊起所有人的胃口，但颜夫人此刻偏偏停了，静静的看着秦不悔。
秦不悔见事情有了转机，便直言道：“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力所能及的范围，本官一定满足你。”
颜夫人满意的点点头，看着一眼沈弦道：“沈姑娘，主意是你出的，你来跟各位说吧。”
“好！”
沈弦抬眼看向秦不悔，高声说道：“现在我这里有一个方案，我称之为加盟……”
整个聚宝楼里，回荡着沈弦的声音，许多商户都被沈弦说的加盟方案吸引，懂行的人都明白，颜氏想保证自己的龙头地位，但是他们缴费拿到原材料之后，可以再原有的基础上创新。
这样一来，这个行业很有可能百花齐放，而且调制出新香味的商户便可以打造更高端的香水，赚的会更多。
唐老爷抚着胡须暗暗点头，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但是颜氏能松口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让他有些难以接受的是，唐氏居然要加盟颜氏，这不就意味着低了一头。
唐老爷思来想去觉得不行，当即开口道：“我觉得不妥……”
然而沈弦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强行打断道：“现在方案说完了，我来说说要求，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提两个要求不过分吧。”
秦不悔颔首道：“不过分，请讲。”
沈弦有些意外，这位秦大人出乎意料的配合。
其实此刻秦不悔心里用心良苦，他主张香水普及是为了保护赵舜和沈弦以后不被京城贵胄吞食，如今配合沈弦的要求，是想让赵舜和沈弦以后日子过得好一点。
因为在他看来，赵舜已经没有资格去京城了。
“第一。”沈弦伸出一根手指抬高了声音，尽可能的让每个人都听到，“此次加盟方案，唐家不得参与，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看他们不爽。”
唐老爷一听，顿时不乐意了，浑然忘了刚刚不愿意底一头的事情，拍案而起道：“这不可能，颜氏要一视同仁才行。”
沈弦看着他用讥讽的语气说道：“你若是不同意，拿着个方案作罢，这下是你损害其他同行的利益，与颜氏无关。”
“这……”唐老爷一阵语塞，眼前这沈弦居然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把他架在火上烤。
秦不悔嘴角噙笑，这女子真是妙人，有仇当场就报了。
“本官答应了，下一个要求呢？”
唐老爷连忙说道：“大人，这怎么能行！”
秦不悔斜斜看向他，反问道：“你前些时日来找本官，不是说要为同行的利益没有私心吗？怎么今天屡屡反对。”
唐老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紫，有一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唐夫人也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自己找她麻烦干什么。
至于唐不苦，他看了一眼坐在沈弦身边的赵舜，发现两人关系不一般，然后进入眼观鼻鼻观心坐在一边，根本不敢说他罪过赵舜的事情。
见唐老爷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沈弦心情愉悦的看向秦不悔，然后一番发言让所有人为之一惊。
“秦大人，第二个要求是想请你彻查府试考官李宏大人受贿一事。”
秦不悔闻言心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情绪不是不快，而是兴奋，他目光灼热的看着静如止水的赵舜，心中惊喜连连。
原来他不是没有发现此局还有后手，而是早就想好了对策。
此时赵舜也看向秦不悔，见他眼神意味不明，便开口说道：“秦大人，贡院考官公然受贿，而起在考试时还栽赃陷害，对于普通学子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还请大人明察。”
转眼之间，一把大火从唐家有烧到了秦不悔的头上，今日前来的商行，纷纷看起了热闹。
