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来玩个游戏？
珀利翁山。
岩石丛生之地毫无遮掩，荒草稀疏，人迹罕至。
这里人虽少，魔物却意外地，得到了繁衍生息的机会。眼前这头魔猪卡吕冬，便是典型代表。
那雄健身姿有股非凡的魔性，体型硕大无朋，眼带血色泛火光，藏着内敛的杀意。
它像是在寻找猎物，可不多时的功夫，践踏着大地的步伐就停了下来，卡吕冬口里喷溅着热沫，点燃稀疏荒草。
眼前是一旺水潭，它似乎渴了，低下头来，打算饮用这里的潭水。卡吕冬注意这里很久了，它发现，这处水潭很是神奇，无论怎样饮水解渴，潭水总量都像是不会减少一般。
要知道，像它这般魔性生物，平时在这些方面的消耗，向来是极其恐怖的，而在习惯这种便利后，卡吕冬就将这里当做了一处固定的停脚地。
每次出行时，就会恍若龙吸水一般，提前摄取足水分，再去做另外的打算。
这次，也同样没有例外。
卡吕冬头颅低垂下来，有寒光侧漏，脖子长满着硬鬃毛，根根好似长矛枪尖一般锐利。
这是它不同于俗物的体现，寻常人要想伤到卡吕冬，最先要面对的，就是这如若荆棘密刺一般的针扎皮毛。
有如此让猪放心的保护，卡吕冬对身边情况，其实并不怎么上心。以至于，当背后有人渐渐靠近了过来，它也还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
“铿——”
珀伽手持长矛，屏息静气，不动声色地踱步到卡吕冬跟后。
矛尖烁动寒光，透着冷厉，蓄势待发，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直刺下去，事实上，珀伽也这么做了。
对自己身体控制得再好，长矛刺出的一瞬间，也绝不可能内敛声势，在利器划空的同时，卡吕冬那灵动的猪耳朵，便给了它足够的反馈。
它低吼出声，张口就发出闪光，像是吐出热腾腾的泡沫，呼出气来，草地便被熏焦一片。
珀伽面色从容，并没将危险放在心上。
与此同时，水潭却是出现动静，原本平静的流水汇聚在一起，咕噜咕噜地冒泡起来。
忽地，水流扑通一声，却是毫无凭依地腾起，朝着卡吕冬的吐息，径直扑浇了过来。
水蒸气渐渐弥漫起，在视线所及铺开，遮挡住了双方的目光。
珀伽不动声色，自信满满地站在原地，像是早就料到了前后可能出现的所有情况。
“哼噜！”有些暴躁的魔猪怪叫响起，其间，还有其它的一些动静，卡吕冬像是在挣扎，全然没有平息下来的意思。
慢慢地，声响渐无，雾气散开。
视野蓦得变开阔了很多。
此时此刻，卡吕冬卧爬在地，它挣扎着试图起身，但四肢无力，随即便重新腿软了下来。
它也想明白了一些，瞪了珀伽一眼。
“卑鄙的人类！”
那处水源绝对有问题！
“兵不厌诈。”珀伽简单回了一句，光芒一闪，长矛收好。这东西其实就是个样子货，他没怎么用过也用不习惯。
更何况，接下来，估计也用不到了。
“那么，”珀伽抬眼，看向卡吕冬，正视着对方，开口出声，轻飘飘一句话道。
“来玩个游戏？”
眼下，卡吕冬的确是被他给放倒，但并不意味着，珀伽就达到自己目的了。
想要猎杀魔猪捞取好处的家伙，可谓是过江之卿，但却鲜有人成功过……
——只要这家伙想，或许鱼死网破有难度，但让人功亏一篑，绝对简单得很。
而珀伽所提到的游戏，自然也不会简单。
那是在这偌大箱庭世界当中，在诸多神魔之间，所广泛流传着的“恩赐游戏”！
所谓的“恩赐游戏”，是箱庭中为了要得到“恩赐”、物品或财物等而举办的神魔之游戏。
分成“主办者”和“参赛者”的双方，各自赌上筹码，是为求获得金钱、土地、利权、名誉、人才……还有奇迹结晶“恩赐”而战斗的游戏。
只要双方意见达成一致，订下契约，在箱庭中枢的见证之下，那就是无解地绝对成立的法则。
珀伽干翻卡吕冬的手段并不光彩……至少在那头猪眼里的确如此。
所以它不服。
它心里有着“如果怎样怎样，那我一定……”之类的想法，在内心这种不甘的驱使下，便是珀伽所作所为的直接目的。
给它一个机会，也给他自己一个机会！
“人类，你这是自寻死路！”卡吕冬很清楚一切，更清楚，人类这一物种的弱小。
在这修罗神佛盘踞着箱庭大地上，人类，大概是其中最不起眼的物种了吧。
珀伽直接瞪了它一眼，道：“同意那就赶快，场面话说了没用，信不信我直接弄死你。”
卡吕冬颇为憋屈地闭嘴，眼里血丝扩散，它低下来头，和珀伽签订了契约……
“契约文件”生成，那是恍若羊皮纸材质的纸张，上面明记着游戏内容、规则、筹码以及奖品，并在双方口述同意之下，正式生效。
……
【恩赐游戏名：“翻盘”
·参赛者一览：珀伽/卡吕冬
·限定条件①：祛除卡吕冬身上“无力化状态”的毒素。
·限定条件②：不得再出现第三方因素，不得出现场外援助。
·落败条件：投降，其中一方参赛者跟彼此分出胜负。
宣誓：尊重上述内容，基于荣耀与旗帜与主办者权限之名，举办恩赐游戏。
“Pegasus”印】
……
卡吕冬并没有归属，虽说出身希腊神话，但人家更接近个体户，所以契约文件就只有珀伽留印。
这并不是重点……
——契约文件落下来的一瞬间，便是宣告游戏开始的表现。
也即，卡吕冬已经恢复了力量，暂时地，在箱庭法则力量下“恢复正常”了！
“哼噜！”魔猪吼声震天。
对于一个卑鄙的不敢正面杠它的人类，卡吕冬不会有顾忌，很自然，在第一时间它便直接动手！
正如这场恩赐游戏的名字，洗刷耻辱，翻盘……这些，才是需要它所在意的！
——
第一次写一下自己想写的东西。
作者开书不易，可以的话，请支持起点客户端，保持追读，请勿屯章节。
对新人新书影响很大。
【0002】潘克拉辛
珀伽也不傻，他敢应下来敢对上卡吕冬，那自然是有着十足自信心的。
硬杠也不带怂的！
心跳频率进行微调，血液循环流动逐渐加快，力量自四肢百骸之间传来，珀伽榨取这具身体里所蕴藏着的潜能。
他试图最大限度爆发力量，调动全部的力量！
潘克拉辛！这是珀伽所掌握着的一项原始搏击技，古希腊人相信“健全的心灵孕育于健全的身体”，这是一项泛用性极强的……神话技艺！
对，就是神话里面，赫拉克勒斯扼死狮子那招。忒休斯也通过同样技巧，击杀了米诺陶洛斯。
虽然名字流传不广，但这并不影响这手搏击技本身的强势！
而此时，珀伽便是再现了这一神话般的技艺。
潘克拉辛分“站立格斗”和“地面缠斗”，其中尤其注重摔法。
在身体机能爆发性输出的情况下，珀伽动手起来，不说有风雷赫赫之势，却也可谓虎虎生威。
定睛凝视，珀伽谨守快狠准的要诀，准确无误地，在卡吕冬猪突猛进冲撞过来的同时，一并探出来了手。
随即，他更是有力地把握在了卡吕冬的獠牙上。
卡吕冬是神话魔物，它的獠牙甚至要比印度大象的象牙还要长出数尺，平时，这是它强有力的进攻手段。但现在，在珀伽的应急反制之下，它獠牙的威胁反倒是大大降低了。
殷红似血的眸子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暴虐在泛滥，卡吕冬猛地挣开了嘴，准备释放吐息。
那恍若龙息一般的攻击手段，仿佛在下一刻，便会再度出现在这里。
但……
并没反应？
卡吕冬茫然睁眼，试图吞吐释放出闪光，可同样还是无用，它就像是憨憨一样在单纯犯蠢。
它并不是真的蠢，顶多算反应慢点。
变过来一个弯儿后，卡吕冬便明了情况，“是那水潭的作用……卑鄙的人类！”
“都说好几次了，那叫兵不厌诈。你就只会这一句说辞吗？”珀伽面色如故。
契约文件当中，其实说的很清楚了。
【·限定条件：祛除卡吕冬身上“无力化状态”的毒素。】
但，也就仅此而已。
这大概是最基础最简单的文字陷阱了吧……
毕竟，无力化归无力化，现在这是卡吕冬自己口腔溃疡呼吸道腐烂生臭，珀伽帮人家治好了毛病，这叫日行一善！
“你是怎么做到的？”卡吕冬提问，同时，它和珀伽角力一般僵持也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在獠牙被握住、失去威胁，吐息无效化后，卡吕冬最有力的攻击方式，大概就是他突进时，同步产生的作用力，那股不可忽视的动能了。
这竟然被一个人类给拦了下来！
卡吕冬这次可没犯愣，惊讶之余，它也是选择和珀伽杠了起来，在经过某人脚抓大地、强行耗掉猪突冲击力后，他们僵持不下，在某处停了下来。
在卡吕冬出声后，珀伽也回话了，他自然明白，对方到底是想说什么。
归根到最后，其实还是要扯到水潭那里。
水潭，并非是“这次有问题”，而是“一直有问题”，卡吕冬身上使它无力的毒素，绝对是清除掉了的，这点，也的确得到了箱庭中枢的肯定。
但关键是，又有谁说过，这水里就只有一种毒素的？
珀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地方，正是卡吕冬的猪脑子，怎么也想不通的点。
“药食同源，”珀伽笑笑，吐露出这样一个名词，解释道，“其实很多时候，毒、药、食……乃至四性五味之间，都是没有太大界限的。”
“我们平时饮用水源也不例外。”
基于此，珀伽便搞鼓了这么一口水潭，并安排着投毒了，严格来说，这手段挺不光彩，但就实际情况而言，却是达成目的的最佳途径。
“接连一十三天的时间，每日每次饮用水源，潜藏在其中的毒素早就渗透到了你的身体里。”
“诚然，你身上希腊神话的传承，赋予给你强度不俗的灵格，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潜伏，在叠在你体内混合的十三种混毒面对……”
“这依仗不堪一击！”
有些东西表面是无害无毒的，但经过同其他物质的混合，不同种物质相互作用融合，往往可以混揉出更加猛烈的毒素。
这也是药食同源理论的应用。
可别说珀伽不给对方机会，既然要打，那就好好打，正儿八经的打……别掺和那些虚的。
更何况两人现在，本就是身体力行地，在进行最纯粹野蛮的赤手厮杀。
潘克拉辛本便是这方面的行家，虽然现在属于僵持状态，但接下来如何，该怎样作为，珀伽不需要多想，身体便自发地行动了起来。
潘克拉辛有“角力”之意，站立格斗下，珀伽抓住机会，就澎湃起心潮，主动出击了。
用膝，用肘，连带上头槌，凡是可以利用上的身体部位，仿佛在此一瞬间，全都变成了杀人的利器，有种浑然天成的姿态。
身体有刹那间的放松，劲力一消，可随即恢复，顺应着惯性，卡吕冬身体前冲起来，而珀伽也顺势调整好了姿势。
他不退朝侧反进，后跟微虚。
秉持着恍若得心应手般的姿态，珀伽探手出来，拽住了卡吕冬针扎般的皮毛。
雄浑大力出奇迹！珀伽调动身体，将浑身上下的劲力集中在了一点，破坏了对方的重心。
他趁势转体，同时弯曲膝盖，降低重心。
膝盖锁紧，更进一步巩固双腿稳定。
身体前倾，腰背打直。
潘克拉辛，摔法……
——过肩摔！
珀伽陡然发难，以潘克拉辛技艺为本，却是生生地，借卡吕冬表演了个典型案例。
愣是将这头大猪背起，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地摔投了出去。
猪头朝下，卡吕冬脑门遭受猛击，珀伽用借力打力的手段，将动能充分转化调动起来。
刚才用了多大劲儿，这会儿就得有多疼！
