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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心一羽     锦衣春txt下载     锦衣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六十三章 定亲事

    钱再宥向韩缦哭穷,韩缦虽说视钱如命,但一来与钱再宥这么多年的交情,二来他又是因着自己受这无妄之灾的,怎得也不好不借吧!

    便今儿一两,明儿一钱的借给了他,待到一个月下来,韩缦再数自己的小金库时,却是赫然发现自己的银子,这么多年来首次出现了负增长,竟是反倒少了十六两三钱银子去!

    韩缦立觉那是万箭穿心,痛不欲生,抱着自己的钱匣子哭了半日,月荷在一旁劝了许久,

    “小姐若是觉着心疼,不如去向三少爷要回银子吧,左右他们家那般富豪,怎得也不能短少了这十六两银子吧!”

    韩缦哭道,

    “他是因着我落到这地步的,我怎得好脸去问他要?”

    月荷心中暗道,

    “即是不意思问人要,又何必哭呢!”

    于是便又劝道,

    “不如……您明儿去问问三少爷,兴许他们家又给他月银了呢?”

    韩缦这才止了哭声,

    “那……好吧!我明儿问问再宥哥!”

    待到第二日,韩缦果然去问钱再宥,钱再宥却是一脸的愧色,

    “哥哥们不肯给我,说是我原先看着稳重,却没想到竟做出当街打架的事儿来,不但如此人家牟公子还比我小三岁,我还打输了,实在是丢人丢大发了,说是要待我长大懂事了,才能重新按月领银子!”

    韩缦闻言气苦道,

    “那要等到甚么时候啊?”

    钱再宥想了想道,

    “不会太久了,我问过我大哥了,他说男子汉大丈夫,都是先成家再立业,只要我把亲事定下来,自然便会行事谨慎,遇事不再冲动了!”

    “那……那你要甚么时候定亲啊?”

    “这个……这个……”

    钱再宥红了脸,

    “这个……就看小五你了,只要你肯答应……我……我就让我大哥写信,把在外头巡视铺子的爹娘请回来,向你们家正式提亲……”

    韩缦闻言很是气愤,

    “怎得非要定了亲才能把银子要回来,我……我……年纪还小呀!”

    钱再宥应道,

    “只是定亲又不是成亲,把亲事定下来,有了婚约在身,自然可以免了许多坏人……比如那牟彪之流,不就不会再寻你麻烦了么?”

    “这个……”

    韩缦想了想,

    “你让我想想吧!”

    钱再宥有些失望,面上却是不敢表露,

    “好,小五你再想想吧……”

    顿了顿又道,

    “那个……我能不能再借我点银子,今儿出来的早没有用早饭,我在王记包子铺里赊了四个包子!”

    韩缦嘟了嘴,半晌还是最终从自己的那小鸡钱袋里摸出几个铜板给他,

    “给……给你吧!”

    钱再宥一把抢过来笑眯眯道,

    “多谢小五妹妹,只要我们定了亲,你的银子我必双倍……不,十倍奉还你!”

    韩缦一脸肉疼的与他分开,当天回去睡了一晚,与自家的贴身丫头悄悄话道,

    “月荷,你说我要不要同再宥哥哥定亲?”

    月荷是个老实本份的丫头,闻言很是惊诧道,

    “小姐竟不想同钱家公子定亲么?那您……可是收了人家多少好处啊……”

    顿了顿责备道,

    “您这样可不好,即是不同人家定亲,怎得每回都把礼物收了下来,钱家公子送的那些东西,没一样是便宜的,您若是不同他定亲,就把那些东西还给人家吧!”

    “还东西……”

    韩缦目光扫过自己这一屋子的陈设,妆台上的小摆件,

    “这些可都是再宥哥哥送我的……”

    若是全数还回去,她岂不是要心疼死?

    再有……若是将东西还给了再宥哥哥,是不是以后自己都不能同他来往了?

    毕竟大家都长大了,再不是两小无猜的小时候了,以后还要男婚女嫁的!

    韩缦一想到以后有别的女子嫁给再宥哥哥,同他一起读书练字,逛街游湖,她这心里便如当年被三姐姐搜罗走了全部家当一般痛不欲生!

    想到这处长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东西我不还了……”

    还是嫁给他吧!

    不就是定亲么?有甚么了不起,反正他们这样儿也跟定亲没两样了!

    第二日,韩缦便寻了钱再宥道,

    “我想好……我们定亲吧!”

    钱再宥闻言喜得原地一蹦老高,伸手紧紧拉了韩缦的小手道,

    “即是如此,我……我……我这就回家……禀……禀明父母,向你们家提亲,届时……你可一定不要反悔啊!”

    韩缦点头应道,

    “你就放心吧,我说话自然是算数的!”

    钱再宥得了准信儿,这厢再不耽误便回家催大哥写信,将父母给请了回来。

    钱氏夫妇亲自上门向韩家提亲,两家这么些年早就有了默契,自然是心照不宣的,不过韩世峰向来宠女儿,临了是一定要问一问女儿意思的,便回复钱家还要思量几日,之后再给准信儿。

    钱家人是明白的,这做亲事,女方自然是要矜持些的,再是心里千肯也不能立时点头应下,总还是要等几日的,当下安心回去等消息。

    韩家这头,韩世峰便让王氏与小女儿分说,王氏便去了后头,见着正在练字的韩缦笑眯眯道,

    “小五儿啊!今儿家里来客啦!”

    韩缦闻言抬起头来,

    “母亲,是甚么客人,可是要女儿出去见礼?”

    王氏笑道,

    “倒是不用你出去见礼……”

    这两家商议亲事,女儿家是要回避的,王氏笑着道,

    “你可知客人是谁?”

    韩缦眼珠子转了转,

    “母亲,可是再宥哥哥家里来人了?”

    王氏诧异道,

    “你知道?”

    韩缦摇了摇头,

    “前头再宥哥哥说是要请了父母来我们家,又说钱家伯父伯母在外头巡视铺子,想来隔了这几日便回来了吧!”

    王氏听了又问,

    “那……你可知他们过府是为何事?”

    韩缦满不在乎的一摆手道,

    “再宥哥哥同我说过了,说是要过府来提亲!”

    王氏闻言一阵发愣,原来小女儿早知晓了,看了看小五那张很是淡定的脸,

    “那……小五可是要嫁钱再宥?”

    韩缦抬起头,用笔头挠了挠下巴,

    “再宥哥哥是自幼同我玩在一处的,他对我挺好的,嫁给他……自然是好的!”

    更有他还欠我十六两银子呢,不定下亲事来,他就没月钱,没有月钱又怎么还我?

    不对……不对是十六两,是一百六十两,他说了要十倍奉还的!

    左右都是这样啦,嫁给他也没甚么不好吧?

    王氏看着小女儿一派懵懂,半懂不懂的表情,不由一阵叹气,

    “小五啊,这婚姻乃是终身大事,你如今的年纪是小了些,母亲同你父亲也是不想这么早给你定下亲事,要不……你再想一想?”

    韩缦便问王氏道,

    “母亲,为何要让我再想,可是再宥哥哥不好?他们家也不好?”

    “这个……倒并不是不好,再宥这孩子模样脾气都不错,家里也富豪,你嫁过去的日子,必然是比姐姐们都要过得奢侈的,倒是随了你的喜好,不过……你当真不多想一想?”

    小五太小了,这么痛快的答应婚事,怎得……总让人觉着跟过家家似的!

    韩缦却是不明白王氏的心思,只是豪气的一挥手道,

    “母亲,即然这门亲事是好的,现在定与以后定有甚么差别,早早定下来,女儿便用不着应付那些坏人,自有再宥哥哥为我料理,岂不是能安心读书?”

    王氏听了暗道,

    “小五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她生得太好,若是不早定下婚事,说不得以后还有不少人上门提亲,旁的人家倒也罢了,若是遇上似牟家那样有权有势的人家,下回可不好说能遇上牟指挥使那般好说话的了!”

    唉!这女儿家生的丑了是烦恼!生得太美了,同样也让爹娘发愁啊!

    王氏这厢去回了韩世峰,韩世峰闻言点了点头,

    “小五的话倒是没错,早点定下亲事,两个孩子都好收心,以后两家来往也是正大光明,不用处处小心了!”

    于是隔了一日便应了钱家的求亲,钱家人大喜,这厢慌忙请了媒人将钱再宥的生辰八字送了过来,随生辰贴子附上的是,早就备好的金银首饰十二套,衣裳四十八套加上其余若干定亲礼,凑了十二抬给送了过来。

    韩氏夫妻早知钱家富豪,见着院子里抬的东西,都是一阵苦笑,偏那钱家的管事婆子还上来说道,

    “这些金银首饰和衣裳都是我们家夫人早前预备好了的,我们家夫人说了,前头她出门巡视铺子,没来得及预备,送来的都是今年上半年的式样,这下半年的新式样,家里已是命人连日赶制了,待做了新的夏装便又给三少夫人送来!”

    王氏咧了咧嘴,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应答,只得笑笑道,

    “亲家母倒是真心疼我们家小五!”

    那婆子笑着应道,

    “即是两家定了亲,那便是一家人了,亲家夫人不必客气!”

    那婆子却是没说,他们家夫人早说啦,

    “这是初定,待到合了八字,婚事稳了,这韩家五小姐就是妥妥的钱家人了,只不过这几年暂时养在娘家罢了,这一应吃穿用度自然便应当钱家置办,若不是想着亲家翁是官面上的人,那一切行事俱有法度,我都想出银子给他们买座大宅子,也免得我们家三儿媳妇,住在那小院子里委屈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赈灾银

    这钱家夫人财大气粗是不差钱儿,但韩家人有自己的体面,这话自然在家里说说便成了,却是不好拿出来让韩家人知晓的!

    之后请了人合八字,那合八字儿的先生自然是尽捡好的说,这事儿自然便成了,从此后钱再宥这一颗心是放下了,每日里与韩缦在书院之中时不时的见一面,出双入对,谈笑风生也不知羡煞了多少师兄弟。

    若不是因着这小子家里有钱,出手阔绰,为人也仗义,就凭他这般早早把承圣书院,乃至京师里的第一娇花给摘回了家,害得无数未婚男子扼腕叹气,捶胸顿足,就早被人套了麻袋打过不知多少回了!

    韩绮知晓了自家妹子定亲的来龙去脉,不由对卫武笑道,

    “看来钱再宥那小子倒不是个笨人!”

    卫武应道,

    “那钱家能将钱庄做得满大庆都是,家里的儿子怎得也不会是笨蛋,钱再宥那小子不过是年纪小罢了,待再有两年,同他两个哥哥一样必又是一个奸诈狡猾的奸商!”

    待到韩缦的亲事定下之后,却是眼看着便入了秋,今年的年景却是并不好,整个夏日北方都是旱着,大庆北边的几府都出现了旱情,许多地方到了秋收时,地里是颗粒无收,百姓们生活无着无落,便只有拖家带口,携儿抱女开始了流民生活。

    即是出了灾情,朝廷自然是要赈灾的,户部算来算去再节俭也要一百七十万两银子,可国库里如今秋税还未收上来,能挤出来的银子只得八十万两银子,这里头还有拖欠了三个月的官员月俸,不说前头欠的,即便是大家下半年不拿朝廷一纹钱,靳紧了裤腰带过日子,这都还是不够啊!

    紫禁城中御书房里,朱厚照看着户部呈上来的折子,不由也是眉头皱成了疙瘩,

    “真是没想到……我偌大一个国家,却是连一场旱灾都承受不起,区区一百七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说着一抬手将手边的茶盏给拂到了地下,

    “咣啷……”

    一声,小太监们吓得纷纷低头不敢说话,朱厚照想了想道,

    “来人,传了吕骢来见朕!”

    那头有人传话,吕骢应召而来跪在阶下,

    “陛下……”

    “吕骢,如今朕的内库里还有多少银子?”

    吕骢想了想应道,

    “陛下,如今陛下的内库共有四百二十二万两银子……”

    “这么多?”

    朱厚照有些吃惊,吕骢应道

    “陛下,陛下如今的内库里除了先帝爷留下来的银子,又有前头抄没不少犯官贪没的家产,这些银子向来都是与外库对半儿分的,又有……前头出海的船队,虽未到天竺,但沿途收购了不少当地的特产,再轮番派了船送回来,那些东西全数都在沿海,与商人们交易了,所得货款十分丰厚,已于上月运抵京师,入了内库……因而,陛下如今内库里的银子已是有四百二十二万两了!”

    朱厚照闻言喜道,

    “即是如此,那这次赈灾朕全数出了,也不用外库的了!”

    也免得他们整日家守着朕哭穷!

    吕骢闻言一惊,想了想道,

    “陛下……此事还请陛下三思啊!”

    “哦……你要朕三思甚么?”

    吕骢想了想道,

    “陛下仁德与先帝爷当真是一般无二,以前每逢大灾,先帝爷也是不忍百姓受苦,便解了内库以应国家危急,只这银子出去了,没一回不是肉包子打狗的,就没一回是还过的……”

    朱厚照听了豪气的一挥手道,

    “朕也没想着让他们还!”

    吕骢闻言更是苦了脸,

    “陛下不可呀!朝上那帮子官儿,一个个都是蹬鼻子上脸,不知分寸的,有了陛下这一回慷慨解囊,下回朝廷再有急事儿,他们头一个想的不是积极想法子度过难关,而是必是向着陛下的内库伸手,这但凡有点事儿便要跳出来问陛下要银子,这口子一开……便刹不住了!”

    想当年先帝爷就是如此被他们一要再要,才把内库给要空了,害得先帝爷与宫里的娘娘们都要节衣缩分的过日子,倒后来先帝爷但凡想给娘娘买点儿首饰,都会被言官跳出来指责奢靡无度,到头来没落个好,倒成了先帝爷的不是了!

    朱厚照听罢点了点头,

    “这倒也是……”

    吕骢见机又进言道,

    “且……陛下呀……若是这些银子都全数落到灾民们手中倒也罢了,可这花出去一百两银子,其中至少七十两银子都会被上下其手,让各级官员给贪了……”

    朱厚照点头,

    “这倒是事儿,朕花银子是给百姓的,又不是做冤大头的!”

    想到这处低头想了想道,

    “即是有灾,百姓不能不救,国库无银,朕也不能坐势不理,银子是要花出去的,不过怎么花却要好好想想才是!”

    朱厚照仔细思量了几日,便于第二日早朝之上,先是向天下发布了一道罪己诏,这国有大灾君王必要罪己倒是常例,众臣都不以为奇,之后陛下却是又下了第二道圣旨,言明即是自己的错误,那自然便是自己的承担,因而这次赈灾之费,全由皇帝内帑出银子,不需国库里拨银子了!

    圣旨一出,众官立时喜上眉梢,当下是圣帝明王,尧趋舜行,仁德爱民之类的马屁那是滔滔不绝,朱厚照笑眯眯的受了众人的奉承,又下了第三道圣旨,

    “……着锦衣卫全权负责赈灾银款事宜,一切调度押送分发各级官员概不得插手……”

    第三道圣旨一出,朝上先是一静,片刻之后便有人跳出来大叫,

    “陛下……陛下,赈灾事宜自来朝廷便有惯例,即是有前例便应按章办理就是了,让锦衣卫办理此事,又将各级各府的官员置于何地!”

    朱厚照闻听想了想点头道,

    “爱卿说的倒也是……”

    想了想道,

    “即是如此,便让锦衣卫于各级监办吧!”

    顿了顿又道,

    “即是监管也不能没有权,那……朕就予锦衣卫监察巡视,四品以下官员生杀之权,但有敢贪赃枉法之辈,可就地处决不必上报!”

    众官闻言立时哗然,

    “陛下……陛下……如此锦衣卫大权握,岂不更是要大肆滥杀无辜了么?”

    朱厚照听了却是哈哈一笑,

    “无辜!无不无辜……诸公心里难道没有数么?”

    顿了顿却是沉下脸来道,

    “即是朕出银子便由朕说算,你们若是不想锦衣卫插手,倒也好办……不如众位当堂捐款如何?”

    朝上又是一静,只听上头皇帝又道,

    “若是能凑够一百七十万两银子,你们想按着惯例来办,自然是不成问题……”

    说罢皇帝起身环顾众人道,

    “诸公可自行商议,朕累了便先回去了!”

    皇帝这厢大摇大摆的走了,留下众臣苦着脸商议半晌,却是个个都不肯自掏腰包,可这灾也不能不赈,吵吵闹闹几日,众臣的奏折如雪花般飞到是了皇帝案头,朱厚照只当视而不见,左右都是那句话,

    “谁出银子谁说话,没银子就靠边儿站!”

    闹了好几日,眼看着这灾民们都要逼近京师了,百官才没法只得依了皇帝。

    皇帝如愿以偿派出了锦衣卫赈灾,卫武如今乃是北镇抚司的头号人物,这样的大事儿,自然是要亲自出马的,这厢得了圣旨便先回家去告别妻小,抱着自家那整日里笑呵呵的胖儿子,不舍得亲了又亲。

    亲完了儿子又进来抱着妻子亲个不停,韩绮初时只是笑着任他胡闹,只想着即是日落前要出城,总归不敢太过胡闹的,却是不料他手脚渐渐不老实起来,自己的裙摆一个不留神竟被他撩到了大腿根儿,

    “呀……你……你做甚么!”

    韩绮惊呼一声便被卫武吻住了小嘴儿,半晌才气喘吁吁的分开,在她耳边悄声道,

    “小声些,外头海生还在呢!”

    说罢手便扯去了她里头的亵裤,韩绮气得拧他,

    “你……你知道儿子在外头,还敢这么胡来!”

    “嘘……”

    卫武一脸正色的冲她眨了眨眼,

    “小声些,教坏了儿子可怎办?”

