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三、顾家往事
顾弘庭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顾玉成,眉眼虽笑,却有止不住的哀愁。
顾弘庭衰缓的叹气“顾家正宗的后人,止成、安你二人。你想来不会再回顾家了……玉安也已经离开家,去外追求更高的境界了,不知何时归来,或许会回来吧。”
顾玉成心旌微动,能感受到顾弘庭对顾家没落的悲叹。
顾弘庭最后艰难开口解释道“你们二人离开南郡,也是好事儿,总比囿于这一隅要好。”
顾玉成依旧没有搭话,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顾弘庭也感受到自己与这孙子间的隔阂,也不再感叹,而是调转话头“南郡的顾家未必会倒。——如果有一天,你忙完了一切,再回来看看吧。”
随即,顾弘庭便继续说道“想来你也能感觉到从你小时候,我就不喜欢你。
这其实还是因为你的母亲。而今天,我一见你的金瞳,我就知道,你是来了解你的母亲的。”
顾玉成点点头,沉吟许久道“我已经感受到了,我母亲的血脉。”
顾弘庭咧嘴一笑“自然。你母亲就有一对金瞳,动人无比。你现在的样子,眉眼之间,神似你的母亲。”
顾玉成有些心动,也有稍许心急,开口问道“爷爷你知道我母亲……”
顾弘庭摇摇头,缓缓说道“你母亲是谁,我也不知道。准确来说,我不知道她的身份。而且,你母亲现在还在不在人世,我也不清楚。我只能说一些我所知道的。”
顾玉成心中微凉,虽然渴望了解自己母亲的一切,但现在也只能从顾弘庭这里了解一些只言片语了。
顾弘庭回忆片刻,开口讲述起来“从前不与你说,实则是在埋怨……今日,我便一一告诉与你。你父亲他,从小就展露出修炼的天赋,当然,放在南郡是一流,放在外面我就不清楚了。
你母亲,是你父亲外出南郡运送商货时带回来的。
我见你母亲的第一眼,只看见她那双黄金般双睛。”
顾弘庭回忆起来“你母亲…她是一个冷淡的人。
对顾家也好,对你父亲也好。倒不如说,她对周围一切都很冷酷。”
“如果非要有个形容,那你的母亲,她就好像一瓶冰封的鸩毒,其他人都是将要渴死的迷途人,明知这瓶毒喝了后会殒命,但依旧忍不住喝下去。——你的母亲,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明文他对你母亲,就好像中毒了一般……”在长久的沉默后,顾弘庭缓缓看向顾玉成。
顾玉成保持着沉默,心里却波澜渐起。
顾弘庭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和你母亲接触的次数很少。
整个顾家知道你母亲的也只有我和你父亲。——你母亲在你满月的时候就离开顾家。你的父亲却很是怀念你的母亲,院里的梧桐,便是他为你母亲种下的,说是你母亲喜欢。
至于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凤凰栖桐。”
顾玉成微微皱眉。
自己还未满月母亲就离开。
所以,自己没有一丝一毫关于母亲的记忆……
顾弘庭看着顾玉成的模样,心中微微叹息
顾玉成开口问道“月秋?——月秋也是我妹妹?”
毕竟白月秋同样有着一对金色瞳孔。
顾弘庭摇摇头,叹气道“不,这我不知道。月秋也是你父亲外出后带回来的。那一次应该是你母亲把月秋送来的。
但我想月秋应该不是你母亲的女儿。虽然月秋也有一对金瞳,但她与你父母的模样毫不相似……”
顾玉成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我的母亲,她的踪迹,你知道吗?…爷爷。”
顾弘庭听到顾玉成的一声爷爷,身子一阵颤抖,随后惨笑道“你的母亲,应该是妖族。——毕竟南郡之南就是妖国。我虽未见过妖族之人,也没见过魔族,就连说书人提到过海灵族,我也没见过。
但我想,你母亲是妖族。——月秋,也很可能是妖族。但我不敢确定这一切。”
顾玉成闻言,心间震颤着。
月秋确确实实是妖族的人,这已经毋庸置疑了。顾玉成的母亲,也确实是妖族。——她的身上,会有怎样的故事?
这些疑问,使顾玉成更加坚定前往妖国的心思。
顾玉成沉默片刻,便站起来,对着顾弘庭行了一礼“孙儿曾带妹妹离开顾家,没有尽到为兄者的职责,令月秋被带到了妖国。
这次回来,就是想有一个方向,现在了解了这些,也该启程了。”
说着,顾玉成便要转身离开。
顾弘庭挣扎着想要起来,顾玉成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顾弘庭老树病根一般干瘪的手,抓在顾玉成手腕上,悲哀的质问道“连一句保重都不肯对我说吗?”
顾玉成一时愣住。心中微微动荡。
顾弘庭哀痛须臾,一点点松开手“算了,算了。你也不小了,你能轻易出入顾家,想来和你那任性的爹一样,都是悟道境了吧?”
顾玉成点了点头。
顾弘庭欣慰的笑了“好哇好哇,真是好。——哎。就这样吧。”
顾弘庭突然又不再是一副老态,直视着顾玉成说道“玉成。你的名字,还是我当初给你取的。取自张载所言‘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
艰难困苦,终究会磨练你。
哪个爷爷不希望自己嫡亲的孙子,一生安康?——可你不能。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顾玉成第一次与自己爷爷说这么多话,看着这个强装硬朗矍铄的爷爷,顾玉成一时间有些恍惚。
顾弘庭笑了“因为你的母亲。——南郡虽然不大,但金淘于沙,玉脱于石,凡常之地,也非代代庸碌。
我虽未经历过大风大浪,但还是能看出你的母亲根本不是一个寻常人,她的一举一止都流露出一种孤傲,像她这样的人,和我们顾家产生瓜葛,甚至生下了你……这曾让我昼夜难眠。
我一直害怕,你母亲会令她背后的未知势力对顾家产生关注,为顾家造成灭顶之灾…”
顾弘庭接着说道“你父亲的境界,或许就有你母亲的指点…我曾无数次害怕你的母亲把这个已经在南郡安稳下来的家族推向深渊。
只可惜你那父亲一心扑向于她,根本不愿听我的话…甚至,还收留了你那妹妹。”
顾弘庭缓缓走向顾玉成“孩子,你是顾家的嫡长子,而你的身世注定了你的一生难以平凡。
我希望你能做大哥一样的人,把安稳留给玉安那小子。可惜…这似乎也做不到。
我希望你的父亲把家族放在心上,可你的父亲似乎更在意他心尖的人。
我希望你天资卓绝,但也未如意。”
顾弘庭抓住顾玉成的肩膀“我后半生,很少有如意的事情,我对你并不好,这我知道,因为我一直把你当作和你母亲背后势力的缓冲带。
而当你没有达到我的预期时,我很失望,也很厌倦你……可同时,你又是我亲孙子。我不得不承认,我对你的很多冷落,都是源自你父亲与我的分歧。”
“不过,现在一切已经如此,我也不再希望什么。
我唯独希望的,就是你若是去了那妖国,能平安归来。”顾弘庭看着顾玉成“你能,答应我吗?”
顾玉成心中五味杂陈。
明察有伤,庸视易辱,百种之事,难端至中。
对一切都明察,就容易自伤品性。然对人对事都平平视之,却又容易受侮辱。一切事情,很难找到正中的道路。
顾玉成能看出自己爷爷把自己用利益来衡量,却又未彻底割断亲情。
甚至连顾弘庭会实话实说这一点,也未尝不是因为他知道瞒不住顾玉成,或者不愿意冒风险来瞒顾玉成,而不是什么真情流露。
顾玉成看的太清楚,反而迷茫了。
顾玉成缓缓点头,随后看向顾弘庭,心中思量道“世间之事无量无边,无涯无际,只有以自己为中心,才不会迷失。然只以自己为中心,却又容易偏执。——倒不如说,心中要有一个自己,又不能只有自己。”
顾玉成缓缓走上前,最后还是伸出手将一抹灵力留在顾弘庭灵海之中“爷爷,这是五行灵力,我将它禁锢起来,供你感受、修炼。”
顾玉成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没有过多的顾忌。
顾弘庭惊喜无比,笑着点头“好!好!好孙儿。”
顾玉成心中微凉,笑了笑。
人之所行,为最大言。人之出言,为末微行。
一个人的话不可靠,他的行为,才是最可靠的话语。
顾弘庭对顾玉成的态度,在顾玉成给予灵力的那一刻才流露出亲近。
顾玉成已经看出来顾弘庭实际上还是在和他在心理上博弈,只不过,这把是顾玉成主动退步了。
这时顾弘庭说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既然孙儿你要去妖国…我便与你说清一件事。”
“你的父亲,还活着。”
顾玉成灵力不受控制的躁动起来。
顾弘庭缓缓指着顾明文的牌位“这牌位里,有你父亲的灵力。虽然整个牌位都昏暗无比,但细细感受,你父亲的灵力还是微弱的附着在其上。
但这也代表,你的父亲状态很不好。”
“我原本以为,你的父亲在这种状态下持续不了多久。然而自你父亲失踪后,你父亲的牌位就一直保持着这个样子。所以…你的父亲还活着,并一直持续着这种状态活着。”
“我想,你的父亲是和你的母亲在一起。——这是我能说的全部了。有很多也只是推测。”顾弘庭又缓缓坐回了蒲团上。
顾玉成伫立在原地,许久。
当顾玉成回过神来,已不知过了多久。
顾玉成深深望了一眼顾弘庭,随后行了一礼道“孙儿在此别过爷爷。爷爷,保重!”
顾弘庭看着顾玉成的身影,千端万绪,止于唇齿,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顾玉成决然转身,迈步离开,终已不顾。
妖国之行,注定不平凡。
三百二十四、王之韦的邀请
顾玉成出了顾家,竟已是霜星惨败,倒风滚沙的夜里。
南郡的夜,就是这般粗矿而贫瘠,除满挂在天的霜星,沙尘勾结的粗糙,竟没有其他可说的风景。
但顾玉成就是喜欢这等豪放。
天地荒芜,或许本就该荒芜,它不荒芜,拿什么孕育一切?
天地间一切,不过都是寄宿之客,唯有荒芜是归宿。而活着的这一生,就是在征服荒芜。
顾玉成有时也会这样少见的豪迈起来。
对于妖国之行,顾玉成已经定下。剩下的,就只有妥善安排好王之韦了。
顾玉成很快找到王之韦,王之韦缩写衣服,踱步上前,来到顾玉成面前,顾玉成惊讶的说道“没想到之韦你还没睡。”
王之韦嘟囔道“顾大哥,你这是苏轼行为。”
顾玉成一愣,兴致勃勃问道“怎么说?”
王之韦翻了个白眼“你想啊,苏轼大半夜去找张怀民,张怀民说不定已经睡了,但苏轼叫他,他能不醒吗?然而苏轼却来了一句“怀民亦未寝”。——顾大哥从通灵玉里叫我,叫来我反而惊讶我竟还没睡。这不是苏轼行为,这是什么?”
顾玉成闻言失笑“确实如此。不过张怀民当时睡没睡是不清楚。倒是看你这样子,怕是睡着了被我叫起来了。”
王之韦点点头便转身领着顾玉成向一处酒店而去。
顾玉成一看方向,笑起来。
这方向,正是那南北酒楼。
于是二人来到酒楼。
还不等二人开口,便有一小二披着雪白而发油的毛巾躬身、探头来到二人面前。
“呦!二位爷,这是打算打尖还是住店?”谄媚的笑容一望见顾玉成,便缩起来。
实在是面前这人气质不俗,刺的人心尖痛。
王之韦摆摆手“已经订了一间房,先上些酒菜。肉菜多少上。”
小二哈腰媚笑“本店有荤菜十种,二位爷不看看?”
顾玉成摇头吩咐“不用,取猪肉一碟,蒜酱足量。
还有那排骨只管上。至于酱肘子,也来上一份即可。素菜来些解腻的。一碟鱼干。酒水只给这位准备即可。”
那小二还想说什么,顾玉成却直接打断“只管照办!”
小二一愣,旋即点头,脸面捧出满满的笑,退了下去。
王之韦有些不解“为何独吃猪肉,我听闻他们家牛肉也很不错啊。”
顾玉成笑道“若往这酒楼东行三百米,便有一集市。
每月初、中、末,皆会有买牛肉、驴肉这等好肉的商贩。但很多人只要那连在骨头上的肉,你可知道为什么?”
王之韦摇摇头“现切好的,不能要?”
顾玉成点点头“现切好的,大多是猪肉染红瘫在桌子上。以次充好,这是很多商人会干的事情。——这家店也一样,虽说良心,但很多时候对我们这些外地人,免不了会鱼目混珠,牛猪混杂,甚至直接上一盘猪肉。还不如直接来一盘猪肉。”
王之韦惊讶的点点头“不怕有人发现?”
顾玉成摇摇头“发现又如何?有的是解决办法。只是我们毕竟是过客,没必要执着这些。”
王之韦未曾想,这小小一顿饭也有如此学问。
二人入座,很快便等来酒菜。
于是一边听着说书,一边吃菜。
顾玉成咬了几口鱼干,吃了些许猪肉,便投下筷箸。
“之韦你想好了去哪里?”顾玉成提出问题。
,王之韦停下咀嚼,沉吟许久,随后吐出两个字“商国。”
顾玉成一愣“哦?你想好了?”
王之韦叹气道“中原人若去了商国,很多时候是寸步难行。但我已从圣齐宗逃离,再待在中原,难保不会有意外。还是去那商国吧。”
顾玉成沉吟稍许“按你这么说,岂不是中原待不下去的散修皆可去商国?那商国呢?”
王之韦一笑“现今的天下既像战国又好似三国,混不下去,好歹还有其他地方容身。
中原与商国内每年都会有大量的修士互相流入,这并不稀奇。”
“双方都不管?——也是,如果每天都会有大量修士流动涌入,想要一一检查,也不现实。”顾玉成接着又问道“这样就不怕对方布置暗桩?若是修为高的修士,就这么任由他们出入?”
王之韦嚼了口凉菜“这倒不是,对于一些修为高的,肯定会仔细检查一番,或许还会暗中调查。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
顾玉成点点头“既然如此,明日我们就出发,从南郡出发,经过南三省,穿过古秦省,入那商国。”
王之韦想了想“也好,就不走中天省了,那里藏龙卧虎、杂然纷流,有太多不确定因素。想来南三省那么落后,也不会有太多意外。”
顾玉成有些不适。
王之韦这时开口道“不知顾大哥去妖国是为了…?”
顾玉成反应过来“哦!说来惭愧,妖国之行,是为了弥补我曾犯下的一个错误。若是不去,恐怕我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王之韦缓缓点点头,思考稍许,开口问道“那,顾大哥此去一定要多加小心,妖国不比中原与商国。”
顾玉成一笑“放心,好歹,我也是有准备的。”
顾玉成转头令小二收拾盘碟,起身将走,王之韦却未动身,顾玉成见状,便看出王之韦还有心事,于是坐回去“之韦还有什么心事,且先讲一讲。”
王之韦哂然一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也是我自己的私心。说与顾大哥听,还请顾大哥不要笑我。”
顾玉成洒脱摆手“怎么会,你且说一说。”
“不知道,顾大哥听没听说过一年多前应龙鳞失窃?”王之韦试探性问道。
顾玉成心中掠过一丝对变迁的惊觉,竟然,一年多了吗?
顾玉成回过神来“自然知道。”
“一名叫张之林的修士偷走了龙鳞。”王之韦的话还未说完,顾玉成便有些惊讶的打断道“你知道是谁偷的?”
王之韦点点头“自然。这件事情可是闹得沸沸扬扬,连函谷关内都略有知晓。
因为这件事情,连天下大比都被推迟了。”
顾玉成连忙点头“这点我倒是听闻过。不过这有什么问题吗?”
王之韦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南三省能逐渐被认可,或者说南三省的傀儡、双修之法能够传扬开,也与南三省在天下大比中的表现有一定关系……我想要证明自己,天下大比是一个好方法。”
顾玉成点点头,随后看向王之韦“所以你想…?”
王之韦挠了挠头“若是顾大哥能从妖国归来,不如一起去函谷关内,到时候在天下大比中,也能有个照应。毕竟……”
王之韦见顾玉成沉默,连忙解释道“顾大哥若是不想来,也可以的。”
顾玉成闻言笑了笑“这些事,还是未知的。我不是很喜欢答应别人很久时间后才能实现的承诺,一切还是等我妖国的事情办完再说吧。”
王之韦闻言,点点头,起身便与顾玉成一同离开了。
三百二十五、安陇北路拒外城
南三省,由南郡向西至古秦省,其中间分别是安陇、楚宋、昌黎。
南郡去往安陇,并不远。
只是南郡太小,而中原又太过繁华,凡是能去乡逃郡的人,几乎都不会去安陇。
不过还好,多少还是有些商队会经过南郡。顾玉成与王之韦二人等了三天,便等到一趟安陇本地商队,要回安陇。
顾玉成二人与商队人在驻马打尖时闲聊起来。
与顾玉成、王之韦坐在一桌子的是一老酒鬼,悟道境,看不穿真实境界。
商队人皆呼他诨名杀酒佬,据说是这老酒鬼敞开喝能把酒全都给杀了。甭管酒有多少,片甲不留。
至于老酒鬼真姓名,老酒鬼自己也记不得了。
醉眼朦胧的老鬼仰头躺在椅子上,也不想搭理顾玉成与王之韦,顾玉成于是将自己那份酒推到老者面前,老者立刻带着双颊红光,突进到酒壶面前,双眼精明放光“说吧,你要做啥?你说。”
顾玉成见状,很是欢喜,不愧是老酒鬼。
顾玉成恭敬问道“我二人皆是外地之人,打算走一趟南三省,然而不知道任何南三省的事情,还望前辈指点一番。”
老酒鬼举起酒细饮一口,润润喉“南三省的事情,我只晓得安陇一省。别的我也说不了。”
“那也可以。”王之韦连忙将自己那一份酒递了上去。
睨眼的老头立刻咧嘴笑了“嘛,那我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喽。
单说安陇,安陇的名字,来的比省这个区域划分早的多。据说是老家族谢家第一代老祖谢在己取的名字,陇代指垄,也是代指垄间耕耘的平民,安陇就是安民。——谢家在安陇的名望,大概就是这时有的。”
谈到谢家,其他酒桌上的人,神情有些古怪,气氛也变的不对味了。
老酒鬼哪里管,拍着肚皮舒气道“安陇有这么一句话‘谢三路,杨三路,安陇再无一氏族。’”说完这话,老酒鬼又打了一个酒嗝“安陇有六路,谢家裕丰渡、空山、迎天三路,杨家拒外、困地、横槊三路。在安陇省,谢家是很受欢迎的——杨家的风评,啧,就很差了。”
这时,气氛降低至了冰点。
连顾玉成二人都感受到不对劲,顾玉成颤微着问“杀酒…你不会是杨家人吧?”
杀酒佬立刻摆手“哎!怎么说!我怎么可能是杨家人?”