秦不悔面容平静，将喜悦按在心里，他沉沉开口道：“这么大的事，如果是真的，为何没有人道府衙报案，而是由你一家之言？”
颜重峦起身拱手道：“大人，这次考试后生也参加的，确有此事，而且当时唐不苦也在场。”
一听颜重峦将球抛了过来，唐不苦如坐针毡，对上秦不悔阴沉如水的眼神，唐不苦正要反驳，却听到沈弦率先开口了。
“唐家若是能作证，那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唐不苦话到嘴边，看了一眼老爹疯狂挤眼，便立即改口道：“大人，确有此事，小子可以作证。”
秦不悔沉默片刻，脸色蕴出怒意。
“此事本官知晓，职责之内居然发生这种事，本官一定会严查此事。”
说罢，秦不悔看向沈弦，“你说的事本官都答应了，希望颜氏尽快拿出个章程来，本官不想再被商行的人反复拜访了。”
“大人放心，颜氏说到做到。”颜夫人替沈弦应了下来。
沈弦和赵舜相视一笑，今日行动大功告成。
商行大会结束，唐不苦挎着脸走出大门，原本以为今天能打压打压颜重峦的气焰，结果他自己被人溜得团团转。
唐夫人表情也难看的紧，门口遇到沈弦也不敢再嚣张，紧绷着脸离开了。
颜重峦见状心情大好，他悄悄凑到赵舜身边说道：“赵兄，我可是从来没见过唐家吃瘪，现在心情好得很，咱们去找个酒楼，我请客。”
和颜重峦相处久了，赵舜沉闷的性格也变的开朗，他爽朗笑道：“这次可得被柳兄脚上，他上次闻到我们身上的火锅味，可是追问了半天。”
沈弦闻言掩嘴一笑，便跟在他们身后朝着酒楼走。
凉风习习的大街上，将过路的马车吹起一角车帘，沈弦惊鸿一瞥，看到马车里有个妇人看着十分眼熟。
可惜帘子落得太快，没有再仔细确认。
见小媳妇停下脚步，赵舜回身柔声问道：“娘子怎么了？”
沈弦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许是看错了。”
红木的马车滚滚前行，在一家客栈停了下来，车上的妇人下来，眉宇间和沈弦有七八分相似。
她看着玉华州繁华的街道，心有有些戚戚然。
“这么多年了，又来到遇到他的地方。”
第一百七十七章 玉华州三傻
秦不悔离开商行大会之后，便开始核查李宏受贿一事。
事情办的雷厉风行，调查，取证，审问。
而李宏也十分配合的认罪伏法，因为他是举人出身，此前为朝廷做过不少贡献，最后落了个削官为民的惩罚。
官府一纸公文贴到城门口，百姓们纷纷叫好，虽然事情与他们无关，但是谁看热闹会嫌事大呢？
李宏府试受贿被查的消息如野火一般在考生只见传开，寒门学子拍手叫好，因为他们的机会更大了。
而一些想要靠银子过关富家公子，此刻哀鸿遍野，纷纷开始臭骂刘宏。
唐不苦坐在臻味楼里喝着闷酒，今天在大会吃瘪，闷得他半天没喘过气来。
此刻听闻李宏被查落马，心情更是差到极点，自己肚子里的墨水自己知道，若是凭本事过府试，恐怕再给他三五年也过不去。
“颜氏，赵铁树，真特么晦气！”
狠狠将酒杯碎在地上，唐不苦越想念头越不通达。
恰逢两个相识的富家公子从门口路过，见到唐不苦喝闷酒，纷纷凑了进来。
一声白色锦衣的富少李生元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我说唐少，你怎么自己过来喝闷酒，也不和哥几个说一声，我们好一起借酒消愁啊。”
朱权也跟着坐下，拉长了语气说道：“这次府试我算是凉了，到时候放榜，铁定要被我爹和我娘混合双打。”
唐不苦嘴唇动了动，很想说上一句：谁不是呢？
可是转念一想，唐不苦觉得凭什么自己在这里吃瘪啊，这恶心赵铁树的人这不是来了吗？
唐不苦伸手去抓酒杯，一抓一个空，然后翻开一个茶碗，倒了一大碗酒。
“李少，朱少，咱们这次可算是丢人现眼了，这可都是拜赵铁树那小子所赐啊。”
李生元家里是做玉石生意的，并没有成立商行，自然也有没有参加商行大会，对李宏被查的起因一无所知。
此刻听唐不苦这般说，顿时好奇起来，“唐少，这是什么意思，李宏被查难道是赵铁树举报的？”
“正是。”
唐不苦仰脖子一碗酒，将自己在商行大会上如何憋屈，赵舜如何耀武扬威的事情说给二人听。