    韩绮气得要抬手捶她,却被他拦腰抱了起来,过去转到了穿衣的屏风后头,让她双手扶在了墙上,

    “呀……”

    韩绮惊叫一声,

    “混蛋……你……你就不能缓些么?”

    卫武在她耳后轻轻的舔舐着,低低一笑,

    “缓不了……我……我这一走……也……也不知几时能回来……绮姐儿……便许我……这一回……一路上……也好……也好让我砸巴滋味儿呀……”

    说罢重重一击,

    “啊……唔……”

    韩绮伸手捂了嘴,不过几下身子便化成了水,任他随意的颠弄了,夫妻二人压抑着声音,耳听得外头儿子同丫头咿咿呀呀,在彼此的喘息之中,荒唐了一回。

    过后卫武一脸惬意的抱着妻子出来放在床上,脸上立时挨了一枕头,他却是毫不在意,哈哈笑着整理好衣裳,又拉过妻子来,重重揉了两把,悄声道,

    “这样儿绮姐儿必是能回味许久的!”

    韩绮一张小脸红透了,恨恨送了他一个字,

    “滚!”

    卫武嘿嘿笑着,出去又抱着儿子亲了几口,这才过去隔壁向老娘辞行,留下韩绮忍着腿间的异样,为他收拾行囊,打包衣裳,赶在了日落之前,送他出了城!

第四百六十五章 敌来犯

    送走了卫武,韩绮仍是如平常一般过日子,每日里孝敬婆母,养育儿子,教导学生,又隔着十来日会收到卫武的家信,讲一讲他在外头如何赈灾,又如何查处贪官,又怎生与那些上下其手的官吏们斗智斗勇。

    韩绮拿着卫武的家信,便捡那些能讲的讲给吴氏听,至于信上所说的种种艰难却是半分没有讲的,吴氏笑呵呵的听了,良久叹了一口气,

    “绮姐儿,你也不用瞒我老婆子,我老婆子虽说眼瞎但心不瞎,武儿在外头想来必是十分辛苦的,你们对老婆子向来是报喜不忧的!”

    韩绮闻言微微一笑道,

    “您也不用担心武哥,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在外头自然是风餐露宿,要吃不少苦头,不过他乃是皇帝的钦差,手里有生杀大权,到了各处那些官儿也是不敢怠慢的!”

    吴氏闻言点点头,

    “绮姐儿说的对……”

    转头又问起搬家的事儿来,

    “那城里的大宅子可是收拾妥当了?”

    韩绮笑着应道,

    “宅子已是收拾妥当了,原是想着年前搬过去的,不过武哥这一出去办差,只怕年关都不能回来,正要想问过婆母的意思,我们是等着武哥回来再搬呢?还是仍按着前头商量好的,年前搬过去?”

    吴氏想了想道,

    “他在不在的有甚么打紧,他在时也是在衙门里忙着,家里的事儿多半也是我们娘俩儿说了算的!”

    韩绮笑着点头道,

    “您说的极是,早些搬过去也好!”

    吴氏点头又问,

    “那边宅子大了,人手少了可不成,下头的丫头婆子和仆人怕是还要再买,绮姐儿是甚么意思?”

    韩绮想了想道,

    “武哥走时也同媳妇说了,说是我们若是想搬便搬,人手那处却是要等着他回京再说……”

    卫武是怕自己不在,她们买些不知底细的人回来,现下家中老的老,小的小,若是有事儿,外头人的一时帮不上忙,韩绮一人也抵挡不住,走时便吩咐韩绮,

    “人手的事儿不用着急,左右那附近住的都是锦衣卫的家眷,也没哪个不开眼的蟊贼敢去那里闯宅子,你们搬过去只需每日小心门户,让郑管事与长宁、周二几个警醒些便是了!”

    韩绮将卫武的意思一讲,吴氏自然无不应允,

    “即是你们都商量好了,便依着武儿的意思办就是了!”

    于是婆媳二人,请了人看搬家的日子,却是选了腊月初九,这厢家里众人便按部就班,一点点的收拾东西,暂时用不着的便一样样的先搬到那边大宅子里,待到真过的时候,便只需带些随身的物品过去便成了。

    韩绮这头预备着搬家,但边境那头却是传来了消息,鞑靼又跑来打谷草了!

    今年大庆境内大旱,鞑靼自然也不能幸免,这么些年来鞑靼早已是成了惯例,但有吃穿不够时,便要过来向邻居“借一借”,而大庆这邻居自立国初始,便是一直在与鞑靼作战,这么些年下来,除却开国时太祖与太宗两位英明圣武的皇帝能让鞑靼闻风而逃之外,之后的子子孙孙却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今上正德帝也是被鞑靼弄得不胜其烦。

    前头早朝上便有军报称鞑靼小王子秃猛可领兵五万犯我大同,兵部将消息上报,朱厚照便在朝上问计于众臣,

    “诸公,鞑靼来犯,不知可有退敌之计?”

    下头有李东阳上报道,

    “陛下,鞑靼小王子虽率五万精兵来犯,但我大同守备森严,有重兵把守,城坚池深,鞑靼想破我军防线只怕是艰难……”

    朱厚照闻言点了点头,

    “嗯……那……若是大同攻不下,他转战别处又当如何?”

    鞑靼人就跟狗似的,这里啃一口那里啃一口,遇上了硬骨头便立时换地方!

    李东阳想了想应道,

    “启禀陛下,这正是臣等担心之处,依臣等纵观鞑靼小王子屡次犯境的路径,便可知鞑靼人不耐久战,战事但有不凡便转而攻其他,而大同虽有重兵把守,但也不敢贸然出击,唯今之计,可调京师军队急行驰援大同,在大同屯兵之后,可随机而动,随时驰援各处……”

    这守着一个大大的家,要打狗便是如此麻烦,狗跑得太快,主人家追不上,这人手又不够,也是有些疲于奔命的!

    “嗯,那依先生之见,何人可做这领兵之人?”

    “陛下,臣推荐咸宁侯仇钺当为总兵官领兵出征……”

    如此这般在朝上商议定后,皇帝便颁下圣旨调了咸宁侯仇钺领京兵六万驰援大同。

    前朝事毕,朱厚照回转后宫,去见正带着儿子在御花园里玩耍的夏皇后,夏后远远见他过来便起身施礼道,

    “陛下……请坐,臣妾前头正学着做了些花茶,陛下来尝尝这味儿可好?”

    待得朱厚照过来坐下,夏后为他亲手倒茶,朱厚照品了一口,勉强笑了笑,

    “这味儿清香甘甜,倒是不错……”

    夏后与他夫妻二人早已是心有灵犀,见他这样儿便知晓这是心里有事呢,便柔声问道,

    “陛下……可是前朝有事儿了?”

    朱厚照点了点头放下茶杯,

    “鞑靼又来犯了!”

    夏后闻言眉头也是一皱,

    “前头陛下便曾说过,今年大旱,大庆境内受了灾,那鞑靼想来也不会好过,他们多半是要来进犯的,却是没想到被陛下料中了!”

    朱厚照闻言苦笑一声道,

    “这有甚么料不料中的,鞑靼屡犯我边境,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他们受灾生活艰难,便要来抢我们,他们风调雨顺,养得人肥马壮,亦一样要来犯我们……”

    左右就是见不得我们过得好,他们总要过来寻晦气就是了!

    夏后便关切的问道,

    “陛下,那朝中可是商议出了对策?”

    朱厚照点了点头,将前头商议的对策一讲,对夏后道,

    “那咸宁侯仇钺乃是素有威名的猛将,想来必是能大败鞑靼的!”

    说到这处一捶桌面,

    “朕此时倒是恨不能抛了这劳什子皇位,自己领兵去前头打一仗,亲手砍杀鞑靼!”

    做皇帝有甚么好,不能快意恩仇,每日里做个高高在上的木头人儿,真是厌烦透了!

    夏后闻言也应道,

    “慢说是陛下,便是臣妾这一介女流也想亲自上阵杀鞑靼,不杀光鞑靼誓不罢休!”

    这么多年大庆与鞑靼恩怨缠纠下来,手刃那些犯我边境,毁我家园,杀我子民的鞑靼人,已成了大庆国上上下下,男女老少的夙愿了,这样的世代仇恨已是倾三江之水不能洗净,唯有一方全数灭亡才能了结了!

    朱厚照见说起鞑靼来,妻子柳眉倒竖,杏眼圆瞪,咬牙切齿的模样倒是比自己还要痛恨,不由倒笑了起来,

    “怎得皇后倒是比朕还心急?”

    夏小妹闻言却是正色道,

    “鞑靼之祸乃是我大庆附骨之蛆,一日不除鞑靼,大庆百姓一日不得安宁,陛下……为百姓计,为江山计,为了……我们的垚儿,也必要想法子除了鞑靼这祸害,以保我江山社稷长治久安啊!”

    朱厚照闻言点头,

    “皇后说的是,除鞑靼乃是我大庆历代君王未了之心愿,朕即在位一日必是要为祖宗为后世计,灭了鞑靼!”

    鞑靼犯边的消息,由大同逃来的流民的消息传到了京师,京师之中的百姓立时是议论纷纷,这么些年来,鞑靼有事无事都要来一回,百姓已习惯了,倒是并不慌张惊惧,反倒是因着街面上增多的流民而担忧起自己的生活来了。

    “这北方大旱,又有不少流民往京师来了,这几日京城里的米价都上涨了不少……”

    “是啊,是啊!流民多了,这乱事儿便多了,前头我们家二郎便在大街上被人摸了钱袋……”

    “那可是要小心些,昨儿隔了一条街的金银铺子就被人给偷了,那掌柜的呼天喊地的去报官,也不知这贼人能不能抓着……”

    眼看近年底了,京师地面上的事儿却是越发的多了起来,随着流民入京,亦是有无数地痞流氓,游手好闲的流荡子,趁着这个时机闹事,韩绮那铺子的掌柜的齐贵也是来报,

    “夫人,我们那铺子,这几日亦是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在附近转悠,夫人……您看这事儿如何处置?”

    韩绮思索半晌问道,

    “铺子里还有多少货?”

    齐贵应道,

    “前头回来了一批货,还没有出多少……”

    韩绮想了想道,

    “给各位老客放出消息,就说是年底铺子里大回馈,请了大家过来挑货,一概五折……”

    “夫人,您这是……”

    韩绮应道,

    “我们本就是做的老客生意,待到了年关老客们多半也是各自有事,上门的时候不多,倒不如早些出了货,把铺子给关了,也免得招那些人惦记!”

    自然,凭着着卫武的关系,韩绮只要派人送出信儿去,锦衣卫衙门里自有师父照应,又或是告诉父亲,父亲那处自然也有官门上的朋友帮忙,只依着韩绮的性子并不愿意欠了这人情,又铺子里确是到了年关反倒生意不如平常好,倒索性关了铺子,专心一致的搬家。

第四百六十六章 这命啊

    齐贵闻言点头,

    “夫人说的是,把货出空了,铺子关了,待得年后这帮子流民走后再重开,倒是省了事儿!”

    二人商议好后,果然便叫了老客人前来,不过老客人来之前却是要送了信儿给夏后,夏后闻讯果然出宫来了奇异斋,见了韩绮便笑道,

    “你今儿竟是得了空,不在书院里做老夫子了?”

    韩绮笑道,

    “眼看着年底,返家的学生不少,好些都告了假,山长知晓这阵子不甚太平,便许了我们这些女先生不用去书院了!”

    夏后闻言很是羡慕道,

    “山长他老人家真好,我若是能在书院里做先生便好了!”

    韩绮听了取笑她道,

    “您若是去做先生教学生甚么?教学问的话……只怕要误人子弟的!”

    夏后白眼儿一翻,

    “我单开一门课,教人如何做皇后……”

    韩绮听了忍不住莞尔,

    “那……只怕京师里的大家闺秀们都要打破头来上课了!”

    夏后笑道,

    “我才不傻呢,教了她们来跟我抢男人么!”

    二人说说笑笑,一旁的马车里又下来一个小身影,却是太子殿下,

    “娘!”

    朱载垚伸出双手紧紧抱了韩绮,小脸儿紧紧贴在她大腿上,一派久别重逢再相见已是热泪盈眶的架势,夏后见状哈哈大笑道,

    “这小子在宫里便时常念叨你,见着你倒比见着我这亲娘还亲!”

    韩绮弯腰去抱太子殿下,却是发觉入手甚沉,一时不察力未用尽,竟有些抱不动了,不由笑道,

    “我们垚儿又长肉了!”

    说着亲了太子殿下的小脸一口,朱载垚一喜立时也回亲了她一口,看着韩绮的双眼大声叫道,

    “海生……”

    “垚儿想海生了么?海生今儿可没有过来……”

    海生已是能扶着墙走路了,以前小时还不显,待得如今会走路了,那股子调皮劲儿便出来了,再也寻不到半分以前的斯文秀气了,整日里在家里霍霍,但凡他小手能及之处,那必定是一片狼藉,桃李与顾婆子两个人守着他都是有些应接不暇,偏吴氏疼孙子,只吩咐人不许拦着他,尽管让他玩儿,

    “这小子便是要皮些才好,想当年他爹如他这般的时候,早在外头泥里打滚儿了,今儿才能长得又高又壮……”

    如今海生是越发皮了,便是韩绮都轻易不敢将他往这铺子里带。

    朱载垚自然不明白大人的烦恼,对着韩绮又叫了一声,

    “海生!”

    韩绮笑着又亲了他一口,

    “待隔几日带了海生进宫去见垚儿好不好?”

    朱载垚愣愣想了想,点头,

    “好!”

    “垚儿真乖!”

    二人说着话抱着垚儿便往里走,夏后按着惯常的样子,与青砚一起换了衣裳,便要往那房里走,韩绮抱着太子殿下目送着二人进去,却是不想还未等她转身,夏后便捂着嘴儿冲了出来,

    “呕……”

    这厢冲到院子的桂花树下,便哇哇的吐了起来,青砚忙过去给她拍背,韩绮抱着垚儿过来,看了半晌问道,

    “那头里也无甚污秽之物呀,怎得娘娘就吐了?”

    夏后一面吐一面应道,

    “我……我也不……不知晓呀,只闻到……里头的海……海腥味儿……就……就难受……哇……”

    韩绮歪着脑袋看了看她,便笑眯眯对太子殿下道,

    “垚儿,我们垚儿快有弟弟妹妹了!”

    朱载垚眨着大眼儿,好奇的看着青白着一张脸,扶着树大口喘气的亲娘,

    “弟弟?”

    韩绮笑眯眯点头,

    “嗯!说不定是个弟弟哟!”

    青砚也是眉开眼笑,掰着指头算日子,

    “娘娘,前头的月事过了约有二十日,我们回去请了太医瞧瞧呀!”

    夏后一脸惊惧,

    “不……不会吧!我……我不想再生了!”

    前头生垚儿她是吃尽了苦头,如今这孩子刚上身自己便吐成这样,那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想到以后十个月都要如此,夏后便双眼一翻,真想一头栽到树上撞死算了!

    韩绮笑道,

    “皇后娘娘,这事儿来了,躲是躲不掉,还是早些回宫去请了太医诊脉,若是当真有了,还要早做准备才是!”

    夏后哀嚎一声,扶着树干起不了身,心下里恨起了那任性胡来的家伙,恨不能现下冲回宫去,给他一顿好揍。

    只她现下吐得是腿软脚软,蹲在那处半晌才站了起来,扯袖子一擦嘴角,对青砚道,

    “走,我们回去!”

    当下便带着儿子,跳上马车回宫找人算账去了。

    韩绮笑眯眯送了皇后娘娘离开,继续自己的生意,夏后那头气冲冲回了宫,却是带着儿子直闯了御书房,见着朱厚照将儿子往他怀里一塞,便坐在那里哭了起来,朱厚照见状吓了一跳,

    “皇后这是怎么了?”

    忙要过去亲近,却被她一巴掌推开,末了还恨恨瞪他一眼,朱厚照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见她哭得伤心,心疼得紧,忙过去揽住了腰,却是任她怎么推都不肯放手,

    “小妹,这是怎么了?在外头受人欺负了?”

    不对呀!小妹出宫身边可是明里暗里不少人的,那些宫中侍卫可不是吃素的!

    再说了即便是不亮明身份,小妹的性子也不是那吃了亏回来哭诉的呀?

    难道是惹上了不能惹的人?

    朱厚照想了想问道,

    “难道是太后又罚你了?”

    如今这宫里宫外,只有太后能“欺负欺负”儿媳妇了,可是到年底了,宫中事多,皇后有甚么事儿未料理好,被太后罚了?

    正在胡思乱想间,自家儿子却是笑嘻嘻过来抱了大腿,抬手一指他的肚子,

    “爹,有弟弟了!”

    朱厚照闻言哭笑不得,

    “你老子我可生不出弟弟来,要弟弟问你娘要……去……”

    朱厚照说着说着猛然回过神来,立时一脸惊喜的瞧向妻子那平坦的肚子,

    “皇后这是……这是又有了?”

    夏后气哼哼伸手拧他,

    “都是你,我算着日子多半就是那晚上……早同你说了……别在銮驾里……你……你偏不听……还……还……”

    还一而再再而三,不怀上才有鬼了!

    朱厚照闻言是得意的嘿嘿直笑,

    “我说嘛……有了垚儿之后这都是快两年了,怎得一直没有动静,却原来是地儿不对呀,正经在寝宫里办事,他是不肯来,在外头……他倒来了!”

    说着嘿嘿坏笑道,

    “看来这一回来的多半也是个不正经的孩子!”

    夏后听了又羞又恼气得抬手直捶他,

    “你还敢说,怀上一个我便要遭十个月的罪,你……你倒是轻巧!”

    朱厚照一脸的无辜,

    “那晚上……是我起的头,可不让停的可是你呀!”