“那…你是?”王之韦试探道。
杀酒佬立刻笑道“我就是认识杨家一个人罢了。——不过这个商队倒是杨家的。”
顾玉成悬着的心还未静下,又被吊起“什!什么?”
杀酒佬吧唧吧唧嘴“是啊,我认识杨家十八众的黄无啄。所以经常待在杨家各种商队里,混吃混喝嘛,尤其是混一口酒——不丢人!”
杀酒佬说完话,便自顾自喝起酒。
而顾玉成二人则缓缓看向周围众人,只见众人都颇为愤懑的怒视着杀酒佬。
杀酒佬丝毫没察觉。如死猪般。
顾玉成与王之韦都缄默了。
这时一人猛然站了起来,狠狠看向那杀酒佬,杀酒佬却昏昏然,好似睡不醒般。
身旁的人连忙摁住“算了,好歹也是咱杨家人。”
来者气喘呼呼,最后还是止住了。
杀酒佬没什么事,却连带着顾玉成二人被恨屋及屋,一并被杨家商队的其他人给疏远了。
二人倒也不是很在意,毕竟到了安陇也是赶路,离开南三省就去古秦省,这一路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停顿。
只可惜这是人心预估,世事无常,岂能常如意?
顾玉成、王之韦与那杨家商队进了安陇拒外路最北的拒外城,便遇到突发情况。
还未进拒外路,那杀酒佬喝了口酒后,咂咂嘴“水藏锋,味忽烈,刀切斧剁…这是,有杀气……”杀酒佬的眼神凌厉一刹。如鹰隼般。
一旁一名杨家人嗤笑道“杀气?老头子你是没睡醒吧?哪来的杀气?这拒外城可是咱杨家的地盘!”
杀酒佬也不辩驳,撅撅嘴,继续眯眼假寐。
很快,来到城门下。
一股血气弥漫起来,顾玉成心尖猛颤,面色几变“这是!精血!没有错,这股味道,是人的精血!”
杨家商队也闻到血气,听顾玉成此言,连忙问道“你确定这是精血?小子!”
顾玉成庄重回答道“我绝不会忘记,一个人精血的味道。”
见顾玉成如此认真的回答,杨家众人也打起精神来。
拒外城,可是杨家的地盘。
自家关门口,被人剖杀出一股精血之气来,很难不让人心弦紧扣。
杀酒佬蹲在众人之侧,靠在顾玉成近处,眼露精光的看向顾玉成,顾玉成猛然看向杀酒佬,杀酒佬却已经闭上了眼睛,顾玉成未看出任何端倪。
“好小子!好锐利的洞察力!”杀酒佬感慨道。
下一刻,城头走出一青年男子。
杨家众人见之,立刻大喊道“皇矣公子!是我们!我们回来了!”
青年张目凝望,旋即回头吩咐几句,城门便被打开。
一行人很快便涌入城中,杨皇矣迎上前“都回来了?”
商队为首之人立刻回复道“都回来了!这一趟,收获颇丰——不知公子,出了什么…”
杨皇矣冷冷一指“自己看!”
众人连忙顺着指锋望去,旦见一名男子斜耷拉个脑袋,腹部贯穿,被挂贴在那城墙上。
精血之气蜂蛹着从男子腹部流出,弥漫整个城中。
商队看了片刻,便有人惊讶喊出“这!这是?这是谢无会?!”
杨皇矣冷冷一笑“是,正是他!”
为首之人连忙看向杨皇矣,杨皇矣开口淡淡说道“谢无会死了,这段时间,谢家经常死人,你们也知道的。——这次死了谢无会这么个重要的长老,谢家有人脑子就灌满了愤怒,直接闯到拒外城,把谢无会挂在这儿。这是想让我们给个说法!”
众人立刻议论纷纷。
“人又不是咱杀的!给什么说法?”
“就是!就是!”
杨皇矣笑了笑“事情确实如此,只是我们是谢家最大敌人,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我们做的,这也并非意料之外。——只是!这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我岂能让他在此大闹!我已经封了城,一定要把那闹事的人,给揪出来!”
众人皆义愤填膺,连忙附和道“对!揪出来!揪出来!”
这时顾玉成看向了杀酒佬。
杀酒佬依旧吊着眼皮,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让人忍不住要忽视他。
然而顾玉成可记得,杀酒佬仅淡淡喝了一口酒,便喝出了杀气。
这样的人……顾玉成也不知道,是异类,还是藏锋匿芒。
王之韦见整个城都被封了,只得带着些许埋怨等着。
这时顾玉成二人吸引了杨皇矣的目光,尤其是顾玉成那一双金瞳。
杨皇矣上前,移步顾玉成面前“在下杨家杨皇矣,不知足下是?”
顾玉成坦然说道“南郡,顾玉成。”
周围众人闻言,皆是惊讶着窃窃私语起来。
“我还以为他是路过南郡呢。——这家伙,是南郡人?”
“啧,看着不像啊。”
杨皇矣闻言,也是微愣刹那,旋即抹去惊讶,笑起来“顾兄当真是石中玉璧。竟来自南郡。那不知顾兄,可是有无宗门。”
顾玉成颇为赞叹杨皇矣的反应,笑着回道“走马兰台类转蓬,无根浮萍罢了。”
杨皇矣笑着点了点头,问道“不知顾兄是要去往何地?”
顾玉成客气道“孑然独活,打算经过南三省,去古秦省看看。”
杨皇矣点了点头说道“哦?刚好我等也要去楚宋省,不如明日一同而去?”
顾玉成与王之韦互看一眼,想了想。
王之韦传音说道“杨家好歹也是安陇大家,相伴而行,在安陇起码不会出什么问题。”
顾玉成想了想便应道“既然如此,那我二人就沾了杨兄的光,相伴而行了。”
杨皇矣闻言笑了笑“哈哈哈,无妨无妨,我观顾兄眉宇不凡,很是投缘。”随后转身对众人说道“大家不用在此等候,且上楼去,待闹事者被抓,我要他亲自把这谢无会的尸身取下来!”
众人于是迤逦而行,上了楼。
顾玉成与王之韦跟着,坐在席间侧末。
顾玉成看着城楼上挂着的尸身,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种感觉来源于古灵力。
于是顾玉成以古灵力看去。
顾玉成看到了一股奇妙气息,这气息阴阳守合,属实玄妙。
在顾玉成眼里,那气息,一玄一黄,直接掏空了谢无会的精血。
顾玉成能看出玄黄二气只是残留的气息。然仅这残羹冷炙般的气息,都令顾玉成忌惮不已,还有一些渴望。
收回目光,便听到那楼下闹将起来,声音嘈杂着滚滚扑向楼上。
须臾,便见一队人马簇拥、推搡另一人上了搂。
众人一见,却是一衣着不俗、眉削朱唇的丹凤眼男子。
杨皇矣直视望之,忽而大笑“哈哈哈哈——谢奉公!竟是你?”
谢奉公拂了拂衣袖尘埃,皱眉横目,讥诮道“什么是我?杨皇矣,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还想问你抓我做甚?我在你拒外城里好好待着,你就这么对我?你这是想挑起谢杨两家的矛盾?”
杨皇矣冷哼一声“我杨家会怕你谢家。——谢奉公,你也不要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拒外城楼,谢无会的尸体,不是你挂的?”
谢奉公一笑“呵,我只是在你拒外城中罢了,你便说是我挂的?”
杨皇矣探手,抽出一张手帕,甩给谢奉公“你也真是不受待见啊。这种脏活,让你做?”
“你先不要着急反驳。你若是来我城中闲逛,自然会走大门,叫来门卫一问便知是否如此。这是第一处破绽。
其二,你要知道,谢无会的尸体,我杨家不可能有。既然能挂上去,自然是你谢家人挂的,这城中,除你之外,还有谢家人?——至于第三,你看看你额头的汗吧!拿起帕子,擦一擦吧!”
谢奉公闻言,强作镇静“怎么?无人见到,无人作证,你就开始血口喷人了,杨皇矣?
谢无会的尸体,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杨家偷来,挂在拒外城羞辱我谢家!却在这里倒打一耙!”
杨皇矣闻言,眯起眼“这么说,你是死不承认了?”
谢奉公冒汗难止,面前这位的霸道,他也是听说过的,但面皮上,可不能软下来“我什么都没做,为何要承认!?”
杨皇矣毫不在意,扶住脸颊“我能把你抓来,还怕你不承认?”
谢奉公顿时慌了起来。
这位是真敢说敢做的疯人!容不得谢奉公不慌。
杨皇矣起身“来人,给他摁住!我倒要看看他的牙够不够硬!”
谢奉公立刻大喊“杨皇矣,你这是在玩火!”
杨皇矣斥驳笑道“你的火候,还不够!”
杨皇矣一发言,便有一群人涌上来,摁住谢奉公,丝毫没有犹豫。
谢奉公此时真的慌了起来。
三百二十六、恶名远扬的杨家
顾玉成正静心观眼前纷争,忽听一段铿锵拔剑声,伴随着刺耳声音,一片剑光绽开,裂成几点寒芒,缓缓散去。
那剑尖竟发出狰狞低吟,在杨皇矣手中,不断释放瘆人气息。
顾玉成看着杨皇矣手中的剑,敏锐的觉察到一阵殊异玄妙的气息。
这气息令顾玉成勾起顾玉成的兴趣来。
杨皇矣冷笑道“既然你不想开口,那我只能在你身上来几个口子了。”
谢奉公疯狂挣扎着“杨皇矣!杨皇矣!你不要做让整个安陇省闹起来的事!——我南三省的人,何必非要让北人笑话!?”
顾玉成心中一动,王之韦面色也有些难堪。
杨皇矣哈哈大笑“让北人笑话?——不,能让北人笑话的,只有你!”说罢提剑便要快步上前,直刺谢奉公。
“且慢!”一声大喝滚滚扑来,带满焦急。
杨皇矣闻言抬头,却见一人快步走来。身形修长,眉骨高隆,面目与那竟与谢奉公有几分相似。
杨皇矣见到来者,皮笑肉不笑着收起剑恭维道“原来是谢护公谢长老来了,我正要替你教训教训你这不肖大儿子,没想到您就这么来了,还真是赶巧。”
谢护公面皮一抖,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杨侄儿还真是果决专横啊,随随便便就要对我儿子动手?”
杨皇矣被扣帽子也不慌张,单是冷冷笑着“哦——不知谢长老的随便是怎么个随便?这谢无会的尸体挂在城墙之上,你有什么解释?”
谢护公捏捏胡子,又搓了搓“怎么?杨侄儿怎么敢肯定,这不是某个狂热拥护谢家的人挂上去的?
要知道,安陇路,恨你们杨家的,可不少呢。”
顾玉成闻者有心,记住了谢护公的这句话。
杨皇矣挺胸抬头,傲然笑道“谢长老,你也这么说,岂不是代表挂尸体的人,与你们谢家终归是有关系的?”
谢护公神情一滞,旋即面色发红,心中骂道“竟被这小娃娃绕进去了!”
但谢护公依旧冷笑“哼!安陇这么大,谁又能确定这一切?你又是怎么确定是我家奉公做的!竟在这里刁难我儿!”
杨皇矣点点头,竟不否认“是啊,安陇这么大,确实没人能知晓这一切。是我太过鲁莽了。在这里,给谢公子,赔个不是。——还不把谢公子放开!”
谢护公有些愣。谢奉公一被松开,便叫嚣起来“我就说!肯定不是我做的,偏要把我抓来!”
这时杨皇矣又开口了“既然谢长老说了,不是贵公子做的,是你们谢家拥护者做的,那还请谢长老亲自去把这尸身收下来,以便回去好好调查一番。”
谢护公心中一跳,骂道“这尸体就是谢奉礼那小子让奉公挂上去落杨家面子的,现在让我亲自去取,不就反过来打了谢家脸面了?”
谢护公连忙拒绝“我只是随口一说,杨侄儿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心胸狭隘——毕竟谁又能证明这是我谢家拥护者挂的呢?”
杨皇矣闻言,立刻大笑起来,下一刻勃然大怒,呵斥道“把他们父子二人都给我围起来!”
在场众人没有丝毫犹豫,竟直接将谢护公父子围起来。
谢护公境界毕竟比在场众人都高,没有慌张,直接呵斥道“杨皇矣!你什么意思!你是要挑起杨、谢两家的战斗!?”
杨皇矣再次抽出剑,指向谢护公骂道“无耻老贼!你谢家的尸体特意挂在这拒外城,不就是为了羞辱我这个杨家长子!?——你敢说这不是你谢家做的?
尸体可是你一直都在你谢家!你敢说一个不字?!你今天不把尸体取下来,我就直接集结整个拒外城的人,诛杀你二人!杀不了你,我就杀你儿子!”
杨皇矣转身直接砍断桌子一角“我接下来说的话若不实现,我便如此桌,一剑两断!”
“如果你不取下那尸体,今日拒外城内,便是你谢家与我杨家战争爆发时刻!你看我杨家敢不敢!——到时候,战争爆发,我倒要看看,你谢家在众人眼里还有没有光辉形象?!”杨皇矣剑一扬“诸位,这老匹夫若不去做,敢不敢随我一起杀过去!”
话音未落地,在场除了顾玉成、王之韦和那杀酒佬外,便全部大喊道“愿随大公子杀过去!”
谢护公胡子微抖,手也微抖。
心中恨起谢奉礼来“该死的谢奉礼,让奉公来做这种事!——还有这杨皇矣,以退为进,看我来了不能把奉公怎么样,就要从我这儿得个名。
今日我若不做,且不说谢杨两家会怎么样,单这拒外城,就很难应付,谁知道这里有没有杨家长老在,毕竟这杨皇矣的身份在那。若真有个长老在,我父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杨皇矣不给谢护公时间,大喝道“你取不取!老匹夫!?”
谢护公面色涨红,冷哼道“放肆!我身为谢家长老,其容你在这里狂吠?我这就带回尸身,好好调查一番,让你输个心服口服!”说罢,甩袖腾空,飞出楼,去取了那楼上尸身。
王之韦见状暗暗传音道“这杨皇矣,当真是个人物。把这长老都逼的不得不听从于他。”
顾玉成紧盯着杨皇矣的剑,现在回过神,点点头,传音道“何止如此。在场的人竟全部听令于他,可见其号召力之强。”
王之韦点点头,便与顾玉成又看向那杨皇矣。
须臾,谢护公便回来了,再看城楼,已没了尸身。
杨皇矣见状,立刻笑道“不愧是谢长老,侄儿在此谢过谢长老。”
谢护公一句话没说,冷哼一声,拽着谢护公便走了。
杨皇矣见状还不忘嘱咐道“谢长老慢走!晚辈就不相送了!”
待谢护公父子出了楼,整个楼都大笑起来。
笑罢,杨皇矣便来到顾玉成面前“让顾兄见笑了。”
顾玉成摇了摇头,夸赞道“杨兄这是让我开眼了。——以杨兄的气度与霸道,不啻于那中原符武华。”
杨皇矣一愣“哦?顾兄竟见过符武华?”
顾玉成点了点头“我这人散修一个,没事就爱四处乱窜,与那符武华倒是有过一面之缘。”
在场人都有些惊讶的打量起顾玉成这个南郡修士。就连王之韦都有些惊讶。
杨皇矣随即笑道“这么说,顾兄也算是见多识广啊。——明日正午便在拒外城这座武王楼中一起吃顿饭,然后一同去往楚宋省如何?”
顾玉成笑道“甚好,那我二人,先在城中转转?”
杨皇矣立刻笑道“好!走!我去送送顾兄二人。”
于是顾玉成与王之韦被杨皇矣送至楼下,与杨皇矣告别,在城中闲逛起来。
杨皇矣身边缓缓走上一名长老“皇矣,你觉得这小子不凡?”
杨皇矣沉吟稍许“他给我的感觉,很奇妙。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不简单。——而且,整场争执,他都表情都很淡然,这说明他起码是一个有见识与城府的人。
毕竟,不是随便一个散修都可以在看到两大家族争执时依旧保持着冷静。”
长老点了点头“既然皇矣你这么认为,明天就带上他吧。”
顾玉成与王之韦在街上闲逛,王之韦问道“顾大哥这是要去哪?”
顾玉成回道“瞎逛逛。”
王之韦立刻打趣“顾大哥闲下来就会修炼,岂会闲逛?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顾玉成闻言笑着感叹道“还真让你给说准了。
我是想来看看,这杨家和谢家,在众人嘴里,是个什么样子。——在那楼上,我注意到谢家长老曾言恨杨家之人甚众,但我观杨皇矣的气魄与待人态度,总觉得杨家不应如那长老所言。”
说着,二人便来到了一处酒楼,仙不来。
二人读了读酒楼名字,颇感好奇,便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见整个酒楼都热热闹闹的,挤满了人。
一名小二连忙大踏步迎了上来“呦!二位官爷,不知您二位是来吃饭还是住店呐?”
顾玉成先问道“你先说说,你这酒楼名字是怎么回事,我很是好奇啊。”
小二狡黠一笑“嘿嘿,这名字啊,其实不全,全名是‘此间风月仙不来,醉倒仙人不回天!’——仙人也怕醉了,回不去嘞!因此,我们这酒楼,就叫仙不来!”
顾玉成上下打量“好大口气!这酒楼,也没有绝顶风月醉仙人,怎么就仙不来?”
小二嘿嘿一笑“这个嘛,我们这是分店。主店在那楚宋省,那里的风月,可真是仙人不敢来,恐醉不愿回。”
顾玉成释然“有趣,行!那就给我们二人上一桌好菜。”
小二连忙应道“好嘞!官爷这边儿请!”
二人落座,随意点些菜便等候起来。
王之韦只见顾玉成似在倾听什么,于是跟着听起来。
很快,王之韦便听到每一桌的谈论。
离二人最近的一桌醉汉正讨论着拒外城城楼之事:
“按我说,杨家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这谢长老的身子从哪来的?”一个人手捏酒壶,醉眼朦胧,下了定断。
“就是,一群使暗器的宵小,还能占了三路。”另一个尖酸应道。
一桌谈话,皆是嘲讽。
随后,王之韦又听向稍远处,三女一桌。
“哎,要我说,杨皇矣是真帅!”
“呦,又在这儿耍花痴啊?——要不你去嫁给他?”
“才不要嘞,他们杨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王之韦听了几桌人的谈论,几乎全是对杨家的否认。
这时,酒菜被端上,王之韦便把注意力放了回来。
顾玉成见状问道“怎样,你也听了吧。”
王之韦点了点头“确实。——这杨家似乎真的不受人待见,要知道,这里可是他们自己的地盘啊。”
顾玉成沉思稍许后,传音道“但杨家的团结性很高。
杨家的商队连杀酒佬的几句否认之言都容忍不了。
拒外城楼上,杨皇矣一言一行,都能获得所有人追随。
仅凭这两点,杨家就不应该是现在众人口中的样子。——我还真的有些好奇,这恶名远扬的杨家,是怎么回事?”
王之韦对顾玉成忽然的传音有些不适,传音问道“为何要传音?”