李生元听完猛地一拍桌子，气愤道：“这野小子，来头不大，路子到挺野的，看我不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朱权也是怒冲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叫嚣道：“唐少你受制于他，但我和李少没有这种估计，非给此人上一课，让他知道什么叫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唐不苦见拱火成功，露出深深笑意，举起酒碗说道：“那我祝两位马到成功。”
绝味楼里，赵舜，颜重峦柳青，三人推杯换盏，吟诗作对。
沈弦听着赵舜高谈阔论，眼睛里泛出小星星。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黑透，渐渐过了午夜。
柳青已经喝的酒气熏天，踉踉跄跄从客栈里走出来。
颜重峦酒量最好，是多年练出来的，他连忙扶住柳青说道：“柳兄，柳兄你醉了，你住在哪家客栈，我送你回去。”
柳青晕晕乎乎，语气也糊里糊涂，“客栈？什么客栈？在下两袖清风，可是住在桥洞的。”
颜重峦倒吸一口凉气，柳兄未免也太过贫寒了吧。
“走走走，柳兄，我给你找间客栈，你在玉华州府的这段时间，开销我包了。”
许是醉了，柳青没了往日里的推辞和客气，而是挑起大拇指说道：“颜少阔气，小弟拜服。”
话一落音，柳青整个人就耷拉在颜重峦身上。
颜重峦弓步沉腰，才堪堪扶住他。
沈弦见此二人歪歪斜斜往前走，忍不住捂嘴偷笑。
赵舜见状也轻笑一声，拉住沈弦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
月色氤氲，天空中弥漫着薄薄的云雾。
沈弦搂住赵舜的胳膊，眉眼带笑的看向赵舜，“相公，你认识新朋友是不是很开心？”
赵舜捏了捏她的手，温柔的说道：“和你在一起更开心。”
抽出手捏了捏赵舜的脸，沈弦夸赞道：“哎呦，我们家傻大个嘴巴越来越甜了。”
赵舜听着这个绰号，厚重的眉毛轻轻皱起，“我哪里傻了。”
沈弦笑嘻嘻的说道：“你以前傻，但是我就觉得这样叫你比较可爱，所以你就是傻大个。”
闻言赵舜哑然失笑，轻轻说了句，“娘子开心就好。”
寂静的街道悠悠漫长，距离客栈不远的地方，赵舜陡然停下脚步，脸上的笑意也被冷漠取代。
两侧黝黑的巷子里，缓缓走出二十来个人，手里都拿着棍棒。
“你们是什么人？”赵舜伸手将沈弦挡在身后，面色不善的质问道。
里头的打手头缠红巾，颠了颠手里的木棍，嗤笑一声说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自己不知道？我看你还是乖乖挨打好了。”
沈弦伸手抓住赵舜的衣服，心里不禁担心，这么多人他能不能应付过来。
赵舜微微侧头，沉声道：“娘子你先走，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沈弦对上他的眼神，不放心的问道：“真的吗？”
“呵，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见他如此笃定，沈弦快步后退，转身就跑，不然留在这里反而会让赵舜有所顾忌。
打手头目听见赵舜的话，心里十分不爽，“兄弟们，他瞧不起我们，把他两条腿卸了！”
打手们冲过来的一瞬间，赵舜也动了，他一拳一个，将打手撂倒在地。
从打手手里抢过一截木棍之后，二十来人一时之间居然也进不了他的身。
赵舜没有撒谎，二十来个人确实敌不过他，但是他拿这些人也没辙，勉强只能僵持。
但是这种局面并没有维持多久，黑暗中窜出两个黑衣人，这两人手上功夫了得，从侧面三两下便放到了好几个人。
见机会难得，赵舜也从正面打了过去，突入其来的状况让打手阵脚打乱，纷纷溃散而逃。
解决了眼前的危急，赵舜眼神警惕的看向两个黑衣人。
“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对视一眼之后，拱手道：“赵公子，我家大人请你相见。”
第一百七十八章 前因后果
“你家大人？”
赵舜心中一番猜测，试探性问道：“秦不悔？”
“正是。”黑衣人语气和善道：“赵公子放心，秦大人没有恶意，他说要为你解惑。”
自从到了州府之后，赵舜确实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比如这位秦大人是什么立场，贡院考试时又是谁在针对他，现在终于到了揭晓答案的时候了吗？
“两位稍等，容我和娘子说一声。”
方才的战斗发生在电光火石只见，沈弦也未跑太远，所以赵舜很快便追了上去。