    夏后被他说得恼羞成怒,过去一把推倒了他,撩裙子坐了上去,照着他腰间的痒肉便掐了过去,

    “你还敢说!”

    “哈哈……我……我……不说……哈哈……”

    皇帝陛下被压在下头,又顾忌着妻子身怀有孕不敢乱动,只得在下头扭着身子,涨红了脸苦苦捱着,偏自家儿子一见有机可趁,忙也蹬了靴子爬了上来,一屁股坐到了自家老子脸上,

    “哈哈……唔唔……”

    皇帝陛下忙把儿子抱开,大口大口的喘起了气,

    “你……你这臭小子,想弑君吗?”

    快……快……憋死朕了!

    太子殿下浑然不怕他老子,笑呵呵的点了点头,认下这大逆不道的罪名,又手脚并用的爬了上来,又巴掌呼了过来,朱厚照忙伸手去挡,如此闹来闹去变成了夏后闪到了一边儿去,父子俩在榻上疯玩了起来……

    皇后又有身孕的消息,隔了不久便传了出来,这宫里原本还抱着一丝奢望之人闻听,不由的是泄了气,

    “她这胎若再是个皇子,那她这地位当真是牢不可破了,我们……我们只怕是再没有指望了!”

    如今的后宫只皇后娘娘一人得宠,先生的儿子被立了太子,这再怀有身孕再生个儿子,即便是皇帝对她宠爱不再,只靠着两个儿子,她便能稳坐钓鱼台任凭风浪起了!

    张太后听了消息不由对身边的人叹气道,

    “这人啊……当真是个命字啊!”

    那夏小妹论相貌生得至多不过六七分的姿色,却不知怎得入了陛下的眼!

    论性子,更是粗鲁急躁,半分没有女子的温柔妩媚,却是偏偏对了陛下的胃口!

    更不用说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四妃之中的任何一个出场,都能把她比到泥里去,可陛下就是喜欢!

    还有这出身也是小官吏之女,虽说大庆朝的皇后历来出身都不高,似张太后自家出身也并不是甚么高门大阀,但先帝爷身子骨孱弱,以至的子嗣不丰,只得了今上这么一个独苗好生生的长大了。

    可夏小妹却是不同,她年经轻轻,身子又壮,再生上十个八个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只要她自己不作妖,这皇后的位子她是要霸到死了!

    想到这处怎不能让太后叹气呢,

    “这万般皆是命啊!”

    夏后如今可是不知旁人的羡慕嫉妒恨,只自己还在一劲儿的哀怨,

    “青砚,我估摸着这一胎多半比垚儿还要遭罪,这才几日呀,便让我每日里按着三餐的吐了!”

    我这以后的日子没法儿过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在新家

    青砚也是一脸的担心,

    “娘娘,这小皇子确是有些磨人,这才刚怀上呢,您便孕吐了,不如问问太医,看看能不能用些药吧,这么吐下去可怎么成!”

    这后头还有九个多月呢,每日这么吐,真的会折磨死人的!

    夏后点头,

    “你叫了太医来问问,能开药最好,不过是药三分毒,若是不成便罢了!”

    大不了……我再忍忍,总不能害了孩子吧!

    夏后便是嘴硬心软的,嘴上说着嫌弃,这心里也是疼惜肚子里这一个小的,生怕他受了一丁点损害。

    如此这般,这个年关便皇后娘娘便只能关在宫里好好的养胎,韩绮则是忙着搬家,待到一家人搬到了八角胡同的新家,新家的宅子很大原是指挥使牟斌买来自家用的,只后头先帝赐下了新宅,这座宅子便空了下来,卫家接手过来后,请了工匠将头里不合规制的地方去掉,又重新粉刷了一番,又梧桐巷那宅子里的家什是都没有带走的,因而新宅子里全数都是新置办的。

    一家人搬到这宅子里,触目之处全数都是一派新鲜气像,又都是按着韩绮的性子做的陈设,倒是清雅淡泊半点儿看不出庸俗来。

    吴氏是瞧不见,但闻着宅子里还残留的些许木漆味儿与墙粉味儿,却是有些担心的问儿媳妇,

    “这里外应是都换了新,应是要花不少银子吧?”

    韩绮立在焕然一新的正堂里,对吴氏笑道,

    “您放心,也用不了多少银子,这宅子前头一应都是齐全的,我们就重新漆了一遍,花不了多少银子!”

    吴氏点头,

    “武儿那上司倒是个好人,这般好的宅子都给我们换了!”

    韩绮便笑道,

    “牟指挥使为人豪爽,是位十分好的上司,对武哥也甚是照顾……”

    这厢领着吴氏里里外外的转了转,柔声细语的将这宅子里的一应布置,花园里的种种景色都细细讲给了吴氏听,吴氏听得满脸堆笑,又问韩绮,

    “海生住哪一个院子?可不能离了我们太远?”

    韩绮笑着应道,

    “前头武哥走时说了,海生还太小,离不了我,便还是住在我们院子里,待大些再搬出去!”

    “嗯!”

    吴氏点头,

    “正是应当如此,我以前在京师中的大宅里走动时,便见着那大家的少爷、小姐们小小年纪时便同爹娘分开了,自己个儿住在一个院子里,身边只有丫头婆子,那些大家里的人都觉着这样才有少爷、小姐的气派,却不知这小孩儿离了爹娘,日子久了便只同下人们亲近了,却是连爹娘都只有表面情分了!”

    韩绮听了连连点头道,

    “您说的极是,媳妇同武哥也是这般想的,这孩子太小还是要跟在爹娘身边才能亲近的,您瞧那宫里太子殿下,也是由陛下和娘娘亲自带着,是半分都不肯让那些太监宫女们插手,防的就是这个……”

    婆媳二人说说笑笑,在新宅子里前前后后的转了个遍,待得安顿好之后,便请了亲家过来吃酒,也算是贺一贺乔迁新居了。

    韩世峰夫妇一早便带着苗氏与韩缦过来,那头韩绣与徐志茂带着女儿绾绾也来了,众人见面自是一番亲热,这厢用罢了午饭,韩世峰便与大女婿留在花厅里下棋吃茶,王氏、苗氏与吴氏带着丫头婆子,带着两个小的在花园里玩耍,剩下韩家三姐妹也在花园里随意闲逛。

    韩缦对卫家的大院子甚是喜欢,

    “三姐姐,你的新宅子可真大,花园子也甚是漂亮,我也不知几时能住上这样的宅子!”

    韩绣听了便笑她道,

    “你急甚么,待以后嫁到钱家去,那院子说不得比这处还大呢!”

    韩缦却是眨着大眼儿想了想道,

    “再宥哥哥说了,他说钱家在内城里也不能有太大的宅子,不过在外城、京郊又或是在江南,他们家的宅子就比这处大很多了!”

    这京师内城乃是王公贵族聚集之地,最是讲究规制,商贾之间即便是有银子,也没那胆子住这般大的宅子的。

    韩绣听了便揶揄道,

    “这定了亲果然是不同了,以前钱家再有银子也未见你打听过,如今定下了名份便要盘一盘人家的家底了!”

    韩缦听了红着小脸气哼哼道,

    “这是他自己同我讲的,又不我问的,怎得是我盘人家家底,大姐姐好讨厌!”

    说罢嘟着嘴,提着裙摆跑上了架在池上的拱桥,去看那水里肥头肥脑的大鱼了!

    韩绮与韩绣见她还是一派小丫头的天真烂漫,不由都是相视一笑,韩绣笑罢叹了一口气道,

    “前头二妹妹走时我担心她在外头吃苦,你嫁入卫家我也担心你……你那婆母目不能视,说不得你要更加操劳,可如今看来倒是你们比我过得自在快活些……”

    韩绮听她言语间甚是惆怅,便道,

    “前头南下了一回,又生了海生,日子忙忙碌碌倒是少有关心大姐姐,听大姐姐这话,难道是在徐家受了委屈?”

    韩绣笑了笑,笑容果然带了些苦涩,

    “前头你南下时,夫君的四个兄弟里,有两个都成了亲……”

    这厢便同妹妹述起苦来,那徐家老二与老三在前头一年里都陆续成了亲,因着都是婆母江氏嫡出的儿子,与徐志茂乃是嫡嫡亲的兄弟,江氏便出面让大郎为兄弟们操办婚事。

    即是母亲发了话,当大哥的自然不能不出银子出力,不光是韩绣一力担下所有的事儿,花所有的银子,且那兄弟前前后后从他们这里拿了好几百两银子,却是无凭无据,连个“借”字都不曾说过,只派人到韩绣这里支领便是了!

    韩绣对韩绮道,

    “这也好在是前头在你那儿得了些好地,每年的收成不少,我们的手里宽裕,若是不然哪儿来的银子给他们!”

    韩绮听了皱紧了眉头,

    “这……怕就是因着你们有银子才会这般一要再要吧?”

    韩绣点头,

    “可不是么!你大姐夫同我原是想着这乃是自家兄弟,又有母亲都开了口,却是不好不给的,只这一回生二回熟,之后回回倒成应当应份的了,有时我手里周转不过,便回了那边的人,我婆母便事事挑我的刺儿,话里话外的指责我不顾他们兄弟的情义,我为着这事儿同你大姐夫吵过几回了……”

    “那……大姐夫怎么说?”

    韩绣叹气道,

    “他能怎么说?虽说心里也是不愿,可也抹不开情面呀……”

    顿了顿道,

    “这眼看着过了年,老四与老五也要成亲了!”

    徐家老爷那大理寺评事本就是个没多少油水的差事,又家里儿子多,因而这婚嫁之事倒一多半由徐志茂担了大头,徐兴好脸面,不好明着问大儿子要,便只能支使着妻子来压大儿子与大儿媳妇。

    “还有……”

    韩绣跟着韩绮一起上了小桥,看着小五一颗颗的扔了鱼食喂鱼,抬眼看了看在院子当中奔来跑去的绾绾与跌跌撞撞要去追的海生,

    “我婆母嫌我生了绾绾之后一直没有动静,便又动了心思想让你大姐夫纳妾了!”

    韩绮与韩缦听了都是眉头一皱,韩缦气恼道,

    “他们徐家这不是欺负人么!”

    韩绮也是冷冷道,

    “他们徐家连儿子娶媳妇的银子都拿不出来,还好意思插手大姐姐你的房中事,要不要纳妾那是正室夫人说了算,即便婆母也不能越俎代庖!”

    若不是自己这处想着帮衬大姐姐夫妻,他们又哪儿来的机会买田地?

    没有田地收入,手头没银子,还拿甚么给下头的儿子们娶媳妇?

    说来说去还不是靠着大媳妇的娘家,若是没有韩家,他们徐家的日子只怕过的也是捉襟见肘,还好脸往大儿子的房里塞人?

    韩绣点头道,

    “我自然是不肯让他们欺负了去,早同你大姐夫说明白了,他若是要纳妾,我便带着嫁妆回娘家!”

    韩绮点头,

    “大姐姐这样做的对,即是不想夫君纳妾便应当摆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架势来,我们韩家的女儿可不受人欺负!”

    韩绣点头却是还是长长叹了一口气道,

    “我倒是不怕他们欺负我,只我那婆母惯是个会使阴的,前头便想时常寻借口将我支开,派了丫头去伺候你大姐夫,那些丫头也是被我婆母挑唆的昏了头,只当有了她的撑腰,我必是不敢将她们如何,便一个个变着法子勾引你大姐夫……”

    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且这男人都是好色的,禁不住勾引,一个不成还有二个,总会有防不住的一日!

    韩绣如今真正最忧心的乃是这个,韩绮听了却是笑道,

    “这事儿好办,有三策可用,一则可以躲,请了父亲想法子将大姐夫弄到外头当官儿去,三年五载的不回来,你们自家好好过日子便是了……”

    想了想道,

    “二则……大姐姐便要拿出气魄来,左右他们徐家还要求着你给银子呢,你便狠下心打杀了几个胆大的丫头,你在徐家立了威,我倒要看看还有哪些想做姨娘,想得不要命的丫头,敢再爬主人家的床……”

第四百六十八章 损主意

    韩绮顿了顿又道,

    “最后一个嘛,便要阴损些了,你婆母要给你房里塞人,你便给她房里塞人便是了!”

    韩绣闻言立时瞪大了一眼,连一旁的韩缦那小嘴也跟池里的鱼一般张得老大,

    “三……三姐姐,你这是……这是甚么法子?只听说婆婆让儿子纳妾的,没听说媳妇给公公纳妾的,你……你这也……太……”

    太离经叛道了吧!

    韩绮冲两个姐妹耸了耸肩头,

    “这也是我们姐妹家的私房话,外人我自是不会让他们得知的……”

    接着又说道,

    “你婆母年老色衰,你公公也是男人,好色也是免不了的,想个法子送个年少貌美的女子到他面前,你看他动不动心?届时你婆婆忙着同小妾斗,自然便没功夫管你们房里了……”

    想了想道,

    “不过我说了,这法子阴损,又易弄得家宅不宁,轻易还是不要用了!”

    当然若是大姐姐存心让徐家不得安宁,倒是能用这一招!

    不过韩绣终究性子还是更宽厚些,想了想道,

    “后头两个法子治标不治本,还是远远的离开徐家,过我们自己日子才是最好的!”

    韩绮点头,

    “大姐姐这般想自然是最好不过了,那便求了父亲想法子吧……不过,还是要先同大姐夫商议商议才是!”

    韩绣点头,

    “正是这个理儿!”

    当天夫妻二人回了徐家,却是不用韩绣提起,徐志茂便对她发感慨道,

    “守正那小子果然是个会来事儿的,这才多久便混到了四品的官儿,而我到如今却只是个中书舍人,才是从七品的官儿……也不知何时能熬出头来!”

    韩绣便宽慰他道,

    “夫君乃是文官,不同武将以功勋进阶,文官自然都是要熬资历的!”

    徐志茂听了摇头叹道,

    “熬熬熬……这也不知要熬到甚么时候是个头!”

    韩绣想了想便道,

    “若是夫君当真觉着熬得太苦,不如也学二妹夫那般到地方上做些实事儿?”

    徐志茂闻言眼前一亮,想了想又摇头道,

    “只怕父亲和母亲不会答应让我离开的……我可是家中的长子!”

    韩绣听了也叹气道,

    “做长子便注定了,有志不得舒了么?”

    徐志茂长叹一声没有应声,只自此倒是装了心事,便是过年节里阖家欢乐的时候,那笑容背后都有几分抑郁,韩绣看在眼中,却是强忍着不去宽慰他,只等到二月底,京师之中大雪融尽,卫武从外地回转这事儿之后才有了契机。

    卫武这一回办事那是十分的辛苦,回来整个人都比前头又瘦了整整一圈儿,显得黑瘦了不少,脸上颧骨高起,面上棱角更加分明,那一双眼亦是越发犀利直透人心了!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更何况这一去又是从秋到春,夫妻二人自有一番甜蜜纠缠,衙门里特意给了十日的假,卫武便学那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里与妻子耳鬓厮磨,如胶似漆,韩绮与他拥在一处,抚着他明显削瘦了的腰身和身侧隐隐可以触摸的肋骨,心下很是疼惜,便不由软了心肠,任他胡作非为。

    夫妻二人在家中足足呆了八日,这一日夫妻二人睡到近晌午,卫武才想起来道,

    “即是搬了新家,不如请了相熟的亲朋们过来聚聚?”

    韩绮伏在他胸口,懒懒的抬起头,一头的秀发披散下来,遮了大半个胸口,

    “前头……是叫了娘家人过来耍了耍,前头因着你不在,倒是没有邀请师父和衙门里的人……”

    家里只有妇道人家与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自然不是好请王大虎等一干男子入宅的,如今卫武回来自然不同了,卫武点了点头道,

    “衙门里兄弟多,家里人手不够,且先要寻些得力的人手来……”

    韩绮点头打了个呵欠,

    “前头你说过的,这事儿你去办的……”

    卫武笑着一翻身将让她睡到身侧去,

    “你再睡会儿,我这就出门去!”

    韩绮也跟着他坐起了身,

    “我也不睡了……”

    夫妻二人起身,过去陪着吴氏用过了饭,卫武便出门去了,他那头因是出京前早就托了朋友留意,因而待到天黑回来时,却是领了男男女女十来个下人回来,这厢让这帮子人上前来拜见主母,老夫人,众人便上前叩头见礼。

    韩绮见这些人个个样貌老实,行止有度,行礼时规矩也是十分的好,不由好奇问道,

    “武哥从何处寻来的人手?”

    卫武笑道,

    “前头一位朋友便是做人牙子的,特意让他挑了些老实可靠的,一直帮我调教着,就等着我回来过目了……”

    说着指了其中两个丫头对韩绮道,

    “这两个丫头老实手脚也麻利,不如让她们跟在你身边如何?”

    韩绮瞧了瞧人,看着不过十来岁的小丫头,立在那处垂头敛目,肩不摇腰不塌,规矩学得倒是挺好,当下便叫二人到面前来问,

    “你们都叫甚么名字?”

    二人互看一眼道,

    “奴婢们即是被卖了出来,从前的名字便不用了,求夫人赐名吧!”

    韩绮闻言点头,

    “即是如此,那……你们便一个叫素月,一个叫素遥吧!”