顾玉成一笑,传音解释“我们来这儿观察众人,也免不了受人观察,我害怕被人窥伺,谨慎一点罢了。”
王之韦闻言恍然。
二人又听了稍许酒楼里嘈杂议论,便埋头吃饭去了。
三百二十七、初窥南三省,落阳黄无啄
吃完饭,二人来到街道上,几转几折,竟来到一片商街。
商街一路,有老叟铺摊笑对往来,有小童立门卖力吆喝,也有高大汉子插草卖刀。
那边几人一排算前程,这边又几人一列做着小吃。
回头便见众人簇拥着仰头行的贵人,脚边挤过一群孩童相互追逐,迎面则逢迎闺房女伴二三人嬉笑相伴,来来往往的,更不乏神色各异的独行人。
顾玉成与王之韦便在这热闹里漫步而行。
旦见一壮汉抽开刀,亮出一片银雪如水,清冽湛湛“喏!你看,这大刀怎样,堪不堪的上一宝刀?我可对着昭明君发誓,这就是把祖传宝刀。”
观看的瘦子咂咂嘴“昭明君是昌黎省的,你且说,南人不骗南人!”
壮汉立刻合上刀“南人互不相欺相虞!你就告诉我,这刀,你要不要!”
瘦子拍手喝道“要!怎么不要!拿来!多少灵玉……”
顾玉成见此景象,心中记下。
王之韦也看到这场景,感慨道“南人?这是什么意思?”
顾玉成与王之韦走到一旁,开口道“南人,估计就是南三省之人的意思。”
王之韦一愣,顾玉成却微微皱眉“南三省,怕远不似我们心中所想的那样。”
“如何说起?”王之韦问道。
顾玉成沉思片刻“南三省并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落后……而且这里的人决不是没见过世面。这些都是我意料之外的。
最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南三省之间的认可度,似乎比我们想的要高的高。至少我在中原从未见哪一起买卖提到中原人互不相欺相虞。”
王之韦回味起来,也感到颇为震动。
顾玉成宽慰道“我们现今只在安陇省窥探一角罢了,南三省的全貌,还有待细看。走吧,去前面看看。”
王之韦恍惚间点头,跟了上去。
顾玉成很快便与王之韦来到一处坡地。
面前有一酒店。店挂破匾,上书“回马坡”。
店外挂一杏黄缠龙旗,旗旧有损,边角磨的发糊。
然那杏黄之中,龙腾有神,爪尖带力,似要俯冲一般,直令人感到心颤。
龙旗旁,有一血红栓马石。栓马石未有雕刻,囫囵着一整块。
正面则写着平平无奇两行字“将军走马犹回坡,拦酒屠龙壮军魄。”
文字软绵无力,让人看着觉得,这就是一爱吐大话的酒鬼写的。
但冲这杏黄旗,顾玉成二人也进去了。
顾玉成不喝酒,打算令王之韦买些酒,日后备用。要了八坛。
那小二见顾玉成不点酒,就点指着一客人不满的说道“那边有茶水,您二位可去那客人旁等着,我先去抬几坛。”
于是顾玉成二人便来到那客人面前。
旦见那客人长发散泼,披一件明黄汉服,胸襟大开,似昏睡一般。看不穿境界。
定睛一看,客人左手少了一小手指,胸前百道疤痕,竟连面上也有一斜着的大疤。
顾玉成心中大惊,死死盯着客人。
客人突然睁眼,怒视顾玉成。
但在看到顾玉成那金瞳之后,客人忽然失语“……至!至……”
缓了许久,客人缓缓问道“阁下盯着我看做什么?”
顾玉成也是震撼不知,缓和好,才试探着问道“函谷一役,到今天,可安好?”
客人手腕微抖,随后笑道“还没喝酒,竟有些醉了。——你这人,好生奇怪?函谷关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玉成直视着男人,心中肯定道“除了追随至尊的士兵以及落阳历,很少人会有这一身伤疤…而且…你刚才想说的,是至尊吧?
毕竟我与至尊,皆是黄金之瞳。”
但顾玉成没有点破,毕竟面前的人已经经历了四百年的岁月,这不是顾玉成能待之随意的人。
顾玉成于是选择尊重,不拆穿,扯开话题“这酒店外的旗,真是让人吃惊。”
男人眯着眼,毫不在意的回道“挂了四百年,吸着酒中杀气,岂能不有灵象?”
顾玉成想起了杀酒佬,于是问道“杀气?什么杀气?”
男人一愣,随即摆摆手“这家店店主是我好友。
四百年前酿了一批酒,沾有杀气,这杏黄旗,就是被杀气润出了力道来。”
顾玉成心中了然,这时小二抬来八坛酒,不满意的对男人呵道“您要是不买酒,不喝酒,就不要一直来咱这个店蹭茶水!”
男人睨了一眼小二,冷笑一声,不做答复。
小二见状,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顾玉成收起酒“你不是酒店老板的朋友吗?”
男子点点头“他常年不回来,这些人不认识我也正常。——我倒也知道那浑小子去哪了,但我要在这儿等着,这儿才能喝到酒。”
顾玉成于是问道“哦?为何要在这里等着?”
男子笑道“酒。我要喝他亲自酿的。——按他的话来说,除他所酿之酒,其他都叫水。”男人似乎突然反应过来“真是的,我与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顾玉成见状也不禁笑道“也是打扰前辈了。不过晚辈还有想问的。”
男人有些许不耐烦“我为什么要说?”
顾玉成沉吟少许“前辈应当是杨家人?”
那男子眉头一蹙“是。——是又怎样?”
顾玉成便点头笑道“没什么,晚辈经过安陇省,接触杨谢两家,突然对杨家很感兴趣。”
男子冷冷一笑“感兴趣,也不用来问我。”说完,起身便走。看样子,还有些恼怒。
顾玉成并不阻拦,也阻拦不了。
很快,便上来一个小二,笑道“客人,您还要啥?”
顾玉成心思一转,点头道“要!再来八坛酒!”
小二立马兴高采烈的应允道“好嘞,我这就……”
顾玉成一把拽住小二“你先别走。你令人去抬酒即可,你与我说一说,刚才那位客人,再和我聊聊这安陇杨家。”
小二拘谨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坐了一小半屁股,谨慎的开口道“那,那我就先说了。先说这客人。”
顾玉成点点头“好,你先说。”
小二于是开始抱怨“这人吧,我也不识得。他说自己姓黄,和我们店主是故交。
但他每次来,都只喝茶水,从不点酒,也不买酒。——还说什么非店主所酿不尝,怪得很嘞这人!我看!他就是来蹭酒的!
我们店主,都多少年不回来了!也不知道在哪里。”
顾玉成若有所思,随即问道“你怎么肯定,这人就不是你们店主的故交?”
小二立刻摇摇手“哎!我们店主,一定不认识这人。我们从来没听说店主有什么故交嘞。”
顾玉成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你觉得,安陇杨家如何?”
小二顿时流露出为难的表情。
顾玉成咳嗽一声,转头对王之韦说道“之韦你口渴了?”
王之韦一愣“啊?——啊,啊是。”
顾玉成连忙对小二说道“再让人抬八坛酒!不,十八坛!”
小二闻言差点从座椅上滑下去,连忙凑到顾玉成身前“哦吼,这位客官,您可真是洪福齐天,哦哦,我的意思是说,像您这么大方的人,一定会有福报的——我下面就与你好好说说这杨家,不过客官咱可说好了,我说的话,出自我口,流于您耳,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顾玉成闻言笑着点点头“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于是小二贼眉鼠眼,左看右看,低声说道“杨家啊,很受争议的。”
“一部分人觉得杨家为恶作孽,令一部分却觉得杨家远高谢家。不过整个安陇省,还是谢家名声更好。”小二看向顾玉成“客官可知,这是为何?”
这小二故意卖关子,直挠的人心痒痒。
那小二见顾玉成露出渴望知晓的表情,于是神秘的说道“这事儿啊,还得从三百面前说起嘞。——别看那个时候我还不存在,但这事儿可是一直传扬着呢。”
小二压了压嗓音,故意做出一副追诉久远故事的样子“那个时候,是落阳历被天下围杀的时候。
有一批落阳历逃到了安陇路。中原四大宗门派人追过来,随后落阳历便与追者发生争执。
本来,落阳历是可以全身而退的,结果,被杨家人施暗器围杀了。”
顾玉成惊讶无比“杨家,使暗器?”
小二连忙点头“嗐,咱南三省,哪个家族没有个拿手本领。
杨家修士能令兵器有特殊的响应,端是神异。而谢家,则是医药世家。
从前杨谢两家互相诋毁,谢家称杨家暗器伤人,杨家骂谢家下毒阴人。——这本没什么,很正常嘛。
只可惜杨家后来动了落阳历,这才被众人唾弃。
不过现在也强多了。大概是,落阳历的影响越来越弱了吧。毕竟那都是四百年前的老古董了。”
顾玉成心中有些遗憾,笑了笑“落阳历,不老。他们一直都在那里,只是没人去理解罢了。”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顾玉成便心满意足的拍拍手,起身收好酒,转身离开了。
那小二还想说些什么,顾玉成却领着王之韦走出店门。
王之韦觉察到顾玉成有些神情失落,却不知顾玉成为何失落。
顾玉成最后只能缓缓叹气道“那姓黄的客人,我似乎知道他来自哪里。而且,对于杨家,我也很困惑。”
王之韦疑惑的问道“困惑,这是为何?”
顾玉成沉默许久,随后回答道“因为落阳历——你不知道,南伯就是一位追随过至尊的人,因为他的原因,也因为其他因素,我对落阳历,有格外的好感。
杨家给我的印象,不像是会对落阳历出手的样子……不过,单看一个拒外城的杨皇矣,也代表不了整个杨家。具体如何,还尚未分晓。”
顾玉成对落阳历,有对同道人失路的悲伤与怀念。
在顾玉成心里,落阳历代表的是一种信念……
杏黄旗微微吹动,驻马石泛着猩红光芒,似一齐诉说着什么。
仗着修为高深,散发客人卧躺在回马坡店楼顶却没人发现。
缓缓举起酒葫芦,咽下一口酒,喃喃道“杀酒佬啊杀酒佬,当年你说,带上那几百坛酒去沙场,染一染杀气、正气,待我随至尊屠了商家那大龙,便在这回马坡痛饮百坛…只可惜世事如沧海明月,阴晴圆缺皆是难定,最后竟未遂愿。
不过…还有人,记的我落阳历。还有人记的啊……”
脱去明黄上衣,黄无啄缓缓以嘴叼着酒杯,哼声道“黄鸟黄鸟,无集于榖,无啄我粟。——曾经的我们,就是要建立一个没有他人啄食我粟、剥吸脂膏的生活。
可惜,我黄无啄这辈子,还有机会看到梦中的一切实现吗?”
没有回答,只有沉默,无边的沉默,和那无边的风……
三百二十八、侠客不歌剑上情
顾玉成与王之韦又在街道上逛了许久,随意听闻着人言四起,直至人渐稀,二人才回到拒外城白天那座酒楼。
这次顾玉成抬头借灯火望去,见酒楼名叫“金墉武王”,怀着好奇登楼挂房,进了房内。
顾玉成一夜未睡,修炼了一整夜。
因为古灵力以及修为的提升,顾玉成并未感到困乏。
清晨,顾玉成见一名年青的黑瘦男子穿梭往返于门内外,好奇之下,下楼观望。
顾玉成出外一见,便看到青年人正栓紧一批骏马。
面前马匹高约四尺半,甚者五尺。
也就是说,这些马,平均一米五。
这些马头小腿长,胸肌劲健,左右甩鬃,吐气滚滚,端的是神逸非凡。
最令顾玉成瞩目的,是那马头顶部竟有两个小鼓包,好似龙角未出一般。
“顾兄竟在这里看马?”身后杨皇矣的声音突然想起。
顾玉成心中一惊“我已经感受了周围,这杨皇矣修为如此之高?”转过头来笑道“是啊,这一匹匹马,真是俊逸极了,看的我热血沸腾。”
杨皇矣闻言大笑道“哈哈哈哈,这是自然,顾兄你眼前的马,虽没有骠姚马那般耐力,但论一刻爆发,则更胜一筹!”
顾玉成猛然一惊“莫不是南三省特有的龙头骑兵马?”
杨皇矣很是得意“自然!”
顾玉成闻言再三端详起来,见骏马眸中含电,声如海浪,宏大而沉稳,不禁再三感慨“好!好马!旦这马的前肩,便似山岳般充满力量!”
杨皇矣颇为自得“这是自然!顾兄要不要挑一匹?”
顾玉成盯着看了许久,随后缓缓点头“好,我平生还未真的体会过这等快哉。”
杨皇矣沉思稍许,接着说道“且慢。顾兄若是想试,那不如来试试这几匹马。”
顾玉成闻言回头望去,只见五匹未被栓住的马缓缓被人赶了过来。
这五匹马头上,已冒出了少许龙角,它们一到来,对面的马便纷纷垂下了头。
顾玉成与那些马对视,皆看到了马儿眼中的不屑与桀骜。
杨皇矣开口道“顾兄看上哪一匹,便上前驯服。——只是这五匹,修为皆算得上悟道境,顾兄可要谨慎挑选。”
杨皇矣身后,一名女子探头,悄悄传音道“大哥,你就这么放心让他来驯服这些烈马?你连我都不信,你竟然选择信任他?”
杨皇矣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争强好胜的妹妹,无奈传音“四方,别闹了。——我能带你去书剑会盟就已经够不错了。你再这么闹,我可就把你送回去了。”
杨四方闻言不服气的哼了一声,随后便不再理会自己大哥。
顾玉成正绕着五名宝马寻找心仪的那一匹。
最后,顾玉成停在了一头马前,这头马被其余四头疏远,低着头,沉寂着,不知在想什么。
顾玉成缓缓来到马前,马儿有些惊怒,撩起健壮的前蹄便蹬向顾玉成,顾玉成仗着反应敏锐,身手灵敏,直接跨上马。
杨皇矣微微大惊,看了一眼身后,便有一名长老上前来,杨皇矣嘱咐道“不要让这马跑出楼周围,别对各店铺产生影响,要及时拦下来,盯着!一直盯着!”
长老点点头,便看向顾玉成。
杨四方这时上前,问道“大哥,你有必要这么害怕吗?这匹马看样子就没精神。”
杨皇矣皱着眉头“这匹马确实没精神,那是没人骑!
拒外城最好的相马师,老苏木曾对我说过,这匹马,眼下有泪痕,举动窥人,乃是防主之象!骑它的主人若无大气运,很难成安然无虞。”
这时,为了甩下顾玉成,骏马绕着酒楼狂奔起来。
顾玉成躬身骑在马背上,只觉得风声快如雷,景倒如山崩,奔驰刹那,便似惊电,劈开一层层阻拦,一往无前的冲锋着。
顾玉成的心剧烈跳动着,感受着胯下飞马踏尘无痕、绝影息声的威风,心间的躁动渐渐点起。
最后顾玉成竟猛然坐起来,大喝道“两军相垒,逐鹿江山!有此坐骑,何愁不能快刀斩颜良,温酒买其首!”
马儿大叫,声嘶如龙!
顾玉成似感受到什么,大喝“有此宝马,可踏敌掠阵,直取元帅大旗!掠阵!名叫掠阵!如何?!”
宝马闻名,双目突雷,猛然一跃,直飞三丈,掠阵头角愈出,渐现峥嵘。
一丝龙韵在掠阵眼底炸现。
顾玉成感受到掠阵的些许变化,也尽情展露出自己的气息,古灵力特有的气息荡漾来,不断影响着宝马。
一人一马,绕着“金墉武王”楼狂奔,马踏激石,奔声如打铁般呼呼不止。
楼上一孩童抱着鬼神面具,嚷嚷着、吵着要看打铁,妇人无奈,推开窗,抱紧孩童说道“那,你看,哪有打铁?哪有啊?”
正问着,孩童立刻指道“那!那有人在飞!”
妇人垂目望去,却见顾玉成俊勇雄姿,如火奔燃,直震人心,一个不甚,差点未抓稳孩童。
孩童是抓稳了,那孩童手里面具却是落掉了下来。
顾玉成觉察,仰面观之,鬼神之面直扣在顾玉成面上。
顾玉成一惊,也来不及抓下面具,便带着面具狂奔起来。
北齐兰陵类姝女,鬼面扬威金墉城!
骑马戴面,狂奔突袭,一身龙虎精神,看得杨皇矣忍不住出声大喝道“好!好哇!不啻忠武王,高长恭!”
顾玉成此刻也感受到了策马奔腾的快哉,一时得意,唤出人火,在周身焚烧起来。
杨皇矣见人火丹红,颇为认可。
于是一道火焰滚烫而来。
模糊间,众人只得看到一道闪电与一片火焰,纠缠在一起!
这时整个拒外城不少人都大喝起来。
“兰陵王!”
“鬼面北齐王!金墉退敌国!”
“男儿当是如此!”
那杨四方看的心旌荡漾,面色红润起来。
一个男人,足够雄武有力,也会令女人倾倒!
这世间最美的,就是阳刚之美!
杨皇矣看着顾玉成的样子,心中的态度也微微转变。几许欣喜,几许失落。
欣喜的是,宝马配英雄,顾玉成绝算得上英雄。失落的是,杨皇矣不知道,这样一个张狂恣意的人,是否会被他收服?为他所用。
掠阵撒开欢跑了半天,迟迟才停下来。
此刻的掠阵,眼下泪痕不见,整个牙齿都微微尖利起来!
顾玉成感受着胯下宝马的畅快,整个人也大为畅快。
不舍的下马后,杨皇矣迎了上来“顾兄真是令杨某大开眼界啊!”
顾玉成摘下假面,看了一眼,失笑道“也是巧合、幸运罢了。——我说怎么都呼兰陵王,原来是这鬼面。”
杨皇矣摇摇头道“顾兄刚才也足够威风了!我们都觉得,顾兄刚才,神似兰陵王!”
顾玉成闻言没有大笑,淡淡笑着回应道“侥幸侥幸。”
这时王之韦从楼上下来,上前感慨道“我还以为谁家大早晨打铁,未曾想,竟是顾大哥在此地出风头!”
顾玉成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杨皇矣则附和道“你顾大哥,出的好风头!若不是今日要动身楚宋省,你家大哥待在这儿,怕是会收到不少姑娘的锦囊、香帕呢!——哈哈哈哈!”
杨家众人顿时一起大笑起来。
这是杨四方踏步上前,来到顾玉成面前“啧!这小子长的也不赖啊!尤其是他这双眼睛!呀!你叫啥啊?”
顾玉成有些没反应过来。杨皇矣连忙拽过杨四方“哦!这是我妹妹,杨四方!——这是顾玉成。让顾兄见笑了。”
顾玉成笑道“没有没有,令妹英气十足,着实令人耳目一新。”
杨皇矣堪堪笑道“顾兄既已经这个时候,不如我们吃顿饭便上路?”
顾玉成闻言点头“甚好!”
于是杨家众人摆好饭菜,众人一齐吃了一顿,便快马追风,向着楚宋省而去。
路上,顾玉成骑着掠阵,竟隐隐甩下杨皇矣的更日一筹。
杨皇矣心中大惊,自衬道“我的宝马更日耐力极强,可昼夜不歇数日夜……这掠阵竟要胜过更日稍许?”