“娘子。”
赵舜唤了一声，前面的沈弦立刻停下脚步，欣喜的跑了回来。
“这么快就解决了？”
沈弦心中有些诧异，虽然她知道赵舜很能打，但那可是二十多个人，难不成赵舜真和武侠小说里一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看着沈弦崇拜的眼神，赵舜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是秦不悔派人帮了忙，他现在要见我，我去一趟，你先回客栈吧。”
沈弦闻言紧张的抓住他，“会不会有威胁？”
“应该不会。”赵舜笃定的说道：“若是秦不悔有歹意，就不会用这么温和的方式了。”
想想也有道理，沈弦放开手，嘱咐道：“那你快去快回，我回客栈等你。”
“嗯。”
目送沈弦离开之后，赵舜回到黑衣人身边，随着他们一起去往州府衙门。
秦不悔站在阁楼之上，已经等候许久，见赵舜大步走进府衙，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再次面对秦不悔，赵舜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一种长者的慈祥，和白天在商行大会上见他之时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见过秦大人。”
秦不悔抚须一笑，示意赵舜和坐下。
“在公子面前，秦某那里敢称什么大人，当年在下可是十分景仰赵太傅。”
赵舜心中暗道，此人果然知道他的身份。
“我年少时曾见过秦大人一面，那时你还是意气风发的青年，不想这么多年过去，我们再见却是这般光景了。”
话说当年事，秦不悔也是唏嘘不已。
“当年赵太傅一心为国，誓死反抗宇文极，展现了读书人一身傲骨，可惜还是死在了宇文极的阴谋之下。”
过往种种，满是血泪，赵舜紧紧攒紧拳头，长长呼出一口气。
“我此番入州府参加府试，为的就是入京城直面宇文极，曾经失去的，收到的污蔑，我去那都要翻转回来。”
见赵舜如此气势，秦不悔哈哈大笑：“公子壮志可嘉，赵太傅泉下有知一定很欣慰。”
平复心情之后，赵舜蓦然看向秦不悔问道：“秦大人今日叫我来，应该不失为了忆古伤今吧？”
秦不悔点点头说道：“今日请公子来，一是为了说明误会，而是为了替公子遮掩破绽。”
“误会？破绽？”
赵舜微微皱眉，不明所以。
见他不解，秦不悔高声喊道：“老李，出来吧。”
话音一落，李宏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对着赵舜拱了拱手道：“公子，贡院之时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见到李宏，赵舜心头一震，刹那间想到许多。
“李大人，你那会莫不是故意为难我？”
李宏哈哈一笑道：“公子说对了，不过这都是秦大人出的主意，在下又刚好不想做官了，所以配合他演了一出。”
秦不悔转过身来，目露慈色，“公子且听我解释，京城一行必然险象环生，公子若无急智，此去如同送死。”
听到这里赵舜便明白了，接话道：“所以秦大人设局考验我，若是过关便去京城，若是不然则安度此生？”
“正是如此，公子，秦大人也是良苦用心，你莫要怪他。”李宏担心赵舜年轻气盛怪罪秦不悔，连忙圆了一句。
得知真相之后，赵舜正色道：“李大人说的是哪里话，秦大人考虑周全，处处为我着想，我怎么会怪他。”
秦不悔欣慰一笑，继而又道：“公子会试的答卷，我和老李已经看过，拿下解元十拿九稳，所以接下来老夫要替你补上一个破绽。”
说罢，秦不悔拍了拍手，接着便有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夫人从楼下上来。
秦不悔介绍道：“这是号称‘鬼脸千面’的巫婆婆，擅长易容，公子你和赵太傅长得太像了，所以老夫请了巫婆婆帮你修缮一下脸上的细节。”
赵舜闻言皱了皱眉，迟疑道：“可是现在见过我的人已经很多，此时易容怕是晚了吧。”
巫婆婆闻言沙哑的笑了几声，“后生莫要担心，老婆子我不是要给你变成另外一幅面孔，只是修饰一下你的五官，让你看上去和画像上的人不一样罢了。”
说着巫婆婆摊开赵太傅的画像，对着赵舜的脸比划了一下。
见事已至此，他也只好配合，任由巫婆婆施为。
一番捯饬下来，巫婆婆收起工具，摆了一副铜镜在赵舜面前。