    二人忙跪下谢过夫人赐名,夫妻二人又挑了两个年纪五六岁的小子专用来陪着海生玩耍,又挑了两个年纪大些的丫头,用来伺候吴氏,其余人等各自安排了差事,如此人手一足,这偌大的院子才算是热闹起来了。

    这厢又在家里调教了下人们几日,让他们各自熟悉事务,给他们立了规矩,幸得这些人早前就是教得不错,前头也是有人告诉过他们主人家的身份背景,一个个原是心中忐忑,到了这府上见得男女主人并不苛刻,老夫人又是不管事儿的,只要各司其职,安份守己主人家并不会太过约束的,因而便安下心在这里好好做事了。

    待得家里安顿好了,卫武便挑了个日子请了亲朋上门吃酒,这一回算得是正式的宴请,却是将平日里亲近的人都请了,衙门里的人和他平日里江湖上三教九流的朋友,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二十来桌。

    卫武也是图个利索,便请了九珍楼的大厨上门亲自掌勺,如今院子大了,前院后院二十来桌全数都能摆下,倒很是热闹了一番。

    待得这一日韩绣夫妻也上了门,卫武便将徐志茂拉住道,

    “大姐夫今儿可是跑不掉了,怎得也要帮着小弟抵挡一二才是!”

    说着拉了徐志茂帮着自己喝酒,徐志茂无奈只得让妻女自去了后院,他自己却是跟着卫武去见那帮子狐朋狗友,这一帮子人聚在一处,竟是足足闹到了天亮才歇,徐志茂也是大醉而归。

    隔了两日,他就突然对韩绣道,

    “我反复思量许久,终究不肯就这么在京中蹉跎岁月,学得一身文武艺总归要报效国家,造福百姓,才不枉大丈夫在世上走这一遭……”

    韩绣闻言又惊又喜,

    “夫君这是想通了?”

    “嗯!”

    徐志茂点头道,

    “前头跟守正喝了一宿的酒,倒是想通了!”

    韩绣闻言很是惊讶,不知自家那三妹夫是怎生的能言善辩,将夫君给说通了!

    隔了两日回娘家,却是特地派人去叫了韩绮回去,姐妹俩见面说起那日的事,韩绮笑道,

    “我不过是让夫君同大姐夫讲了一些外头的见闻罢了!”

    卫武这一回办差在那各处受灾的州府都是转了一个遍,却是发觉天灾固然可怕,可这人祸却是更加的令人心头发寒!

    那各级的官员,有当地受了灾的,即便是朝廷免了赋税,却仍是派人催缴的,百姓们拿不出来,便闯入家中翻箱倒柜的搜罗,半点儿活命的粮食都不肯留,更甚者让人卖儿卖女的都有!

    又有那当地百姓本就活不下去的,想要拖家带口往外头讨饭去,却是有当地的官员拿祖宗成法说事,派了人把守在道路要隘之处,按着太祖定下的规矩,不许百姓离家百里,但有不从立时便棍棒相加,宁肯让百姓活活饿死也不给一条生路的。

    又有那州府里的粮仓,按着册子查却是没一座粮仓是有足数足量的,其中好的是十之二三被偷偷拿出去卖了换银子,还有那胆大包天的,竟是将粮仓搬了个十之八九,原本应该灾年时拿出来救济百姓的粮食,早已落入了那些贪官硕鼠的腰包之中,变在了他们身上的绫罗绸缎,口中的珍馐美食,家中的奢侈用度……

    凡此种种不可尽述,但只说其中一二,便已是令人发指,义愤满腔了!

    徐志茂虽说在内阁里行走了两年,但终究还未熄了一腔热血,仍是那想为百姓造福的有志青年,闻听得地方上竟有如此恶事,怎不痛恨不已,又听卫武对他道,

    “大姐夫……若是想为百姓做些实事,便到地方上为一方百姓好好谋些福利,若是想安安稳稳做个京中的官僚,便睁一只眼闭一眼,牢牢守着嘴巴,装聋作哑一辈子,待到致仕时得个四品官儿的虚衔,回乡养老便是了!”

    徐志茂如何听得这个,不由大怒道,

    “你当我是那些混吃等死的米虫么!”

第四百六十九章 家务事

    徐志茂被卫武一激果然幡然醒悟,自己是应当好好思量思量了!

    “自己正当青年,当真不想一辈子做个混吃等死的闲人,留在这繁华安逸京师之中,一日复一日的熬着资历,等待着前头的人走了,自己再补上空缺,待到三十年、四十年之后熬到个四五品的官位致仕,一辈子领着朝廷的俸禄,却是从未为百姓做过一件实事!”

    想到这处,徐志茂是下定了决心,要离开京师,去地方好好做一番事业。

    他这厢回家中与妻子商议,韩绣便道,

    “不如去南方吧,南方那里富庶,又听二妹妹说有不少新奇东西可以见识,夫君不常说想出去增广见闻么?”

    徐志茂摇头,想了想对韩绣道,

    “我想去北边,去边塞,去那里见识一下鞑靼人是如何野蛮凶残!”

    韩绣闻言吓了一跳,

    “夫君,北边苦寒又常年有鞑靼骚扰,在那里为官只怕是连性命都堪忧!”

    徐志茂听了应道,

    “人人都道南方富庶,人人都要去南方,北方鞑靼如狼似虎,百姓屡受荼毒,又有何人去救解他们?我即是打定了主意要去造福一方百姓,自然就要到最是艰苦的地方去!”

    韩绣听罢沉思良久,半晌点头应声道,

    “夫君能有这般大志,便是妾身也与有荣焉,妾身愿随夫君一同前去!”

    徐志茂却是吓了一跳,

    “那里苦寒又有兵祸,即便是男儿汉到是了那处都十分难捱,更何况是女子了……再说你走了,绾绾怎么办?”

    韩绣想了想道,

    “即便不能同夫君亲临边塞,我们娘俩儿也不能呆在京城安逸之地苟安,届时选个近些的城镇,住在那里等夫君便是了!”

    徐志茂不肯让妻女涉险,妻子又固执己见,夫妻二人争执了半天,韩绣平日里性子温柔大方,可是固执起来,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放了狠话道,

    “夫君若是不带着我们母女过去,我便去求了父亲,决不将你调去北地!”

    徐志茂见妻子此意甚决,最终只得败下阵来,夫妻二人合计着去求岳父韩世峰,韩绣这才约着韩绮回了娘家。

    姐妹二人这厢等到韩世峰下衙回来,韩世峰见着两个女儿又是高兴又是困惑,又不见两个小外孙便问道,

    “怎得不见绾绾与海生?”

    两个女儿闻言都嗔道,

    “父亲怎得同母亲一般,如今有了小的,便不要大的了,女儿们如今都不放在您二老的眼中了!”

    王氏比韩世峰还要过份,先问过了外孙见没有回来又问两个女婿,

    “志茂与武哥儿怎得不来?”

    两个女儿便上来一人拉了一边手臂撒娇道,

    “今儿就只我们两个回来了,没有外孙也没有女婿,母亲这是打算着赶我们出去不成?”

    王氏笑着一人给了一下,

    “这都当娘的人了,还在母亲面前撒娇,也不怕让人笑话!”

    这才笑眯眯同苗氏下去预备饭菜了。

    韩世峰被女儿们嗔怪不由也露出一丝笑容来道,

    “我看你们两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是有事儿要让老父亲出力吧!”

    韩绣笑道,

    “还是父亲明白女儿!”

    于是三人移驾书房,韩绣便将夫妻二人的打算一讲,韩世峰眉头皱了起来,

    “志茂要去北边,自是有他的志气,你们母女去凑甚么热闹,那种地方是女子能去的吗?”

    韩绣也知这事儿在父亲处必是会有大阻力的,当下咬唇发起犟来,

    “女儿就是要去,夫君去何处我们便去何处,若是不让女儿去,女儿便偷偷带着绾绾去!”

    “胡闹!”

    韩世峰是没想到一向温柔懂事的大女儿,这都嫁人当娘了,小脾气倒是养出来了!

    “都是志茂对你太纵容了,韩绣……你的温良恭俭呢?”

    韩绣咬唇不应,一脸的倔强,却是打定主意是决不更改了!

    韩世峰见状气得直捋胡子,一旁的韩绮见状忙打圆场道,

    “父亲……这事儿,女儿也是支持大姐姐的!”

    “你也跟着胡闹!”

    韩绮应道,

    “父亲,前头大姐姐在女儿这处不是买了些良田么……”

    却是将韩绣在徐家的事儿一讲,韩世峰听了眉头紧锁,

    “真没想到徐家竟会如此对绣儿夫妻……”

    韩世峰听的心头暗暗恼了起来,前头他肯为大女儿定下徐家的亲事,就是看在徐兴为官还算得正直清明,徐志茂也是性情宽厚的好孩子,只他忘记了一点,老实人容易被人欺负,尤其易被家里人欺负!

    韩世峰眉头紧紧皱起,捋着胡子沉呤,

    “这事儿……要说兄弟之间本应当互相扶持才是,只徐家这儿子好几个,帮起来自然是十分费力,又有虽说做兄长的应当扶兄弟一把,但也没有一直背着走的道理……可看徐家这架势竟是吃定了他们夫妻!”

    说到这处却是想到了自己,微微一愣暗暗对自己道,

    “此时说旁人倒是头头是道,以前自己不也是一径儿帮衬家里么,到了如今又落个甚么下场?”

    自从上次回了通州将老家的田产与房地交付之后,老家里的人连信都少来了,只有过年时自己派人送了些银两回去,老家各房人才回了些土产,如此却是当成了一般亲戚走动了!

    如此倒是弄得韩世峰的心都凉了!

    想到这处不由心里暗叹,瞬时也能明白自家女婿的难处和大女儿的心思了,想了想道,

    “志茂那家里不光有兄弟,上头还有父母压着呢……”

    若是分了家又或是父母不在了,兄弟间各过各的日子,能帮便帮不能帮便罢了,可若是父母在上头压着,便不能不帮了!

    可即便志茂是家中嫡长,也没有他一个养着几个已经成家的弟弟的道理!

    据他所知,那徐家的几个兄弟可是一直没正经营生的,也怪道绣儿想远离京城!

    韩世峰这时是明白了女儿为何死活都要跟着女婿走了,想了想道,

    “即便是你们离开了京师,那田地又当如何?”

    韩绣应道,

    “女儿早已经想好了,那些良田本就是我们买的,我们要走便再将良田给卖便是!”

    韩世峰摇头,

    “这么做不妥当!”

    徐家这摆明就是没银子,都指着这些良田过活,若是绣姐儿一力主张将良田卖掉,只怕会闹的一家上下都对他们夫妻不满的。

    一来顾着亲情不能这般撕破脸,二来总不能出了银子还要惹人恨吧!

    想了想道,

    “此事由为父出面为你们处置吧!”

    韩绣闻言大喜,

    “多谢父亲!”

    这事儿即是有韩世峰出面便好办许多,隔一日便将徐兴请出来吃了一顿酒,二人商议一番之后,徐兴回去当天晚上便叫江氏清点家里的现银与田产,江氏奇怪道,

    “老爷怎得想起清点家里财产来了?”

    徐家其实也没有多少银子可以清点,现银不多,田产也只有祖上留下来的和这些年陆续置办的几亩薄田,徐兴道,

    “你不用管,先拿出来瞧瞧便是!”

    江氏不明所以将家里的银子与地契取了出来给徐兴看,徐兴便叫了人进来道,

    “将这些银子送去大爷那里,就说是我说的,前头他为两个弟弟婚事操办花了不少银子,这些银子乃是补给他的!”

    下头人领命去了,江氏却是不依了,

    “老爷,这大郎乃是这家里的长子,下头几个兄弟有事,他帮衬一二也是应当的,怎得还要补偿他?”

    徐兴却是脸色阴郁瞪了她一眼道,

    “大郎是长兄应当帮衬,那我们这做父母不更应当出银出力么,前头大儿媳妇将两场婚事都操办了下来,你可曾对她说过一声谢字?”

    江氏闻言嘟囔道,

    “这……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怎得还要我这做婆婆的向她道谢!”

    徐兴听罢白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却是又将地契收了起来,

    “明日便将这些地契拿出去售卖,买得的银子用来买大郎手里的良田,若是不够便再去借一些!”

    江氏闻言瞪大了眼,

    “老爷,你这不是吃醉酒了吧!”

    自家人的东西还买来卖去的?

    徐兴怒道,

    “我吃醉酒了都比你清醒!今儿你当谁请我吃的酒?”

    见江氏摇头,才冷笑道,

    “是亲家公请我吃的酒,他话里话外都在怪我们太过偏心,用了老大两口子的银子,如今老大想请调到外头做官,手里的良田打算出卖,若是我们不买下来,亲家公便要做主给他们寻买家了!”

    江氏听了大怒道,

    “这韩家人的手也伸得太长了吧!我们家大郎的事儿,用得着他来过问!”

    徐兴冷笑道,

    “他为何不能过问?若不是他们家三女婿有本事,给家里弄了不少良田回来,我们家能沾着光么?”

    说着恨恨瞪了她一眼道,

    “我前头只当是大郎出银子操办了老二、老三的婚事,却不知原来你还出面在大郎那里要了好些银子,你这做亲娘的未免也太偏心了吧!”

    江氏嗫嚅道,

    “这……兄弟之间,周转下银两……也不是甚大惊小怪的事儿嘛!”

第四百七十章 大生意

    “那……这前前后后都几百两银子,怎不见老二、老三还?”

    江氏又是一惊,

    “已经有几百两银子了?”

    这……她也就拿了两回呀?

    徐兴哼道,

    “我们家就看着老大有些出息,亲家公那头在吏部,家里老二女婿是国舅爷,老三女婿如今做了镇抚使,我见着都要行礼,老五才定了亲,钱家那也是富豪之家,你若是还想你儿子在岳家有脸面,便少做那些算计他银子的事儿,以后下头几个小的还要靠着老大拉扯呢,做事不能太绝了!”

    若是惹恼亲家,徐家可是讨不到一点儿好处!

    江氏闻言气哼哼,嘴里嘀咕咕,却是不敢违抗,只得眼睁睁看着徐兴将家里的地契卖了,又在外头借了银子,按着市价将老大手里的田产给买了下来。

    徐志茂夫妻一下子得了一大笔银子,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韩绣便对徐志茂道,

    “三妹妹理财有方,她同二妹妹的生意每月都有分红,我们不如去问问她,这些银子当如何处置?”

    总归要钱生钱,才能源源不断,若是放在家里便只能坐吃山空了!

    韩绣当即便拿着银票,命人套了马去了八角胡同,见着韩绮将怀里的银票往妹妹的面前一放,

    “三姐儿,这些银票请你为姐姐想个营生投进去吧!”

    韩绮见状吓了一跳,

    “大姐姐怎得把这些都给了我,大姐夫知晓你出来么?”

    韩绣应道,

    “他自然是知晓的,你大姐夫乃是清贵的读书人,不事生产,不明商贾,我也是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懂这些,便索性全给你带来了,你来给我们想法子赚银子吧!”

    韩绮听了哭笑不得,

    “我又不是财神爷,如何能给你们生财?”

    韩绣道,

    “你主意多,三妹夫也是个人面广,路子多的,你们必能想出法子来,总归比这些银票窝在我们手里强!”

    还有一点她未说,这么多银票放在他们手里,自家那婆母就是个爱动歪心思的,若是开口来借,又或是下头几个兄弟有个周转不灵,也来借呢?

    徐志茂那处她实在信不过,若是被他一时心软开了口子,那就没有消停的时候了,左一点儿,右一点儿的,说不得金山银山都要化成水!

    韩绮显是也想到了这一点,低头沉思半晌道,

    “这样吧,我问问武哥,前头请朋友们吃酒时,倒是听他说有一个财路正在与大家伙儿商议,不过风险极大,要请了朋友们一起出银子分摊,大姐姐倒是可以少少的投些银子进去,旁的不说,跑一回倒是能将本儿全赚回来,大姐姐做是不做?”

    韩绣闻言大喜,

    “甚么营生,这般好赚?”

    韩绮便冲她招手,

    “你伏耳过来……”

    当下在她耳边悄悄几句,韩绣听得瞪大了眼,

    “这也敢做,就不怕杀头么?”

    韩绮笑道,

    “现下是杀头的生意,不过再隔几年兴许便不一样了,不过凡事都要走在别人前头才有银子可赚,大姐姐若是敢冒这风险,便出银子,若是不敢……我便给你另寻些田地,以后安安稳稳的吃租便是了!”

    韩绣应道,

    “这事儿我可不敢应承,还要问过你大姐夫才是!”

    韩绮点头,

    “不过这事儿除了大姐夫,你是万万不能告诉旁人的!”

    韩绣点头,

    “我省得!”

    这厢又匆匆回去告诉徐志茂,徐志茂也是吃了一惊,

    “你且等一等,我打听过之后再说!”

    他也无人可打听,便又去寻了卫武,见了面开门见山就问,

    “你们敢成立商行在海上跑贸易,就不怕被抓住了杀头么?”

    卫武听了哈哈大笑,便将前头在海边的见闻讲给他听,

    “这种生意实则沿海不少海商都在做,也不只我们一家……”

    又对他透露道,

    “依小弟估摸着再隔几年,说不得便要开海禁了!”

    徐志茂听了大吃一惊,

    “你……你说这话可有凭据?”

    卫武笑着摇头,

    “话我也只能说到这处,大姐夫信便信,不信便信罢!”

    徐志茂听罢脸上阴晴不定,沉思良久问道,

    “你投了多少银子进去?”

    卫武笑着伸出了一个巴掌,

    “五千两银子!”

    徐志茂一惊,

    “你……你出了这么多?”

    卫武笑道,

    “不瞒大姐夫,这生意乃是我亲自牵的线,这里头有沿海的商人,又有京师里的商人,还有我江湖上的朋友……”

    他们这商行与旁的商行不同,乃是京师到广州一条线儿,内地的人负责收货,运到海上销给外邦人,再将收的东西弄回来,销给京师又或是其他大的城池,却是买卖一条龙全包了,其中风险太大,但利润自也是极高。

    卫武是个胆大心细的,这事儿他拉上了皇帝,分了二成干股,又有自家上司也参了一股,再加上钱家,又有江湖上的一帮朋友,因而这商行的背景乃是黑白两道,官民商都有,从中牵线搭桥之人就是他卫武,旁人干不了这差事!