【0003】皮力温山洞
就结果而论，珀伽是正面结束战斗，在这之后，恩赐游戏就算是结束了。
卡吕冬，翻盘失败。
由箱庭中枢进行审判，崭新的契约文件生成，从他们双方的头顶，轻飘飘地掉落下来。
游戏事先，并未明确规定，失败者究竟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但在眼下情况，这应该是不言而喻的吧。
懵过之后，卡吕冬就明白了处境。
这次，他并没反抗。
珀伽调整心率，心跳一点一点地平复成正常水准，他抬头，朝卡吕冬那边看了一眼。
“结束了。”
“是啊，结束了……”
说这话时，珀伽面色如常，卡吕冬眼睛闭起，彼此明显并不想多说什么。
只是他们说的“结束”，各有不同意。
游戏结束了，卡吕冬魔猪也结束了。
讨伐，成功。
这是恩赐游戏，率性坦然地参与其中，享受这个过程，本就是游戏最需要重视的。
珀伽不否定互取性命，但也不会勉强为之，尊重斗争，尊重游戏，同时也尊重生命。
卡吕冬心里有同样的觉悟。
它并非希腊神话里的那头魔猪，至多不过是后裔一流的，但其最有名的“卡吕冬皮毛”同样是价值连城的恩赐，想要获取者可谓过江之卿。
箱庭里的珍贵事物便是恩赐，这个名词在概念上有很强的泛用性，武器、防具、乃至魔法、异能等各种各样性质的能力，都能被归类为恩赐。
卡吕冬很清楚这些。
它和它的同族分散开来，或浪迹天涯，或同化为其它种族，而珀伽遇到的这头，则是幸也不幸地，遇到了某人。
“一切都结束了。”
珀伽取出长矛，径直刺出，贯穿头颅。卡吕冬老实躺着也不挣扎，它被摔翻在地后，就知道自己输了，像是等死般等待这一刻。
珀伽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从一开始，他们就一直以“猎人”和“猎物”的身份相互转换着。
“刺啦——”珀伽缓缓拔出长矛，矛尖被染上了颜色，带起丝缕殷红血丝。
珀伽默默擦干净血，长矛收好，他拿出恩赐卡，也不整理一下，将卡吕冬尸身浑沦吞枣般整个地摄入其中，装好后就有了离意。
……
“出来有阵子了，也不知道那两个笨蛋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珀伽眺望凝视着珀利翁山顶巅，悠然叹息一声，继而踏上了回去的路。
正如前言，珀伽这次出来，是为了打猎。
猎物就是这头魔猪，他为给某人好好补补身子，这才费心费力费时间下山折腾了这么久的。
当然，珀伽这个朋友是男的。此处并没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桥段，但他朋友却还有个妹妹。
这段时间，三人就住在山上山洞里。
山上的“皮力温山洞”。
珀伽穿过树木，攀爬山脉，老辣而熟练地走着这段路程，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树林里的一处小空地上。
这里某种小树丛，被露出头的岩石半环绕着。这里还不到山顶，但很近了，头顶上方天蓝莹莹的，透着一股澄澈通透的感觉。
面前是个洞穴。但叫它洞穴就太委屈了，墙体并非那种暗色石头，而是使用着泛白的蔷薇石英，构建出了水晶般的洞壁。
珀伽迈步朝前走着，空气里有一层看不清楚的东西微微荡漾，现出涟漪，像是穿过了一层虚幻透明的膜，从外面进入到某处。
眼前豁然开朗起来，洞穴内部很亮堂。
有人从内室走出，以示欢迎。
迎面走出来的，是一个女孩子。年龄不大，金发红瞳，头发前端翘立着一簇头发，容貌透露着一股稚嫩感，看上去很活泼，但又有种沉稳的感觉。
她大概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和珀伽相差仿佛。
咳。先前在外勇斗魔猪的珀伽，其实也就只有十二岁，还没过正太保护期呢。
……
多兰唤儿衣着整洁，整体透着一种干净感，她颠了颠脚，身子前倾，朝着珀伽伸了过来。
她大大方方地开口问道，“珀伽，你出去这么久，收获怎么样？”
“还不错。”珀伽简洁明了道。
他拿出恩赐卡，其表面泛着无色的澄澈明光，在珀伽话音落下，尚未经过“处理”的卡吕冬，便直接出现在了地面上。
“诶，这家伙有点眼熟……我说珀伽，你该不会是把那头卡吕冬给带回来了吧？”唤儿也是识货。
“山洞里吃食还有不少，但眼下，想要给你家言辞补下身子的话，卡吕冬算是个不错选择。”珀伽开口道，侧面回答了唤儿。
魔猪也算猪，猪皮补虚补血，猪心有养心安神的功效，特别适合心血不足的人群食用，猪肚性甘，营养丰富，同样可以补亏损，有的是好处。
除去“卡吕冬皮毛”这一项恩赐，卡吕冬也就这一身肥膘，还有身上猪宝，能够让人上点心了。
“好好烹饪一下的话，应该不错。”
想着，珀伽冲唤儿点点头，嘴上说着，就打算拖着卡吕冬走向厨房。
“待会把言辞从屋里捞出来吧，让他一直闷着也不是个事儿，本来就虚，就算不能剧烈运动，多活动一下也是好的。”
多兰言辞，唤儿的哥哥，一名身体颇虚的白发少年，不过虽然发色不同，但两人绝对是亲兄妹。
珀伽下山折腾，跑去祸害卡吕冬，就是为了给他打点野食，帮着调养一下身体。
某人其实有点感慨，这人好好的，和他一样也就十来岁，怎么就虚的这么厉害呢？
瞧瞧，那头白发绝逼是操劳过度出来的。
不过……
看着珀伽拖着卡吕冬，步伐坚定着走向厨房的背影，唤儿嘴角抽搐了一下，表情渐渐微妙起来。略微有那么一丢丢的不自然。
“那个，珀伽，你确定是要自己下厨？”
此处应有翻译……你哪来的自信……
多兰唤儿有点慌，珀伽去做菜，她估摸着，自家哥哥吃完后，待在厕所里脱水三天都是少的，可能还会有惫软、目盲、失声等多种并发症，或者还没有直接吃点化学药物来得痛快。
别的不提，药食同源理论，绝对是珀伽做饭做多了，然后总结实践出来的经验。
最最关键的一点是……这家伙平时是一点自觉都没有，用于“试毒”的人，往往都是当下阶段，各种意义反抗不能的人。
就比如，某言辞。
在唤儿的目光注视下，珀伽气定神闲，也不回头，莫名有自信地走着。
“放心，药医不死人，请抱有最低限度的自信心，相信言辞，你哥哥吃不死的……”
“大概。”
【0004】希望人没事
大多数情况下，珀伽是值得信任的。
像刚才那句，“言辞吃不死的”，唤儿是相信的。毕竟一堆大补的材料聚在一起，不刻意的话，应该是搞不出一些混毒的吧……大概？
咳，言归正传。
总而言之，这顿饭唤儿是不吃了。
没办法，她不会做饭，言辞最近犯虚，做不了饭，要不然珀伽也用不着跑去逮猪。
……
言辞年龄不大，和唤儿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可年纪轻轻，他却有了一头沧桑的白发，脸色难掩风霜。
被唤儿带出来时，他正坐在一张简易的木质轮椅上，鉴于某人动不动就间歇性腿软，唤儿和珀伽无视言辞不满，硬生生将这家伙固定在了轮椅上。
虚到有些无力的言辞，反抗不能，脸黑了好一段时间。
可习惯当病号之后。
嗯，很香。
直到这天，现在……
“我靠，放开我！唤儿你这死妮子不能坑哥啊！赶紧的，靠谱点行不行，把我一起带走啊！”
在珀伽将烹饪好的食材端上桌，在见到那一坨坨五颜六色的不明物体，以及某种盘旋不散的黑气后，言辞意识到不对，彻底慌了。
他偏头找妹妹，但某唤儿早有先见之明，跑的比谁都快，此刻早就不见人影了。
留在桌子前的，就只有被丢下的言辞，还有负责变相监视的珀伽……咳，反正这顿饭，珀伽自己是绝对不会吃的。
不仅如此，正如前言，他的任务是负责监督言辞“好好吃饭”。极具压迫力的目光注视过来，亲切和蔼，藏着无声逼迫。
“言辞，来，这道菜是我特意精心烹制出来的，无毒无公害无添加剂防腐剂的健康猪皮冻，很适合补血，滋阴补虚哦。”
“那个……”某人欲言又止。
“哎呀，抱歉，你看我这记性……都忘记了。”珀伽脸上笑容意味深长，“你现在行动不太方便。”
“我没……”言辞卡了一下。
低头，身下坐着的轮椅，竟是意外地弹出了机关，类似手铐一般的装置，直接固定住了言辞的手。
再一抬头，言辞头顶上一片阴影落下，珀伽凑近过来，已是到了跟前。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就算了。但令言辞惊慌惊悚不已的是，珀伽手上正端着一碗营养丰富的彩色猪皮冻，五彩斑斓！
言辞表情瞬间丰富至极。
珀伽面露微笑，手上却是实行着残忍之举，他再一次无视了可怜弱小又无助的言辞，朝着两腮顺着摸去，按住咬肌，让他嘴强行张开。
承装猪皮冻的碗稳稳当当地抬起，珀伽有条不紊地，将准备好的勺子塞进言辞的嘴。
接着，珀伽刺激言辞吞咽，按动穴位，而后反反复复，接二连三地，他重复着这一个过程。
直到言辞放弃挣扎，双眼失神地瘫在轮椅上，开始机械性地配合张嘴，吞咽，乃至老实吃完这一整碗猪皮冻，珀伽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放过了，此时接近被玩坏的某人。
不远处，原本打算远离此地，却又去而复返的唤儿猛地打了个激灵，瑟瑟发抖。
珀伽没心思招惹唤儿那边，材料虽然够了，但想要充分发挥药用价值，熬制起来需要时间。
所以他就只有这一碗猪皮冻，在耐心辅助言辞吃完，珀伽也是默默地，在心里给言辞点了个赞。
老实人，真好玩，好评。
……
珀伽整理收拾起了桌子。
珀利翁山下的卡吕冬，虽然不是原典最初那头魔猪，但始终是继承了一份名号，其灵格也是有着远超寻常的质。
“言辞虽然虚得有些厉害，但应该还是有救的。嗯，明天要不要给他整个猪鞭吃，壮壮/阳气？”
“我那是气虚，又不是肾/虚……不一样的。”某人有气无力开口道，说着弥留般的话。
“你别插嘴，气虚病涉五脏，肺、肾、脾、心、肝，现在的你，又有哪个不是后天失养？”
言辞虽然想要辩解，但他发现，自己竟是意外地无话可说。
因为他也知道，珀伽说的对。
“多吃一点，多对应着补一下，对现在的你来说，没啥坏处。”珀伽随口道。
这话说完，随即便是不语，两人都有些沉默。
这时，唤儿走上前来，打招呼，然后开口。
“那个，珀伽，有点事情要和你说下。”去而复返总要有个原因的。
珀伽抬眼，看向唤儿。
“喀戎师傅，应该快要回来了。另外，他貌似还特意给你留了一份传讯，你需要亲自接受一下。”
这就是唤儿回来的原因，咳，至于为啥没在第一时间说这些话，那就不用提了。
珀伽心里门清，他接过唤儿递来的东西，脸上同步露出笑意。
“老师终于要回来了吗？”
是的，喀戎，古希腊神话中有名的贤师，神王宙斯同父异母的兄弟，少见的不犯浑的半人马。
他，正是珀伽的老师。
这处皮力温山洞，其实就是喀戎的住处，希腊神话典籍中记载的，近乎所有英雄皆是出自他的门下，人们统称他的门徒为“皮力温的英雄”。
珀伽，也不例外。
原本被暮气笼罩的言辞，听到这话，都蓦然焕发起了生机，眼里隐约透露着一股难言的希冀。
唔，别的不提，至少不用吃珀伽的饭了。
好感动，咳咳……情绪不能外露。
珀伽低头盘算了一下，也没避讳二人，当场捏碎了一个光团，七彩般的虹光绽放开来。
人影若隐若现，朦朦胧胧，折射在虹光表面。