杨皇矣看着顾玉成阳刚健美的样子,爱才之心再也止不住。
对顾玉成的初印象令杨皇矣有了收服顾玉成的心,而通过观察与今日的试探,更加肯定了杨皇矣收服顾玉成的心。
于是杨皇矣直接开口问道“不知顾兄去那古秦省,是为了什么?”
顾玉成沉吟少许,回道“为了护送同行的王兄到古秦省。”
杨皇矣一愣“哦?这么说顾兄这是忠人之事了?”
顾玉成点点头“自然,毕竟是受人所托。”
杨皇矣沉思片刻,接着问道“不知顾兄未来打算如何?”
顾玉成看出杨皇矣心中所想,乃是对自己动了收拢之意,可惜顾玉成志在妖国,于是只能回道“有一处险地,需要我去前往。”
杨皇矣随口问道“有多凶险?”
顾玉成认真回答“我没有任何把握,只能用我的性命去参与……”
劲马飞驰,如龙腾跃,风溃不止,恍惚间,阳光打在杨皇矣身上,杨皇矣看向顾玉成。
他看到顾玉成正直视着前方,一往无前。
杨皇矣随即轻笑,淡淡回道“我明白了。——顾兄,不是寻常之人。英雄惜英雄,豪杰知豪杰。——我杨皇矣提三尺之剑,虽尚未立尺寸之功,但也自诩豪杰。
今日一见,我可以肯定,顾兄在这天下中,算得上一豪杰。”
顾玉成看向杨皇矣。
顾玉成在杨皇矣身上,确确实实见到了符武华与张之林的影子……
而杨皇矣,也看到了不少人的身影。
二人心领神会,随之一笑。
侠客不歌剑上情,豪雄偏念知心意。
杨皇矣与顾玉成,看出了彼此的高傲与豪迈。
就像侠客的情谊不在剑刃,而在于知心。
顾玉成沉思许久许久,最后释怀的开口道“我有一位大伯,他曾说过,人与人之所以会相遇、分开,大概是为了遇到一小部分能够产生心灵交流的人。
与杨兄相处的短暂时间里,我觉得杨兄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他姓张,和你一样豪迈。”
杨皇矣闻言大笑起来“若是有缘,不妨见上一面!”
顾玉成点点头“有机会!”
顾玉成肯定的说道“杨兄举止磊落。所以,我想问杨兄一个问题。”
杨皇矣洒脱至极“但问无妨!”
顾玉成于是开口问道“杨家,真的参与围杀落阳历了吗?”
顾玉成很在意这一点。
杨皇矣看着顾玉成,心里犹豫了……
杨皇矣心中思绪万千。
“杨家才是那保护落阳历的家族。
当年六名落阳历回归安陇,四大宗门追击,谢家与我杨家产生分歧,谢家打算让落阳历自生自灭。而我杨家,才是那个坚持收容落阳历的…
谢家最后盗取我杨家暗器暗中伤人,造成我杨家围杀落阳历的景象,致使我杨家受尽安陇修士唾骂……但若是我们否认落阳历被我杨家杀害,那六名落阳历很可能被四大宗门找出来——杨家只能承认杀害了落阳历……”
“但这一切,我能对这个才见面不到三天的人说吗?”杨皇矣看着顾玉成,最后心中叹气“交浅言深,祸乱之由也。我与他终究只是相惜罢了,还没有真正的舍命交心。”
顾玉成看到杨皇矣的沉默与迟疑,最后缓缓开口道“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我昨日见到过一名黄姓前辈,他承认是杨家之人。
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我那伯伯的身影。
对了,我那大伯,他曾是至尊的兵。”
顾玉成不再言语,独留杨皇矣心中震颤。
焦阳愈烈,众人不得不停下歇息。
趁着停歇,杨皇矣最终还是来到顾玉成的面前“那名黄姓前辈,叫黄无啄。四百年前,也曾去过函谷关。”
顾玉成闻言,欣慰的笑了。
黄无啄,落阳历。杨家,才是那个应当受人赞扬的家族。
知晓这一切的顾玉成,更加倾佩杨皇矣。
三百二十九、书剑河心亭之盟
顾玉成与杨皇矣心照不宣,经过一系列交谈与接触,二人已在心中将对方引为知己。
所谓“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便是如此。时间,无法衡量感情厚薄。
再次上路,二人便很是自然的并排而行。
杨皇矣看了看山林,对顾玉成说道“南三省这种地形,山林葱郁,宝马远比飞禽更适合赶路。——再过稍许,我们就能到拒外路的传送阵,到时候直接传送到楚宋省。”
顾玉成微微一滞“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别了。”
杨皇矣也有些嗟叹,旋即笑道“昌黎省有这样一句诗,叫‘江山有宴不老去,红尘做客总相逢。’”
顾玉成呢喃道“红尘做客,总相逢……总相逢啊。是啊!——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听得杨兄一席话,顿觉天地开阔!”
杨皇矣道“且行。”
顾玉成于是点头道“且行!”
二人的样子,把杨四方看的惊讶无比。
这时与杨四方赶前赶后的王之韦见杨四方震惊模样,竟有些畅快的解释道“顾大哥确实是一个能让人亲近的人。”
杨四方被王之韦一说,感觉王之韦好像在说自己没见识般,耍起脾气来“哼!——我又没问你!你说什么?”转身便向前离去。
王之韦被呛了一顿,面色一僵,却也不再尴尬,而是驾马前行,心中呢喃“女子何必如此凶呢……”
这时顾玉成与杨皇矣闲聊起来。
“不知杨兄去楚宋省是为了什么?”顾玉成此刻与掠阵已有默契,也敢放心在骑行中闲聊。
杨皇矣感慨道“本想着留顾兄在杨家,一并去楚宋参加一场会盟。奈何顾兄心有挂念。
不过顾兄既然问了,我也有心要说,就与顾兄你好好说一说。”
“这件事,还是我南三省发现的。北宗虽有察觉,不过也不太重视。”杨皇矣回忆道,随之问向顾玉成“不知顾兄可知主客门?”
顾玉成摇摇头,见杨皇矣流露出失望神情,问道“这主客门,可是南三省大宗?”
杨皇矣看向顾玉成,旋即说出一个令顾玉成震惊的事情“从前在大明朝有一句话,叫‘散家两户,南北对宗’。这散家,指的乃是白衣徐门与大陈通天宗,而这南北对宗,便是,中天省与我南方主客门!”
顾玉成精神一振,顿时重视起来“主客门!到底什么来头?”
杨皇矣追溯道“主客门最远甚至可以追溯到秦末,与那大陈通天宗不分轩轾。
可惜通天宗乘上了至尊讲道的风势,屹立至今。而主客门却为曾经的一场浩劫,迟迟走不出颓靡。”
顾玉成心中震撼,无论是那白衣徐门,还是大陈通天宗,就连现在讲述的主客门,顾玉成都是一无所知。
顾玉成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孤陋寡闻。
杨皇矣接着说道“那浩劫还要从明末大旱说起,主客门为救下无辜百姓,老祖半圣墨微牺牲自己,睡死过去,导致主客门失去至高战力,最后在岁月中越发倾颓。”
“而主客门的覆灭,南三省有太多说法……”杨皇矣思考许久,吐出自己的想法“南三省大多人都认为主客门覆灭是北方四大宗门联手对南方的一场打压,但在我眼里,四大宗门虽然不堪,但不会蠢到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覆灭主客门…除非,主客门自己也有弊病在身。”
顾玉成在等待着杨皇矣接着说下去,然而杨皇矣却缄默了。
于是顾玉成退让自己的好奇心,给杨皇矣足够的时间。
果然,杨皇矣还是开口了“主客门的覆灭,实际上南北有很大的分歧。——我想以我的角度来讲给顾兄,或许会先入为主。顾兄日后也可以自己去民间听听。”
“我现与顾兄好好说一下楚宋省的事情吧。——我们说的主客门,就在楚宋省。
前段时间,楚宋省玉阳观发现了主客门的遗址。而楚宋省最大宗门落花台台主江从法不久前丧子,其余子嗣兄弟阋墙,闹了起来。于是这主客门的遗址便由玉阳观主导掌控。”
“但是玉阳观一个人也吃不下主客门的遗址,或者说玉阳观也不敢当着南省所有宗门面整个吞下主客门遗址。
因此玉阳观在乾元路举办了一场书剑河心亭会盟,邀请南三省各路人马一同商议主客门的遗址。我们这次去楚宋省,为的就是主客门遗迹。”杨皇矣突然笑道“说实话,这段时间里谢家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甚至有过一天两名长老遇害。我杨家甚至都想要结交结交那凶手了,实在是畅快。”
“这件事谢家一直怀疑是我杨家为了主客门遗址做出来的。我杨家没有做,也不屑去做。”杨皇矣沉吟道“这也是为何顾兄会看到,谢家人连自己脸都不要了,也要把谢无会挂在拒外城外,来羞辱杨家。无非恼羞成怒罢了。”
说到兴起,杨皇矣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杨皇矣便止住了,盯着前方端详起来。
看了片刻,杨皇矣回身喊道“停!”
杨家队伍顿时停下来。
顾玉成看着周围木绕青围,一片树木的样子,不禁开口问道“杨兄,怎么停下来了?”
杨皇矣上前一步“到了。”
“到了?”顾玉成完全看不出丝毫端倪。
杨皇矣点点头,指向四周“阵法周围树木有特殊的排列。——走吧,我们进去。”
说着,杨皇矣取出一块菱形。缓缓送到一群树中,不偏不倚正在在中央。
一刹震动,灵力荡漾,阵法激活,众人陆续走了上去。
很快,阵法缓缓停转。顾玉成心中一震。
杨皇矣率先策马而出,转身对着顾玉成说道“顾兄,此刻天色已晚,不如今日先随我等去休息一晚,明日再各自上路?”
顾玉成看了一眼天,确实已是斜阳时分,于是征询着看向王之韦,王之韦同样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杨兄了。”顾玉成谢道。
杨皇矣摆摆手“这算什么,走吧。”说着便带领顾玉成一同向前赶去。
一边赶路,杨皇矣一边向顾玉成介绍楚宋省“这楚宋省,共五路,有三家势力。
落花台昭关路、渔辞路——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路。
玉阳观海宁路、乾元路,以及一个白家存胥路。”
“其中昭关、渔辞最为富饶。”正说着,众人便路过一处山谷。
顾玉成经过山谷,只觉暖风从身边泄出,如冬日之阳,烘的人直觉暖洋洋。
顾玉成偏头看去,露出疑惑神色。
杨皇矣见状,也望去,旋即问道“顾兄也会用剑?”
顾玉成连忙摇头“不不,我只是觉得这山谷有些奇怪,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杨皇矣解释道“这是一处剑冢。”
“剑冢?”顾玉成心中来了兴趣。
杨皇矣指着山谷说道“这山谷原是楚宋第一剑客一剑劈出来的论剑台,石烂云枯,岁月更变下,最后化为了谷,实乃埋剑之地。
无数剑客来到此地感悟剑意,也有无数剑客把自己的剑留在剑冢内。最后林林总总,留下七十二把宝剑。
因而此地被人叫作七十二剑冢,又唤作玉符剑冢。
对了,渔辞路之所以叫渔辞,便是因为那第一剑客配剑名叫渔辞。”
顾玉成一愣“这剑客这么有名?为何我没有听说过?”
杨皇矣旋即笑道“这剑客乃是万年前的人物,连名字都失传了。——当初这无名剑客来到楚宋省磨砺剑法,最后在渔辞路听闻伍子胥赠剑渔翁的故事,当场顿悟,领悟了‘辞剑七十二式’。
随后开辟剑谷,邀约天下剑客论剑。天下人原本不以为意,直到当时南省第一剑客败在辞剑第六十六式下,天下人遂惊动踊跃,无数人蜂蛹而至,然而没人能挺得过辞剑第七十式。”
“渔辞剑遂天下闻名,与雍都、应天同称天下三剑。渔辞路也由此得名。”杨皇矣指着剑冢说道“玉符剑冢内,剑陈刃埋,传闻最深处便是渔辞剑,可惜至今没人见到过渔辞剑。
从最深处向外,埋着七十一把剑。每一把剑之侧皆有一块玉符,刻画着曾经持剑人的剑意,只有与剑意共鸣的人,才能点亮玉符,取出配剑。至于还不还回去,那就另论了。”
顾玉成看向剑冢,感慨道“这剑冢竟给人一种暖如春,柔似柳的感觉。”
杨皇矣眉头一皱,惊讶问道“顾兄未进剑冢,竟能感受到剑冢的气息?”
顾玉成迟疑稍许,点点头。
杨皇矣于是感慨道“看来这剑冢乃是顾兄的福地啊。——顾兄现在这样子,是与剑冢内的剑有了共鸣。”
顾玉成惊讶至极“可我根本没有练过剑啊。”
杨皇矣摇摇头“这不代表顾兄与剑无缘……”看着顾玉成,杨皇矣提议道“不如顾兄进入看看?”
顾玉成一愣,犹豫稍许,摇摇头说道“我所修炼的,已经够多。还是不用了。”
杨皇矣闻言有些惋惜,但也没再说什么。
众人继续向前走。
然而顾玉成刚走几步,便感到有一种吸引力在牵引着自己。
越是远离剑冢,这股吸引力便越强。
如同在太一宫中对木离的感应。
顾玉成左右思考,最后来到杨皇矣身旁“杨兄!我感觉不对劲。”
杨皇矣问道“怎么了?”
顾玉成开口解释道“那剑冢对我的吸引越来越强了。我总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看来我要进去看看了。”
杨皇矣直接点头“走!我陪你去看看。”
这时杨四方不乐意了,嗔怪道“大哥!书剑之盟马上就要举办了。
那剑冢你也没进过,能有几十年没有人再进到深处了,你现在冒冒失失跟他进去了,一旦耽误时间怎么办?”
杨皇矣瞪了一眼杨四方“以我的修为,还能有什么事不成?”
杨四方被训斥,显然不服气。
杨皇矣也不理会,转头对顾玉成说道“走!一起去看看!”
顾玉成见状连忙止住杨皇矣“杨兄好意,玉成心领了。只是正如令妹之言,一旦耽误了你的事情,那就不好了。我一人进入即可。”
杨皇矣握住马辔,沉思须臾便说道“这样吧,我也不随顾兄进去,且在山谷外等上一夜,休息休息。
若明日顾兄不出来,我们也就自行离开了。”
顾玉成见杨皇矣执拗,也不好拂了杨皇矣好意,于是点头说道“好吧。”
一行人又调头转向山谷。
三百三十、玉阳观
顾玉成与杨家众人来到玉符剑冢前,顾玉成直觉得浑身温热,心跳渐快,顺着感性,便望向剑冢一处,明明什么也不可见,却总觉得目的地就在目光所不及的背后。
杨皇矣看着顾玉成的样子,出口感叹道“顾兄是要收获一把宝剑了。”
顾玉成不知所以“不知杨兄如何看出?”
杨皇矣同样看向顾玉成看着的方向,微微摇头“我对这剑冢毫无感应,顾兄却能明确方向。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吧。——来剑冢都是求剑,而顾兄却是对剑冢有感应。”
杨皇矣语气之中,颇为羡慕。
毕竟像顾玉成这种直接感应到剑冢的情况,几乎等于白得一柄宝剑,杨皇矣怎能不羡艳。
顾玉成却不是很乐观,攥着马辔,转身说道“这剑冢似乎另有玄机,我本千般不愿意进,但现在我能感觉这剑冢对我竟释放了好感。实在是让我……”
杨皇矣身后的杨四方受不了了,上前喊道“喂喂喂!我说你在金墉楼下那么英姿勃发,我还以为你是个快意恩仇的大丈夫呢!结果现在对这么个剑冢就畏手畏脚起来,也忒怂了!”
顾玉成闻言倒也不气,淡淡笑道“我有重要的地方要去,在没有完成那件事之前,对于任何未知的事情,我都不会轻信。”
杨皇矣也觉得顾玉成有些过于谨慎,开口安慰道“顾兄担心事出反常,但事已临头…”
顾玉成笑着打断道“岂有逡巡而不前的理由?杨兄说的是。
世上的眼前事大多没有十全把握。现在的我,难道还要再犹豫不决?”
于是顾玉成翻身下马,向杨皇矣一抱拳,谢道“这几日多谢杨兄照顾。我入这剑冢后,恐怕一时也出不来,杨兄等人不如直接离去。”
杨皇矣闻言立刻皱着眉反问道“大丈夫一个唾沫一个钉,吐出去的话怎能出尔反尔?——我说了要等顾兄一晚上,就绝对会等。”
顾玉成心头一暖,也不推辞,接着说道“那我也不推辞。这掠阵就还给杨兄了。”
杨皇矣神色微抖,旋即一脸果决“此等宝马,送与顾兄又如何!”
顾玉成笑着摆手道“杨兄当真送我?”
杨皇矣毫不犹豫“自然!这可是我说的!”
顾玉成闻言大笑“好好好!南三省一行,最大收获怕是交了杨兄这样的兄弟!——只不过这宝马我却不能受。”
杨皇矣闻言不悦,顾玉成连忙真挚的解释道“哎,杨兄且听我说,我日后所行之地凶险,掠阵若随我去,恐将害了它。
杨兄若真看得起我,便领回去,代我喂养掠阵。玉成他日若解开心结,便去安陇拜见杨兄。若身死其中,也是无牵无挂了。”
杨皇矣心头一颤“如此凶险之地,带上掠阵,多少更安全些。”
顾玉成闻言大笑,摆摆手道“我顾玉成虽畏葸寻常浅滩,但若真面临生死大浪,也不惧凛然直面!”
说罢,顾玉成恳求道“杨兄能等我一晚,我已经不胜感激。就不要再推辞了。”
杨皇矣闻言,无奈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矫情了。”随之掏出一块通灵玉递与顾玉成“这是我的通灵玉,顾兄若在剑冢内遇到困境,叫我一声即可。”
顾玉成收下,转头对王之韦说道“我进去后,之韦你不用担心,那怕遇到困难,以我的本领,纵然会花费一些时间,也能出来。”
想了想,顾玉成取出一块灵玉,以古灵力浸染,随后递给王之韦“若我困在剑冢内,我就直接震碎这灵玉,之韦你也就不用等我了。”
王之韦很是为难的收下灵玉。
杨皇矣见状,直接开口道“顾兄若不放心王兄,可令王兄随我等先去书剑之盟,待我等回了安陇,再派商队护送王兄去。”
顾玉成稍微犹豫起来。
王之韦也不甘空赚人便宜,微微抗拒道“且等明日看看顾大哥能不能出来吧。”
顾玉成有些犹豫,王之韦神情却很坚决。
杨皇矣见状,安慰道“顾兄先进去吧!”