    这帮大的生意,肯让徐家夫妻入股,自然也是看在了韩绮的面上。

    徐志茂听闻得卫武出了五千两银子,想了想便咬牙道,

    “这事儿我也不知能不能成,不过我信你,银票前头你二姐姐已是交给绮姐儿了,你们夫妻便看着办吧!”

    他倒是个爽快人,提得起放得下,就这么撒手给了姨妹两口子,放放心心让韩绮为他们两口子操持财务。

    卫武闻言哈哈大笑,

    “大姐夫这甩手掌柜做得好!”

    万事不管,只管收银子便是了!

    不过徐志茂确是没有信错人,因着这么一咬牙,却是在第二年便将投入的银子赚了一番,夫妻二人见着那银票时也是吓一跳!

    这厢徐家人买卖田地,那边韩世峰想法子为徐志茂调往北边,实则京师里的官儿,没一个想去那北边受苦的,因而每年吏部调动官员也是颇费一番脑筋,徐志茂这厢主动请缨倒是意外之喜,又有自家岳丈说话,便派了他去应州做了一个同知。

    徐志茂原是七品的中书舍人到地方上却是升了两级的做了从五品的知州,不过这样的官儿是没人想升的,只他甘心情愿赶去赴任。

    韩绣也要带着女儿绾绾随夫前往,受了婆母江氏的阻拦,

    “这家中大小事宜还要你这长媳主持,你走了谁来接应差事?”

    韩绣面上淡淡道,

    “如今二弟妹与三弟妹都入了府,也应将家中的事务交与她们了……”

    江氏却是不依道,

    “你丈夫不在,你便应当在家侍奉公婆,大郎那处自可派我身边得力的丫头春娟过去就是了!”

    韩绣闻言笑道,

    “婆母,夫君去的是那贫寒之地,又是兵祸连连,只派个丫头过去媳妇如何放的下心……媳妇是定要跟去的,至于这丫头嘛……”

    韩绣看了江氏身后立着的春娟,冷冷一笑道,

    “丫头婆子多带些也是无妨……”

    她话说的温柔,可这语气里的寒意是个人都明白。这些丫头们为何想爬大爷的床,那都是因着大爷年轻有为,前程似锦,可这一回竟不知大爷发的甚么疯,要去那兵祸连连之地,听说那些鞑靼人闯入我们大庆,抢粮抢锅更是要抢女人的!

    若是被他们抢去,沦为异族人的奴隶,那这一辈子可就……

    想到这处,丫头们自然便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那原本一心想做大爷妾室的春娟,也是脸上有些讪讪,垂下头不敢看韩绣。

    韩绣笑道,

    “婆母,明日起我便会将家里的事务交给两位弟妹,你老还是看看,哪一个心思细腻些,能主持家中大局吧!”

    江氏闻言沉下了脸,

    “你是打定了主意,不肯侍奉公婆了?”

    韩绣笑道,

    “婆母说的哪里话来,媳妇自入门以来,晨昏定省,操持家务却是无一日懈怠,怎说不肯侍奉公婆?如今二位弟弟也已成家,二位弟妹也应该学着孝敬公婆了,媳妇随夫君伺候几年,之后待得夫君高升回京,必还是要回来侍奉公婆的!”

    江氏蛮横道,

    “我就要你呆在京师侍奉!”

    韩绣仍是面上神色不变,

    “即是婆母有命,做媳妇的自然不能不从……”

    说罢却是冲着江氏一伸手,

    “即是如此,便请您老人家给媳妇钥匙吧!”

    “甚么钥匙?”

    “自然是家里存银的钥匙,前头婆母说是要清点存银便将钥匙收了回去,之后一年多一直都是媳妇这处的银子支撑着家用,如今媳妇这手里也没银子了,还请婆母把钥匙给媳妇吧!”

    江氏闻言恼道,

    “钥匙没有!你不是还有卖了田地的银子么?”

    韩绣笑道,

    “前头媳妇娘家妹妹有一桩好生意,让媳妇入股,媳妇与大爷一商量便全数投了进去……”

    江氏听了气得一翻白眼,

    “你们做甚么生意,要全数投进去?”

    那可是好几百两银子啊?

    韩绣摇头,

    “媳妇也不知是甚么生意,左右大爷在外头任上自有朝廷管吃穿,媳妇母女在家里,自然由父母管着的,平日里也有月银,用不着大笔的银子,所以……便全数投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 胖儿子

    江氏大怒道,

    “你连做甚么生意都不知道便投进去,还不快快找你妹妹要回来!”

    韩绣笑道,

    “媳妇自家的姐妹自然是信任的,不过婆母的话媳妇也是要听的,媳妇这就去找我那妹妹要回来……”

    说罢眼珠子一转道,

    “不过……我们家三妹妹是个心眼儿小的,又最受父亲宠,若是我托了她,现下又去要回来,不是摆明了不信她,父亲知晓了只怕也会不高兴的……届时,若是因这事儿寻了公爹,您可要帮着媳妇说话啊!”

    江氏前头才被徐兴骂过一顿,闻言脸上表情一窒,呆了半晌才讪讪道,

    “罢了!你那三妹妹是个会赚银子的,让她帮帮你们也好!”

    韩绣点头,

    “即是如此,还请婆母给媳妇钥匙吧!”

    江氏听了心中暗盘算一番,觉着即是从老大那处弄不到银子,将老大一家子全数送走,这每月里还要省些月银,想了想便道,

    “老大在外头为官辛苦,身边不能没人,你跟过去吧!”

    “那……这中馈?”

    “你两个弟妹刚入门不久,诸事不知,还是由我亲自主持家务吧!”

    “是!”

    韩绣这厢很是利落的将江氏给摆脱了,却是笑眯眯接收了江氏送来的两个丫头,转脸对二人笑得很是和蔼,

    “应州生活甚是清苦,你们跟着去最好了,你们二人的针线活不错,届时做些绣品贴补家用也是不错的!”

    两个丫头被韩绣笑得心里发虚,待回到住处却是暗暗商议道,

    “我们在京城时有老夫人撑腰,大夫人自然不能把我们如何,可若是去应州那偏僻地方,要打要骂,要杀要卖不都是大夫人一句话?”

    两个丫头想着想着便害怕起来,

    “夫人平日里便恨我们同大爷亲近,若是我们跟着她去了应州那偏僻地方,她对我们发了狠心……”

    想到届时会落入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下场之中,二人都是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寒颤,互视一眼却是心里都有了计较。

    如此这般,待到吏部的调令下来,徐志茂夫妻预备妥当,要起程上路时,那两个丫头齐齐生了病,且病势沉重竟是卧病不起。

    江氏甚是恼怒,只身边得力的丫头不多,去了这两个旁的人也没那姿色同韩绣争宠,送了也是白送,又徐志茂趁机言明应州那边衙门里有下人伺候,并不用家里多派了人,于是只带了自己的一个小厮与韩绣身边的丫头便上路了。

    此时已经至五月了,这一回徐、韩两家人在城外十里为他们送行,王氏看着大女儿与女婿还有小外孙女坐的马车,一路绝尘而去,前头强忍的泪水终是掉了下来,掏出手帕捂着眼,

    “志茂那孩子……选甚么地方不好,偏偏要去北边,看今年的年景仍是不好,只怕鞑靼是又不会消停的了,这孩子们过去要是有个甚么好歹……”

    说着便哭了起来,一旁的苗氏也跟着掉眼泪,

    “夫人……放……放心,大姑……大姑爷是去做官的,若是有个甚么……下头还有护卫的官兵衙役呢,总不会让他们有事的!”

    王氏呜呜呜的哭道,

    “若是那些当兵的抵事儿,又怎么会让鞑靼攻进来,在我们的地界儿上四处烧杀抢掠!”

    韩世峰闻言劝道,

    “夫人,不必担心,守正前头已是派人同应州的锦衣卫通过信儿了了,但有情况危急必是会设法保护他们的……”

    说着看着远去的马车,叹了一口气,

    “孩子们都大了自有他们的志向,我们做父母没有阻拦的道理,唉……我们还是回去吧!”

    韩绮这厢扶着王氏上了马车,转过头来见父亲正与徐兴拱手作别,那江氏也由自家两个儿媳扶着上了马车,转脸见着韩绮却是鼻子里哼了一声,迳自上了马车。

    一旁的卫武见状凑过来悄声问妻子,

    “这老婆子是在对你甩脸子么?”

    韩绮微微一笑道,

    “她知晓大姐夫妻的银子全在我这里,她落不到半点好处,见着我自然没有好脸色了……”

    说着便又笑了起来,

    “她现下还有心思恼我,再待上一阵子,她便自顾不暇,没空恼我了!”

    韩绮说的无错,前头韩绣在京里时,家里的开支多半都是大房在支出,又老二与老三在大哥处伸手拿惯了银子,使银子也大手大脚惯了。

    这徐志茂一走他们的银子无处着落了,便去问江氏要,江氏本就因着买大儿子田地的事,手里的现银去了个干干净净,又日常的家用还要支出,正自捉襟见肘之间,偏两个儿子还要银子,立时恼怒起来,将二人叫来骂了一顿。

    两个儿子回去,却是又被媳妇埋怨,老二还好些,老三是个脾气暴躁的,被媳妇说的心头火起,抬手便是一巴掌,那老三媳妇也是个娇养的,如何肯受这一巴掌,当下便披头散发的一路哭闹着去寻徐兴夫妻。

    这一厢闹腾立时将一个家都惊动了,徐兴得知原委,打了三儿子一顿,又狠狠训斥了江氏一番,之后那老三媳妇家里得知女儿才新婚不久,这就挨了巴掌,哪里肯依,这厢闹上了门来,徐兴夫妇狼狈应付,却是闹得不可开交。

    这韩徐两家本是姻亲,京师的官吏圈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王氏出门转一圈便听到了消息,回来便对回娘家的三女儿说起此事,叹道,

    “所以说呀……这银子是个好东西,但凡手里多些银子,这家里便要少许多烦心事儿!”

    韩绮听了却是笑着摇头道,

    “母亲这话,女儿可是不敢苟同,这再是有银子,也要有人肯拿出来,若是个个都自私自利,便是有金山银山,都不肯往外拿,这该闹的还是要闹,且只怕还要闹得更凶些的!”

    一旁的韩缦听了也是点头道,

    “三姐姐说的对,他们家哪里是缺银子,他们家分明是缺个出银子的冤大头,以前是大姐姐同大姐夫支撑着家里,如今他们一走,那徐家便闹起来了,就是因着个个都光想占便宜,不想吃亏,银子再多又有甚么用!”

    王氏听了点头微笑道,

    “说的好,我们家老三是一向通透的,如今小五也跟着懂事了不少,看来还是读书好啊,读书能明理,读书能知礼啊!”

    韩缦闻言吐了吐舌头,

    “母亲啊,您可饶了女儿吧!天天在书院里捧书本,回到家里我连一个书字都不想听到,您可别同女儿讲书了!”

    众人听了都是掩嘴儿轻笑。

    说话间,时光流转韩绣夫妻走了之后,便入了六月,今年的年景果然如王氏所言是一点儿都不好,去年已是大旱,今年开春之后下过几场小雨,却只是稀稀拉拉,根本无法润泽土地,入了夏之后更是滴雨未下,那些原本返了乡的流民,因着春季里无雨,土地根本无法耕种,有不少地方的百姓,刚入夏便又在四处游荡了!

    京师之中前头还有未走的流民,之后又有不少新进的流民,这街面之上却是比往年更加混乱了,作奸犯科,小偷小摸,闯宅入院的事儿是时有发生,五城兵马司的人是每日里疲于奔命,锦衣卫的人也是日日在城中巡逻。

    卫武如今升了职,倒是比前头更加忙碌,每日早早的出门,又晚晚的归家,待到月上树梢时他回到家中,自家那胖儿子早已是躺在床上,举着两只小手呼呼大睡了。

    卫武进了屋就奔着床上去,先是在妻子睡得红扑扑的小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又去亲儿子粉嫩嫩,肉嘟嘟的小脸,海生被他老子粗硬的胡子扎着,只是动了动红红的小嘴儿,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歪了歪头又沉沉睡了过去。

    卫武一屁股坐在床边的脚榻之上,低头看着儿子,

    “我怎觉着这小子长得有些太胖了?”

    说着掀开儿子盖在身上的小被子细看,却是看到一个圆滚滚的小肚皮起起伏伏的,又白又嫩跟一个巨大的馒头一般,让他忍不住把脸伏上去又亲了一口,

    “啾……”

    韩绮笑道,

    “我也觉着他长得是太胖了些,可婆母说小孩儿就是要白白胖胖的……”

    卫武看着儿子那圆滚滚的小腿儿,都快赶上自己的臂膀粗了,不由有些操心道,

    “这……也太胖了些吧!”

    韩绮也点头,

    “我也觉着呀!”

    前头韩绮也曾问过吴氏,吴氏却是道,

    “这小孩子能吃能动是好事,胖些怕甚么!”

    他们二人都是头回做爹娘,也不知这小孩子太胖了是不是不好,卫武想了想问,

    “绮姐儿瞧着海生比旁的孩子如何?”

    韩绮想了想道,

    “是胖了不少,不过个子也比旁人高些……”

    卫武想了想点头,

    “那就无妨,待得他满了三岁,我便请了师父教功夫!”

    “三岁?”

    韩绮有些吃惊,

    “是不是早了些?”

    卫武应道,

    “我听师父说了,这内家功夫越早练越好,倒不用先练拳脚,先要学会呼吸吐纳,练得就是一口气,待再大些才是练拳脚的!”

第四百七十二章 防疫情

    卫武自觉年纪大了没有练成内家功夫,很是以为遗憾,如今轮到儿子了,自然是要从小延请名师好报悉心教导才是!

    韩绮闻言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道,

    “想来待再大些,海生练了功夫便会瘦下去吧!”

    卫武点头,

    “应当是吧!”

    只夫妻二人却是料错了,自家儿子练了功夫,那饭量是越发的见涨,在十三岁之前一直都是一个白白胖胖,成日里笑呵呵的憨厚小胖子,每日里端着一张老实巴交的脸骗了多少人,只待到十四岁身子抽条,猛然窜高了一大截时,才变做了一个结实高大,英俊魁梧的英俊男儿的。

    此时间他们自然也无法预料儿子如何生长,只由着老娘吴氏溺爱孙儿,想吃便吃,想吃甚么便有甚么,却是从来舍不得亏待了!

    卫武这厢忙得四脚朝天,那头宫里皇帝陛下还要派人来召见,卫武急匆匆进宫去冲着朱厚照大吐苦水道,

    “陛下,臣这阵子忙翻了天,您有事快些讲,待会儿臣还要出城去巡视流民营地呢!”

    这些各处来的流民聚集在一起,便没有一日不闹事的,前头抓了不少打架斗殴,挑头闹事的,那顺天府的大牢里已是人满为患,还有人故意闹事就为了进大牢里吃免费牢饭的。

    顺天府那头已是无力再关押更多的人犯,便求助于锦衣卫,锦衣卫出马倒是立竿见影,那五城兵马司也好,顺天府的大牢也好,进去还能混口饭吃,左右都是些地痞无赖,几进几出的惯犯,在大牢倒是比在自己家里还舒服。

    可若是听说要被抓去北镇抚司,他们一个个便缩着脑袋装鹌鹑,立刻老实了!

    锦衣卫毕竟是凶名在外,人进了诏狱里,不给生生刮下一层皮来,已是谢天谢地了,还想吃免费的牢饭,那是做梦!

    朱厚照闻言笑道,

    “朕寻你正是为了此事……”

    说着反手一指自己的脸道,

    “给朕易个容,朕要到城外巡视……”

    朱厚照向来不信自己那一帮子只会歌功颂德的朝臣们,从来都是要眼见为实的,如今知晓天灾连连,百姓流离失所,京师附近也聚集了大量的流民,当然是想去瞧个究竟的!

    卫武这厢再为他乔装改扮,脸上粘了胡子,又将肩头垫高,扮做了自己的一名随身护卫,身着飞鱼服,腰挎上绣春刀,将那外黑里红的披风往肩头一披,朱厚照看着铜镜里英气勃勃的男子,喜得扭身四顾,左右察看,

    “这身儿好,很是威风!”

    这厢大摇大摆的跟在卫武的身后,出了紫禁城,一路打马招摇过市,到得城门楼之上往下一看,只见得目力所及之处,全是一处高低不一,颜色斑驳的窝栅,有绿有黄杂乱无章,其中又夹杂些灰色,却是流民在朝廷为他们预留的地界上,用四处寻来的树叶茅草等物混了黄泥搭的窝棚,绿色的自然是新取的树叶铺的,又有那黄的便是晾晒干的,灰色的却是上头已铺满灰尘,显是“主人家”并未及时铺盖新的“屋顶”所至。

    朱厚照见得眼前这一派情景,原本还带着些许笑意的神情便沉郁了下来,卫武见状叹了一口气道,

    “陛下,这处已是好的了,再往后头来的流民却是连这样的窝棚都没有,只能幕天席地就这么就地而卧了!”

    幸得此时已是六月,倒不至冷冻死人,可眼看着头顶的日头一天毒过一天,这样的天气没人在外头呆得住,便有不少流民往城里寻吃食,又找地方栖身,他们常常选在街角、巷道、台阶、屋檐之下犄角旮旯藏身,如此一来京师的百姓却是饱受惊吓,便是呆在家中,想着自己家房前屋后都有人徘徊,又出门都要一不小心踩到人肚子上,如何不会引发种种纠纷事端,以至恶性的事件发生?