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赵舜觉得有些陌生，他的眼角微提，眼神里透着一丝冷漠。
剑眉星目锐气逼人，和画上赵太傅那种温厚的气质截然不同。
良久，赵舜忍不住感叹一句，“巫婆婆真乃鬼斧神工也。”
“呵呵呵，老婆子的任务完成，先告辞了。”
“巫婆婆请便。”秦不悔说罢又看向赵舜，“公子，老夫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明日京城的翰林会过来替贡院批改考卷，不管你最终是何名次，鸣鹿宴上都不可露了破绽，这顾翰林可是见过赵太傅的老臣了。”
“秦大人费心了，我都记住了。”
将秦不悔的话牢记在心以后，赵舜从州府衙门出来，若有所思的回了客栈。
落账青灯，沈弦在房间等了许久，听见有人敲门，便满心欢喜的开门。
当烛光映照在赵舜被修饰过的脸上，沈弦一双桃花眼瞪得大大的，连连后退好几步。
“你……你为何扮成我相公的样子！”
赵舜哑然失笑，迈过门槛刚要解释，却看见沈弦搬起小板凳举过头顶。
“我警告你，你在往前走，我可就不客气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放榜
赵舜杵在门口哭笑连连，这巫婆婆的手段也太厉害了，连小媳妇都不敢认他了。
“娘子，真的是我啊。”
沈弦又确认了一眼，还是觉得不对劲，自己的傻大个没有这么帅。
“你少骗人，你不会觉得我傻吧。”
赵舜默了默，缓缓说了句：“娘子，你胸口有颗痣。”
沈弦：“……”
经过小半个时辰的解释之后，沈弦终于接受了傻大个变帅的事实，她伸手在赵舜脸色又揉又搓，也没搓下来什么东西。
可赵舜的五官确确实实变了，这是什么亚洲邪术？
赵舜的脸被她捏了半天，嘴里含糊的说道：“娘子别捏了，再捏就要拖成皮了。”
沈弦这才停下手来，两手托腮坐在桌边。
“真想知道颜公子和柳公子见到你是何表情。”
赵舜嘴角露出苦笑，这下真的要好一番解释了。
翌日。
一辆红木马车从玉华州府城门外缓缓驶入，马车里的人挑起帘子，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他的头发已经花白，唯独一双眼睛透着精明。
马车直奔州府衙门，秦不悔早早便收到传信，等在了门口。
顾翰林下了马车，秦不悔迎上去礼仪周全。
“下官见过顾大人。”
顾翰林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也不回礼，径直进了府衙内部。
秦不悔面无表情，跟着进了去。
顾翰林做了几十年京官，活的十分精明，当初宇文极掌权之时，他便拥护宇文极。
秦不悔当年在京城是出了门的硬骨头，如今又和萧玄古攀上关系，算是站在了宇文极的对立面，顾翰林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径直入了府衙会客厅，顾翰林一坐下来便开始兴师问罪。
“本官一入玉华州府，便听闻府试考官受贿之事，你这个玉华州新晋的父母官当得可不怎么样。”
秦不悔微微拱手，面露愧色，“下关惭愧，让尸位素餐之辈钻了空子，好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已经将犯事的官员削去官职了。”
事是有这么个事，但是主犯已经抓，罚也已经罚了，也没造成不公平的后果，就算顾翰林想故意找麻烦，也没有理由。
干咳了一声，顾翰林搓了搓拇指，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那收缴来的账款呢？”
秦不悔‘奥’了一声，取出一册账本道：“收缴的账款都已经充公，拿去开凿运河了，这是账本，请大人过目。”
顾翰林见他如此不上道，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然后起身就走。
秦不悔连忙追了出去，热情的喊道：“顾大人，这么着急去贡院批改吗？不留行吃顿便饭吗？下官准备了凉拌黄瓜，醋溜茄子，给您接风洗尘。”
顾翰林一听胡子都气歪了，你听听这两个菜，是留我呢？还是赶我呢？
“不必了，本官还是先去贡院吧。”
马车渐渐走远，秦不悔拂袖轻笑一声，然后转身回了府衙。
……
数日后。
府试的成绩公布，由于没有受贿的情况干涉，上榜的考生全都是凭借着真凭实学，