“珀伽。”对方道出这个称呼。
“老师，好久不见。”
言辞这边，他也强打起精神，撑着问候了一句。
“看样子，你们相处的不错。”
喀戎虚影凝实了许多，但只有上半身，他微笑点头，顺便调侃一般地点评道。
当然，扫过瘫着不动的言辞，他能猜出来，山洞那边也的确很热闹就是了。
不过，看破不说破，他并没说什么。
注意重新回到珀伽身上，他那沉稳雄浑的声音响起，“好了，不提那个了，先说正事。”
喀戎眯着眼睛，声音却含带着几分笑意。
“珀伽，你准备一下吧。再过不久，你的老师就要带人来看你了。”
话音落下，珀伽一怔，随即便明了了情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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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5】似是初见，恍若久违
珀伽的老师要来了，这没毛病。
咳，喀戎他是不错，但又没人限制，每个人就只能有一个老师。
喀戎所提及的，算是珀伽最初最早的那位老师，在某种程度上，对方甚至是有着一份知遇之恩的恩情。
但珀伽猜出对方身份后，表情却并没太大变化。
也就站在一旁，和他朝夕相处的言辞唤儿两人，能够隐约感觉出什么。
那似乎是……
——嫌弃？
……
珀伽曾经走过的路上，两个人漫步渐行走着。
其中一人是身着黑色燕尾服的男子，跟在他身旁的，则是一名优质的三无金发美少女。
大手牵小手，两人走得并不急。
男子声音响起：“两年了，喀戎是个好老师，以你的成色，抓住机会，趁这两年时间好好发展起来，应该是不难的吧。”
“真期待啊……”
克洛亚按了按头上的高帽，嘴角不自觉勾起。
他说话时，女孩并没反应，表情没有变化，而这些，也并不是对着旁边人说的。
克洛亚有意无意扫了一眼，内敛情绪。
树林渐渐稀疏起来，喀戎的皮力温山洞，算是少有的，很容易定位的神话居处吧。
克洛亚山洞门前站定，抬手，朝着前面探去。
他带着女孩，穿过了身前的那层膜，透明无色的涟漪荡漾，可还不等眼前变化结束，变故突生。
“扑通——”
一股殷红似血的清流劲射而来，看着像血，实际上还就是血，而且还是卡吕冬的猪血。
这样的突然袭击在声音传来的一瞬间，就已经到了两人跟前，克洛亚看着这幕，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身后出现星空般的裂痕，以十字形态开启，顷刻之间化为一道流光，将两人吞并。
随即，又重新把他们吐了出来，克洛亚带女孩在原地站好。
这么一来一回的功夫，珀伽泼出来的猪血，已经掠过了他们所站的地方，如箭矢一般朝着更远方向飞射着。
这不是重点。
“小珈，你这是想干嘛？”
克洛亚眼含深意地看过去，珀伽手上还端着盆，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收起来。
但他也是淡定，摆出严肃脸，义正言辞道。
“这是欢迎。”
神特么欢迎会这样欢迎。
或许是觉得信服力有点不够，珀伽补充似的说道，“猪血祭鬼，还能避邪……”
“小珈，你这两年不见，我怎么感觉好像皮了很多。”
“过奖过奖，不敢当。”珀伽很没礼貌地回话道。
说实话，他也不是没礼貌的人。只是吧……
老师是变态，怼习惯了，改不过来。
咳。
有些刺的氛围，在僵持好一阵子后，便无声瓦解了，并没维持下去。
面上率先崩不住的，是克洛亚。
他推了推单边眼镜，二十五左右的长相透露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老辣和洗练。
“看样子这两年时间里，你身上的确是发生了不少变化呢。”克洛亚撇开刚才槽心事，眯着眼睛道。
“人都是会变的，无论成长亦或退步，无论渐渐成熟亦或变得幼稚，没谁会一直停留在昨天。”
珀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话。
“好久不见了，老师。”
“好久不见，珀伽索斯。”
又是一会儿短暂沉默，珀伽视线扫过直到现在都还一言不发的女孩，像是明白了什么。
“老师您还真是勤勉啊，一天天地动不动就往那边跑，也不怕去死。”
“哎呀，被发现了吗？”
“注意不到才是问题吧，我又不眼瞎。”
克洛亚看了眼女孩，又看看珀伽索斯，手紧了一下，出声提议道。
“找个地方，我们好好谈谈吧。”
“可以。”
……
因为珀伽接待会谈自家老师，言辞和唤儿并没出面，很老实地待在房间里面。
皮力温山洞说是山洞，看起来不大，但其实，内里却是别有洞天，占地面积大得惊人。
珀伽找了间内室，桌椅板凳等一些简单家具一应俱全，洞壁晶莹剔透，泛着点点柔华，释放出不弱的光线，环境算是不错的了。
“就这吧。”
选好房间后，三人纷纷入座。珀伽静坐在一张桌子旁，顿了一下。
“我记得，先前让我“在这安心修行过日子”的人，是老师你吧，现在却突然带人来山洞找我，这又是为了什么。”
声音响起，珀伽不紧不慢地说着。
“嘛嘛，话可不能这么说，珀伽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见到久违了的老师，情绪激荡一点，表情丰富一些，难道你连这样都做不到吗？”
克洛亚眼神飘忽了一下，有转移话题的嫌疑。
他也是个不老实的人，在进入房间之后，像是暴露本性似的，有点不正经的意思。
而珀伽这边，给出的反应也很是直接。
“请容我拒绝。”珀伽语气平缓道。
同一时间，他眼底里闪过毫不掩饰的嫌弃。
“老师你可别没数了，就学生的角度而言，过去那段时光，你当我老师基本还算合格的。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有理由、有必要，在这里给予你最诚挚真切的鄙夷。”
“如果“节操”是操行量化的一部分，那老师你这种人品欠佳，节操欠费的资格老变/态，绝对是需要重炉再造的那批货色。”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克洛亚出声表示抗议。
“好过分。”男声深沉内敛，但却秉持着一种夸张腔调，“被珍视珍爱的弟子这么评价，哪怕是我，也同样会很心痛的。”
克洛亚用手敲了敲头上的黑色圆顶硬礼帽，露出一副头疼苦恼的表情，叹息一声再叹一声。
面对克洛亚这番作态，珀伽淡定地坐在原处，完全不为所动。
要是让他评价的话，珀伽只想点评四个字。
“装模作样。”
“配合一下会死啊！”克洛亚掀桌。
“抱歉，我不乐意。”珀伽面色不变地按下桌子。
说实话，到这里，珀伽也有些不耐了，“老师你就别和我扯犊子了，这么久，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就不能赶快进入到正题吗？”
他抬眼，朝着在意很久的那个女孩看过去。
那是一个有着轻柔短发的女孩子，年龄比他小，大概只有十岁，金发飘扬柔顺，很是漂亮。
珀伽一开始就注意到她了，女孩身上，藏着一股熟悉的味道，见到她……就像见到曾经的自己。
似是初见，却恍若久违了一般。
她，和曾经的珀伽一样，他们……
——是“同类”。
【0006】人神最值得珍视之物
不，这么说或许有些不准确。
应该说，他们曾经是同类。
“这个孩子……”珀伽眼里闪过了什么，随即，用着及其肯定的口吻出声道，“前段时间，老师你又去“那里”，然后才遇到这孩子，把她带出来的吧。”
很难得地，珀伽声音里的情绪丰富了许多，不复平静，有压抑，有按耐，仿佛沉淀已久似的。
但随即，这所有的一切，便被他重新内敛起来，眸光幽幽，尽数化作一声叹息。
“老师，你又带出来了一个孩子……这么多年了，修罗神佛渐渐腐朽，英雄豪杰慢慢颓废，可你还在继续努力，没有一点放弃的打算吗？”
箱庭很大很大，神佛可谓无数，人类史中书籍史料、坊间传说、口述相传的神话故事，都会在这里呈现出一定体现。
像希腊神话，北欧神话，日本神话，东方道教这一些，都会以“神群”的组织形式，作为“共同体”君临在这处神魔的乐土当中。
但即使是他们，有些事，也仍是余力无补。
“就像在面对那个魔王的时候一样……”
克洛亚想起过往，嘴角露出苦笑，随即，这一丁点的痕迹便被他给抹灭。
但是……
“怎么可能放弃啊！”
是的，怎么可能会放弃。
这句话像给珀伽带去了某种共鸣。
“真不愧是“最接近人类的神灵”。”珀伽眼底掠过火光，“难怪以老师的身份，也能在这箱庭世界里，遇到那么多和你志同道合的人了。”
是的，珀伽的老师，黑色燕尾服男人克洛亚，是一尊货真价实的神灵。
克洛亚·巴隆，此为他的真名，其为司掌生死与鄙夷之爱的“爱神”。他诞生于受到奴隶制度支配的时代，作为奴隶们的自由象征，他高举着雪茄和兰姆酒这类享乐用品，赞美不受束缚的爱……这个样子的他……没谁会比他更相信人类的可能性！
而他，也是将珀伽带离“那里”的存在。
“像这样子的话，就不用说了，先言归正传吧……”克洛亚整了整脸上表情，“我想，现在的你也大概能知道一些吧。”
“是为了这个女孩吧。”珀伽垂落眼帘，余光却按耐不住地看过去。
直到现在，珀伽和克洛亚也交谈不少事情了。
但是，这小姑娘却始终不吭不响，闷在一旁。
这看似没什么，只是珀伽心里门清。
“她应该还没一个“名字”吧。”声音铿锵有力，珀伽语气极其肯定地说道。
“是……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克洛亚眼底流过一些情绪，细腻而晦涩，他伸手摸了摸身旁女孩的头，道：“这次，能在“那里”有这样的意外收获，可以说我真的是赚大了。”
“但也因为发现了她，我必须出面一趟，找上层的家伙们沟通一番才行。”
箱庭世界很大很大，整个世界是由一根名为“世界轴”的柱子支撑起来的，布局像是一个多层年轮蛋糕，接连七层叠起，最底下的第七层甚至有着超越恒星表面积的广阔范围。
通常而言，五六七为下层，他们现在所在的第四层是中层，而克洛亚所提到的那群家伙，便是一二三位数的上层大人物们。
而克洛亚来这里，也和这件事情有着直接联系……他还不能把女孩带上去，至少，不能在现在这个时候暴露在诸神注视之下。
能放心交付、照顾的人当中，珀伽显然是最好的那个人选。
“好说歹说，你也算人家前辈，有机会的话，还是应该相处一下，培养感情才是……”
毕竟再过不久，带娃的任务就是你的，这锅你甩不了，这大概算是克洛亚的潜台词吧。
珀伽嘴角一抽。
他忽然感觉好头疼。
说实在的，应付女孩子什么的，他是真的不擅长，毕竟他这十多年的短暂人生当中，也没正经认识几个妹子。
咳，多兰唤儿不算。那妮子不归他管，再怎么说人家也有个老哥，有啥事丢给言辞就行。
事实上，情况也正是如此。
……
珀伽到底还是稚嫩了点，无法很好地内敛情绪，克洛亚看出了他的窘境，毫不客气的笑声在这响起了。
“还真是意外呢，没想到连你也会有这种难为的时候，怎么，你这小子该不是……”