    若不是锦衣卫助着五城兵马司全城巡逻,只靠着他们那些衙役,是万万镇不住场面的!

    “走,下去瞧瞧!”

    朱厚照阴着脸下了城楼,打马往那营地而去,他这厢心里发急,马便行的急了些,待得离着营地还一里路时,却是一阵风吹来,一股莫名的恶臭味儿猛的扑到脸上,熏得皇帝陛下一个猝不及防,身子一歪,差点儿从马上摔下来,

    “陛下!”

    幸得他身边的卫武手疾眼快,一伸手抓住了朱厚照的肩头,将他拉了回来,

    “陛下,无事吧?”

    朱厚照晃了晃身子,在马上坐正了,摆了摆手道,

    “无事!这……这是甚么味儿?”

    卫武苦笑道,

    “这处营地有近五万人,这么多人住在这里又吃又拉又每日有死人,这味儿自然是不好闻的!”

    朱厚照闻眉头一皱,

    “还有死人?”

    卫武点头,

    “这些流民来自各地,一路风餐露宿,忍饥挨饿,身子早已虚弱,到了这处或因水土,或是本就带了病,又这么多人聚在一处,一个病了便能染上好几个,前头天气寒冷倒也罢了,如今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臣怕这营中若是形成疫症,届时……”

    届时这京师之中的百姓怕是都要受到波及,那可就真要出大事儿了!

    朱厚照闻言脸色是彻底的凝重起来了,

    “先去看看!”

    众人这厢打马进了营地,到了营地里头异味更加浓厚,各种蚊虫此时间已是满天飞舞,见着人便扑面而来,几欲遮挡眼线。

    因着有应天府衙门与锦衣卫出马,这营地外头瞧着凌乱,里头的窝棚搭的倒是勉强整齐,这营中的流民都有朝廷派出的官员,设立了粥棚,每日里都会定时施粥。

    只吃过之后,总要拉撒,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在营地两边挖出了两丈长,一人深的沟渠,让流民都将排泄之物倒入其中,待得盈满之后便填土加以掩埋。

    他们闻到的恶臭之味便是由那两旁的沟渠之中发出来的,朱厚照长这般大何曾见过这等脏污之处,当下捂着口鼻干呕不已,卫武便劝道,

    “陛下,今儿不如便到此处吧,里头同外头也是差不多的,无甚可看了!”

    朱厚照摆了摆手,

    “再进去瞧瞧吧!”

    却是坚持要进,卫武无法只得领了他往里走。

    到了里头越发的恶臭难闻,各种味儿混在一处,便是卫武都要受不了,扯了衣角来遮掩口鼻,一行人进入其中,有那相熟的官员过来同卫武见礼,

    “镇抚使大人!”

    卫武点头问道,

    “今日可有死人?”

    那官员眉头紧皱,

    “大人,下官瞧着这事儿有些不妥当了,昨日死了三个,今日又死了五个,下官怕……这是疫病前兆……”

    卫武听得眉头一挑,

    “那……尸体你们如何处置了?”

    “已是抬到外头,寻了一处荒山,挖抗深埋……”

    卫武回头看了一眼扮作侍卫的皇帝道,

    “这营中只怕已是疫症隐现,要早做预防才是!”

    朱厚照点了点头,

    “大人说的是!”

    这厢在营中巡视一番下来,众人出营之后,低头闻了闻身上,都觉身上也是臭不可闻,一脸厌弃的回了城,卫武先是将皇帝陛下送回了宫中,自己再转回了北镇抚司,没有多久皇帝便下旨派了太医院的人,巡查各处流民营地,将那些患病的流民全数带离,另辟了营地居住。

    之后又在营地里挖坑支锅,架起灶台来熬煮解疫的药物,却是事先以预防为主,每人都分到了一大碗黑浓的汤药,再命人四处焚烧艾草,散雄黄等驱虫之物,以灭虫蚊。

    卫武回到家中将流民营中的事儿一讲,韩绮也是眉头紧皱道,

    “若是出现了疫症,这可真是大事了!”

    当下先叮嘱家中人少在外头走动,又去药铺里买了药先做预防,第二日一早去书院见了山长,将此事一讲,关长风也是颇为重视,抚着颌下长须叹道,

    “想当年先帝爷刚继位时,京师之中也曾因着流民泛滥引发了一场疫情,那时节京师死人无数,家家都是白幡高扬,哭声震天,那样的情景便是老夫多年后回忆起来,亦是心有余悸……今次幸得陛下早能预见,及时做了安排……”

    说着抚须欣慰道,

    “陛下虽年纪轻轻,但这两年历练下来已是越发有明君之像了!”

    这可是咱们承圣书院的学生,光凭着这一点便足以宁得书院位列大庆四大书院之首,青史留名了!

    书院当日便派人出外采买药物,由灶房里熬煮之后分发给了书院中的学生,如此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一时引得京师防疫的药品价格暴涨,各级官府倒是早做了准备,严查那囤积居奇,趁机哄抬物价的奸商,倒是令得京师之中并没有因疫情乱起来。

    如此这般,因为朝廷早有防备,竟是将这场疫情化于未始之时,之后的整个夏季,京师百姓都在小心翼翼当中度过,幸得到了八月老天爷似想明白了一般,那暴雨是一场接着一场的下了起来,江河之中顿时水位高涨,那各处的田地也是能灌得池满坑满,得以滋养,总算是缓解了旱情。

第四百七十三章 学说话

    见得旱情缓解,流民们也打算着返乡,趁着夏日未尽,回到家经乡抢种一些作物,总还是能收一些的,于是便由朝廷的官员们,分散引导着他们离开京师,各自领了一些口粮,拖家带口的离开了。

    待到了九月,流民尽数散尽,卫武才好不易从繁忙的公事之中抽身出来,再见着好些日子未见的儿子时,不由大吃了一惊,

    “这小子怎得又长了这么多?”

    卫武一只手抱着儿子竟觉十分坠手,稍稍有些吃力的将儿子举了起来,他伸手捏了捏儿子那胖嘟嘟的小脸,

    “怎么这么多肉?”

    小海生的小脸上被他爹没轻没重的捏出来一个红印,却是半分不恼,笑嘻嘻叫了一声,

    “爹!”

    卫武立时眉开眼笑,

    “这小子总算是会叫爹了!”

    韩绮也笑道,

    “他说话是迟了些,不过一说起话来便停不住了!”

    小海生已是近两岁了,却是一直不肯说话,卫武前头也是暗自担心,问韩绮道,

    “这小子不会是个哑巴吧?”

    韩绮闻言白了他一眼道,

    “若是哑巴怎得会咿咿呀呀的,这嗓子是没毛病的,我瞧着海生不是不会说,是不想说罢了!”

    这儿子是从她肚子里蹦出来的,韩绮自然最是清楚,自家这胖儿子是个懒孩子,能用眼神儿做的事,决不会用嘴,能用嘴做的决不会动用,即便是动嘴了,能用了一个字儿的,他决不会蹦出两个字儿来。

    这小子不是不说,而是不想说,不肯说!

    韩绮发觉儿子这毛病之后,便叫了海生身边伺候的两个丫头素月和素遥,又两个陪玩的小厮长安和长平过来吩咐道,

    “你们四个不许惯着大少爷,但凡他要吃甚么,喝甚么,玩甚么,他要自己开口,若是不说便不许给他……谁要是能哄得大少爷说话,一个字儿本夫人赏一个铜板儿!”

    四人听命,果然开始聋作哑,海生初时还不知,渴了便冲那桌上的茶壶看过去,再转头看了看一旁的素月,素月见状低着头只是不动,海生又拿大大的眼儿瞅素遥,素遥却是撇过头装作未见。

    “啊……”

    海生一抬手指向桌面上,二人这才转过脸来问,

    “大少爷要甚么?”

    “啊……”

    “大少爷要甚么?”

    “啊……”

    “大少爷要喝水么?”

    “啊!”

    海生连连点头,若是放在平时两个丫头早过去倒水,忙不迭的伺候了,只这回两个都是瞪大了眼,脚下纹丝不动,

    “啊!”

    海生有些恼了,与两个丫头大眼瞪小眼,见二人半晌不动,终是气馁道,

    “喝……水……”

    两个小丫头这才眉开眼笑的过去倒水,事后喜滋滋过来领赏钱,

    “夫人,大少爷今儿说了两个字……”

    “嗯!好……很好!”

    韩绮笑眯眯赏了二人两个铜板儿,二人欢欢喜喜的走了,这厢那两个陪玩儿的小厮,见夫人果然说话算话,立时来了精神,却是每日里领着大少爷在宅子里疯跑,想着法子的逗他说话。

    要摘后院桃树上的果子了,便问海生道,

    “大少爷想要大桃子么?若是想要便告诉小的……”

    “啊……”

    海生指了那树子啊了一声,两个小厮只是嘻嘻笑,

    “大少爷要甚么,我们不知道啊,您要甚么倒是说啊?”

    “啊……”

    “大少爷说甚么?”

    “啊……”

    “大少爷不想要啊,那……算了,我们还是去别处玩儿吧!”

    “桃……桃子!”

    两个小厮听了哈哈笑,麻溜儿的爬上树去,摘了两个大桃子下来,又问海生,

    “大少爷要不要?”

    这回海生算是明白了,立时瞪着大眼儿,大声道,

    “要!”

    两个小厮笑眯眯给海生两个大桃子,却是相互挤眉弄眼的数着,

    “大少爷说了三个字儿!”

    “错啦,说了四个字儿……”

    这厢记在心里,一日里下来便去韩绮那处领赏,如此这般竟是哄得海生肯主动开口说话了,卫武听了缘由便笑道,

    “果然还是绮姐儿有法子!”

    因着卫武前头公事繁忙,如今好不易得了空闲,便索性在家里歇息几日,韩绮便将海生交给了他,自己入宫求见皇后娘娘去了。

    韩绮有夏后赐下的牌子,却是无论何时入宫夏后必都是要召见的,夏后如今已是怀孕九个月,眼看着临盆的日子已是近了,见着韩绮不由抱怨道,

    “我在宫里日日养胎,被关的都要发疯了,也不见你来看看我!”

    韩绮歉然道,

    “前头京里流民多,各处都乱糟糟的,卫武又时常不在家中,我婆母她老人家胆子小,不肯放我出来乱走,拘了我在家里陪她,直到这几日卫武得了空闲,才得空来觐见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说罢便要跪下行礼,夏后身子沉不能动,便忙叫青砚去扶韩绮,

    “我不过就是随口说说,怎得你还当真了!”

    夏后心里也是明白,韩绮不进宫,那是因着外头闹着疫情,京师之中人心惶惶,自己怀着身孕,她也不敢贸然进宫,若是当真有个好歹,那可就真是无妄之灾了!

    当下叹了一口气道,

    “我是知道你有难处的!”

    韩绮笑道,

    “多谢娘娘体谅!”

    夏后便拉了她到自己身边坐下,伸手一指肚子道,

    “太医摸过脉了,这肚子里的八成又是一个儿子!”

    韩绮闻言喜道,

    “如此真要恭喜娘娘了!”

    夏后叹气道,

    “人人都说我再生一个儿子好,可我却想要个女儿!”

    前头安康伯夫人进宫,听说这怀的又是一个儿子,那是喜不自禁,拉着夏后手连道,

    “若又是一位皇子,那我们家小妹这后位,可是谁也夺不去了!”

    韩绮听了便笑问道,

    “那陛下可是喜欢儿子?”

    夏后愁眉苦脸道,

    “他说了,这皇家就是生儿子好,儿子是多多益善,先生几个儿子,之后再生几个女儿!”

    说着白眼一翻道,

    “这是把我当母猪呀!”

    韩绮便掩嘴儿笑她道,

    “这天底下可没有娘娘这般尊贵的母猪!”

    夏后被她气笑了,嗔道,

    “你就拿我取笑吧,我就看你以后还生不生?”

    韩绮笑着摇头道,

    “我早同卫武说好了,再生一个便不生了!”

    夏后闻言很是羡慕道,

    “我若是当初不嫁陛下该多好,寻一个平常男人做丈夫,说不得便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韩绮摇头道,

    “那……可是说不准!”

    这世上的男子大多还是喜欢多子多福的,只自家那夫君有些与众不同,因着自小就是靠着自己一个单枪匹马在街面上闯出来的局面,便曾对韩绮说过,

    “甚么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那些家里兄弟多的,为争家产,争父母宠爱,明争暗地斗的我见的多了,真正是一家和睦的却是十个里头见不着一个,还是少生些为好!”

    韩绮闻言好奇道,

    “武哥便不怕海生以后没出息,败了家业么?”

    卫武闻言嗤之以鼻,

    “说儿子不争气的,那多半都是娘老子没教好,狠不下心,若是肯狠下心,将家里的小崽子往街面上一扔,让他饿上三天,再被人打上几顿,便甚么娇气的毛病都治好了!”

    顿了顿又道,

    “人都说五根手指伸出来不能一样长短,做父母的难免偏心,依我看来……即是偏心又何必多生儿子,辛苦一场到头来,还落得儿女埋怨,倒不如只生一个好好养着,才是正理!”

    韩绮笑道,

    “那怎得武哥前头还同我说要再生一个!”

    “我那是想要生一个似绮姐儿的女儿,必定又听话又可爱……以后分一半家产给她做嫁妆!”

    卫武毫不犹豫应道,惹得韩绮嗔道,

    “你怎知一定是女儿?”

    卫武便笑道,

    “管他是儿是女,先生了再说,若是个儿子便抱出去送人,生了女儿便留下……”

    他这一句话讨了韩绮一个巴掌!

    这自然是夫妻之间的玩笑话,不过只生两个倒是二人有致一同的。

    韩绮对夏后笑道,

    “总之不管是儿是女,再生一个之后,我是不会再生了!”

    夏后叹气道,

    “我是没法子了,现下就盼着肚子这个快出来,我也免得再受罪了!”

    二人这厢闺蜜闲话,又一会儿太子朱载垚过来见着韩绮便眼前一亮,上来抱了她大腿道,

    “娘!”

    韩绮忙下来给他行礼,

    “太子殿下!”

    夏后笑眯眯道,

    “不用拘泥规矩,我这宫里都是我自己的人,谁也不敢在外头乱嚼舌头根子!”

    韩绮却还是规规矩矩行了礼,

    “太子殿下乃是储君,国之根本,礼仪之典范,万万不可随性而为,切切不能因着臣妇一人坏了章法!”

    夏后便嗔道,

    “你便是这般,样样都好,就是在书院里呆久了,学着那些老古板不好!”

    这厢叫了太子扶韩绮起身,朱载垚亲热的坐进韩绮怀里,

    “海生为甚么不来?”

    韩绮笑道,

    “他在家里陪着他父亲呢!”

    转头又对夏后道,

    “卫武近半月都在衙门里呆着,昨日才能回家,见着儿子亲热的很……”

第四百七十四章 童子尿

    韩绮又笑着说起海生长得比其他的孩子都白胖,

    “……同样是两岁的孩子,那孩子都快赶上人家两个那么重了!”

    夏后听了便笑道,

    “孩子胖些好,我们家垚儿便是光吃不长,我正忧心着呢!”

    太子殿下与海生却又截然相反,每日里的三餐倒也是正常进食,只光吃不长肉,这个头也不见往上窜,倒是让夏小妹有些发愁了!

    韩绮便笑着宽慰她道,

    “这孩子各有不同,有些男孩儿生得缓些,待到十一二岁时个头便会猛窜的,似我们家四郎小时也是又小又瘦,之后跟着王老将军在军营里历练了一阵子,如今长得是又高又壮,比臣妾父亲都要高了!”

    心中却是暗道,

    “太子殿下的身形多半肖似陛下……身形削瘦。”

    两个成了亲做了娘的妇人凑到一处,这话题除了孩子,只有说丈夫了,夏后便说起今年的选秀来,

    “按理说三年便要选一回的,不过前头陛下早说了今年天灾,百姓生活艰难,皇家亦应当与民休养,不可大动干戈,劳民伤财,颁下圣旨去,说是免了今年的选秀!”

    韩绮点头道,

    “陛下真乃仁君也!”

    夏后却是一撇嘴道,

    “他做甚么都有人称颂,有那心里不满的倒是将我给恨上了!”

    原来前头陛下还未颁下圣旨时,这有心想送女儿进宫争宠的,早已是在蠢蠢欲动了!

    以前陛下新登基,又自做太子时便有个顽劣的名声,倒有那些原本对太子并不看好的世家高阀,并不愿将女儿送入宫中。

    可自陛下登基之后种种表现,倒是越发的有明君之像,又如今皇后娘娘身怀六甲,不能侍奉君王,那早前进宫的四妃又不得皇帝宠爱,便有人自觉自家女儿生得国色天香,容貌出众,便打起了送女儿入宫争宠的主意。

    前头夏后还在孕期便有人走了张太后的路子,想要送家里的女儿入宫,又四妃那处眼看着青春将要逝去,却是一直不蒙君王雨露,便各自打起了小算盘。

    夏后冷笑道,

    “前头康妃请了她娘家庶出的妹子进宫来说话,却是在御花园巧遇了陛下……又召妃母亲,前头也带了她娘家的外甥女进宫……”

    说着鼻子嗤了一声道,

    “这姑侄同侍一夫,他们也想得出来!”

    韩绮淡淡道,

    “这样的事儿与皇家也是常见倒是不稀奇的……”

    夏后冷冷道,

    “她们不要脸,陛下还要脸呢,我可是不会让这些女人进宫的……”

    韩绮应道,

    “如今陛下即是颁下圣旨,今年必是不会选秀了,娘娘倒是可以放心了!”

    夏后叹了一口气道,

    “今年不选,还有三年之后,三年又三年也不知何时是个头,还是平民百姓家中好!”