顾玉成闻言,只得谢道“好!那我就先进去了。”说完,转身直入剑冢。
剑冢外杨家众人,依山谷驻扎,取出干粮,分给王之韦一份。
天色渐晚,王之韦睡不着,嚼着干粮,望着升起的篝火,心事重重。
“顾大哥无论在哪里,都能受他人尊敬、重视。这是因为顾大哥的为人品格。
自己的尊严,只有自己能树立。
若顾大哥明日不出来……那就跟随杨家离开?——那我岂不是,岂不是寄人篱下?若是无他法可行也就算了,可为了方便就寄人篱下……我王之韦也做不到啊。”
王之韦长长叹气道“若俗……”
想到李若俗的面容,王之韦心中一颤,旋即横下心来“我跟着顾大哥,也是因顾大哥曾言会介绍一个擅长刺杀剑道的人给我。顾大哥仁至义尽,我岂能一直受其恩泽。若顾大哥一直不出来,我便进那剑冢!”
想通后,王之韦起身,向山谷外走去。
谁知却逢遇杨皇矣与杨四方。
二人并排在前,交谈着。
“大哥,你也太看得起那顾玉成了!他才悟道一星,有什么本事,让大哥如此重视。”杨四方有些不满“谢家都已经到玉阳观了。大哥你反而多等他一晚上,还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而且还把掠阵送给他了。而且还……”
杨皇矣被杨四方吵闹得头痛,皱着眉头摆手道“停停停。别再还什么还什么了。以修为来算,顾玉成确实不足以引起我的重视。但与人结交,岂能只看修为。
韩信未将,一日难饱。张仪行贫,徒遭污蔑。苏秦无名,父嫂皆嫌。秦帝未冠,嫪吕欺压。高欢走卒,悬鞭坠挞。
人未得志之时,皆看着平平无奇,然风雨骤落,灌满人间时,谁是泥鳅,谁是游龙,至时一眼便知!
顾兄为人,放在古时,也封得上万户侯了!”
杨四方闻言,哼哼不语,显然是不服气。
王之韦落在后方,冥冥受点,心中透彻起来。
此时杨皇矣也觉察到了身后的王之韦。
一回头,王之韦便磊落大方的走上前,微微笑道“赶巧在此相见,看来无眠的,不止我一人。这几日,承蒙杨大哥照顾了。”
杨皇矣面上笑道“应该的。”
王之韦于是继续开口道“若是明日顾师兄还未出来,杨大哥先行即可。我再等几日,也好与顾大哥有个照应。”
杨皇矣有些惊讶,未想到一直不出头的王之韦竟有如此魄力,开口问道“之韦你一人…?”
王之韦摇摇头“没事。我是剑修,顾大哥若真的有事,我也可以入剑冢看看。”
杨皇矣依旧有些顾虑。
王之韦笑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顾大哥照顾我良久,我岂能空受恩泽。杨大哥不必在意。”
杨皇矣点点头,感慨颇多。
王之韦于是告别杨皇矣,回去修炼了。
这时杨四方凑了上来“咦咦,这王之韦怎么也如此率性而为了?真没想到啊。”
杨皇矣也赞叹道“果然,明君不养无用臣子,英雄不伴昏碌之人。”
杨四方白了一眼杨皇矣。转头便走了。
杨皇矣看了一眼,多少有些无奈。
一夜无事。
清晨,顾玉成未出来。
杨皇矣左右徘徊,竟有些不想走。
杨四方催促多次,杨皇矣这才看向王之韦,王之韦将掠阵与自己所驾之马牵到杨皇矣面前“麻烦杨大哥了。”
杨皇矣点点头,将有些不情愿的掠阵牵过来,对王之韦说道“王兄保重。——待顾兄出来,别忘了让他来领掠阵,我会一直等着。”
王之韦点点头“放心,我会的。”
杨皇矣这才率着众人前行,向着玉阳观出发。
路上,杨四方还想说什么,直接被杨皇矣瞪了回去。
约莫半日,杨家众人便来到传送阵,向着玉阳观所在乾元路而去。
很快,杨家等人便再次从阵法内出来。来到了乾元路。
与其他路不同,这次杨家众人竟直接传送到了一处丛山前。
继续赶路,入山林深入,看见一座最大的山。比山,便是玉阳观所在之地。
杨四方看着钟灵疏秀的山川,不仅感叹道“这玉阳观周围景色还真秀丽。”
杨皇矣点点头“自然,玉阳观算得上少有的不涉世俗的宗门了。”
杨四方又唱反调,问道“那她怎么还举办书剑会盟,不还是……哎呀!”
杨皇矣狠狠弹了一下杨四方脑袋“你就不能不跟你哥唱反调。”
杨四方顿时如狐狸受了委屈般哼唧起来,满是敌意的看向杨皇矣。
正当兄妹二人闹着时,山上便下来了两名戴冠女子。
两名女子俏生生如素莲未吐,纯稚而青涩。一举一止,天然真实,清廖动人。
恍然间,竟令人有几丝失语。
“原来是杨家的居士来了。我师父今早还说杨家人马上就到呢。”一小女子当先笑着上前来。
“师伯还说,有缘受点者三人,今朝就来了……”另一小女子,观望道“止来了二人呢。妙持。”
妙持淡然笑道“许是师父算错了。——也是有过的事情。”
妙净闻言,顿时有些得意,左右张扬起来。
妙持见状,制止道“妙净,不要闹,我们带居士上山。师父和居士们还等着呢。”
妙净闻言,只能不乐意的退下,由妙持领着众人上山。
山路铺石,砌作石阶,平平无奇。
草木葱葱。及至半山腰,便见一山门。
山门后并无一物。竟只有一门框。
杨四方见状很是好奇的问道“妙!——女冠女冠,这扇门是什么啊?”
妙净回头笑道“过了门,你就知道喽。”
杨四方于是好奇的往上挤着,很快来到门后。
旦见门后,左右刻着这样一句话:
“人道未修”,“安问仙道?”
杨四方一震,颇为感触。
妙持上前解释道“欲拜入玉阳观,踏第一步石阶,便为辞尘之意。第一石阶也被叫作辞石。
而这半山腰的门,则是在问每一个入观的人,有没有修全人道?有没有记得人道?若为人之道尚未修全、尚不记得,安敢问仙道?”
杨皇矣沉思再三,缓缓说道“大气。”
妙持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杨四方却接着问道“什么叫修全人道?什么是记得人道啊?”
妙净抢先回道“修全人道,即尽善尽仁,凡诸如未尽孝,作恶未偿,立誓未践者,即人道不全。凡欲一心辞去为人之德,不念苍生苦难,不救黎民忧愁,即为忘人道也。”
“修道,而不绝正气。这样才能修出一个道来。”妙净一口气说完,颇为得意。
杨家众人闻言,皆心中慨然。
众人继续前行,终于来到玉阳观观前。
旦见门前左右各刻着一行模糊的字。
仔细看去,正是:
“人道承黎民之命”
“乾坤育长生之性”
门楣之上,书着遒劲有力、鸾翔凤翥的四大字——“自在道中”。
玉阳观,到了。
三百三十一、主客门老祖墨政?
杨家人到了玉阳观,玉阳观也不着急,先让众人歇息着。
玉阳观观主也未接见杨家众人。杨皇矣等人只好去休息了。
而在杨皇矣等人前往玉阳观的同时,顾玉成也不断的深入到玉符剑冢之中。
当顾玉成踏进玉符剑冢的第一步时,顾玉成便不想深入了。
入那谷中第一步,雾起,四寂无边,方向皆不可感,唯心中躁动指引着顾玉成。
第二步,剑争鸣,如斥似呵,都在告诉顾玉成不属于自己。顾玉成自己也心头了然。
然心中的指引,令顾玉成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再进谷内。
想了片刻,还是决定继续深入。毕竟,来都来了。
这谷内浮荡剑意,晃动不止,如光相叠,如波泛滥。绵绵不绝着。
顾玉成被这剑意压着,心中似要窒息,不得片刻喘息。
整个剑谷都在排斥顾玉成,广浩的灵力令顾玉成渐行渐难。
顾玉成思考片刻,震开剑意,挡下灵力,召出融天锻,旋即转身就走。
一边走一边心中思考道“我本就不修剑,是这剑谷不断唤我我才进来的,现在这么一看,根本不欢迎我。
以我的境界,再向前,完全是冒险,何必再在此处耗费经历!”
顾玉成一转身,山谷深处便响起一声感叹“我去!不是吧靓仔!不要走啊!”
声音源头,竟是一元神。
这元神正寄托在一把剑上。
元神看着顾玉成离开,顿时受了惊般哭喊“不是吧,靓仔!你都悟道境了,咬咬牙挺住,来到我面前不好吗?
到我面前,那可是天大的机缘啊!——咋这么容易放弃!有没有搞错啊!”
顾玉成根本听不到元神的呼喊,只管回头走。
元神见状,上下打量着顾玉成,看顾玉成异火不凡,再感受顾玉成身上那亲切而玄妙的气息,于是横下心来骂道“这衰仔!我看你姿容不凡,我且不考验你了!主客门的事情要紧!”说罢,元神大手一挥,剑谷内浮躁不断的剑鸣,竟如水遇寒风,冰封住、定格住了。
顾玉成就差几步就离开剑谷了,这时剑谷竟全停排斥之感,令顾玉成不禁一愣。
顾玉成缓过神,笑骂道“这还真是给脸不要,甩脸子反倒爱受。”
顾玉成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算了,这剑谷太不正常了。若是考验我,怎么见我要离开就收了考验。这样的剑谷,我是不敢进。”
于是顾玉成扭头接着走。估计再走几步,就能出山谷了。
那谷内元神顿时气得直哆嗦,攥手瞪眼,最后缓缓骂出一句“叼毛!”
元神气急之下,直接现形,将山谷以雾气合上。
顾玉成整个人愣住,旋即怒笑道“这山谷有古怪!看来今天是要有一场恶仗了!”
顾玉成肆意放开融天锻散于周身,又在掌心召唤人火。
然而还未等顾玉成仔细感受周围一切,那山谷内的元神便直接现形,金光大显,来到顾玉成面前。
顾玉成只觉灵魂猛震,旋即感受到一股威压,惊讶的抬头去望,入目皆是金光,模糊间分辨出一个人影。
“元、元神!”顾玉成震惊至极。
太一宫中好歹见过叶泽。顾玉成也就看出了眼前之人的真身。
元神微微惊讶,感叹顾玉成眼光之高。随即将自身威压调动起来,给人以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元神得意一笑,傲然自得的说道“我乃主客门老祖墨政!小娃娃,我给你一个机缘,你要也不要?”
顾玉成直接摆手“不要。”
开玩笑,什么机缘能比太一宫的机缘大?顾玉成连那里都去过,何况面前这元神的机缘。
而且这墨政引自己入谷,谁知道是想干什么?
墨政原本还洋洋得意,心中幻想着顾玉成三叩九拜,哭天抹地的求着自己给他些许机缘,结果突然听到顾玉成冷冷一句“不要!”元神差点没一口气顺不上来,气死过去。
两次被顾玉成措手不及,墨政面子有些绷不住,怒喊道“你这衰仔!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主客门的老祖!爷爷我!凝鼎境!凝鼎境十一星!”
怒吼完的墨政,想看看顾玉成是何反应。
然而却只看到顾玉成一脸淡然,那样子好像在说“哦,然后呢?”
墨政更加气了。
整个肺简直是被点燃的草料场,火大的很!
墨政直接收了金光,来到顾玉成面前。
顾玉成还想抵抗,以融天锻挡在自己身前,却被墨政一巴掌扑灭。境界的差距令融天锻毫无反抗之力。
满是厚茧的手重重砸在顾玉成身上,大喝道“你个叼毛,你聋了吗?
我!我!凝鼎境!大荒最高修为!你怎么就一点儿也不激动啊!我——真是气死我嘞!”
顾玉成结结实实受了一巴掌,骨头都要被震碎了,整个人也有点懵。
顾玉成不是被打懵了,而是被面前的墨政搞懵了。
许久过后,顾玉成看着一身粗布加补丁的墨政,缓缓问道“你是,哪个朝代的?”
墨政一愣,旋即蛮横说道“大明!——等等,你这么说,你这么说,大明亡了?!”
顾玉成缓缓点头“亡了。坟头草比都您老还高呢。”
墨政有些失神,缓缓感慨道“也是啊,我都睡了多久了。但是,大明、大明亡了!这,这…”
墨政匆忙问道“现在是什么朝代?大荒的修炼文明到了什么阶段?”
顾玉成看着墨政魔怔的样子,缓缓回答道“我先回答第二个问题吧。——修炼已经突破了,凝鼎之上阴阳二境,阴阳之外,太一境。
至于太一境到底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毕竟突破的人,暂时就一个。”
墨政一愣,旋即说道“那岂不是,现在是太一皇朝了?”
顾玉成也有点儿懵“什么太一皇朝?什么意思?”
墨政解释道“虽然不知道那个天才是谁,但是他一人独步天下的话,岂能不建立一个王朝?——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顾玉成看着墨政笃定的样子,颇受感触,缓缓说道“是啊,从古至今都是如此,把这当作永久的惯例,还真是可怕。”
墨政有些不知所以,缓缓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玉成眼睛微动,缓缓吐气道“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
墨政直接坐下来,拍拍手,示意顾玉成坐到一旁“那就长话短说。”
于是顾玉成坐下,诉说起南郡外的革天之命。
墨政微有兴趣,驼背而随意的哼哼着,示意顾玉成继续讲。
顾玉成接着讲,讲道至尊突破悟道,力战来敌。
墨政也只是打起精神,赞叹几声而已。
直到函谷关之战的胜利,墨政整个人已经直起腰,炯炯有神的看着顾玉成,大喊道“这!这真是先祖有灵!
若真建立一个天下人的天下,那,那墨家当年的兼爱非攻,岂不是自然实现了!此乃天下之幸!墨家之幸!”
顾玉成看着兴奋的墨政,竟有些失落。
墨政则毫无觉察,不住的追问着“然后呢!然后呢!?”
顾玉成淡然一笑“至尊失踪了。在函谷关战役后,就失踪了。”
墨政猛然一滞,呆住了。眼睛圆的像鱼目。下一刻墨政开口大喊“这怎么可能!他是太一境!他是天下第一!他能去哪?他不要天下人了吗?置天下人于何地!”
顾玉成看着墨政不甘的样子,笑道“我也不知道。我也想知道。”
墨政连忙接着追问“然后呢,然后现在呢?现在的天下怎样了?”
顾玉成于是说出了宗门修炼、三分天下的现状。
墨政闻言,嗟叹不已“彼苍者天,何薄于民!——若至尊不失,则天下大一统,将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何必像今天天下藩镇割据、各自为政?”
顾玉成心中一激,试探性的追问道“当今天下,不比曾经好?”
墨政闻言,笑了笑“好,自然是好。但,自三皇五帝到秦大帝嬴政成型的大一统,岂能不要?——天下本是一家,共有炎黄蚩尤为祖,共饮江河之水,岂能让天下分割为破碎河山?
换而言之,若天下分,则各地相斗,徒耗苍生之力,更易乱起战火,互结仇怨,有违兼爱非攻。”
“今日之天下,也算是好,比曾经强些许。可没有一个统一的国,最后未必不会再形成一个春秋战国。”墨政哀叹道“若再无一个大帝嬴政,千万年后,大荒之人,还能相识一家吗?没有国之一统,何来万家同亲?”
墨政感叹了片刻,旋即嘲笑道“好嘛,我都一个死人了,也做不了什么了。”
顾玉成看着墨政颓废的样子,突然傲气风发“有这等天下兼爱的心,前辈已经远迈他人了!”
墨政摇摇头“哎,靓仔,你这话,说着也没用啊。”
顾玉成旋即笑道“怎么没用。前辈处冢中犹悬念天下黎民,而我辈岂有令堂堂华夏空无人的道理?
事在人为!咱大荒的人,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墨政闻言,再看顾玉成气质凛然,越看越舒坦顺眼,于是大呼“靓仔!”
“前辈!”
“靓仔!”
“前!——不对啊。”顾玉成突然反应过来“前辈你把我叫进来,不会就感叹大荒现状吧?”
墨政一愣,喃喃道“对对!光顾着感叹世事变迁,差点忘了正事!”
墨政端坐“其实像我这种游荡在天地间的元神,想要活到现在,是非常难而罕见的。
也多亏这剑谷对元神的滋养了。
因为剑谷的存在,我的元神才得以保存下来,然而却一直保持着昏睡不醒的状态。——而我找你来,就是为了解决我在昏睡时的一个心结。”
三百三十二、直入主客门
“元神如果沉睡了太久,就会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很难依靠自己醒过来,最后耗尽一切,飘散于天地间。我沉睡了具体多久,我自己也不清楚。——然而,在最近,我总觉得心中惶惶,冥冥中惊觉是主客门有了变动。我心中震颤,却无可奈何,谁令我只是一残魂。”墨政微微感叹,几分无奈刻添于男人面庞上。
顾玉成心中黯然,左右为难“要不要告诉他,主客门已经覆灭了?”
墨政活得久,察言观色做的水滴不漏,顾玉成刹那神情已被这个男人捕捉在心。——顾玉成未开口,墨政已猜到答案。
墨政强迫自己开口问道“我想知道,主客门是否尚存于世间?”
顾玉成愣了,片刻后,轻缓摇头。
墨政见状无奈一笑“杞人忧天中杞国乃大禹直系,历经夏商周,最后没落消声,不了了之;
琅琊王氏、陈郡谢家,风流了一整个晋与南北朝,也皆作旧时;
唐初关陇贵族,也分撒于唐高宗与武则天之手。
天下世家或宗门,岂有万世不衰?显赫一时者,也能倏然衰败……”
墨政说着说着,眼角坠泪,穿面滑落,颗颗成线,强装笑容说道“我不伤心,我不伤心啊。”
说着说着,却止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号道“是晚辈对不起列祖列宗啊。是晚辈对不起他们啊……”
顾玉成见状,略感不解“前辈,你辞世两个朝代,主客门才覆灭。这,这,应当是不关你事情的。”
墨政一愣,泪流满面,哽咽道“承继先辈志气,开扬后人品德,此乃为人本分,修士本分。哪里不关我事!”
顾玉成闻言哑口。
墨政接着哭。
哭了半天,才缓缓止住,呢喃道“昔年我师兄令我不要入剑冢,怕我再归宗门,物是人非。
我只道主客门但凡在一天,又有何物是人非的?哪怕我最后困死剑谷,也未去想,主客门,会覆没尘土间啊!”
顾玉成无言,也不知该作何言语。
最后,哭的声音有些嘶哑,墨政询问道“我只想问,主客门覆没那一刻,是否有祸害一方?是否有忤逆人德?”
顾玉成沉沉回道“晚辈,不知。晚辈只知道,主客门衰落,是为了救下无辜百姓而牺牲了一位叫墨微的老祖。”
墨政得到些许安慰,终于强笑起来。
过了许久,墨政强行打起精神。
“我、我记得当年我于杨树下与师兄一同修炼,身下围着许多弟子,沐风而歌,何其快哉……”
墨政看向顾玉成“我想去再去看一看主客门……”
“前辈叫我来,是为了回到主客门?”顾玉成问道。
墨政点点头“因为我是元神状态,进入主客门实在是费事。——不过最奇妙的是,你经过剑谷那一刻,处于浑浑噩噩的我竟然清醒了过来。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引你入谷。”
顾玉成心中一惊,连忙问道“不知墨政前辈,是感受到了什么样的气息?”