“废话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老师，”珀伽一脸平静地打断了克洛亚，掐断了他那段笑声，“您老接下来要滚就赶快点，这孩子你放心，交给我就行。”
他说着这样的话，给人意外靠谱的感觉。
咳，这里郑重声明。
他，珀伽索斯，性别男，年芳十二。
若是以这方面的角度，评鉴他这番话，那不得不说，此时此刻的情景还真是有些诡异了。
啧啧，萝莉和正太。
……
克洛亚显然很放心他，在经过交代之后，这方面的话，就再没提及。
同样的，时间方面，他似乎颇为充裕，所以这家伙一时半会儿的话，估计也不会着急离开。
“既然来了，那肯定是要跟人打声招呼的。”
克洛亚说着这样的话。
同为某人老师，克洛亚和喀戎关系，还是很不错的。而他说着这样的话，珀伽也没再撵着他走。
然后，这俩人还有旁听不说话的女孩，就这样围绕着桌子，相对而坐，拉起了家常。
他们随口聊着一些事情，而聊天话题很自然地，落到了女孩身上。
“老师没打算给她取个名字吗？”
他说着话，态度似乎并没什么不同，但克洛亚能看出，珀伽这时已经算是上心了。
“这种事情不能操之过急，毕竟，真要说起来的话，“命名权”可不在我的手上。”
“所谓名字，它对于每个人来说，意义各不相同，可凡是能被我们念出、写下、落实在纸上的……又有哪个，不是意义非凡？”克洛亚开口道，说到后面，也是有些感慨。
这是人和神最值得珍视的事物！
身为神灵，真名不磨，信仰不灭，传承不断，那他便是不死，不管怎样，都还会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所以，克洛亚在这方面感触自然是极深。
【0007】第二个受害者（求推荐票）
普通人的命名权，通常都在自己直系血亲手上，父系社会一般由父亲行使权力。
珀伽和女孩情况特殊，但克洛亚却也没越俎代庖的意思，“其实，无论你还是她，都是一样的，虽然是我把你们带了出来，但“命名权”只在你们自己手上，没人能够代替。”
说着，他像是有些遗憾，“不过可惜，我在这里待不了多久，打声招呼后，就要准备离开了。”
克洛亚没掩盖自己情绪，失望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逝。
或者说，这更该称为“期待落空、无缘实现后的怅然”吧，珀伽从他脸上读出了这种情绪。
他看了眼女孩，没说什么。
珀伽多看了克洛亚一眼。
“咕噜……”颇为突兀的声音响起。
师徒两人对视一眼，随后，皆是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到旁边的小姑娘身上。
“哎呀，我都给忘了，这小家伙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克洛亚一拍额头，提起了一点精神。
他是神灵，饿是饿不死的，身边的同僚也不会受到这方面的困惑，倒是疏忽这种小事了。
此时，女孩表情没有变化，那张脸蛋虽然可爱，可那副无机质的模样是真的让人无言以对。
显然，就算饿了，她也没打算说话。
“这家伙的样子你也看到了，珀伽，你们平时都吃什么啊，山洞里还有富裕的食物吗？”
“有的，”珀伽站起身来，朝着侧边一道门扉处靠近着，同时开口说道：“我现在就去准备，请稍等。”
少女还好，她仍是那样一副不明觉厉，但旁边克洛亚，脸色却很突然地变了。
“诶，等下等下，咳咳……你先给我站住，你说的准备是什么意思，珀伽你该不会打算亲自动手吧。”
这一瞬间，克洛亚脸上的表情堪称是惶恐，或许的确有些浮夸，但那种不安的情绪，却恍若形成了实质似的，哪怕身边几步之遥的女孩，也隐有感觉，莫名不自在了起来。
显然，对于某人做菜，他也是心有余悸。
珀伽没打算听他的，脚步不停，视若无睹地走着，“是啊，我打算给她找点吃的去……”
自家老师的话，听个一半就够了，珀伽回答了问题，面色不变地往外走着。
走到进来的地方，他很快速地敲击数次墙体，涟漪荡动，整个人就消失在了这里。
克洛亚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某些很不好的记忆，一点一点地浮上心头，自脑海深处涌出。
那是珀伽有名字后，对下厨感兴趣后的第一次尝试，很荣幸地，克洛亚就是那个实验对象。
珀伽似乎在这个领域有种颇为特别的天赋。
“那个，珀伽，你能告诉我，你这是在干嘛吗？”
“碳烤八爪鱼啊……”
这段对话很正常，对不对？
但接下来，克洛亚就亲眼见着他拿着八爪鱼，放在烤架上加热，继而令整条八爪鱼的触手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狰狞地张牙舞爪着，趋向克苏鲁化，散发满满的诡异气息。
那经历，那滋味，当真是刻骨铭心般的难忘。
“这可真是……要命啊！”
他用力压了压头上的圆顶礼帽，将脸庞挡住，眼神控制不住地瞟着看向女孩。
“可怜的孩子啊。”
继言辞之后，今天的第二个受害者，出现了！
……
克洛亚是怎么腹诽自己的，珀伽心里其实有数。君不见他很有自知之明的，从来不动自己做出来的饭菜吗？
祸害这种事情，别折腾自己就行，想要搞事情，那就去糟蹋别人。
不过这次，他还是很正经的。
珀伽穿过山洞内部开辟出来的走廊，朝着更里层深入，各大势力都会有的一处不成文通病：
好东西，要藏得严实，严加看管。
皮力温山洞也是如此。
“左三右五，朝前左拐，密室应该在这。”
珀伽立在墙壁面前，站着不动。
皮力温山洞真的很不像一个山洞，蔷薇石英采用特殊手法堆砌，墙体表面反射柔光，通透得仿佛能将人给倒映出来一样。
就像镜子。
光影变换交错，珀伽迈步走着，将一只手轻轻按在光滑明亮的墙壁上，同时脚下动作不停。
他继续走着，仿佛无视了眼前的障碍。
然后，穿过了墙壁。
在古希腊神话的传承当中，希腊人往往会采用镜子，与众神世界取得沟通。
这里概念或许会有一定曲解，但殊途同归，都是指向了一个可能……
——异次元世界。
……
道教口中的“别有洞天”，西方神的“神国”、“神域”，大概也是类似情况。
房间内，鲜活恣意生长的树蔓，在地面攀爬着，更里边的地方，潺潺的涓涓细流，汇成一条支脉，侧边草长花开，自然之景透露春意。
珀伽穿过镜面一般的墙体，有涟漪荡漾而起，他一点一点地出现在了这里，从容淡定地站住了。
当然，从容是脸上从容，珀伽也在感慨。
“真漂亮啊。”
前面的描述或许有些不恰当。
这里，更该称为四时之景具全。
远处，夏蝉畅鸣，秋枫飘叶，冬雪银裹，眼前春意盎然的景象也不过只是局限在眼前罢了。
珀伽其实隐隐有些印象，虽然他也是第一次进来这里，但情况还是听过的。
喀戎也曾接收过一些活物，其中不乏一些极其罕见的物种，为了让它们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所以便刻意开辟了一个房间，和其它物品区分存放，甚至为此营造出了拟似生态环境。
“更远的地方，大概还会有峡谷，沙漠，岛屿等环境的复刻生态吧。”
充满神佛的箱庭世界，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珀伽停了一阵子，脚步再次动了起来，径直朝着水源处走去。
大概是想明白，以后有机会，随时都能过来看看……抱着这样子的想法，珀伽想着，还是先找到自己目标再说吧。
“费坦应该就在这里吧。”
费坦，或者说Fintan，珀伽的这个目标，是一条有着彩虹鳞片的漂亮的鱼。
前一阵子，他给言辞那个虚货找食材做菜补身子的时候，也曾了解过山洞里能吃的存在。
没记错的话，珀伽能在这里找到费坦之鱼。
【0008】智慧的鲑鱼
“找到你了。”珀伽笑着捏起一条鲑鱼。
说实话，这条鱼可是大有来历的。
费坦，凯尔特神话中的智慧鲑鱼，它因吃了圣井里的圣果而有了超人的智慧。据说谁吃了这条鲑鱼的肉，谁就能获得世界上的所有知识和超人的智慧，并能够预见未来。
关于费坦，盖尔语史诗《芬尼亚传奇》有过记载，或许这个描述有些言过其实，但刨除水分之后，其依旧有着符合描述的传承。
就像卡吕冬，某种意义上，经过时间沉淀，这些独特而被赋予神秘的存在，都逐渐繁衍成了一个物种，灵格有所劣化。
这才出现了现在的情况。至少，在“唯一性”上，它们再没从前的珍贵。
但费坦有一点是不变的，而这也是珀伽找它的原因。
咳，当然，现在要准备下锅了。
珀伽带着鲑鱼来到厨房，把费坦放在案板上，从某处拖出来菜刀，看了眼刀俎鱼肉，若有所思。
“盯——”
珀伽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这鱼，应该怎么做才好？”
……
“我回来了。”
珀伽把做好的一盘菜端到了女孩面前，没有主食，只有一条热乎乎刚烹饪好的鱼。
“没等太久吧。”他问道。
女孩没说话，克洛亚在珀伽进屋后，就一直盯着那盘菜，所以一时间，也没人说话应声。
“咕噜。”克洛亚咽了吐沫，很不自然地看着他。
“那个，珀伽，我那一份呢……”他说这话时，已是有了舍生忘死的打算，整个人莫名悲壮。
“没有。”
“诶？”
“我说，没有……”珀伽瞟了他一眼，斜着那双黝黑深邃的眸子，睨着克洛亚，“这里食材有限，我也仅能准备一人份，没看见我就端了一盘菜吗？”
“怎么，你有意见？”
克洛亚连忙摆起手来，眼底神色明显一松。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这话就只能在心里说说，克洛亚将注意转移开来，目光落在珀伽端出来的那条鱼上，然后下一瞬间，就重新挪开了眼神。
惨不忍睹，不忍直视，他面色狠狠抽动着。
那是一条鲑鱼。
克洛亚不瞎，一眼就认出来了，更主要是这条鱼实在是太完整了一点，活灵活现。
没错，活灵活现。
盘子里，珀伽完整地呈了上来。色彩斑斓缤纷，鱼鳞整齐栉比地排列着，散发着彩虹色迷人耀眼的光芒，可谓美不胜收。
还是那句话。
这真的……能吃吗？
来自大自然、以及社会共通的经验告诉我们，这世界上漂亮、色彩鲜艳的事物，向来是有着莫大危险的。
克洛亚就很怀疑……珀伽这神乎其技的厨艺，是不是真的有能耐坑杀掉他这个死神。
当然，现在试菜的人，不是他。
而他此刻眼神，也是莫名的悲愤，大有一种目睹着烈士英勇就义的既视感。
女孩拿起一双筷子，动作有些生疏，显然并不常用这种工具，她试探性地扒拉下来一块鱼肉，放入嘴里，细细嚼碎，吮着汤汁，鲜味在舌尖打转。
她眼前一亮似的，再次伸出筷子，挑着肉吃了起来。
可克洛亚却傻眼了。
“不是吧，这小家伙的抗毒性真就这么强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都是怪物吧。”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能吃珀伽做的菜，而且还吃得这么开心，克洛亚他宁愿相信自己瞎了眼。
珀伽没吭声，不动声色，面色依旧如故。
他还是知道自己水准的。
但这份鱼不一样。
珀伽神情自然地看着女孩，心里盘算着，“果然还是原汁原味的好啊。”