    韩绮闻言应道,

    “如今这世道,大抵都是如此,即便是平民百姓家中,但凡有些家底的人家,男子亦是要纳妾的,依我看来皇家也有皇家的好处……”

    见夏后向自己看来便又道,

    “皇家重嫡长,娘娘的身份地位不可动摇,即便是陛下纳再多的嫔妃,仍是嫡庶有别不容更改,娘娘膝下的皇子越发,你们母子们的地位便越加牢固,只要娘娘不犯大错,便无人可越过您了!”

    在平民百姓之家,丈夫宠妾灭妻,妻子可去衙门状告丈夫,却是因着以妻告夫,要先受三十杖,只这一条便会令不少内宅没见过世面的妇人望而生畏了!

    皇家虽是至高无上,但帝王即便偏爱某位嫔妃,却是未必有那胆量挑战宗族礼法,届时不用旁人,便是百官都会群起而攻之,以维护世代传承的嫡长制。

    便如太宗亦是如此,起靖难夺了侄儿的帝位,便失在一个名份之上,引来天下多少卫道人士的唾骂,虽说在位时极力想抹去自己夺了侄儿帝位的事实,可到后头太宗一死,儿子仁宗立时便恢复了惠帝的名份,可见天下人心自有一秤称,便是英明神武如太宗皇帝亦是不能更改半分的!

    夏后闻言长叹了一口气,

    “依着绮姐儿的意思,我还是多生儿子好?”

    韩绮笑道,

    “正是!谁让娘娘嫁入了皇家呢,生儿子才是最稳妥的法子!一口气生他十个八个儿子,你看看还有谁争得过你!”

    夏后被气笑了,

    “你也把我当母猪了!”

    韩绮在皇宫之中陪着皇后娘娘说了大半日的话,又好生安慰了吵着闹着要跟着出宫的太子殿下,郑重许诺下次一定带海生进宫之后,才得以被太子殿下放行归家。

    回到家中,刚一进门,便见着光着小身子,只穿着小裤衩的儿子,从里头跑了出来,见着韩绮立时扑了上来,抱着亲娘的脖子不撒手,

    “娘!”

    韩绮抱着儿子亲了亲,却见得一脸是水的卫武从里头出来,海生转头看见亲爹,便在亲娘的怀里拿胖手一指,

    “娘,爹坏!”

    韩绮闻言便笑,

    “爹怎么坏了?”

    海生扭着自己胖胖的小腰,一指屁股,

    “爹打海生!”

    韩绮转头瞧向一脸郁闷的丈夫,卫武却是恼道,

    “你也不问问这小子做了甚么!”

    韩绮转头又问儿子,

    “海生做了甚么,惹得爹爹动手打你?”

    海生眨着大眼儿想了想道,

    “尿尿!”

    “尿尿?怎么尿尿也要被爹爹打么?”

    海生小鼻子里哼一声,两个胖拳头紧紧握在胸前,

    “爹坏!”

    卫武闻言气得头顶生烟,

    “臭小子,小小年纪倒会恶人先告状了,你尿尿便尿尿,为何往爹爹脸上撒?”

    原来卫武今儿难得陪儿子一日,倒是尽职尽责陪玩儿陪吃,之后便打算着陪儿子睡个午觉,这厢父子两脱得只剩个裤衩子,先是躺在床上玩儿,待得玩着玩着,海生倒自发往枕上一倒,卫武一见喜道,

    “这小子可算是要睡了!”

    却不料儿子这厢竟是仰面朝天,两个胖脚丫子一抬,轻而易举掰到了脑袋上头,开始自己啃起自己的脚丫子来了,卫武便在一旁耐心的等着儿子啃着脚丫子睡着,可一直等到他自家眼皮子都打架了,儿子仍是兴致昂然的啃着,小嘴里还哼哼唧唧自己唱着小曲。

    卫武笑呵呵看着儿子啃,听着儿子的小曲,却是没把儿子哄睡,倒让儿子给哄得双眼一闭,身子一瘫先睡了过去。

    他也不知睡了多久,就觉着脸上一阵温热,有甚么东西淋在了脸上,睁眼儿一看,见自家那胖儿子正笑眯眯的冲着他脸上撒尿,卫武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按着儿子便在小肥屁股上给了两巴掌,海生也不哭也不恼,转身就扭着小屁股爬下了床,光着小脚丫往外头跑去,卫武忙跟着追了出来,却是正正遇上韩绮进院子。

    韩绮闻言一面忍不住的好笑,一面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

    “武哥,要不……你先去洗洗吧!”

    卫武气哼哼瞪了儿子一眼,

    “臭小子给老子等着!”

    这厢一脸嫌弃的进去洗漱了,韩绮这才笑着问儿子,

    “海生为甚么尿在爹爹脸上?”

    胖儿子笑呵呵道,

    “爹睡了……海生没有睡!”

    原来这小子竟是嫌他老子自己先睡了,没管自己,这才使坏尿了卫武一脸!

    韩绮笑着轻拍他肉肉的小屁股,

    “坏小子,可不许这样欺负爹爹了!”

    海生仍是笑得一派天真,

    “下回爹爹不睡……”

    言下之意,若是卫武还睡,只怕还要遭这童子尿灌顶之苦!

    韩绮笑着捏了捏儿子的小胖脸,

    “小坏蛋!”

    下回可不能再让卫武跟儿子一起睡了,还是交给小丫头们吧!

    卫武这厢从头洗过一遍,又将身上衣裳一换,正要出来接着再教训儿子一顿,却听得外头下人来报,

    “老爷,衙门里来人了!”

    卫武闻言暗恼,

    “这才在家里呆了一日,怎得便派人来叫了!”

    只他如今乃是卖给皇帝家了,有公事是不能不应的,当下便应道,

    “知道了!让来人等下……”

    转头却是去寻着自己的胖儿子,在他小屁股上重重咬了一口,咬得儿子呆愣愣看着他,半晌作声不得,这才满意的大摇大摆出来见人,

    “镇抚使大人,大同有军情来报,说是鞑靼小王子又领兵来犯了,陛下派人宣大人进宫议事!”

    卫武闻言一凛,

    “走,进宫!”

    这厢带着人便进了宫。

    朱厚照见着卫武时神情阴郁,

    “去年仇钺带兵驻于大同,鞑靼小王子闻讯便避开大同去了延绥,之后在附近镇市烧杀抢掠一番后彻走,朕还只当他知难而退,却那知今年又来了!”

    卫武想了想应道,

    “陛下,今年北方大旱,鞑靼的日子必也是不好过的,今年再来犯只怕不会如去年一般好打发了!”

    朱厚照也是点头道,

    “朕也如是想……”

    想了想问卫武,

    “锦衣卫在鞑靼那里可有人?”

    卫武应道,

    “锦衣卫这些年也派了不少探子深入鞑靼,只鞑靼不同中原,乃是各部落分散于广阔的草原之中,消息传递困难,每逢鞑靼犯边我们的探子都不能及时传递消息!”

第四百七十五章 去边塞

    卫武想了想又对朱厚照道,

    “陛下……锦衣卫的密探在鞑靼能做的多也不过是刺探情报,收集信息……可若是鞑靼领兵来犯,终究还是要与我们在沙场上见真章!”

    说白了两军对垒各出奇谋,也要在势均力敌的情形下才成,而如今的大庆自土木堡之变后,整个大庆的精锐尽丧与敌手,却是再也无力与残元在草原上争雄,现下也是只能依托城池以防守为主,才使得鞑靼连年在我边境耀武扬威。

    如今的大庆军队,慢说是下头的小兵,便是领兵的武将,都一个个畏战怯敌只敢龟缩不出,不敢同鞑靼人正面交锋了。

    即便是锦衣卫的密探做的再好,鞑靼领兵来犯亦还是要手下见真章的。

    朱厚照闻言叹了一口气,

    “如今的情形,朕也是明白的……”

    想了想道,

    “不过知己知彼乃是兵家必备,如今朕是即不知彼更不知己……”

    顿了顿道,

    “朕想要秘密出京,到大同宣府一带见识见识,鞑靼人到底有多厉害,我大庆武事又到底是废弛到了甚么地步!”

    若是有机会,朱厚照是想九边都巡视一个遍的!

    卫武听了就是一惊,

    “陛下,要去前线那……这可是以身犯险啊!”

    朱厚照苦笑一声道,

    “如今大庆的形势,朕这做皇帝的还有的选么?”

    这朝堂之上要嘛是文过饰非,报喜不报愁之徒,要么便是那些不知前线军事,一味强硬的死硬派,前者宁肯每年给犯边的鞑靼花银子买平安,也不敢同鞑靼打上一仗,后者却是不顾大庆军事废弛,将不能战,兵不敢战的事实,一味嘴硬到底,嘴里喊打喊杀,全然不顾将士性命,边民死活。

    朱厚照应道,

    “朕自出生以来,便听得连年九边战事,鞑靼如何形如禽兽,如何烧杀抢掠,却是从未亲眼得见,这一回朕是想亲眼见一见!”

    卫武听了沉思良久道,

    “陛下,臣亦是从未到过九边,未亲眼见过鞑靼,陛下即是决意前往,臣愿追随陛下左右,牵马坠镫做个马前卒!”

    朱厚照闻言大喜,

    “我们这一回去,却是要悄悄的不惊动任何人,你可有法子?”

    卫武想了想点头道,

    “陛下有命,臣必当尽力而为!”

    君臣二人商议之后,卫武便出宫归家,这厢满腹心事的陪着吴氏用罢饭,又帮着韩绮哄着儿子睡下,却是还未等说话,妻子便悄声问他,

    “武哥可是要出远门?”

    卫武闻言一惊,

    “绮姐儿……怎得知晓?”

    韩绮微微一笑道,

    “前头衙门里有人来报,说是陛下召见,又说是鞑靼再度犯边……之后你回来虽谈笑无碍,却是目光沉郁,一看便是满腹的心事,想来这是又有差事了?”

    卫武听了伸手搂了妻子,亲了亲她白皙的额头,叹道,

    “我们家绮姐儿果然聪明,我甚么都不用说,你便已是明白了!”

    韩绮听了却是身子一僵,自他胸口上抬起头来,

    “武哥这是要去边镇么?”

    卫武又是一愣苦笑道,

    “这……你……你竟连这个都知晓了?”

    我分明一句话都没有说啊?

    韩绮应道,

    “即是鞑靼犯边,陛下又召见你,想来也应当是去边镇的……”

    以陛下的性子,若不是受身份所限,说不得便要做个马上的将军,上前线冲阵杀敌了!

    卫武嗯了一声应道,

    “确是如此,不过只有一样绮姐儿怕是没有猜到……”

    “甚么?”

    “这一回陛下也要去的……”

    韩绮听了果然眉头一皱,

    “陛下要亲自去边镇?”

    陛下果然不愧是陛下,果然不受礼法教条拘束,这是预备着连性命都不顾了?

    卫武点头道,

    “正是,依着陛下的意思是想九边都巡视个遍的,不过现下鞑靼兵犯大同,那多半……是要去大同的!”

    韩绮听了也苦笑起来,

    “陛下这性子,当真是不安于室的紧啊!”

    卫武也是无奈道,

    “陛下那性子我是一清二楚,这一回却是连劝也懒得劝了,只明日将此事报于指挥使大人,这一回陛下的安危便全由锦衣卫一力承担了!”

    这一回不同南下,也不同往江西那一回,这是去大同前线,看今年的光景,那鞑靼领兵来犯多半不会善了,战事激烈起来,一个保护不周,陛下有个好歹,那他们这些人都别想活了!

    想到这处卫武亦是深觉对不住妻儿,抱着妻子叹道,

    “入了锦衣卫这一行,往日里出外办公差,虽说同样也有凶险的时候,但我心里却从未害怕过,只这一回……这心里是无着无落,很是没底……”

    若是陛下有个闪失,又或是自己有个甚么,那这家里便只能靠着绮姐儿一人了!

    韩绮闻言垂眸沉思良久才应道,

    “武哥不必忧心,若说旁的也就罢了,可这鞑靼乃是大庆多少年的附骨之蛆,赶不走的恶狗,这是国仇亦是有家恨,又大庆开国以来除却前头两位皇帝能提刀上马与鞑靼一战,打得元蒙闻风丧胆,之后的皇帝无一不是苟且偷安,好几位甚至连京师都未迈出一步……若是代代君王都是如此,我们大庆只怕迟早要被异族给亡了!”

    当然那土木堡之变的英宗皇帝不提也罢!

    没本事还被人忽悠着给鞑靼送菜,结果不但送掉了自己的皇位,最可恨的是将大庆多少年积累的元气与精锐一朝丧尽,以至的后世直至今日,大庆的兵事都是一蹶不振!

    “……如今好不易今上励精图治,有意愿改变这一切,这乃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之幸事……”

    顿了顿韩绮一双杏眼儿直直瞧向卫武,

    “夫君此一去乃是为国为民,妾身只会与有荣焉,引以为傲,是决不会阻拦的……”

    咬了咬唇又对卫武道,

    “此一去自然是危险重重,难免有性命之虞,只若是夫君有甚么不测……”

    韩绮垂下眼眸,再抬眼时已是满脸的决然,

    “妾身便在家中侍奉婆母,养育海生,待得婆母百年,海生成人之后,再赶赴边塞前线杀敌为夫报敌!”

    便是身死沙场便当是为夫殉情了!

    卫武听得脸上动容抱着她叹道,

    “绮姐儿,我卫某人就是一个街头地痞小混子,心中除了荣华富贵,却没甚么国仇家恨,我会如此拼死拼活办差,旁的不为,就只是为给你们母子搏一个锦绣前程,保你一世的平安富贵,我死便死了,家里的一应房产地契都写着你的名字,你给我守一年孝,便自带着家产改嫁便是,决不要说甚么为我报敌之类的傻话!”

    这傻女人肩不能担,手不能提,慢说是杀敌了,只怕光那边塞的苦寒她都抵挡不了一日,去那里送死做甚么!

    韩绮闻言微微一笑,

    “武哥儿说甚么便是甚么吧!”

    知妻莫若夫,韩绮是个甚么性子,卫武如何不知,这外表柔顺内里刚强的女子,此时间自己好好的,自然一切都是顺着自己,可若是自己当真有甚么不测,绮姐儿说不得当真会依言而行的!

    也是这一世里的卫武不知前世里的韩绮,若是知晓她为妹子报仇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只练那抽刀捅刺的一招,便更不会怀疑韩绮会言出必行了!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养着深闺的弱女子,能怀揣仇恨忍辱负重,夜夜磨炼三年,最后只为那必杀的一击,其心性之坚韧可见一斑!

    卫武伸手拍了拍她单薄的后背,

    “放心,我必不会有事的!”

    心里记挂着你们母子,便是死我也要爬回京师再死的!

    他们这处温情脉脉,夫妻间生死契阔,与子成说,那头皇宫里却是一派吵闹,夏后听得丈夫想要偷偷去边塞,不由的变了脸色,

    “你……你……你……”

    这厢手指头指着朱厚照的鼻头,气得舌头都打结了,朱厚照见她一只手捧着肚子,气得大肚子上下颤动,却是吓得上前扶了她的腰,轻声安慰她道,

    “朕知晓你如今临盆在际,朕私自离宫实在不该,不过前方军情紧急,也不是朕能左右的!”

    夏后却是气得跺脚,一把拂开他的手怒道,

    “你……你这一回别想又甩开我往外头跑!”

    这厢伸手一把紧紧揪了朱厚照的袖子道,

    “你要走也成,带着我一块儿走!”

    朱厚照低头看了看她偌大的肚子,

    “你……你挺着这么大的肚子,怎么去?”

    “我不管,我就要去!”

    夏后却是不管不顾道,

    “我就要去!”

    夏后自小便是个野性子的丫头,小时在街面上玩儿时,同伙伴们玩那打仗的游戏,都是做的那横刀立马的女将军,抡起小拳头将那“鞑靼”人打得是落花流水。

    “我恨就恨生了个女儿身,若是男儿家早就投身军中,报效国家,杀鞑靼去了!”

    现下听说丈夫居然要去边塞,夏后听了不是惊惧害怕,而是兴奋急切,巴不得立时就跟着丈夫打马飞驰,一路狂奔而去!

第四百七十六章 训皇后

    朱厚照一脸的无奈,伸手一抹脸,劝道,

    “小妹,你……你这眼看着都要生了,怎么去边塞,难道还打算将孩子生在路上不成?”

    夏后闻言咬牙恨恨瞪他道,

    “还不都是你,若不是你害我成这样,现下我便能同你一起去了!”

    朱厚照讪笑道,

    “这……现下不是已经成这样了么?要不……你……先把孩子生了……以后我再带你去?”

    夏后恨恨不已,连连跺脚,

    “都怪你,都怪你!”

    说着说着,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肚子对朱厚照道,

    “我……我肚子疼……”

    朱厚照吓了一跳,

    “这是……这是怎么了?要生了?”

    夏后苦着脸点着头,

    “看来……这孩子也知晓自己碍事儿了,要早些出来了!”

    “太医!太医!”

    这厢急召太医进内殿,因着早前已经生过一个了,夏后这一回却是没有费多大的事儿,自午后发动始,待到了天黑掌灯时分,咱们大庆朝嫡出的二皇子便呱呱坠地了!

    朱厚照抱着自己哇哇大哭的二儿子,一面喜滋滋端详一面指了给大儿子看,

    “垚儿,瞧瞧……这是你弟弟!”

    朱载垚看了看自家那新鲜出炉的兄弟,伸出指头要去戳他的小脸,吓得皇帝忙收了手,

    “好垚儿,弟弟还小不能这样戳他的!”

    朱载垚闻言很是不满意的皱起了鼻头,

    “没有海生好!”