墨政回忆道“我也说不明白,总之那股气息非常契合我的元神。”
顾玉成闻言,试探着将古灵力释放出来。
墨政感知到,连忙大喊“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就是它!就是它!”
墨政突然沉默了,不断回忆起来,最后突然大喊道“这!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古灵力?!”
顾玉成心中一颤,连忙问道“前辈你知道古灵力!前辈你还知道关于古灵力的什么吗?”
墨政微蹙眉“这…主客门记载中,只在天演论与人策道中提到过古灵力。——天演论是妖国大祭司从比东皇太一更早的时期传承下来的秘法。
而人策道则是鬼谷子总结的秘法。
二者都能卜算天下事,也都要用到古灵力。但关于古灵力,却是几乎没有什么介绍。有的,也只是一些传闻。其中有传闻,古灵力对灵魂与元神有很玄妙的关系。”
墨政略感尴尬,强笑道“再多的,我也不清楚了。——只是没想到,你小子竟然身怀古灵力。实在机缘啊。”
墨政于是请求道“既然你有古灵力,那么想要进入主客门,简直是轻而易举。晚辈,你叫什么?”
“顾玉成。”
墨政点点头,赞叹道“好名字。——玉汝于成。玉成…”老头有些好面子,一时开不了口来求顾玉成。
顾玉成直接说道“我也很想去看看主客门,还请前辈给晚辈一次机缘。”
墨政看着顾玉成,失语轻笑道“不愧是靓仔!走!”
说着,墨政拖着粗布衣服便向山谷内而去。
顾玉成跟上。
一路上,虽有宝剑感受到顾玉成的气息对顾玉成释放敌意,但都被墨政一手压了下去,二人如履平地,很快便来到了剑冢最深处。
顾玉成面前,便是那挂满玉符的七十一把剑。
七十一把宝剑乱埋谷内,瑟瑟凉风盘旋而出,隐约间阻挡、警告着顾玉成。
墨政毫不犹豫,依旧抬腿往前走,顾玉成见状也跟了上去。
这次那七十一把剑竟然毫无反应,顾玉成还在好奇怎么回事,墨政便带着顾玉成来到了最里面的一把剑前。
顾玉成一愣“这,这是你的剑?”
墨政颇为自得“自然。除了那未见得的渔辞剑,整个剑谷,便是我的剑最为厉害。
若不是为了参透整个剑谷,见到渔辞剑,我岂会困死在剑谷之中——可惜啊,我一生不得见渔辞。”
顾玉成不懂剑客对剑的痴迷,大概因为自己还没有同样热爱的事物吧。
“试着拔出它。”墨政说道。
顾玉成缓缓点头,上前一把握住剑柄,剑柄之侧的玉符却毫无反应。
墨政毫不意外。顾玉成是真的没有修剑天赋。
墨政直接落回剑上。
一道华光流现,墨政已然回藏剑身之内。墨政喃喃自语道“这么看,我岂不是算一个剑灵了?”
墨政摇摇头,不去想那些远在天边的事情,对顾玉成说道“现在再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把剑拔出来。”
顾玉成闻言一用力,玉符满光,铿锵之声划过,宝剑亮银,整个剑身裸露在了天地间。
顾玉成虽不同,却也止不住赞叹道“好剑!”
墨政闻言一笑,接着说道“我附身于你,打通主客门的传送通道。——附身期间,你好好感受感受,对你裨助匪浅。”
顾玉成连忙问道“附身于我?”
墨政异常在乎的喊道“你放心,我附身你也只是牵引你的灵魂。绝不会伤害你,更不会夺舍——我主客门的人不做腌臜之事。”说完墨政有些失落。
毕竟主客门,已经不在了。
顾玉成见状,缓笑道“我相信你,更相信主客门。”
墨政闻言,再次失笑。
“做好准备了吗,靓仔!?”
顾玉成回道“准备好了!”
墨政附身顾玉成,与古灵力相接触,立刻舒服的呻吟起来“神,神了!这,这古灵力属实舒爽,靓仔,出发了。”
说罢,剑谷内灵力大躁,如枯池涨水,蓬勃运转起来。
谷外的王之韦心有所感,睁眼望去,却又什么也没发现。
杨家众人已经住了一晚上,吃完早餐,这才被带到玉阳观宗主元徃面前。
元徃身旁,坐着一个不修边幅的女子,乱发垢面,斜带个冠,呢喃着“不应该啊,不应该啊。明明是三个人啊,怎么就来了俩。奇怪啊奇怪。”
元徃见自己师妹又痴魔起来,便淡淡提醒道“元疏,元疏!杨家居士来了!”
元疏这才反应过来“哦!哦!杨家居士来了,来了好,来了好。”其实元疏也不知道好什么,随口说而已。
这时杨皇矣与杨四方被妙持请上座,端详起在场所有人,心下了然。
“谢家为首的是嫡长子谢奉礼,白家嫡子白浩炎。江家竟只派了个没见过的长老,头发还一苍一黄…没有昌黎省林家。”
这时早已端坐好,文质彬彬的谢家长子谢奉礼朗声开口道“不知元观主对主客门的遗址都有多少了解?”
苍黄之发的长老暗中观察起元徃。
这长老,正是玄墨尺。
玄墨尺心中暗暗想到“自从主客门出来后,我与墨微皆不得入主客门最核心地区。这才不得已,将主客门地址暴露出来,想看看这南省之人有没有办法进入……”
元徃缓缓开口道“目前只能进入主客门外围。——其内部与核心地区,并不能进入。”
玄墨尺闻言并不失望,也是预料到了。
这时白家白浩炎开口沉吟道“深入遗址之事,可从长计议。只是不知这主客门遗址,要怎么分?”
听到这一分字,玄墨尺心中隐痛。
元徃笑道“这分法,是我师妹想出来的。”
众人心中一颤抖。
杨四方见众人皆不言不语起来,于是问道“这些人咋了?怎么都一个讷、两个呆,全不发话了?”
杨皇矣传音解释道“元观主的师妹元疏平生只爱算卦,可谓算卦成痴了。”
杨四方来了兴趣“那岂不是说,卜算非常厉害了?!”
杨皇矣淡淡回道“厉害是厉害,就是每次算的都会与结果偏差毫厘。——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谁能受得了啊。——这些人不说话,完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也不能拂了元疏面子。”
杨四方闻言再看向在坐之人,顿觉好笑,偷笑起来。
杨四方一边偷笑一边顽皮的看向周围人,却发现妙持身旁的妙净也在笑,这两个小女生,竟会心的笑起来。
杨皇矣见状连忙掐了一把杨四方,传音道“忍着点儿!”
杨四方这才稍微收敛起来。
元徃见众人也不回答,于是直接起身“既然这样,诸位且随我来吧。”
元疏见状甩甩头,把冠帽甩掉了也不在意,跟着元徃便走。
众人互看一眼,也跟了上去。
三百三十三、书剑试炼
杨皇矣跟着元徃,来到了一处莲花池。
花池遇冬,晶莹冰面上,尽是枯垂干黄的莲枝干。众人立于风中,眺望去,旦见河心立一小亭。
元徃指着那小亭说道“我们离河心亭的这段距离,已经被设下阵法,与主客门外围遗址联系起来。”
元徃一指身侧斜放的剑,说道“这次是书剑联盟,自然是要用到剑的。只不过不是以剑比武,而是尝试着把剑送到河心亭。——因为阵法已经与主客门外围遗址联系起来,所以,你们到达的距离,也会在外围的遗址有痕迹。”
“每一家取最远的距离做排名。用排名来确定如何划分主客门遗址。”元徃说完身旁元疏便上前来了。
“你们都要好好感受每一把剑,感受河心亭阵法的变化。只有这样才能、才能让自己的距离达到最远。”元疏说完后继续提醒道“因为是与遗址联系起来,所以会有不同的情况出现,有一些地方想要御剑过去,几乎是寸尺难行。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调转方向。
在距离相同的情况下,走的路线越困难,他的排名越高。”
元徃看向众人,问道“不知诸位觉得这个分法怎样?”
众人思虑片刻,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于是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元徃见状,开口道“既然如此,各位可以自行选择了。”
元徃话落下,却无人上前取剑,纷纷感查起冰面阵法来。
此刻,墨政已经带着顾玉成回到了主客门的外围。
顾玉成缓缓睁开眼,回味着凝鼎的玄妙。
墨政元神寄托在宝剑之身,四下张望着恍若隔世般重见的主客门。
主客门的外围,是一片连山。这一片连山便是主客门外围与内围的结界。
山作屏,相依作带,通远方,山远尽为云。而此那云中,便是主客门立宗之地。此刻正无言静谧着。
墨政仔细感受着身边的一切,下一刻便觉察到玉阳观阵法的存在。
挥手直接隐去自己与顾玉成的气息。
顾玉成觉察到墨政的动作,也感受到阵法的存在。
墨政沉默着,望着眼前的阵法。过了许久,墨政才笑道“没想到…主客门有朝一日,也会成为他人探查的福祉之地。”
顾玉成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远在乾元路的众人气息纷纷试探了起来。
二人感觉到纷杂的气息试探进来。
顾玉成当先便觉察到杨皇矣的气息。
墨政见状,元神凝光,下一刻就要对众人试探进来的气息出手。
顾玉成连忙制止“前辈!”
墨政回头,怒视顾玉成。
顾玉成顿时不知如何言语。自己的宗门被人探查,哪怕是宗门覆灭,也会禁不住愤怒吧。
然而看着顾玉成沉默的样子,墨政也缓缓冷静下来。下一刻,无可奈何的叹道“生我养我的宗门,被人探寻,我今日能阻止,也不可能永远都阻止……”
墨政长叹,苦笑“世事无常,习惯了,也只道寻常。”
墨政看着游荡不休的气息,横下心来,笑骂道“他嘛的,就算让我把主客门传承让出去,我也要交给值得上的人。——玉成,你知道这气息是怎么回事吗?”
顾玉成连忙回道“玉阳观发现了主客门的遗址,邀请南省众家族前来商议如何分配。这些气息,就是那到来的家族。”
墨政追忆道“玉阳观吗?也算是与主客门有些许交情了…”
“那你可知道,这些家族里,有哪些家族,不会玷污、埋没了我主客门的传承?”墨政开口问道。
顾玉成思考半天,开口回道“有,有一家晚辈认识。——安陇杨家。”
墨政眉头一挑“你这是在举荐你亲近的人?”
顾玉成这时不再沉默,直视着墨政坚定的说道“举贤荐才,不避仇不避亲。
我虽与杨家亲近,但却并非是因为这一点而举荐他们。——我知道前辈不想主客门的传承白白教人浪费,我也不会欺骗前辈!”
墨政看着顾玉成,心中微动。
“虽有任人唯亲的感觉,但,此子却是算得上光明磊落。”墨政心中想到。
“那你说说,这杨家,如何值得上我主客门的传承。”墨政继续追问。
顾玉成于是回道“晚辈不欺人,杨家整体,我并未具体接触。我所接触的,仅仅是杨家长子杨皇矣。——但杨家有一点,让晚辈认为,可算得上白冰翠竹。”
墨政看向顾玉成,示意顾玉成说下去。
“前辈既已经知道至尊,也应当还记得落阳历。”顾玉成朗声开口“落阳历在宗门垄断修炼这一格局形成的过程中,遭到了天下所有势力的追杀。
只有一小部分活了下来。
其中有一部分落阳历,曾逃回安陇省。是杨家保住了落阳历。”
“为了救下落阳历,杨家被人诬陷,却也毫不辩解,只为能救下落阳历。——杨家此举,堪称白冰不受污,翠竹不毁节!因此晚辈认为,主客门的传承,交给杨家,不算屈埋。”
墨政缓缓点头,目光望向远处。
“这些只是顾玉成一家之言。我要不要相信呢……”墨政内心纠结着。
正当此时,杨皇矣与杨四方的气息游荡着,犁地为字,缓缓形成一行字。
“杨家晚辈,拜扰先贤。”
顾玉成见之,心起感慨。
墨政也看到了那一行字,以墨政他的修为,可以确认顾玉成什么都没做。
也就是说,这一句拜扰,乃杨家子弟,自发写下的。
墨政于是心中颇受感动,长叹一声“有此敬怀之心,当不羞我主客门先祖了。”
顾玉成闻言,知道墨政心里有了决断。
这时,玉阳观内,众人已将自己的气息从阵法内抽回来。
白浩炎、谢奉礼皆望着杨皇矣心中冷笑“在这惺惺作态,给谁看呢?什么拜扰不拜扰。”
唯有那玄墨尺心中微微颤动,颇受感慨。
就连元徃、元疏二人也在心中赞叹几分。
元徃看着众人,问道“既然大家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玉阳观,就让妙持、妙净来做代表吧。”
玄墨尺上前“落花台,就让我身后的二位弟子来吧。”
谢奉礼随和一笑“谢家,我一人就行。”谢家后面几名弟子闻言,不甘却也不敢反驳。
至于白家,则是白浩炎与一名白家子弟。杨家,自然是杨皇矣与杨四方。
于是,妙持移步上前,妙净蹦跳着跟在后面,来到河面前。
众人一一调转灵力,取出剑,送向河面。
当剑进入河面瞬间,灵力便开始滋养起枯萎的荷花来。荷花绽放,在剑过后,又枯萎。
众人在感知阵法时,已经知晓两侧较为容易通过,中间最难。
但有了元疏的话在前,众人也便纷纷选了最中间的河面。
众人的剑在遗址内也有体现。
剑每向前些许,众人在主客门遗址内的气息也便向前些许。
墨政见状沉吟道“看来,他们是想以这种方法来划分。”
杨四方跟随着杨皇矣,不断前进着。一旁便是谢奉礼与妙净。
谢奉礼看着杨四方略有不稳的样子,窃笑后调转灵力,操控着剑从杨四方剑侧擦身而过,剑柄轻轻撞了杨四方的剑尖。
杨四方顿时气息有些紊乱。
杨皇矣见状竟调转剑来到杨四方剑旁,帮杨四方止住那颤抖的剑。
这一切,都看在众人眼里。
杨四方担忧的看向杨皇矣,杨皇矣止住喘息,摆摆手“没事。规则里说的是距离,又不是时间。继续。”说着便又御起剑来。
主客门遗址内,墨政见杨家气息被另一气息打乱,转头问向顾玉成“这是谁的气息?”
顾玉成眉头微皱“我也不清楚。不过想来应该是谢家的,毕竟谢家与杨家一直有矛盾。”
墨政闻言点头,看了一眼主客门遗址说道“等这场试炼结束了,我们便进入主客门核心区域,去看看主客门到底经历了什么。”
顾玉成突然想起王之韦,连忙取出通灵玉“之韦,你现在在哪里?”
剑谷外的王之韦正沉溺于修炼之中,顾玉成连发了数条消息王之韦才感应道,连忙回道“依旧在剑谷外,怎么了,顾大哥?”
顾玉成悬着的心定下来,转身问向墨政“前辈,不知我们会在主客门消耗多久时间?——我还有一名同伴在剑谷外等候。”
墨政思考片刻“这不是我能一句话咬定的事,主客门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墨政见顾玉成面有犹豫,心中微感悲戚“莫非知道我会帮助杨家,得到想要的结果后……不,凡事不能先去猜忌。”
墨政忍住心中糟糕想法,将注意力方向试炼。
此刻,谢奉礼已经寸行着缓缓来到庭前。眼看就要到达河亭。
谢奉礼胸有成竹的推剑入亭,然而却被一股无名的气息挡住,满入毫厘。
元徃趁机开口解释道“这结界,便代表着主客门内外围的结界。
从河面到河心亭的距离,各位都是宗门俊杰,是拦不住你们的。”
“所以…”元疏摇晃着脑袋笑道“河心亭的那一点点距离,才是真正的距离。——这场考验,就是在考验各位能将自己的剑送进亭中多少。”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谢奉礼。
谢奉礼额头冒汗,愈发密布,咬着牙、卯足劲,推、送着剑。
身后,杨皇矣与白浩炎缓缓追了上来。
谢奉礼不禁有些着急。
而此时,墨政看着来到主客门结界处的众人气息,轻笑道“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是时候不到。”
三百三十四、商家气息
谢奉礼聚灵汇力,全全用在剑尖,希望刺出麦芒般细小裂缝,却如对铜钢,不进毫厘。
金灵力四散,不断消耗着。
谢奉礼咬着牙,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他相信那怕身后杨皇矣追上来,也是自己先应对这河心亭结界,要进入,也是自己先进入。
下一刻,杨皇矣与白浩炎果然来到谢奉礼身侧。
谢奉礼谨慎的盯着杨皇矣,杨皇矣与之对视,笑道“我可不会使什么下三滥招数!谢家小儿,莫要害怕!”
谢奉礼闻言冷哼一声,不去理会。
杨皇矣见谢奉礼一副苦海深仇的样子,知道面前的结界很难突破,心中已经有了准备。
正当此刻,元疏突然看向杨皇矣,呢喃道“第三个人?——不对啊。不对啊。有象,有卦……到底哪里不对?”
杨皇矣剑锋直对,刺向结界。
墨政于那主客门内,淡淡一笑,捻指捏住杨皇矣气息,徐徐牵引,竟将杨皇矣的气息引入结界内分毫。
玉阳观内,杨皇矣只觉得受人牵引,恍惚刹那,清醒过来时,便惊觉了自己所御之剑竟已进结界一个剑端。
不止杨皇矣惊讶,一侧的白浩炎更是惊讶。
他亲眼看到杨皇矣似醉酒般软烂无力的推了一把剑,便划开了结界,刺入剑端。
一切水到渠成,却又那么不可置信。
至于同样感受到的谢奉礼,他的心里只有嫉妒与憎恨。以至于额头青筋暴起。
杨皇矣虽也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做到刺剑入内,但看到谢奉礼气急败坏的样子,怎能放过嘲笑的机会呢?
于是杨皇矣含沙射影的笑道“我以前看三国演义以为华雄太厉害了,结果被关羽温酒斩了头。才知道,厉不厉害,还得是同行衬托出来的。——就像这结界,难不难,还得自己试一试啊。”
谢奉礼闻言,知道杨皇矣这是在笑话自己不行,气的胸口闷痛,一口浊气未顺过来,整个人气息顿时乱了起来。
元徃缓缓抚了抚元疏后背“师妹,师妹,别算了。”
元疏长长吐出一口气“呼,还好有师姐。只要师姐抚背,我就安心许多。——师姐你是想问谢奉礼此人如何吧?”