他为保意外不发生，在这条鲑鱼的烹饪手段上，一共只进行了两个流程。
其一，把活鱼弄死。
其二，把水烧开，放里面过上一遍。
是的没错，说简单点，珀伽就只是把这条鱼放水里烫了一遍，勉强算是杀菌消毒了。
可喜可贺的是，没发生异变，鲑鱼本身属于上乘食材，即使不加荤料，肉质汁香也是顶尖。
这边，女孩吃着鱼肉，霞光溢散而出，鲑鱼七彩色的鳞片熠熠闪光，倒映着人影。
吃得很开心呢。
珀伽不紧不慢，老神在在。
“我说珀伽，这鱼真的是你做的吗？”克洛亚一脸怀疑，他还是很难相信自己弟子能做出人吃的菜。
这并非信任问题，而是曾经的历史教训，过于刻骨铭心。
某人没有吭声，但有意无意瞟过去的眼神，却透露着满满的嫌弃，克洛亚嘴角一抽，也能感觉到对方的鄙夷。
“你这家伙……”
克洛亚想絮叨一下，好让珀伽明白，何为尊师重道，但话才刚刚出嘴，就有人出声打断了他。
“我吃饱了。”
“你吃饱就吃……”克洛亚顺着嘴开口，但回过神来就发现不对劲了。
直到刚才为止，和克洛亚说话的就只有珀伽。
女孩没说过话，虽然不会说，但语言功能在她身上是很被动的，没人引导，没人询问，绝对不会吭声半个字节。
但刚刚……
“谢谢前辈的款待，我吃得很开心。”女孩抿嘴笑了笑，她也许很不习惯这点，但很努力。
这一幕，是真的让克洛亚惊了。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关键。
“你这家伙干了什么？是那条鱼吗？”克洛亚瞟了眼餐盘上残羹剩饭，眼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随即收回目光，开始根据情况，根据之前那条鱼的表面样子，和现在表现出来的大概效果，进行评断。
“鲑鱼，闪耀着虹色的七彩鳞片，提升食用者的灵性，赋予知识，不对……应该是常识……原来如此，凯尔特的智慧鲑鱼费坦吗？”
克洛亚是借助生命而获得了一角全知的神明，想要看出这些并不难。
“你对这孩子还真是不错呢。”他评价道。
“那是当然的了。”
费坦鱼，现在也算很稀少了……在凯尔特神群接近覆灭、乃至大神鲁格都失踪的现在，能拿出这种稀罕物的存在，无不是最上层的那些神佛。
能把这盘鱼给端出来，珀伽已经从侧面表达出了自己对这名女孩的重视了！
【0009】Ajax's name
费坦被称为智慧的鲑鱼，是有点东西的。
它能赋予食用者浩瀚如海洋般的知识，有类似佛教开悟觉慧似的功效，女孩限于出身问题，最缺的就是常识。
但就这么一条鱼，却补足了她所有的缺失。
当然，性格是需要后天养成的。
不过照现在看来，女孩日后应该是很好相处的那一类型。
想着，克洛亚舒心地放松开口道：“这样也好，到时候我离开了，你照顾起来也能方便一些。”
“克洛亚你要走了吗？”
很突然一句话，女孩偏头看着他。
“嗯。”克洛亚点点头，其实这些他一直在提，从没避着过对方。
但曾经的女孩，大概是抱着一种“为什么要在意”的想法，从来没细思过吧。
不在意，不上心，不去想，和不知道也差不多了。
有些人把你的话当做耳旁风，很正常，过耳即忘，也是这样一个道理。
女孩看向珀伽，又转回来头，“前辈当初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我那时不太一样。”珀伽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我的存在，在最开始的情况下，就被诸神得知了，虽然同样是被克洛亚带出来的，但那次是群体行动，巧合碰上罢了。”
她不一样，更偏向私人性质。
而且，因为某种私信，这一次克洛亚并不想让太多神佛掺和进来，所以这才特意绕路，带人到珀伽索斯这里。
“是这样吗。”
女孩不傻，吃完鲑鱼后，有些事情更是一目了然。
“那么克洛亚你走之前，我能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什么？”
“我想要……一个名字。”
克洛亚闻言一愣。
他早就说过的，如果要取一个名字，那命名权一定是在女孩自己手里的。
这句话的真正意思是：
“我希望你走的时候，能够记住我的名字，一起上路。”
大概是先前克洛亚提到这件事的时候，脸上表情有太多可惜和遗憾吧……她不想让他带着遗憾离开。
“啊，这可是你自己的事情，别问我啊，”克洛亚撇过头去，少女明眸亮着清光，笑容极富有渲染力，很灿烂。
“这种事情找珀伽就好了，他是你的前辈，有经验。”
听到终于叫到自己了，珀伽摆脱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默默地拿出了一套用具。
一个璨然闪亮的金杯，一个配套的酒壶。
“早就准备好了。”
克洛亚甩了一个古怪的眼神，看着珀伽。
某人面不改色：“刚刚做菜的时候，顺手带上的，有备无患而已……听你们的对话，看来我不是白费心思。”
“这种时候你手脚倒是利索。”克洛亚吐槽了一句。
珀伽没搭理他，注意力转移到女孩那边，他端着金杯拿到对方身前，持着酒壶，无声地倒出琼浆般的液体。
“具体内容我就不告诉你了，自己好好体会。”
“有些时候，箱庭是挺穷讲究的，按照惯例，大多都会以恩赐游戏作为决胜负的方式，这次也不例外。”
“我能说的不多，但你也别想太多，顺从己心就好，最适合的，你最认可的那个，往往就是最恰当的答案。”
珀伽很用心说着，女孩很认真听着，一时间，克洛亚也不出声了，只是看着这对前后辈师兄妹般的人。
相处得很和谐呢。
感觉自己说的差不多了，珀伽看了她一眼，道：“如果准备好的话，那就喝下金杯里的酒就行，恩赐游戏自会开启。”
“嗯。”女孩点点头。
随即，也不说二话，直接端起金杯，往嘴里送酒。
下一瞬间，女孩身上，便是亮起了一道明光。
与此同时，有纸张凭空浮现出来，羊皮纸般的纸面上，有字迹逐句逐段凝聚而成，轻飘飘、浑不受力一般地落了下来。
珀伽和克洛亚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这东西。
契约文件。
他静静地这样这一幕，无声叹息。
“游戏开始了。”
“是啊……”
“我说，你这么早就让她接触恩赐游戏，不会拔苗助长吧。”
“别想太多，”克洛亚又是叹息，“待在箱庭里，这是她迟早都要接触的。”
“既然游戏已经开始了，那我们就等着吧。”
“反正这个游戏并不存在风险，安静点，等待一个结果就好。”
珀伽点点头，然后朝前走了几步，弯腰拾起地上纸张，把契约文件拿了起来。
但两人都没有细看其中内容。
毕竟像现在这一幕，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珀伽甚至就是上一次的主角。
……
【恩赐游戏名：“Ajax'sname”
·参赛者一览：“少女”
·破解条件：祈神之启，获取真名
·破解方法：饮下金杯之酒
·落败条件：无
宣誓：尊重上述内容，基于荣耀与旗帜与主办者权限之名，举办恩赐游戏。
“Pegasus”印】
这次的游戏，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女孩是没名字的，所以参赛者一览，也只是使用“少女”作为一个代替。
同样，获取“真名”，完成“自己给自己取名字”这个过程，便是这场游戏的胜利条件。
曾经的“参赛者”，便是现在的“主办者”，所以结尾处才打下了珀伽的烙印。
女孩那边，在金杯之酒饮下过后，她整个人就像是凝滞在了原地，出神地直视前方，眼神没有聚焦，眸子像是罩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
游戏开始了……
珀伽和克洛亚都收回了目光，这时再担心也没用了。
“其实她现在的情况，比当初的我已经是好上很多了。”珀伽开口道，“毕竟我那时候可没她这待遇，刚出来就能吃上一条智慧鲑鱼。”
鲑鱼脂肪内含有大量能提高集中力的物质，所以，一般人都是认为，吃鲑鱼会让脑袋变聪明。
对于女孩来说，有幸吃到智慧鲑鱼费坦，那真的是再好不过的天胡开局了。
再接下来就是等了。
珀伽和克洛亚都没再说话。
就是克洛亚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他还是感觉有问题。
【0010】古老神启进行时
“喂，珀伽，”克洛亚眼神不善地看着某人，“你这家伙，该不会是早就准备好了吧。”
总觉得有安排。
珀伽气定神闲地坐着，不承认但也不否定。
各种发展、可能会出现的情况、需要进行的解释、该说明一下的部分，珀伽其实都有腹稿，在想好了之后，他端的是从容自然，风轻云淡。
他没有回复克洛亚，心里无声叹息，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女孩，心想道：“能帮的我都帮了，希望你能守好本心，找好真名吧。”
名字，是极重要的。
毫不夸张地说，珀伽和那边的女孩，更可以说是重中之重。因为，他们的名字可都是源于古老的“神启”！
那“金杯之酒”，就是神启。恩赐游戏是具有重现编年史的能力，再现这份传承的。
“Ajax”一般指的是“大埃阿斯”，和喀戎一样，也是希腊神话里的人物，赫拉克勒斯曾和他的父亲共饮美酒。
某次，大埃阿斯父亲在金杯里斟满酒，和赫拉克勒斯相谈时，或是一时兴起，或是抱有某些想法，赫拉克勒斯祈得神启，给对方那不曾出世的儿子，神启出了一个名字。
珀伽倒出的那杯酒，便是模拟了这份传承。
女孩在饮下酒水的一瞬间，这场命中注定的游戏，便是堂而皇之地，由此开展了起来。
……
女孩在饮下杯中酒水的一瞬间，保持着原本的动作就仿佛一座雕塑，整个人陷入了最诡异的一种规则之中。
身边涟漪洋溢，空濛明胧的光，片片散开，恍若莲瓣缓缓开展似的，萦绕盘旋在女孩周遭。
柔和却不刺眼，温润中藏着细腻，给人一种好似回归到母胎的感觉，让人能放下一切，由衷地沉浸其间。
女孩内心沉静，变得空明起来，又是忘记了许多事情。她的记忆在这一刻被尘霾覆盖，心中多了那一丝茫然。
眼前浮光掠影惊过，顷刻之间，许多影像映入眼帘，女孩感觉自己应该是看见了很多很多……不知是过往，还是未来……
亦或是……宿命？
想不通。
这绝非是她这样一个小姑娘所能想明白的。
“获得真名吗……”
托智慧鲑鱼的福，女孩早就摆开了原本的拘束和枷锁。
她很清楚，自己来这的目的，所谓的“真名”……
“名字吗……”女孩这样想着。
“我自己的……名字吗？”
这样的念头，在她脑海里面一闪而逝。
而后，身边便是有了异样，涟漪乍起，渐渐由缓而急地，一点一点扩散起来。
光晕破碎开来，漾起一圈圈的倒影，让人眼花缭乱，而尽管只是转瞬即逝，可女孩却过目不忘地，将所有的景象全都牢牢地印在了心底。
继而，某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在此按下了暂停键，眼前的一切皆不再变化，定格在此时。
而女孩，视线也同样不在流转，恍若磁石一般被死死地吸摄在了某张图像上面。