唐不苦和李生元，朱权三人，心里抱有最后一丝侥幸，前来查看了榜单。
三人将榜单都快看穿了，也没见到自己的名字。
而且最让他们难以接受的是，第一名居然是赵舜，这比让他们落榜了还难受。
唐不苦‘唉’了一声，语气不满的问道：“你们两个不是说要给他一个教训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李生元神色复杂的说道：“唐少，你是有所不知，咱们商量完的当天晚上我就派了人过去揍他，您猜怎么着？”
唐不苦脸色一黑，“难道没打过？你就不能多派点人？”
“唐少，二十多个人呐。”
李生元伸出两根手指，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几天了，他还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二十多个人都被打趴了？”
唐不苦也傻了，这是什么煞星啊，单挑厉害也就罢了，打群架也这么强。
三人正小声议论着，另一边赵舜和柳青，颜重峦也来了。
从客栈到贡院，赵舜解释了一路，颜重峦和柳青终于接受了他一夜变帅的事实，另一边唐不苦三人揉了半天眼睛，才认出来那人是赵舜，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查看了一眼排行榜，赵舜一眼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露出满意的笑容。
“赵兄，恭喜恭喜，你这可是解元之才。”柳青立刻拱手祝贺。
“哪里，哪里，柳兄也不差，名列第三呢。”
听着两人互相吹捧，颜重峦心里有点绷不住了，目光飞快扫过绑点，然后在右下角末位处发现了自己。
虽然是倒数第一，但是也是过了。
“哈哈哈，我也过了，两位同喜，同喜。”
颜重峦的声音特别大，听得唐不苦三人心里一阵憋屈，比吃了死苍蝇还难受。
恭贺声，叹气声，连成一片，未考过的人只能等来年继续。
贡院的门缓缓打开，一个小吏走了出来，高声喊道：“今天晚上珍馐楼，将大摆鸣鹿宴，请各位上榜学子准时参加，届时翰林院顾大人也会到场祝贺各位。”
将小吏的话尽数收入耳中，这个顾翰林果然会参加鸣鹿宴，看来到时候要低调一些，免得被抓到破绽。
然而此刻为时尚早，颜重峦已经等不到晚上，只想现在便庆祝一番，硬拉着赵舜和柳青去酒楼喝酒。
麻将馆。
经过几天的功夫，沈弦一家杀到麻将馆的最后一层，在麻将馆的排名如同坐火箭一般，直奔前二十名而去。
州府麻将馆的规矩和县里不一样，毕竟州府人口基数大，去京城麻将馆的门票自然宽松一点，只要排名超过二十就可以。
而到了这个时候，沈弦的天梯榜排名也已经来到一千三百多名，虽然解锁的气运便多了，对手的强度也变高了，已经完全是职业棋牌手的水平。
虽然只差四名便能成为麻将馆排行榜的前二十，但是对局难度大大增加，沈弦的段位反复横跳了好几次，第一次出现卡段位的情况。
这个时候想突破窘境，就只有继续增加气运。
第一百八十章 母女相认
沈弦有些郁闷的从楼上走下来，四处看了一眼，几乎都是熟面孔，已经没有陌生的韭菜让她收割气运了。
“可恶，就差一点点。”
随手点开系统界面，沈弦查看了气运借用系统，发现周品言的名字是黑的，后面写着一行小字。
周品言【超出借用范围】
借气运还有距离限制，周品言终于逃过一劫。
这个时候沈弦又不敢借用赵舜的气运，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怀着郁闷的心情走出麻将馆，沈弦正打算回客栈，问问赵舜有没有榜上有名。
然而迎面走过来一个中年妇人，沈弦和她打了个照面，然后两个人都呆住了。
面前的中年妇人气质温婉贤淑，如一枝腊梅花，模样和沈弦长得七八分相似。
仅仅片刻的时间，中年妇人便已经泪眼朦胧，她脚步匆匆忙忙，走到沈弦身边，紧张中带着一丝期待。
“姑……姑娘，你是叫沈弦吗？”
沈弦听着她准确无误的叫出自己的名字，又和自己长得这么像，一下就猜出她是原身的娘。
在原主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她娘的样子，只有一些邻里之将闲言碎语的传言。
说她娘跟人跑了的也有，死了的也有，除了那位素未谋面的老爹，沈弦根本没想过还有一个娘。