元徃毫不惊讶的点点头,虽说元疏痴执于卜算,看起来有些呆,其实人聪明着呢,可谓是世事通明。
元疏看着御剑的谢奉礼,品头论足道“心胸狭隘,多疑蛮横。
这种人迟早栽跟头。——不过人的性情就像阴阳一样,像他这种极端的人,未尝不会否极泰来。所以这谢奉礼,要么日后成为南三省甚至天下的祸害,要么大贤大圣,造福天地。”
元徃闻言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不照顾谢家脸面了。且看他能做到哪个地步。”
元疏点点头后,又开始神神叨叨起来“就是说,不应该啊。明明是三个人啊。那个被隐去的人…到底是谁?”
谢奉礼气息已经有些紊乱,墨政见状,直接伸手弯指,狠狠地弹上去,把谢奉礼的气息弹飞了。
玉阳观内,谢奉礼直觉自己教人阴了,气息被人重重砸了一记,旋即所御之剑也飞了出去。
谢奉礼整个人也没好到哪里去,直接飞了出去。
这时谢家的几名弟子却窃笑起来。
谢奉礼忙不迭的爬起,冲着元徃大喊道“元观主!你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有人骚乱我的气息!”
不待元徃回答,元疏直接上前,白了谢奉礼一眼“哦!所以呢。——你刚才那样子分明是自己的气息乱了,你怪谁?”
谢奉礼连忙大喝道“不可能!绝无可能!刚才绝对有人在结界内扰乱了我的气息!”
元疏有些无语的反问道“这结界内部是看得见的,哪里有人?
更何况,这结界是与主客门连接的,你这么说,岂不是主客门内有人?主客门荒芜了多少年,怎会有人?”
谢奉礼面目狰狞,还想说些什么,元徃却及时开口“谢居士,我们这场试炼并不比时间,只比距离,只要你不放弃,就能一直比。除非毫无进展。——谢居士这次再试一试,绝对没人扰乱你的气息,我与元疏长老会一直看着的。”
谢奉礼闻言,也知道元徃、元疏说的有些道理,只得气喘吁吁的回到位置。
而主客门内,墨政见谢奉礼的气息归来,伸手在谢奉礼气息上抹上一层束缚,起身笑道“走吧。”
顾玉成见状,禁不住的笑了。
墨政解释道“虽然不知道这气息是谁的,但是很明显这小子先动的手。我也就教训教训他。——有这束缚在,虽不至于让他毫无进展,但想有什么好的结果,也是别想了。”
“看现在的样子,杨家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仁至义尽了。”墨政转身起手于身前一挥,那众人难以突破的结界便被墨政散开了一条通道。
墨政飘向远处“来?”
顾玉成看了一眼墨政,于是向王之韦说道“之韦你先等我一阵子。我现在没任何事,只是不确定何时能出去。”
王之韦立刻回了一个“好”
顾玉成于是回道“好”,随即一步步跟上墨政,踏进通道。
“山层连峰,朝散为云,暮化为霞,虽然,止主客门之外景。典云当径,其间镜河斗转,葱林百竞,奇山攫云,古木拿风,自然之法,无边享在……”墨政与顾玉成一边走,一边回忆起记忆里的主客门。
那里有河清如镜,百林竞葱,奇山古木,攫云拿风。
又行了几十步,二人便踩在一片焦臭发腥的土地上。
入目之处,皆为阴沉暗道的颜色,灰木干,焦草地,混浊的枯河路,苍黑的残石断木,都告诉着来者这个宗门遭遇了什么……
土地极远之地,一山巅处,隐约可见一块巨大尖碑逆指着苍天。
墨政看着尖碑,咧开一抹笑容“玄衡碑……”看着玄衡碑的墨政却似乎失了神般,痴起来。
很快,墨政的神情不对劲起来,元神灰蒙,如布黑纱,紧接着,一阵阵黑气涌出。
顾玉成见状大惊。对眼前之物,顾玉成再了解不过了。——心魔!不,准确来说,眼前的只是魔障,还未形成心魔。
顾玉成趁着墨政还未形成心魔,连忙大喝道“前辈,前辈!醒醒!”
见墨政毫无反应,顾玉成调转古灵力,直击墨政。
墨政眼瞳斥黑,如野兽般冲向顾玉成,顾玉成的古灵力虽击中墨政,奈何修为差距,竟然没有任何作用。
墨政一把捏住顾玉成脖颈,细细嗅了嗅,随后怪异的笑道“你的身体里,有…有熟悉的味道……”
心魔所言,指的是顾玉成体内的心魔。
顾玉成看着墨政身边魔障愈来愈厚,知道眼前已经不在是墨政了,眼前已经是心魔了!
由于境界的差异,墨政的心魔完全不需要像顾玉成的心魔一样,还需要适应。
墨政的心魔,直接有了意识。
墨政元神寄托在宝剑之上,此刻宝剑觉察到墨政的异样,也开始排斥墨政。
还未成型的心魔看了一眼宝剑,桀桀怪笑“好东西,待我吃了你俩,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往?!”
顾玉成感觉自己的灵力正不断被抽离,仿佛下一刻就要成为一具干尸一样。
顾玉成毫无反抗之力,只得骂一句“叼毛!我尼玛!”
“墨政”舔舔嘴唇,便伸手探向顾玉成灵海。
顾玉成好歹也化身过心魔,知道心魔这是想挖取灵海吃下去,额头顿时大汗滚滚。
趁心魔疏忽,唤出融天锻便抵抗,却被心魔放出魔障困住。
心魔看着不断融化着魔障的融天锻,大惊“竟!竟有如此至阳之物!有趣,有趣,一个小娃娃,竟有如此奇异之物。——我现在不着急吃了你,我反而想知道你的一切。”说着,心魔便以魔障涌向顾玉成的灵魂。
顾玉成一面死命抵抗,一面焦急喊道“墨政!墨政!兼爱非攻!莫做有悖人德之事!”
心魔闻言,桀桀怪笑道“虽然,虽还没有彻底掌管这家伙,不过,他已经堕落了……此处天地简直快要被抽空了…灵性大失,谁能,救得了你这娃娃!”
说着,心魔的周身释放出一股玄妙的气韵,顾玉成直接深陷其中,整个人仿佛处于另一番天地。
顾玉成被死死困住,灵海的运转都滞缓起来,连古灵力都运转不起。
顾玉成心中惊慌“这!这就是凝鼎的领域?完全反抗不了……”
心魔嗤笑着伸手向顾玉成“此处天地已失德,待我吸收了你,再占据他的身体,我就能彻底成型……”
顾玉成此时却不惊恐,而是愤怒,躁动,甚至心中充满仇恨。
这种情绪令顾玉成疯狂挣扎起来。
心魔饶有兴趣的看着顾玉成困兽犹斗,却未发现那玄衡碑上,一道华光闪过。
顾玉成耗尽自己所有灵力,心魔摇了摇头“看腻了,看腻了,行了,你也可以……”
话音未落,玄衡碑光明大放,直射心魔。
心魔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笼入光芒,瞬间传出凄厉惨叫。
“啊!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不是…不是这片天地应该有的…”心魔话未说完,便散作烟云,消弭无影。
那玄衡碑又照向顾玉成,似乎也感觉到顾玉成体内的心魔。
顾玉成灵海内古灵力没了领域束缚,直接腾出,挡在顾玉成身前。
古灵力一出,玄衡碑顿时光芒敛回,不再照耀顾玉成。
而此时,宝剑之上,墨政缓缓醒了过来。
“我…我…”墨政捂着头,羞愧的垂着,不敢抬头。
顾玉成见状开口安慰道“前辈接受不了主客门如今遭遇,生出心魔,也是人之常情。”
墨政哑然失笑“可我,也曾自诩风流不同常人。”
顾玉成闻言,黯然神伤。
墨政缓缓于剑中起身,看向玄衡碑,呢喃道“这一次,是我主客门先祖救了你我……”
墨政回头,不住的端详着顾玉成,面色复杂,最后叹道“跟我走。”
墨政不能完全相信顾玉成——墨政总觉得顾玉成有所隐藏。
然而墨政又受顾玉成之恩。墨政不能忘恩。
顾玉成跟上墨政,二人很快便来到主客门深处。
这里,到处充斥着破财没落的气息。
山门被凿空,房室全部坍塌,一片狼藉受踏,空无人迹。
偶尔传来一声嘶叫,也是风磨过山谷发出的刺耳声。
墨政走在其中,眉头紧锁。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利用我主客门,做此惊天之事。”墨政感受着主客门内的气息,愤怒充满脸上“到底是谁!竟把我一整个宗门,圈为阵法!”
顾玉成也觉察到主客门深处异样的气息,感应许久后,猛然失控喊道“这!这是!这是商乙江的气息?”
三百三十五、主客门大弟子(上)
墨政皱眉看向顾玉成“商乙江?——商家老祖?”
顾玉成同样眉头不展,点点头“我对商乙江的气息有些模糊。
但…主客门现在充斥着的气息,隐约间与那商乙江很是相似。”
墨政沉默无言,心中却翻江倒海“顾玉成曾与我介绍过函谷关之战……这商乙江,也是函谷关之战出现的,商乙江的气息,顾玉成是如何知道的?”
顾玉成没有觉察墨政的疑心,只是以古灵力感查着主客门。
墨政放下心中疑惑与顾虑,嗟叹道“主客门隐约中已经成为了一座大阵。被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手段,转化为了我从未接触过的大阵。——这个大阵将主客门的灵力、气运全全吸收,不知用在了什么地方。甚至连主客门弟子、长老的灵魂、气血,也不放过!”
说着说着,墨政咬牙切齿起来“用一整个宗门的一切做献祭。——这等悖逆人德的事,竟然!竟然!”
墨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过了许久,似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大喝一声“跟上!”旋即猛然飞向远处。
顾玉成连忙跟着墨政飞越起来。
很快,顾玉成便跟随着墨政来到了玄衡碑所矗立的山下。
顾玉成能感觉到面前的山正缓慢而不可挽回的消逝着,那山巅徒留着一股灵性,飘摇不定的吊着,似僵卧破衾的垂死老人,将带着不甘离去。
墨政仰望着眼前的山,哽咽道“玄衡碑便是主客门最核心区域的界碑。——主客门还没有全部被那莫名大阵侵蚀,至少最核心的区域,主客门真正的传承,还没有被玷污……”
顾玉成看到墨政的肩膀抖了两抖,随之大笑起来。
笑过后,墨政整个人都畅快许多,也洒脱许多,只是看起来更苍老了。
顾玉成明显觉察到墨政竟有了“一得永得,大彻大悟”之感。
墨政在这无法更变的现实眼前,一得永得,自行点化了自己,接受了现实。
然而,并未接受全部现实。
墨政突然须发皆张,大喝道“顾玉成!”
顾玉成如遭雷轰,腰板一抖,连忙应道“在!”
墨政大声问道“我接下来要问你一些问题,你可敢如实回答?”
顾玉成一顿,有些排斥,接着缓缓摇头。
顾玉成不喜欢做承诺。
墨政见状一愣,随即骂道“叼毛,难道你就一点雄心都没有?!”
顾玉成看向墨政“正因为有雄心,所以我不会立下百分百的誓言。——我不畏惧眼前任何事,但不会盲目轻视未来的任何一种可能。
前辈要我一切如实,我做不到。
因为我知道我有不想告知他人的事情,所以,我不欺人。”
墨政眯眼斜睛,一股杀气淡淡倾出。
顾玉成毫不畏惧“前辈,我的话已经说完,我不会改变我所说的。”
墨政收起杀气,心中微微恼火,过了许久冷静下来,想到“我与这小子数面之缘,仅凭对话,确实不能决定一切。……但这小子太过于谨慎了。我一前辈,还能害他不成?”
“我原本想着把主客门真正的传承交给他,现在看来,他未必受得起。”墨政微微摇头“难道我主客门的传承真要绝迹于此?——罢了罢了,先入这核心区看看再说吧。”
墨政冷冷看了一眼顾玉成,无可奈何的说道“走吧,跟我去看看主客门的核心区域吧。”
顾玉成点点头,他能感受到,墨政的身影似乎老迈了许多。
二人很快穿过玄衡碑伫立的山,沿着蜿蜒道路,来到一处平原。
这里,还有着些许生机。
在平原上,有着一座学宫。学宫门前,刻着两行莫名的字“子能覆之,我必兴之。”
字旁还有着一个人名。
“高命。”
顾玉成心中一颤。高命?高命?这个名字……在风庶村中,顾玉成听过!
墨政没有在意门前的字,站在门前,调转领域,与学宫产生共鸣,解开学宫莫名封印,推开门,进入学宫中。
学宫里,坐满人。人人端坐,捏笔似在写些什么。
墨政与顾玉成愣住,须臾后,才看出眼前的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人世……
墨政快步上前,顾玉成也跟了上去。
然而墨政与顾玉成刚走近一排坐着的人时,那一排人便全部崩溃,化为粉尘,飘散开来。
顾玉成见状大惊失色。
墨政却是处变不惊。
墨政不再上前,却缓缓说道“多看他们几眼吧。多看他们几眼。”
顾玉成闻言,仔仔细细的望了去。
只见一圆脸肥胖男子,脸颊凹陷,眯着眼,仰头浅笑着,似在回忆什么。他的笔尖,已经干枯,就像现在的他。
移开目光,便看到令一个略显消瘦的山羊胡中年男子,捏着胡子,皱着眉,禁闭着眼,似在沉吟耽字,大有一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
还有那互相勾肩的男子也在写些什么。静默无言的妙女子微垂眼帘,似在为什么而发愁。另有一女子大大咧咧,仰靠在座椅上,叼着笔,不知在笑什么。
这些人,姿势各异,只是都闭着眼,或眯着眼。
下一刻,不等顾玉成看完,所有人都轰然塌下,化作尘埃,滚滚飘散开。
墨政极其平静的说道“这些人,都是被困在了学宫中。
他们都是主客门那个时代的核心……当他们离不开这里时,他们选择写下人生最后一笔字,以辞别人世。”
顾玉成深受震撼,与墨政一同上前,去看那最后的绝笔。
字无它字,止有二字。
“主客”
只有主客这两个字,却让顾玉成看到了太多太多。
顾玉成看到了气节,“生死不愁眉间上”的气节。
墨政却看到了“民主我客”。
墨政摆摆手,示意顾玉成跟上。
于是二人便走过此地,进入学宫深处。
墨政淡淡诉说着“这学宫深处,便是主客门真正传承。”
顾玉成沉吟少许“既如此,我便不进去了。”
墨政微微摇头“你有恩于我,甚至还会有恩于整个主客门的传承,没必要待在外面。进来吧。”
顾玉成略有思索,还是跟了上去。
直长的走廊几乎没有任何装饰,仔细打量才发现这完全是凿出的一条隧道。
顾玉成踩在极其平整的道路上,发现整个道路的墙壁都是凸凹不平、粗糙干裂,心中感叹道“整条路,绝对没有任何刻意建造的痕迹,完全是从心所欲——然而这条路却如此平整,到底有多少人,踩在这条道路上?这份平整,是岁月啊。”
怀着疑问,顾玉成走出道路,来到一条池子前。
说它是池子,也只是因为它没有波涛,不然称之为海,恐怕也不为过。
墨政与顾玉成二人在它的面前,完全看不见。
冰冷的水泛出锃亮寒光,隐约间,顾玉成感受到异火在池水里张扬着。顾玉成以为这是错觉。
谁知下一刻,墨政张开手,整个池子竟运转起来。
墨政张开口,吼出一声声真言“兼爱!非攻!天志!明鬼……”
一声声真言呐喊唤醒了这沉寂的浩海!
这海洋,动起来了!
顾玉成看到了齿轮!看到了符文!甚至看到了异火!
顾玉成的心在颤抖,在孤悬着。
因为他的面前,一整个海,竟化为一条巨龙。顾玉成甚至怀疑,此龙若伸直躯体,是不是就算得上连接天地的建木了?
盘龙睁眼,沧海不在。
顾玉成不知言语。
墨政气喘吁吁,解释道“此乃…呼…呼…此乃主客门真正的传承。——墨家机关道。
天下曾经…的…呼…傀儡,炼器,阵、阵法,大都蕴含其中。”
墨政体力不支,正把剑倒栽下去。
顾玉成还未出手,那巨龙便浮起了墨政。
墨政依旧在喘息,过了许久缓缓开口“这是…是一个可以成长的传承…”
墨政看向顾玉成,惨笑道“符横天、妖国,还有那商君与通天宗,想来也有此等传承。呼。”
墨政观察着顾玉成,这一次,他看到了顾玉成的渴求与觊觎。
墨政强颜欢笑道“这份传承中,关于炼器的一切,都给你。
我,只求你,能把剩下的交给值得的人。
内围的一切,任由南省的人来取,唯有这最高的传承,我希望,你帮我交给配得上的人。——决不能让主客门继承于墨家的传承,断了。
继承了它,就算是继承了墨家。”
墨政别无选择,那怕他对顾玉成并不满意——墨政也不并非毫无保留。
这份传承,是有灵性的。
遇到了对的人,顾玉成即便有私吞的心,也不会如愿。除非顾玉成达到凝鼎巅峰,或者阴阳境,这样才能霸占整个主客门的传承。
但,修炼到凝鼎巅峰会是一个漫长过程,在这个过程里,顾玉成是无力阻止的。
与其让主客门继承于墨家的传承断了,倒不如交给顾玉成,让他寻找有缘人。
顾玉成两眼放光,沉吟许久许久,最后缓缓说道“晚辈,做不到。”
墨政心头一紧,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玉成回答道“这样的传承……不应该交给晚辈。——晚辈接下来将会前往妖国,可能死无葬身之地,这份传承跟着我,最后很可能是焚琴煮鹤。这样的传承,应该交给天下人!”
顾玉成看着虚弱的墨政,真挚的说道“墨家,不应断了传承。”
墨政痴痴问道“此言出自何处?”
顾玉成洒脱直爽“出自我心!”
墨政闻言,失笑良久。
“天地间,还有你这么奇怪的家伙。让人又爱又恨!——玉成啊玉成,你可知,这传承若是再放在此地,会是什么结果?”墨政询问道。
顾玉成皱眉摇头“不知。”
墨政说道“我将这传承唤醒,已经耗费了传承的力量。——而主客门的玄衡碑,也不知能抵御多久商家气息的侵蚀……如果这次不将传承带出去,或许,日后都没有机会了。”
顾玉成沉吟片刻,开口问道“若是,墨前辈建一阵法,用来支撑玄衡碑,不知能支撑多久?”
墨政不知所以,反问道“以我元神的状态,又怎能建成那样的大阵?”
顾玉成唤出古灵力来“有我的古灵力在,再加上前辈与玄衡碑,不知能支撑多久?”
墨政依旧有些不看好这个点子。
顾玉成却说“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墨政沉吟片刻,开口问道“你想要玄衡碑支撑下去,是为了什么?——你为什么必须要去妖国?”
墨政,还是想了解眼前这个晚辈。
三百三十六、主客门大弟子(下)
顾玉成沉默了,不带丝毫愧疚的沉默,只是单纯不言不语着,片刻后看向墨政,突然笑道“前辈总觉得晚辈不坦荡,也很可能认为晚辈有不可相信的地方。——但,谁能把一切都放到阳光下暴晒呢?”