眼底闪过一丝神采，她明媚的眸子里，有史以来，第一次地亮起，仿佛得到除秽似的，心底尘埃被擦拭掉了。
那是一面旗帜。
可此时，在女孩眼里却像是一束光芒。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眼睛酸痛也不在意，眼角被刺得流下泪水，只顾着凝视着那道光。
红底的布料和金色的边缘，图案以旭日升起的丘陵和少女为形，金发飘扬起来，晨曦光辉洒落，照亮脚下前路。
那是一个在封闭世界里诞生的少女，其足迹曾履过自由大地和山丘，跨过浩荡大海，目睹见证白日离斜。
那个女孩子……应该就是她！
是她，金丝雀！
口啄传承的雏鸟，心藏日月路远宽的金丝雀！
她是一只金丝雀。
可也会抱怨。
在向命运抱怨。
“我……”女孩摇晃了一下小脑袋，轻轻歪头。
她没有多少起伏的声音响了起来，声调中带有的感情很稀薄，可即便是如此，却也是透露着一股难言的坚定。
“我想要了解这个世界。”
——以金丝雀之名！
怀抱着“想要知道”的心情，用自己的脚，履行足迹！用自己的眼睛，眺望星河！用自己的灵魂，刻画岁痕！
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曾日复一日做着同样的事。
可樊笼总有被突破的一天。
星河绚烂，星辉迤逦，星弧流转华光。
于此，本次神启彻底结束，而顷刻之间，这里，便重新恢复成了一开始的样子。
金丝雀，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
箱庭的恩赐游戏，很特殊。其中规格最高的那些，甚至拥有展开游戏场地，对物理世界进行改造变换的能力。
金丝雀进行的神启，大概算是这类吧。
神启开启后，是相对地，形成一个颇独立的空间，只有精神能在其中进行后续。而自然地，珀伽和克洛亚都无法观测进程，也没手段进行干涉，只能等待一个结果。
箱庭世界的游戏，并非完全抗拒作弊，能抓住机会钻漏子的，那是你的本事……但显然，两人并没这样子的能耐。
至少这个游戏不行。
在安静过一段时间后，两人最后到底，还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说起来，你把费坦就这样带出来了，回头喀戎回来，你怎么和他解释？”
“那是我的事，好好说明一下的话，喀戎老师会理解的。”珀伽有条不紊道，很有信心。
克洛亚点头，刚想说什么，但珀伽后续追着说的几句话，直接呛了一下他，差点气岔出气。
“不过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可以说，是克洛亚你主动要求负责赔偿，承担责任的……”
“到时候你们自己商量就好。”
呵呵……克洛亚早就该知道的，自家弟子就是个坑货！
“不气不气，气出病来没人替……”
自家弟子挺不待见自己的，克洛亚知道这点。这态度见多之后，也就见怪不怪了。
他也拿珀伽没办法，正如前言，克洛亚很合格地当了一个老师，但是吧……
他可没正经带弟子啊！
人被养歪了，这都是克洛亚自己的锅！
【0011】拜师？可别了
既然提起喀戎了，有一点还是需要强调的。
箱庭世界，在大众的了解认知当中，是修罗神佛为满足自身欲/望而创造出的游乐场，其中存在着数之不清、数不胜数的神话存在。
卡吕冬、费坦、乃至克洛亚、喀戎，甚至还有珀伽索斯的名字，都是如此。
但克洛亚他们，却都是本尊存在，绝非那些继承名号、行走箱庭的后人。
喀戎的确是伊利亚特史诗里面，那位真正升天，化作夜天繁星的喀戎本戎！
此时，克洛亚心里也在盘算。
“希腊神群的人一向不缺钱，喀戎人脉资源宽广，只是一条智慧鲑鱼的话，应该不算什么。”
“没特殊情况的话，我应该花费不了太大代价。”
“嗯，他那边资源更多，有机会有可能的话，还是要给珀伽争取一下的，让早点进入成熟期，应该能更好点。”
克洛亚是这么想的，毕竟也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虽然他的确是神灵中的一员，但是吧……
克洛亚出身的“伏都教”，并不是那种大型神群。
神群能够诞生，存在于箱庭，那必然是在某个时代发生了“历史转换期”，可伏都教……或者说巫毒教，这个起源于非洲、传播至美洲的小教，在这众神奔腾的大魔境内，着实占据不了太大的比重。
简单点说吧，概括而言，其实最关键性的问题就只有一个，那就是……
——他，克洛亚，是真的穷！
秉持着借鸡生蛋的念头，让喀戎帮着照顾、培养珀伽，他自然是很欢迎的，可谓是件大大滴好事。
他没急着走，准备留下来见见喀戎，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值得一提的是，克洛亚心底里的想法、小心思，珀伽清楚得很，有时嫌弃归嫌弃，感情关系其实还挺不错的。
只是没在言语上表达出来。
“算算时间，她应该要醒过来了。”珀伽突然抬头出声道。
“的确差不多了。”克洛亚也是点头。
而话音刚落，金丝雀便放下手上酒杯，睁开了眼睛。
……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金丝雀眸子里，恍若敛着星光，藏着熹光晨曦，这落入到两人眼里，珀伽沉默了，克洛亚面部表情一动，有些欲言又止。
他知道那是怎样的一抹光采。
人类，唯有在稚真之龄时，那颗心才会有贴近自然的纯真，眼底里，才会闪动那令人神往的灵清星光。
金丝雀抬起小小的脑袋，短发随之飘摇，眸子清澈的光，一闪一闪的。
“谢谢。”金丝雀知道，自己应该说这一声谢。
两人都没异议，从容地收到了这份感谢。
“感觉如何，可有收获。”珀伽出声问道。
“嗯？”
女孩声音里面，藏着疑惑的意味，经过神启后，她感情鲜明了许多。但显然，金丝雀并没明白，珀伽所问究竟是何意。
可即便不说，珀伽依旧是看出了一些。他用引导的话语，少有地、耐心地出声道。
他笑笑道：“这个时候，难道不是该重新自我介绍一番吗？”
珀伽拿起契约文件，在旁颇为随意地摇了摇。
““Ajax'sname”，是少有的神启系恩赐游戏，既然恩赐游戏都圆满结束了……也该说一下了吧。”
“你的名字……”
在这个问题出口的一瞬间，不管是珀伽还是克洛亚，都是见到了，女孩眼底神采焕发，变得明媚了许多。
“金丝雀。”
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金丝雀颠了颠小脑袋瓜，嘴角抿住一抹清淡的笑意，声音似泉水淙淙，潺潺而起，明亮清朗。
“我的名字，叫金丝雀！”
克洛亚静静听着，可心底里却有些悸动，是的，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没错……
他按耐着激荡的情感，由衷地、发自内心地感谢这命运的馈赠。
他看着金丝雀，神色认真了些许。
紧接着，他离开座位，站起身来，像是踌躇，带点犹豫地走近女孩，最后，在重新站定身子后……
克洛亚用试探性的口吻开口出声了。
“金丝雀，我问你一个问题，”他半蹲下来，以着平等对视的姿态看着女孩，“你愿意当我的弟子，叫我一声老师吗？”
金丝雀一愣。
“我……”
“拒绝。”
前半句是金丝雀的迟疑，可后半句，却是出自一个从容自若的淡然男声。
克洛亚眼角一抽，直接扭头回去，面容和眼神变得凶险且不善，“喂，珀伽，你闲着没事搭什么腔啊，我没问你。”
“你这家伙就不能长点心，就不能看一下气氛吗！”
气氛一旦被破坏掉，就很难恢复正常了，克洛亚寻思，要按照刚才的氛围，他拿下女孩怎么说也是十拿九稳的程度。
可现在……
想着，他在这一瞬间愈发槽蛋。
珀伽只是瞟了他一眼，随即，就收回目光，视线往金丝雀身上落去。
怀抱着某种说不出来的滋味，珀伽也不在意克洛亚就在现场，直言不讳的大实话，就这样说了出来。
“小金丝雀你要找谁当老师，那是你自己的选择，不过，这里就姑且先听我一句劝吧。”
珀伽很客观地，以设身处地的立场说道：
“首先，我还是要承认的，那边那个没节操的燕尾服变态，作为一个老师其实还是蛮可靠，还算合格。”
“但是，”这声音理所当然地响起，珀伽果断背刺了自家老师，“这家伙却是一个“只要对方是女性就喜欢”的变/态！我觉得这点，小金丝雀你实在需要提前了解一下。”
珀伽的声音，当真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在深知自己长歪的情况下，带着最后一点良心，珀伽是真的担忧……克洛亚将金丝雀也养残掉。
很难得地，他语调带有鲜明的感情色彩，“身为一个老资格的前辈，我觉得我有条件、也应该要说上几句……还是一个孩子的你，有需要更有必要远离这个死萝/莉/控！”
珀伽这话说的一点不过，是再雄辩也难改的事实。
没错，只要有他在，克洛亚就别想祸害金丝雀这根箱庭未来的小幼苗。
拜师？可别了吧！
【0012】当变态肆无忌惮起来……
克洛亚想抗议，可他抗议的视角，所在意的重点，和常人……有些不一样。
“哈哈，说的没错——不过珀伽，为了我的名誉，请允许我严肃更正你说的一点。”脱下圆顶硬礼帽，克洛亚像个优雅的贵族男爵一样，温儒一笑。
看到这样的一幕，珀伽嘴角不自觉抽动起来。
来了来了，克洛亚的名场面。
当变/态毫不掩饰、肆无忌惮起来……
“在下不是只喜欢萝/莉，而是最喜欢萝/莉！”
他充满认真庄严地宣誓道。
“对爱神来说，年龄差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我既宠爱刚出生的婴儿，又溺爱迎来第一次成长期的少女肢体那轻微的起伏，也喜欢开始拥有迎来第二次成长期的女性，年轻的身体让我焕发活力，青涩的懵懂令我飞扬起来。”
“同时，长大成人宛如成熟果实般娇嫩的女性身体，生命之火走近飘摇的年长女性，也同样能够让我燃起无比热烈的爱之火！身为爱神，本就应该无论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彻头彻尾绝不动摇，完美而又博爱的！”
克洛亚激昂慷慨了起来。
他是向往推崇“鄙俗之爱”的爱神，坦诚率性地直面这份情感，于克洛亚而言，绝不是一件尴尬的事情！
此一瞬间，这家伙的存在感，前所未有地膨胀了起来。
这让金丝雀看得，感觉好尴尬啊。
“珀伽说得很对，克洛亚是个变态……果然我还是别松口比较好吧……”
少女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珀伽，然后便在对方脸上，捕捉到了更值得在意的表情。
珀伽笑了，那温和的表情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克洛亚很清楚一点，自家这个弟子……切开之后，绝对会是黑的。
事实证明，补刀虽然会迟，但绝对会到。
因为接下来，珀伽就着手背刺起了他克洛亚。
“死萝/莉/控。”某人点评且总结了一句。