    海生那小脸生的白白胖胖,肉嘟嘟的,用手指头一戳一个印子,他还不会哭,不似弟弟这般都要吵死人了!

    太子殿下很是嫌弃自家兄弟,倒是对海生另眼相看,皇帝陛下却是看着二儿子笑眯了眼,

    “这孩子倒是生得似朕!”

    五官很是清秀,想来以后是个俊俏的儿郎!

    这厢抱着二儿子过去对夏后笑道,

    “皇后辛苦了!”

    夏后生过孩子正在喝汤,闻言遣散了身边的宫人对他悄声道,

    “这回我把孩子生了,待得月子坐完了,便可以去了吧?”

    朱厚照笑眯眯点头道,

    “自然是可以的!”

    夏后闻言大喜,果然安安心心的喂养孩子,就等着一月过后便能离京去往边塞了,却是那知十日之后,皇帝突然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封手书对夏后言道,

    “边塞苦寒,道路崎岖,膝下子幼,宫中二老,还请皇后以大局为重,替朕守好后宫,钦此!”

    夏后见信气得捶床,一旁的青砚忙劝道,

    “娘娘,您如今还月子里可不能动怒,要不留下病根以后便难医治了!”

    夏后无奈只得留在宫中安心休养,哺育小儿子,等到一月之后,却是寻着机会想往宫外跑,只没想到这一回朱厚照早命锦衣卫将宫中一干人等盯牢,夏后乔装成的小宫女,出宫还未及百步,便被牟斌亲自拦了回去,

    “娘娘,臣有陛下圣旨,不得让娘娘离宫百步,若有违背,臣可便宜行事!”

    所谓便宜行事,便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当然牟斌是不敢对皇后娘娘生杀予夺,不过派人随身“护送”回宫自然是不在话下的,如此这般夏后变着法子又闯了几次,却是次次铩羽而归,这时才知晓前头自己能逃出宫去,根本就不是自己机灵聪明,分明都是陛下有意放水。

    如今陛下下了严令,锦衣卫便能做到这皇宫里连个蚊子都飞不出去!

    夏后泄了气,暗暗道,

    “不许我出去,总不会拦了我召人进来吧!”

    这厢却是将韩绮召进了宫中,见着面便大吐苦水,

    “陛下言而无信,明明答应了我,要带我去边塞的,结果自己留下封信便跑了,对朝臣们说是刚生了小儿子,甚么养儿才知父母恩,因而十分的想念先帝,便跑去皇陵守陵三月,要吃斋诵经以悼念先帝……他打着孝道的借口,朝臣们那里敢拦,便放他出宫去了……却把我们娘俩儿留下了!”

    说起这个夏后满脸的委屈,韩绮却是垂眸默然不语,待得夏后满肚子的抱怨宣泄的差不多了,这才问道,

    “娘娘……当真想去边塞?”

    “我……我自是想去的!”

    夏后见她神色不对,原本的理直气壮立时便先撤了一分,说话都有些气弱了,韩绮眉头一蹙问道,

    “娘娘预备着将刚满月的二皇子交给谁?又或是带着上路么?那太子殿下又交给谁,交给太后么?”

    夏后闻言脱口而出,

    “我怎么会把儿子交给那可恶的老婆子!”

    说完自己都是一愣,韩绮接着应道,

    “即是娘娘不想将儿子交给旁人,是要带着他们一路颠簸受苦吗?”

    “我……”

    夏后被她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瞪得一缩脖子,喃喃道,

    “我……我前头不也带着垚儿去过海上!”

    韩绮冷冷道,

    “娘娘,您嫁入皇家也是有些年头了,膝下又育有二子,您不光是皇帝陛下的妻子,还是一国之母,后宫之主,众嫔妃的表率,陛下离京远去边塞,为了微服私访,却是一路之上不会惊动当地官府,只带了二十名锦衣卫护送,这是要君临边塞,去与鞑靼人面对面的前线,娘娘可曾想过陛下要面临的风险……”

    “这个……我自然是想过的!”

    “娘娘即然知晓,那可曾想过,若是陛下有个甚么不测,你该当如何?”

    夏后一愣,

    “不……不会吧!”

    韩绮仍是冷着脸道,

    “娘娘便是再不读书,也知英宗之事,土木堡之变,届时国当如何?家有又如何?娘娘这一国之母又当如何?太子殿下与二皇子又会怎样?”

    说着却是目光谴责的看向夏后道,

    “娘娘常常口口声声说甚么不想嫁皇家,若是嫁入普通百姓家该多好,即便是普通百姓之家,丈夫远在外头涉险,也没有妻子将一家老少扔在家中不管不顾的道理,娘娘这样子不但不能做一国之母,便是一家的女主人都是无法胜任的!”

    夏后被韩绮冷冷的目光盯得身子往后缩,一点点的弱了气势,

    “我……我也想为国为家上阵杀敌呀!”

    去见识一下鞑靼是甚么模样也是可以的……

    “我就去瞧瞧便回来!”

    夏后小声的应道,韩绮冷笑一声道,

    “你去瞧瞧,你去瞧瞧便要让刚满月的孩子跟着你一同奔波,若是生了病又当如何?你这做亲娘的忍心吗?”

    夏后再不敢应声了,却听韩绮又道,

    “你可是一国之母,这么不管不顾的时常往宫外跑,但有一丁点儿有损名节的事儿传去,你自己是自作自受,太子殿下与二皇子又当如何?安康伯一家又当如何?你是想将自己与儿子们置于死地么?”

    说着犹未解气,拿手指往宫外一指道,

    “臣妇来时见着四妃正在宫外等候娘娘召见,她们一个个知书达礼,貌美如花,哪一个做皇后都比你来的仪态大方,端庄优雅,您若是当真不想做这皇后了,你便退位让贤,抱着你的两个儿子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这话不过说说,嫁给了皇家的女人,不是享荣华富贵,便只有冷宫度日了,一辈子不得自由便是她们的宿命。

    最后这一番话,说得夏后彻底没了气势,抱着小儿子缩着身子坐在榻上,半晌才应道,

    “绮姐儿,你说的对……我知道错了!”

    韩绮闻言这才一提裙摆跪在了当场,以头触地道,

    “臣妇逾矩,冒犯娘娘,罪该万死,还请娘娘治罪!”

    “你何罪之有?”

    夏后忙让一旁的青砚去扶她,

    “绮姐儿,我恕你无罪,你起来说话!”

    韩绮却是不肯,只是低头道,

    “臣妇有罪当罚,娘娘不能徇私而废公,请娘娘处罚!”

    夏后见状把小儿子放到了一旁,亲自过来扶韩绮起身,

    “绮姐儿,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句句皆是金玉良言,这是当头棒喝,将我打醒!我以前也是太过任性了,仗着陛下宠爱为所欲为,若是没有今日绮姐儿的一番劝诫,日后我惹下大祸,害人害己便悔之晚矣了!”

    二人这厢好一番拉扯,韩绮这才起了身,任由夏后拉到榻上坐下,夏后这才叹气道,

    “我呀,这也是太不懂事了!你说的对,我不光是陛下的妻子,还是一国之母,后宫之主,又是做了母亲的人了,若是再任性胡来,不但是自己,还要连累两个孩子!”

    若是因着自己而害得儿子们跌落尘埃,那可真是百死莫赎了!

    韩绮叹气道,

    “娘娘的心情我又何常不能理解,不瞒娘娘说,前头卫武走时,已是将家中田产地契全数转到了我的名下,又曾叮嘱我说,若是他不能归来,便让我为他守上一年,之后……便可再嫁了!”

    夏后闻言便是一惊,

    “他们此行竟是如此凶险么?”

    韩绮咬唇重重点了点头道,

    “依我估摸着,他们这一趟多半不光是只在大同看看,说不得……还要深入草原……”

    夏后听了终于脸上变色,

    “陛下……陛下竟敢冒此大险?”

    韩绮叹道,

    “现下娘娘知晓我为何会如此气恼了吧!”

第四百七十七章 在商队

    韩绮顿了顿道,

    “说句大不韪的话,娘娘……若是陛下不能回京,您可曾真想过应当如何?”

    夏后闻言紧咬了下唇,良久才缓缓应道,

    “绮姐儿,我这回是真明白了!”

    陛下这一回出行当真是凶险不已,若是真有个万一,自己孤儿寡母在这群狼环伺的朝堂之中如何立住脚跟?

    还有后宫这些女人,又当如何?

    韩绮走后,夏后自家抱着小儿子,看着与小太监嬉戏玩耍的大儿子,沉思许久,平生头一回是明白了肩头的重任。

    这时她才知晓,这后宫之中不单单是自己和两个儿子,又有后宫的嫔妃,太后与太皇太后这一干人等的荣辱生死,全系在了陛下一身。

    若是陛下有个甚么不测,自己这做妻子便要抚养幼子,便要应对外廷那一干老奸巨猾的朝臣,便是这后宫一干女子都要她一人担负起来!

    做皇后不光光是欣然领受陛下宠爱,众人的跪颂,亦还有保幼子,护江山的千钧重担,到了这时节,已是容不得她任性胡为了!

    她也应当长大了!

    “呼……”

    夏后低头轻轻拍抚着小儿子嫩嫩的小脸,脸上是一派坚韧与果敢,

    “只要娘在一日,必没有让你们被人欺负的时候,陛下若是平安便一切休提,若当真有甚么不测……便是为娘奋起护你们周全了!”

    自此夏后果然收敛了性子,一面安心养育两个儿子,一面等着锦衣卫隔几日便传回陛下的消息,一面却是又着手整顿起宫务来了。

    如今陛下不在,皇后娘娘在后宫之中便是最大,虽说上头有太皇太后与太后,但依夏小妹的性子只要下定决心来做事,便是天王老子的面子都不会卖的。

    她趁着这个时机,清查了不少私通外廷,又或是贪污渎职的太监宫女们,这各宫各殿之中都有受到波及,四妃不知就里,只道皇后是恨她们暗中召人入宫争宠,这是趁着陛下离宫,在行报复之举。

    只她们本就不得宠,又夏后行事雷厉风行,宫人是说抓就抓,说打就打,说逐便逐,连给她们申辩的机会都没有,四人无奈只得忍辱受屈,如此一来,夏后在宫中的权威日重,竟是渐渐权倾后宫再无人敢争锋。

    夏后这头在宫中整顿宫务,却不知她与韩绮原本以为正在一路风餐露宿,吃苦受累的皇帝陛下与卫武如今却是身在温柔乡中,那是乐不思蜀呢!

    ……

    “小朱……小朱……小朱……”

    有人脆声唤着,由远及近的走了过来,见得那仰面朝天,翘着腿儿躺在货车上的小武便问道,

    “小武,你瞧见小朱没有?”

    卫武嘴里叼着草根,转头看了看那丫头打扮的女子,

    “翠萍姐姐找小朱甚么事儿,可是纨纨姑娘又有甚么吩咐?”

    那叫翠萍的女子便道,

    “我们家姑娘想梳个新发式,请小朱过去瞧瞧!”

    卫武听了咧嘴儿笑,一口的白牙晃得那翠萍丫头脸儿一红,

    “你……你倒是瞧没瞧见小朱呀?”

    卫武笑着摇头,

    “没……没瞧见!”

    翠萍失望的哦了一声,伸手从怀里取了张帕子出来,打开一看里头是几块桂花糕,

    “小武,这是我们姑娘给的,给你吃吧!”

    “这……这……还是翠萍姐姐自己吃吧!”

    卫武很是客气的推辞,

    “我那里还有,这几块给你吧!”

    翠萍红着脸把帕子放下便走了,待她走远了,那货车后头这才探出朱厚照的脑袋来,伸手一把抢了桂花糕,就往嘴里塞,

    “这是给我的!”

    卫武伸手去抢,却早被朱厚照大口一张,全数吃进了嘴里,卫武恼道,

    “你要吃不会去纨纨姑娘那里要么,她对你可是比对我好多了!”

    朱厚照闻言咧了咧嘴,摇头道,

    “罢了!这美人儿恩我可是消受不起……”

    卫武听了便嘿嘿发笑,

    “怕甚么,这天高娘娘远的,你便是当真来段风流韵事,也无人知晓的!”

    朱厚照闻言一翻白眼,

    “那美香姑娘对你也是一往情深,言明了你若是去,必定分文不收,说不得还会倒贴银子呢,你怎得不去?”

    这回轮到卫武翻白眼儿了,

    “罢了,我也无福消受!”

    朱厚照也嘿嘿笑了两声,爬上车来同他一起仰面朝天,双手反枕在了脑后,

    “唉!也不知你夫人可是能劝得住小妹?”

    小妹那性子,冲动易怒,顾前不顾后,若是当真闹起来,他怕牟斌顶不住!

    卫武却是毫不担心,

    “你放心!绮姐儿必是会不负所托的!”

    朱厚照走时担心皇后娘娘胡来,却是留了两手,一是吩咐牟斌,二却是托了韩绮,牟斌若是不成,韩绮必要想法子劝住夏后。

    卫武算了算日子道,

    “再隔两日,送信儿的人就要到了,届时便可知晓了!”

    二人说话间,却听得有人远远的叫道,

    “小武,小武!小武在哪里?”

    卫武躲在车上回头一看,立时身子一缩,跐溜到了地上,

    “这回轮到你给我挡了!”

    朱厚照笑眯眯道,

    “好!”

    ……

    这一回皇帝陛下要去往边塞,卫武那是费尽了脑筋,却是没有按着平常官面儿上的走法,一路由锦衣卫纵马驰骋,护卫着过去,而是走了钱家的路子。

    钱家乃是晋商出身,虽说如今专做了钱庄的生意,但背后山西的本家里,却是有不少往北边做着生意,卫武便寻了钱氏兄弟,又找了相熟的商队,带着乔装改扮的卫武与朱厚照二人往那大同而去。

    其余护卫的锦衣卫便各自改扮,或是扮做受雇的镖师,又或是扮做沿路的百姓,再或是行脚的商人等等,一路随行。

    此时间行远路,道路遥远,行路艰难,旅人多是要结伴而行的,落单出行的人遇上商队要给些搭伙的费用,便可与商队一起上路,一日三餐还能结伴而食,倒也是十分安全。

    又商队出行,多聘有护送的镖师,又或是自带了护卫,一路的费用不菲,收一些同路人的银子,也可少些花费,倒是一举两得。

    因而这样的搭伴而行,是皆大欢喜之事,但商队也怕有人觊觎货物,故意混入队伍之中图谋不轨,对搭伴同行之人也不是一概都接收的。

    不过卫武与朱厚照所在的商队乃是多年来回北地的老商队,实力雄厚,雇请的护卫极多,又那头钱氏兄弟介绍了一支“镖队”给他们,护卫的实力便更加强大,倒是不怕有人半路劫货。

    因着这支商队接收了不少外来的行脚商人,又或是落单的旅人,小一些的商队,甚至还有一支前往大同前线做生意的女支子队伍。

    这在北地倒也不是甚稀奇事儿,这阴阳调和,天地至理,大庆九边重镇之中,甚么东西最多?

    自然是男人最多了!

    这些身在军旅的男子,成日价刀枪棍棒,血汗交织,一大帮子糙汉子聚在一处,那是至刚至阳之极,自然还是要女子来调和调和的,因而也有不少南方的妓院又或是当地的窑子做官兵的生意。

    而那领军的大将,也喜欢每逢大战前后,放兵士们一二日的休假,找女人宣泄一下胸中的戾气与欲望,因而军中并不禁兵士寻欢。

    正是因着这个,从南边去北边做皮肉生意的队伍亦是不少,虽说此一去九边风沙漫天,天寒地冻,伺候的又是些粗鲁不堪的糙汉子,比不得在南方艳阳高照,湖中泛舟,山中纳凉,伺候的都是些斯文儒雅的读书人,但北方的军汉们胜在豪爽,结银子爽快,倒是比南方那些秀才、举人老爷们出手大方。

    卫武他们遇到的便是去那北边做“生意”的一支全是女子的队伍,领头的老板姓孙,请了几名护卫,这厢与他们的商队搭在了一处,有了这些花枝招展的女子加入,立时让整个行程都添上几抹香艳热闹。

    又卫武与朱厚照在商队之中扮做了两个出来讨生活的小伙计,卫武那模样自然是不用说了,又兼且嘴上油滑极能来事儿,却是深得姑娘们的喜爱,又有那生得白白净净,俊俏斯文,被姑娘们围在当中,上下其手还要脸红的小朱,更是姑娘们最喜欢调戏的对象。

    又因着卫武那油嘴儿早替小朱编了一个十分凄惨的故事,说是家里原本是读书人,后来爹死了,娘又改嫁,扔下他跟家里年幼的弟妹不管,他无法再读书,便出来跟着跑商队,走得远些,银子赚得多些,也好拿回去养弟妹。

    这从来都是苦命人怜苦命人!

    这些出来卖的姑娘们,见小朱做事那笨手笨脚的模样,便知是没受过苦的,却是对他格外的怜惜,有事无事便叫了他跑腿儿,帮手甚么的,又小朱对女人的首饰、发式、衣着那是十分的精通,时常指点几句便能让姑娘们如获至宝,因而更是愿意将他叫到面前说话,事后还要给上三五个铜板儿的赏银,弄得小朱那是哭笑不得,实在事儿多了不好推脱,便与卫武二人想方设法的躲着。

    如此这二人一番做作,却是羡煞了商队里的其余人等,纷纷笑骂道,

    “你们两个愣头小子,有艳福都不会享,实在是不识好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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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春介绍:
韩绮只不过是不想卫武再入岐途,一心想导他向善,凭他的聪明不入奸党,也能做个富甲一方大富豪,只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把自己搭进去不说,还让夫君与奸党成了死敌!
这下子可如何是好?
让夫君抱条大粗腿如何?锦衣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衣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衣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