话音未消,顾玉成周身,便修炼涌现一阵又一阵烟云霞气——黑色的,那是魔障。
墨政见状,整个人瞪大眼睛,浑身颤抖起来,下意识的就要进攻顾玉成,然而下一刻顾玉成就展示了墨政闻所未闻的能力。
顾玉成张开手,那些魔障纷纷受到命令般,如同灵力一样,迅速而有序的在顾玉成手中缓缓化作一把刀。
这把刀,没有品级,却令任何人灵魂感到畏惧。
这是心魔的压制。
墨政见状,完全没缓过来,无比惊讶的尝试说出一些带有逻辑的话“这!你能操控心魔?不,不不,你能收集魔障?还是……你有心魔?你的体内还是你遇到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玉成的转变也引起主客门墨家机关龙的警惕,环伺在顾玉成身前,仿佛下一刻就要摧毁顾玉成。
顾玉成转手扔开刀刃,魔障所化的刀直接散开。
顾玉成沉下气,看向惊痴无比的墨政,开口解释道“晚辈身上,有太多不愿意与人分享的事情。——这就是为什么晚辈在面对前辈的问题时选择摇头。”
墨政眉头紧皱,沉默许久许久,随即满脸沉重“你,必须告诉我刚才是怎么回事?不然,我不会让你走出主客门。”
虽然墨政不清楚顾玉成是怎么做到刚才的一切,但墨政清楚,顾玉成很可能与心魔有关系。
心魔,是关乎整个天下的事情。宁杀错,不放过。
顾玉成看着墨政的样子,洒脱一笑“我也曾遇到一个姓叶前辈,想来当初他会放过我,也是下足了决心。”
墨政不与顾玉成纠缠,呵问道“你身上的魔障是怎么回事?!”
顾玉成如实说道“是心魔。我的体内隐藏着心魔。”
墨政没想到顾玉成会如此干脆的承认,心中竟有些怅然。
顾玉成毫不在意“晚辈之所以去妖国,便是因为曾亏欠过一个人,我的妹妹。
我必须去那里偿还。不然,我将一生受制于心魔。——我可以说前辈你现在还只是对我一知半解。但仅仅是我身上的心魔,你想如何处理?”
墨政沉默了。
他对顾玉成初始印象是很好的。
只是顾玉成却在墨政打算将传承送与他时摇头了,这令墨政开始在心中排斥顾玉成。
然而顾玉成面对主客门传承的第二次拒绝,又令墨政对顾玉成态度转变。墨政看到了顾玉成的真诚。
只是,墨政还是看不透顾玉成。
顾玉成摊开手“这并非是我的一切。”
墨政思考了许久许久,最后缓缓飘坐于剑身上,长长叹息“我看不透你。你是一个复杂的人。
我不想放你离开。但墨家的传承,现在却只能靠你才能传播下去。——我是一元神,就算能带走传承,也很难藏好,难免被众势力瓜分,这实在是我不相见到的。只是,你的心魔……”
顾玉成回复道“我可以压制它。有古灵力在,心魔很难影响我。——我在突破悟道境时,心魔也未影响我丝毫。”
墨政闻言,心中微微安定。
墨政想要杀死顾玉成,断绝心魔的隐患,但又不愿主客门的传承被埋没。听到顾玉成可以压制心魔,多少动摇。
毕竟是依靠传说中的古灵力。
顾玉成看着无力的墨政,心中下定决心,从灵海内缓缓取出一片竹简。
墨政感到微暖而安心,张开眼,便看到顾玉成手中的竹简,墨政吃惊问道“这?这是什么?”
顾玉成手腕微抖,将竹简递给墨政,墨政看出顾玉成眼中的不舍,犹豫着要不要接,顾玉成却直接将竹简摁入墨政掌心。
墨政的元神在接触竹简的一瞬间,便开始恢复起来,整个人又有了精神。
顾玉成解释道“这是令我掌握古灵力的一件玄妙之物。我不知道它的来源、名字,但我知道它能帮助你。”
墨政看着手中的竹简,仔细感受,竟然看不穿,心中惊讶万分,旋即问道“你,有猜过这件宝物的价值吗?”
顾玉成轻松回道“这不是显而易见吗——能让人掌握传说中的古灵力,甚至有助于修士的元神,形容为无价也不过分。”
墨政疑惑不解“你还送给我?”
顾玉成洒脱一笑“反正接下来我生死不知,送给前辈,还能帮你抵御外面的侵蚀,何乐不为?”
墨政依旧想不通“有了这宝物,就是抵御几百年也毫无问题。——这么做,你能得到什么?”
顾玉成看了一眼墨家机关龙,若有所思“……我曾经有一个…亲人,他姓南,他希望我继承某些精神,去开辟出另一片天地。
也是他,让拥有了梦想——建立一个宗门,一个属于天下的宗门。
在主客门的身上,我看到了我想要建立的宗门模样。”
“虽然恍惚一刹,却又刻骨铭心。”顾玉成长舒一口气“我依旧认为,主客门的遗址应当属于值得的人,任何一个人。”
“我现在不能带走传承。所以我希望,前辈在这竹简帮助下,能够建造一个抵御侵蚀更久的阵法。”顾玉成接着侃侃而谈“我会留下一份命碑,如果我死在了妖国,前辈也可以得知。也就不用等我回来了,几百年的时间,足够等到南三省的人探查到这里。到时候就由前辈决断了。”
“如果我活下来了,如果到那时前辈还需要我,我可以来带走传承。”顾玉成看向墨政。
墨政有些恍然,痴呆的点了点头,迎着顾玉成那黄金般双眼,呢喃道“你真是一块我从未见过的黄金……至尊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梦,而你,似乎也在做这个梦……”
墨政从剑上起身,一伸手,那大无边的巨龙便颤抖起来。
然而下一刻,巨龙却没有像墨政想的那样变小,反而从口中吐出了一团火焰,以及一把刻着“义”字、巴掌大小的玄墨尺子。
顾玉成巨龙所吐之物冲着自己飞来,于是张开手接住。
那团巨大火焰没有落入顾玉成手中,而是立于一侧,反是玄墨色尺子落入手中。
顾玉成疑惑的看向墨政,墨政见状失笑“这是仿照我主客门圣物玄墨尺而做的身份牌。
主客门有规定,凡是受到传承认可并给予义尺的弟子,可直接成为主客门核心弟子。”说着,墨政竟直接向顾玉成行礼。
顾玉成连忙让到一旁,墨政却追着行礼,一边行礼一边说“这是我错怪你的谢罪,也是在邀请你加入我主客门。——不知,玉成,你可愿意?”
墨政害怕顾玉成犹豫,连忙说道“你加入主客门,不必复兴我主客门,甚至不用追查主客门背后的罪魁祸首。只要你是我主客门的弟子就行。”
顾玉成一愣,看着墨政激动的样子,不自主的发笑,受了墨政一礼“晚辈,愿意。”
墨政闻言大笑起来“好!好!终于是干净利落了一回。——你是主客门的弟子,也是大弟子!我主客门,终于算是有了传人了!”
现在的墨政认为,顾玉成不会令主客门蒙羞。也信任这个复杂的少年。
顾玉成看着墨政得意忘形的样子,:有些感触,提醒道“前辈别忘了正事。”
墨政摇了摇手,接着一摆手,那机关龙才开始缩小起来。
很快,大而无当的巨龙竟然变形成等人高的尺子。
顾玉成整个人看呆了。
墨政得意的笑道“怎样,这可是把三生戒的收纳与炼器结合的成果。”
顾玉成忍不住赞叹道“这传承,丢出去怕是符横天都要抢破脑袋啊。”
墨政闻言笑笑,指着顾玉成身边的火团说道“这里面,可是有主客门收藏的一部分异火火种。还不收起来。来,我帮你。”
顾玉成摆摆手,召出融天锻“不用。”说着,融天锻来到火种面前,那些火种还未反抗,竟直接被融天锻禁锢住,收回了灵海。
墨政瞪着眼睛“我去…这,这东西……你还有这种异火。真是……”
顾玉成白了墨政一眼“你还一巴掌拍灭过呢。”
墨政顿时露出疑惑的神情,下一刻反应过来“奥奥!——那不是境界差的太多了吗?你要是修为再高点,悟道巅峰的话,我估计我的手都没了。——你还真是让我意料不到呢。走,去玄衡碑所在的玄衡山。”
说着,墨政一把抓起顾玉成,直接飞了出去。
二人很快落到玄衡碑所矗立的山巅。
山巅玄衡碑之下,墨政仰头看了一眼玄衡碑,又颇为感叹的指着玄衡山身后的群山说道“这玄衡碑后面的一大片群山,叫青凌群峰,主客门内外围由那云山群峰分割,而内围与核心的分界线,就是这青凌群峰。
那青凌里,有我先祖之冢,也有主客门的藏书——玄墨尺也沉睡在其中。”
顾玉成露出疑惑神情“既然有此等神物,为何不借用玄墨尺的力量抵御阵法侵蚀?”
墨政摇摇头“以我的能力,叫不醒它。
一来我不是门主,能借用玄衡碑的力量,也是因为它处于激活的状态。
二来,玄墨尺与这玄衡碑一样,都能追溯到墨子嫡系后代身上,我们主客门,也不能完全掌握。我就更难掌握了。”
墨政看向青凌群峰,淡淡说道“为了不出意外,还是不尝试的好。”
顾玉成有些不理解,墨政却摆摆手说道“我们先看看这玄衡碑情况如何,再确定该怎样布施阵法。”
于是顾玉成看着墨政来到了巨大的玄衡碑之下。
当墨政站在玄衡碑下仔细感受时,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看样子好像马上就要炸开一样。
玄衡碑竟然被人毁坏了!
而且,而且,是一个邪修,绝对是邪修!
邪修这种东西在大荒是很少见的,因为这是天下共击之的存在。就像心魔。
墨政咬牙切齿的骂道“我,迟早会弄清楚,主客门到底遭遇了什么。”
三百三十七、离开
墨政气势汹汹,周身灵力澎湃,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主客门纠察罪魁祸首一般。
待他缓过来,灵力静静息声后,又不得已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我一介冢中之人,又谈何回天?”
顾玉成也知晓主客门昔日的繁盛,因此那怕顾玉成感查到商家气息,却依旧不敢将主客门的覆灭完全归结于商家。
即使真的是商家,商家又是为了什么呢?
一声长叹打断顾玉成心中的疑惑——“唉!走吧,我们去那青凌群峰,去看看其间有多少是我们能用上的材料。”
顾玉成闻言,连忙跟上去。墨政却嫌顾玉成速度太慢,一把提起顾玉成的脖颈,扯着顾玉成飞了起来。
可怜那还未反应过来的顾玉成,实实在在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餐风饮云”,待墨政把顾玉成放在一处山峰顶时,顾玉成已经灌了一肚子凉风。
顾玉成落在山峰同时,也溅起一层尘埃。
顾玉成咳嗽着看向墨政,抱怨道“咱说,前辈下次这么玩的时候能不能提前知会一声。”
墨政坏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狼狈。”
顾玉成无奈翻了个白眼,连忙爬起来,看着四周布满灰尘,疑惑的问道“这里是哪里?”
墨政淡淡回道“主客门藏经阁。”
顾玉成一愣,墨政却已行动起来,翻手御灵力,荡开层层尘埃,一时狂风呼啸,卷出厚厚沙尘,如厚障般呆立面前。
墨政转动墨家机关尺,甩出一道白练,击在厚沙中央,如万钧砸鼓,直把鼓面锤漏,一声飞沙走石之声猝然加耳,沙尘远滚,令人心神一震。
待声消尘散后,顾玉成再看去,只见面前山峰已然灵秀起来,恰如大姑娘的十八岁,令人不敢认了。
墨政当先走上前,整座山猛然转变、耸动,竟缓缓化作一整座殿堂。
顾玉成瞠目结舌。
“走,去拿东西。”墨政推开殿堂大门。
顾玉成跟随墨政来到右手边一扇门前,走进,便看到无边际的书册陈列其中。
墨政先是调动领域,解开所有藏书的封禁,接着开口指向一列书“你那神奇异火更适合炼器,想必你也对炼器有涉猎吧。
从这一列书,到后面,全部是你现阶段与未来会用到的炼器藏书。——你可以全部拿走。反正主客门现在就你一个弟子,你随便拿就是。
好了,我先去收纳阵法材料的地方去看看。待我想好如何布置阵法后,咱们就回玄衡峰。”
顾玉成深受震撼,及时回过神来喊道“前辈!”
墨政回头“怎么了?”
顾玉成请求道“晚辈想请前辈为晚辈搜寻一些关于剑道、剑法,尤其是刺客类的。”
墨政微微皱眉“刺客?——这可不太好找。”
顾玉成有些好奇“刺客剑道很稀少吗?”
墨政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侠以武犯禁’,刺客本就令掌权者有些厌恶,而在荆轲刺秦帝失败后,天下与刺客有关的一切都被秦帝狠狠地打击了。
渐渐的,刺客愈发不受人尊重。现在关于刺客的剑道,已经很少了。即使主客门估计也不会有多少。”
顾玉成闻言点了点头,有些失望。
墨政见状安慰道“放心,我尽力去找一找,以主客门的底蕴,也能找到不少,只是不可能想你面前的炼器书籍这么多。”
顾玉成闻言连忙答谢道“多谢前辈!”
墨政摆摆手,便推门离开。
留下顾玉成一人后,顾玉成连忙取出通灵玉联系王之韦“之韦,我这里,还有这情况,可能还要你等一段时间了。”
王之韦问道“不知顾大哥有无危险?”
顾玉成看着琳琅满目的藏书,回道“莫说是危险,就算是有,恐怕我也舍不得离开。”
王之韦闻言,竟有些心动。
顾玉成连忙提醒道“之韦你先不要进来,如果可以,我会为你寻一份传承。——你在玉符剑谷外保障好自己安全即可。”
王之韦连连应下。
顾玉成于是直接扑向了那书的海洋。
只是顾玉成并非从墨政所指出的那一列看起,反而从最开始的地方看起,竟有几分饥不择食之感。
山中寒已尽,猛然发觉,竟已经过了数月时间。
顾玉成收获颇丰,现在就想着找一套材料,好好练练手,扎实扎实学识。
这日顾玉成又在垂首观书,墨政却猛然走进来。
一进来,便看到藏书缺了大片,但与剩下的相比,还是算作寥寥无几。
顾玉成略感惊讶“这么快?——我再取几本?”
墨政点点头,于是顾玉成又取了几千本。
估计,还能剩个近十万本。
墨政看着略显亢奋的顾玉成,笑道“你还真是痴啊,竟不觉得饿吗?”
顾玉成被提醒才猛然感到饥饿附身,难耐起来,连忙掏出几颗灵玉,将就将就。
墨政见状笑了笑,递与顾玉成一枚三生戒“这里面是我在主客门找到仅剩的几十个关于刺客剑的藏书。——似乎有丢失的,但,更大的可能是被人带走……只可惜时间太久,我也不清楚。只有这点了。”
顾玉成连忙接过“多谢前辈!”
有总比没有强。
墨政领着顾玉成向另一处而去。这次却是向下,不断的向下。过了许久,似乎已经来到地底,墨政这才停了下来。
墨政掀开身前阵法,无边财富便裸露在顾玉成眼前。
顾玉成整个人震惊无比,指着面前杂乱的宝物,已经不知道该看什么了。
单单是顾玉成认识的炼器材料、法宝,就已经堆积成山了。
更遑论其他宝物:看不出品阶的符文,看不懂品阶的丹药,还有那滚落在脚边的灵玉。
墨政却面色凝重着。
顾玉成还未来得及开口,墨政便说出一个惊人的消息“虽然不可思议,但我用觉,似乎有人来过这里……但也只是感觉。”甩了甩头,墨政转头对顾玉成说道“拿吧,随便拿,用不用得上,都拿吧。拿完,我们就去布置阵法。”说完,墨政便埋身于阵法符文处,搜寻着什么。
顾玉成也没有化身饕餮、无所不取,顾玉成只取走炼器的材料和散落在地上的灵玉。
很快,二人便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回到玄衡碑下。
顾玉成本想做些什么,然而墨政有竹简在手,根本不需要顾玉成的帮助,加上青凌里的宝藏,布阵起来也是事半功倍。
顾玉成只好默默退到一旁,钻研得来的藏书。
大概又过了一个月,顾玉成便看向墨政。
此时的墨政双眼放光,整个人状态如同自燃了一般。
顾玉成上前提醒道“前辈?”
墨政闻言立刻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有主客门底蕴在,加上玉成你给的这绝世法宝,我可以支撑千年。”
顾玉成一愣“这么强?”
墨政自信的点点头“这外界的阵法虽然侵蚀性强,但似乎在克制着什么,如果保持着这种状态,这阵法抵抗百年乃是轻轻松松。而有了你的竹简与主客门宝藏的不断补给,便是千年也毫无问题。”
顾玉成闻言大喜“这么说,主客门的传承,保住了?”
墨政长舒一口气,感叹道“保住了,保住了。”
墨政看向顾玉成,有些感慨,怅然若失的说道“若没有玉成你,我主客门的传承恐怕就毁于一旦……现在传承保住,只等你日后来取了。”
顾玉成闻言,长舒一口气“这也是属于天下人的宝藏。晚辈自然有义务守护。——前辈既然在意主客门的经历,日后晚辈若有机会,定会一探究竟。”
墨政看向顾玉成,眼底噙满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墨政缓缓叹息“你能平安归来,将这传承传扬出去就行了。至于商家或是谁想要做什么,想来终有一天会浮出水面,我会一直等着他们……在这里。”
顾玉成看着孤寂的墨政,心中却已有了决断。
受人之恩,岂能不报?收了主客门那么多宝藏,顾玉成自然不会白拿。
墨政看向顾玉成“行了,阵法已经建好,留下联系方式,有什么事儿以后说。——玉成你也要小心点你身体里的心魔。”墨政嘱咐道。
顾玉成连连点头,地上一枚通灵玉。
墨政叹气“行了,既然这样,我就送你离开吧。——不过不是回到剑冢…”
墨政沉默稍许“传送的地点,或许是玉阳观的地盘了,现在。不过总之是在楚宋省就对了。”
顾玉成有些不解,墨政解释道“我能轻松回到主客门,那是因为我大师兄给我留了一次专属传送。送你离开,自然没有专属的了。现在建造一个阵法和把你直接传送出去,你自己赶路,时间也没多大差距,甚至更快。”
顾玉成闻言,也就答应下来“那就麻烦前辈了。”
墨政点点头,开始尝试起来,在尝试一段时间后,墨政叹了口气“主客门以前建立很多阵法已经不稳定了……不过,主客门还有许多…”
又过了许久,墨政这才有些落魄的笑道“好了,好了!找到了一个。来吧,到我面前,我送你走,”
顾玉成来到墨政面前,看着墨政沧桑面孔,竟有些欲言又止。
这一次奇特的旅行,并不是心有灵犀的过程,却又有些许互相信任的结果……
这一次的经历,带给顾玉成别样的感受。
在最后分别的那一瞬间,顾玉成看向墨政,墨政似说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说。
一阵白光闪过,玄衡峰,恢复了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