“珀伽，别打断我的话，我说过了，爱神从不偏袒任何一方，神爱世人，我那宽广伟岸的胸怀足以撑起我那颗博爱的心！”
“但老师您还是一个死萝/莉/控。”
“我说了，我……”
“我记得，”珀伽脸上笑容不变，但却多了一抹若有所思的深意，“老师您的灵格之所以会被贬低，除了神群刻意打击，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您当魔王那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吧。”
“诶诶诶，等等，别说了。”
“或者更应该称之为胡作非为才差不多。”
“您当初奔袭了多个共同体，并诱/拐数量不少的年幼/女孩子，让她们组成了您的幼/女/后/宫，这触到了某些大人物的霉头，被人家集火遭难，这应该是不争的事实吧。”
“闭嘴啊，笨蛋！萝/莉那么可爱你们这些只知道沉湎成熟女性那丰腴胸怀却又不懂得照顾可爱幼苗的混蛋们又怎么会知道萝莉的好啊！”
“芜湖，萝/莉赛高！吾之人生无一可耻！爱神博爱万岁！博爱主义万岁！”
某只还没脱离萝莉期的金丝雀傻眼了，只能说画风崩得太快，转变得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金丝雀是真的插不上话了，而且她也觉得，这个时候还是沉默就好。
沉默是金，沉默，是今晚的皮力温山洞。
“总之，我是不会让小金丝雀拜你为师的。”
“想祸害我家这根小幼苗，还请先过了我这关。”
最后，珀伽以着这样话，做着总结，算是结束了这闹剧一般的混乱现场，顺便也表明了自己态度。
“我记得，珀伽你还是可以通融一下的吧，”克洛亚还是有些不改死心，“拜师这种大师，应该是小金丝雀自己做主才对吧。”
言外之意是你管得太宽了。
他又不是真的变/态，对女孩子，克洛亚是从没做过过分事情的！
真的没有。
但珀伽仍不打算松口就是了。
……
后来，金丝雀回忆起这段往事的时候，她其实也是挺迷糊的，尤其是……
“最后还是没能避过去。”金丝雀挺无奈的。
该来的，想避也避不过去。就和金丝雀这个名字一样，其实有些东西、有些事情，是真的不为主观意志而转移的。
就像克洛亚。
曾经，他是个喜欢一手拿着兰姆酒，会一边胡闹一边乱搞，性格粗暴又下流的爱之神灵，喜悦愉悦是他的属性，亦是本性。
就算他并非天生神灵的一员，但终究是神灵。
想收拾珀伽，那是简简单单的……说什么“必须先过他这一关”，这听听就好。
自家弟子的意见，克洛亚是很重视的。
这晚的会谈便到此结束了。
喀戎先前留下来的信息不多，只说明了克洛亚的造访，但珀伽最后也确定了，自己老师不日便将回归。
算算时间，他们休息一晚，第二天就该见到人了。
隔天卯时，太阳冉冉初升的时辰，珀伽很自然地睁开了眼。
从前的经历让他有了一份良好的生活习惯，身体生物钟近乎下意识地，令珀伽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没别的原因，只因为这个时候，他应该是醒过来的。
珀伽默默地收拾起来，起床，出门，准备早上吃的东西。
“克洛亚就不用管了，反正他饿不死。”
“言辞和唤儿看样子，暂时是不打算露面了，今天份的早饭可以不用考虑。”
那俩人是暂住皮力温山洞的，喀戎在古希腊神话当中的传承，除了是有名的贤师外，同样也是一名技艺高超的医师。
后世神话里的医神，就是他教出来的。
而言辞和唤儿，就是来这里求药，喀戎之所以离开山洞，也不乏这方面的原因。
虽然可能没谁会介意，但克洛亚和金丝雀到来后，他们还是很自觉地不出面，选择了避嫌。
大概在克洛亚走之前，他们都不会出来了吧。而珀伽也给两人开放了部分权限，简单的吃食，言辞和唤儿大可自己解决。
至于剩下的，珀伽自己和金丝雀的早餐。
“唔……”
有些犯难，有点纠结。
对方是自己的可爱后辈，珀伽觉得自己不能太过茶/毒人家，良心上过不去。
可是……
“前辈是在想早上吃什么吗？”
【0013】不讲师德的喀戎
珀伽偏头，只见金丝雀俏生生地站在他身旁，靠得很近。
他往后退了几步。
“起得真早啊，”珀伽说话，随即便卡壳了。
金丝雀有着和他一样的经历，在这些改不过来的习惯上，两人可谓如出一辙。
这是一句废话。
金丝雀听懂了珀伽沉默，自己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听说前辈走出那个鸟笼的时间，要比我早上一两年。”
“那么，我有个问题……前辈能不能告诉我，这里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
她不知道，但想要知道。
不过……
“小金丝雀，克洛亚应该说过的吧，说过类似这样的话。”珀伽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记住这份“想要”的心情。”
“再是迫不及待，也还是要自己去见证比较好。”珀伽轻轻道，他明白金丝雀的期待与忐忑。
“你也不用担心，到时候，你会有我陪你一起，去面临这个箱庭世界。”
珀伽像是想到什么，笑了。
箱庭大魔境对他们两个而言，是个纯天然的宝藏，无论怎么发掘，无论走到哪里，即便天涯海角，也绝对会有让他们感到惊喜的地方。
……
最后这顿早饭是金丝雀解决的。
食用过智慧鲑鱼，在料理烹饪一道上，金丝雀无论是中西方的做法，日式意式、乃至英式黑暗料理，都是有一定了解的。
只要手上有食材，那就不是问题。
珀伽当机立断把卡吕冬弄了出来，在猪骨大补汤熬出来后，他还顺便给言辞备了一碗。
再之后，两人吃完，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并肩一起往昨天那个房间走去。
等珀伽两人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人了。
克洛亚坐在桌子一端，而另外一边，则是有着另外一人。
对方面容清朗，透着一股如沐春风般的亲切感，头发和珀伽一样漆黑似夜，但眸子却像星辰，湛蓝色的眼瞳点亮明空。
这人身上仅有一件简单的风衣，披在肩上，矫健有力的形体暴露着，金丝雀有意无意地想要避开视线，但他却浑不在意。
“老师。”珀伽见到对方，略微怔神后，便很有礼貌地躬身道。
喀戎面容沉凝，看上去是个很严肃的人。他在听到动静，知道有人来了后，目光就往这边投注了过来。
眼神蓦然一亮，喀戎先是点点头，算是回应珀伽，然后便打量起了金丝雀，若有所思。
“小姑娘挺漂亮的。”喀戎如实点评了一句。
他看向克洛亚：“说起来，你这个家伙在这方面运气还真是不错，这次竟然又带回来了一个难得的逸才……”
“和帝释天相比，你才是一个更合格的外/遇狂吧。”喀戎很没礼貌地吐槽道。
“喂喂喂，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克洛亚觉得很没面子，誓死捍卫那点不多的节操，“小金丝雀这种优秀品质的萝/莉，怎么能叫外/遇？！”
“这孩子，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从那里捡回来的，顶多顶多这只能说是‘诱/拐’，你要继续这么诽谤我的话，我可会不高兴的。”
“嗯，你这么说倒也对。”
克洛亚发着牢骚，喀戎竟是表现出了赞同的样子，很难想象，他竟然会是希腊神话中那位有名的贤师。
不过很可惜，喀戎，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是的，是人而不是神。
虽然神话里，喀戎是神王宙斯同父不同母的兄弟，但是喀戎并不是奥利匹斯诸神之一。
所以，在性格方面，他倒是意外地纯粹，很偏向一个有血有肉的纯粹的人。
或许这也是他和克洛亚臭味相投的原因吧。
两人那边愉快的交谈，很明显地兴致勃勃，但就是没注意到，在场的另外一人，脸色都黑得不成样子了。
“你们两个笨蛋，给我适可而止啊！”
珀伽不满于嘴上说说，直接上手，毫不留情地两记重拳直接敲在了喀戎和克洛亚的头上。
“小金丝雀现在还是性格养成期，你们给我注意一点影响啊。”
“呃，这么说好像也是。”
“好了好了，我们知道了。”
克洛亚和喀戎对视一眼，随即恢复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刚才什么也没聊，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真是的……为啥我的老师会是你们这样的家伙。”珀伽叹息，继而心里泛起淡淡的忧伤。
喀戎是很好，可惜，和克洛亚一样，两人都是各种意义上的，没有师德的典范。
性格上的确是个大问题。
珀伽看了眼金丝雀，随即又是一声叹息。
女孩很老实地没说话，安静地坐在原处，珀伽先前说的，可一点问题都没有。
现在，是金丝雀的养成期。
刚刚走出鸟笼的少女，即使是得到了智慧鲑鱼这般神助，一个需要充足时间才能结束的养成期，也是不可避免的。
除了昨天得到真名，亲口道出名字的那一抹浅浅的笑容，金丝雀就再没笑过了。
珀伽很清楚，这是一个任重而道远的过程。
“所以可绝不能让这两个家伙给毁了。”
这是珀伽拒绝克洛亚当金丝雀老师的原因之一，他是真担心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影响之大！
……
“对了，你们一开始是在聊什么？”
珀伽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先前他和金丝雀进来的时候，两人很默契地止住了交谈，闭嘴。
随即捣乱一般地扰乱了他的思绪。
有些刻意。
看着珀伽炯炯有神的眼神，克洛亚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喀戎便开口了。
“抱歉珀伽，这件事不能说。”
“甚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还请你带着金丝雀一起到外面去，让我们两个人在这继续聊一下。”
虽然这算是个请求，但珀伽不觉得，自己有拒绝的能力。
他点点头，礼貌地道了一声再见，随即便带着金丝雀离开了这个房间。
最后克洛亚他们究竟说了什么，珀伽不知道，而他唯一得到的消息是……
——克洛亚走了。
在这场颇具神秘色彩的交谈结束后，那个男人，克洛亚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没跟任何人道别，甚至连珀伽本身，也是在晚上再见到喀戎时，才得到这个情况的。
而金丝雀，则是被留了下来。
和当初的珀伽一样，算是暂时让好友成为了现在的监护人。
“就这么走了吗……”珀伽叹息着，走出山洞，到山顶上眺望风景，轻声道。
【0014】温柔一点会死啊
珀伽身旁，金丝雀就静静地站在这里。
两人并肩静立，没人说话。
没人知道珀伽为什么准备了那么多。
克洛亚问过，但他没说。