现在突然遇到，做实有些触不及防。
见妇人越哭越激动，沈弦试探性的问道：“你该不会是我娘吧？”
话音一落，妇人如同绷断了泪弦，一把将沈弦搂进怀里，泣不成声。
“我可怜的女儿，我可算见到你了。”
见她哭的这般肝肠寸断，沈弦有些不理解，这些年她又没有搬家，一直住在那里，为什么原身的娘一直没有去看她。
顾兰姝哭了半天，见沈弦表情复杂，便知道她心里对自己可能没什么感情，心里一阵失落。
擦了擦眼泪，顾兰姝哽咽道：“女儿，你是不是对娘有怨恨，恨娘抛下你走了，娘是有苦衷的。”
大街上人来人往，见顾兰姝哭哭啼啼，纷纷投来怪异的目光。
沈弦四下看了一眼，便轻声说道：“我们找个安静的茶楼说话吧。”
顾兰姝自然不会拒绝，她还担心女儿不理她，自然是紧紧跟着她。
寻了一家最近的茶楼，要了一间淡雅的包间，茶博士上了一壶热茶，顾兰姝捧着茶，情绪稳定许多。
见她不哭了，沈弦也问出心里话来，“所以你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回去看过一眼呢？”
顾兰姝眼含热泪，看着长大成人的女儿泪中带笑。
“这话说来可就长了。”
捧着茶盏，顾兰姝话说当年，将事情娓娓道来。
二十年前，顾兰姝是京城有名的大家闺秀，人长得漂亮，又是翰林府的长女，按理说人生已经比大多数人完美了。
然而顾兰姝的父亲，有一房小妾是不安分的主，想推倒顾兰姝的母亲，做大夫人。
机关算计之后，小妾先是将顾翰林的正妻赶出家门，又暗中花钱派人绑架顾兰姝，从京城卖到玉华州的青楼里来。
本来以为要被人毁了清白，顾兰姝却因缘际会的遇到了沈弦的父亲，沈粟。
在沈粟的帮助下，顾兰姝逃出青楼，两人互诉衷肠，坠入爱河，生下沈弦之后，过了一段双宿双飞的神仙日子。
但是好景不长，绑架顾兰姝的人落了网，为了保命，绑匪交代了顾兰姝被贩卖的青楼，顾翰林便派人一路寻踪匿迹，找到了顾兰姝。
再后面，就是一场棒打鸳鸯的戏码，顾翰林认为顾兰姝如此下嫁有辱门风，便以沈粟性命为要挟，带走了顾兰姝。
所以顾兰姝为了不伤害沈粟和女儿，这些天一直没有敢露面。
听到这里，沈弦恍然明白老爹为什么要替大伯从军了，他这是心里一直没忘了顾兰姝，想着有朝一日能把媳妇接回来啊。
说了好半天的话，顾兰姝眼泪也哭干了，她眼眶通红的问道：“女儿，你怎么到州府来了，你爹呢？”
沈弦小口喝着茶，对这个所谓的娘亲，还有些不适应，她小声说道：“他去参军了，好些年都没回家，听说现在已经封了千户。”
听到这话，顾兰姝眼睛又隐隐发酸，抽着鼻子说道：“这个傻子。”
放下茶盏，沈弦眼睛无处安放的到处乱看，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这个娘，毕竟她又不是真的沈弦，她有自己的老妈。
顾兰姝看着女儿高耸的云鬓，眼睛浮现一丝笑意，她轻轻拉着沈弦的手问道：“孩子，你已经嫁人了？夫家是哪里人，对你可好？”
沈弦的手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见顾兰姝一副马上就要哭的表情，她生生忍住了。
“夫家是一个村子的，无父无母的孤儿。”
一听女儿夫家这般凄凉，顾兰姝就知道女儿过的不好，眼泪又扑簌簌流下来。
“诶，你别哭啊，虽然他家境不行，但是咱们不缺银子，他现在应该已经考过会试，算是贡生了。”
沈弦急急忙忙的解释，额头急的都是汗，这便宜娘亲眼泪怎么跟自来水一样，说来就来。
得知女婿有功名在身，顾兰姝又止住眼泪，破涕为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缓了好半天，顾兰姝收拾干净眼泪，眼中便只剩笑意，抓着女儿的手有种爱不释手的意思，反倒是沈弦坐立不安。
“娘要是没记错，今天是放榜的日子，按照惯例今天晚上有鹿鸣宴，到时候娘和你一起去凑凑热闹，顺便把你爷爷也介绍给你。”
与女儿相认之后，顾兰姝就越发不想和女儿分开，动了让沈弦认祖归宗的想法，打算带她去给顾翰林瞧一瞧。
沈弦心里此刻是一百个不情愿，她自己一个人和赵舜想做什么做什么，快活得很，根本不想再认一个陌生的家庭。
但是顾兰姝的多年的期盼和无助又深深打动了她，终究是狠不下心拒绝。
昨日因，今日果，谁让用了人家女儿的身体呢？
“那好吧，咱们晚上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