他们关系其实很好的，虽然嘴上不少，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克洛亚对珀伽来说，的确是很重要的一个存在。
当他注意到克洛亚因金丝雀名字而遗憾时，某人其实就默默做着准备。
而克洛亚最后的确是如愿以偿，带着金丝雀的名字，笑着离开了皮力温山洞。虽然珀伽没见到那一幕，但他能想象地到那情景。
不过……
“这之后，应该要很久以后，才能再见面了吧。”
珀伽叹息着。
毕竟上一次，就是克洛亚送他来的时候。
珀伽缓和着心底情绪，偏头对金丝雀道：“时间也不早了，走吧，我们回山洞里。”
以后的日子，要好好相处了。
珀伽没说出后半句话，日久见人心，时间终究会慢慢地见证一切结果。
而很快，便是三年过去了。
珀伽索斯，男，十五岁。
于此，正式脱离正太保质期。
箱庭世界可没未成年保护法这一说，无论年龄大小，总是要承担一定量义务的。
珀伽和金丝雀因为身处皮力温山洞，并不在任何一个实质性的势力里，所以，这些反倒都是免去了的。
不过，年纪大了，还是有一点影响的。
珀伽各种意义上的，变得更耐揍了！
此时，皮力温山洞内，一处广阔宽敞的空地上，珀伽和喀戎相视而立。
这是对峙。
也是两人的对练时间。
珀伽曾经使用过的潘克拉辛，在希腊神话当中，经过溯追源头过后，其实不难发现，最后都会指向喀戎。
“毕竟无论是赫拉克勒斯，亦或是忒修斯，他们都是我的弟子，只可惜，这门潘克拉辛，他们终究没能精修下去，我对这点还是很失望的，希望你不要重蹈他们覆辙。”
站在不远处的喀戎说道，但又没细说。
珀伽并没说话，反倒是默默地退了半步，做好了保护自身的心里准备。他身体很放松，并没有不必要的紧张。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对练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珀伽和喀戎都很清楚。
但人总是要怀抱一点期待的，不是吗？
“老师，开始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珀伽声音清朗得喊出声来。
喀戎挑眉，淡淡道了一句。
“如你所愿……”
话音尚且未曾落下，但下一瞬间，两个人便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没错，珀伽之所以不让身体紧绷起来，就是为了这时候，能够灵活自如一些，进行快速移动。
因为要注意喀戎动作，所以珀伽没办法像冲刺前一刻一样，让心弦紧绷得太过严重。
两人并没进行提前沟通，喀戎却仿佛猜中了珀伽想法一样，以着更快的速度迅速逼近过去。
进到他的面前。
“速度，还是太慢了。”
喀戎伸探出手，动作似慢实快，极具有迷惑性，他精准预估到了珀伽行动轨迹，并提前找好了落脚点。
此时此刻，珀伽手腕已是被他捏在了手里。
某人可不会坐以待毙！
珀伽很突然地蹲了下来，将喀戎往前用力一拉，紧接着他双腿猛地伸直，身体挺立起来，双臂朝上举起，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流畅而连贯，愣是挣脱了喀戎。
他顺势做着反击的打算，珀伽抓住机会稍往后撤，同时重心向前进行偏移，双脚迅速并步，并支撑起身体重心。快狠准地侧踢出一击。
珀伽一直习练的潘克拉辛，其实并非是一项单纯的古武格斗术，总体来说，更接近一种对于身体潜能的开发。
灵活度，柔韧性，反应力，持久力，爆发力，平衡能力，协调能力，控制力，弹跳能力……
无所不包！
赫拉克勒斯在成就神灵之身后，这般法门便在他身上失效了，而忒修斯他贵为雅典城邦的国王之尊，自然也没时间精力，将潘克拉辛臻至大成。
但珀伽能，也有这个条件！
可惜的是，他修行时间尚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至少珀伽眼前就有个家伙远胜于他，并且为老不尊的时候，对练起来从不手下留情。
口中甚至还念念有词：“这是为了让你的身体能够地记住这种感觉，抓住机会用心挨打……啊不，用心体会这一刻吧，唉，为师这良苦用心啊……”
好吧，每次对练，珀伽其实就是个当沙包的。
没错，这说的就是喀戎。
凭借着更精准的眼力，喀戎迅速反应过来，并游刃有余地控制住了身体，并做好调整。
他迅速地、提前给予了珀伽一脚，狠狠地将某人踹飞出了数百米的距离，直到撞在最边缘的墙壁上。
珀伽摔落在地，单手撑住身体，另一只手捂住被踹了一脚的胸口，嘴角溢出一抹殷红。
“咳咳。”
口腔里泛起咸腥，珀伽努力控制自己，愣是憋了回去，“老师，您还真的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咳咳……稍微温柔一点，含糊地放点水会死啊你，咳咳……”
“是你自己的问题，慢慢来吧，等你成长起来就自然没这些问题了。”
“来，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继续。”
听到这话，珀伽差点直接爆粗口，神特么休息好了，就这点功夫，他才断定自己内脏已经出血了。
只是常年修炼潘克拉辛，这方面比普通人要强上太多了，所以根本看不出而已。
但珀伽很意外地，倒是没说什么。
他努力咬紧牙关，愣是凭借着对身体的极致掌控，足尖用力点地，整个人迅速消失不见。
哦，说明一下。
珀伽老师，喀戎，其实还有一个很坑的习惯。
众所周知，所谓严师出高徒，他喀戎虽然在性子上严不起来。但没关系，他完全可以在训练上补充回来。
也因此，这就出来了一种情况，进而，成为了喀戎的一种习惯……
——只要死不了，那就往死训练！
珀伽这三年，乃至金丝雀到来前的两年时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不得不说，某人能活到现在。
就，挺不容易。
【0015】金丝雀性格养成实鉴
每次操练到最后，基本上都会以珀伽昏迷过去的形式而结束，和最开始不同的是，珀伽，他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他现在，已经有了专业捡尸队员。
“喀戎老师，您对前辈下手的时候就不能温柔一点吗？”房间内出现第三者的声音，金丝雀漫步朝着珀伽走近。
她看了眼珀伽伤痕累累的身体，又是叹了一息，“虽然在将身体压迫到极限之后，的确有刺激身体潜力，更进一步开发身体的效果。”
“但每次都是这样的话，前辈迟早会支撑不住的，体内也会留有暗伤。”
金丝雀一句一句接着一句地说着，抬头，她朝着喀戎看去，猛地发现某人根本就没认真听。
“喂，”她皱起眉头，“给我认真一点，好好听人说话呀！哪有你这个样子的？”
“好了好了，你刚刚自己也说了吧，我这种做法是对他有好处的。”喀戎打着哈哈，虽然态度看起来有些敷衍，但眼睛微眯，内里像是藏着精光。
“至于暗伤……这点你放心，我会给他做好后续护理工作的，嘛，人就先交给你照顾了，别让他死了就行。”喀戎笑笑，话里也带着笑意。
但话说完，他整个人就离开了这里，金丝雀看着空无一人的原地，视线继而重新回到珀伽身上。
“真是的，每个家伙都是一样的肆意妄为。”
金丝雀叹息道，弯下腰来，试图将珀伽扶起，在确定对方很彻底地失去意识之后，她又勉力用自己身子支撑起珀伽，将他架起来，一步步地，慢慢离开这个房间。
珀伽伤得很重，金丝雀也只能尽量地放轻动作，就近找了一个房间安顿下来。
这里是曾经的病秧子，言辞的房间。
不过那俩人已经是离开了。
就在金丝雀到来后的不久。
当初言辞和唤儿是抱着“求药”想法而来的，为此，两人不畏艰难险阻，愣是横穿了很多地方，刚才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皮力温山洞。
其间，喀戎发现言辞很有医学天赋，兴起收徒的想法，但因为对方身上已有别家医道传承，故，两人最后只是结成了半师半徒的关系。
虽说是求药，但药方是言辞提供的。
可惜的是，尚显稚嫩的他，根本就没有能力炼制，最后不得已才找上了喀戎。
而得到宝药后，言辞就莫名急切地带着唤儿，一起离开了皮力温山洞。
金丝雀只是见过他们，但并不了解。
不过这间房间还是进来过的，那时候的言辞，身体本就虚弱，所以一些安置都是很有用的。
但是……
“喀戎老师，您怎么会在这里？”金丝雀架着珀伽进来后，见到不久前才消失的人，愣了一下。
此时，喀戎就站在房间正中央的地方，像一些很有生活气息的用具，都被他清到了最边缘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他旁边的……一口大锅。
没错，字面意义上的那种锅。
喀戎见金丝雀问话，他神情自然且从容地，砰砰拍了拍这口大锅，道：
“都说了，我会给珀伽做好后续护理的。”
他冲这口锅撇撇嘴：“喏，东西我这就给你带来了，一会儿水烧开了，你直接把它丢里面，炖上一下就好。”
金丝雀蓦地瞪大了眼。
炖，炖了珀伽？
喀戎及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他呛了一下，咳嗽一声，道：“咳咳，嗯，我那个……刚刚用词不太恰当，不过的确是这个理。”
“等水烧开，你把它丢进去就好。”
“这是我给他特地准备好的药浴，洗去珀伽身上长久以来的暗伤，那是绰绰有余的。”
喀戎很用心给金丝雀说明着：“珀伽一直修炼潘克拉辛，身上暗伤其实并不算多，哪怕内脏破损，凭借自身强大的恢复能力，他也能在休息过后便达到恢复如初的境地……”
“总而言之，这锅药浴对他是有利无害的，尽管或许会有些小毛病，但都只是一时的……嘛，不说了，这里就先交给你了，我暂时离开这，你只要注意到他的变化，确保没有问题发生就好。”
喀戎说完就想跑，不过金丝雀反应很快，第一时间就伸手拽住了对方。
某人低头，然后就迎上了金丝雀那张笑眯眯的看起来完全无害的脸蛋。
“喀戎老师干嘛这么急着走啊？话能不能先说明白，来，你刚刚说有些小毛病……能不能说明一下，到底是些什么毛病？”
“呃，这个嘛……”喀戎眼神飘忽地看向旁边。
“好吧，其实我也不太确定。”
在勉力坚持了几秒之后，喀戎败给了金丝雀，如实回答道。
唔，他说的也是实话，毕竟希腊神话，乃至整个西方神话中，其实并没有有关药浴的传承。
但有过类似的描述，比如阿喀琉斯之踵的故事中，被冥河水浸泡了全身的势力。
在和言辞认识后，喀戎琢磨原理，然后花费两年时间寻找药材，到前不久，这才搞鼓出了这一锅东西……但毕竟是中西方合流，两边技术碰撞出来的火花，会有点问题，也是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看看这情况，再算上喀戎刻意把珀伽捶成现在的样子，这么说来……
“您这是拿自家弟子当小白鼠做实验啊？”金丝雀翻了翻白眼有些无奈道，自己盲猜到了真相。
“咳，这个嘛……”
被窥破了心思，绕是脸皮厚如喀戎，其实也多少有些不自在。
但没办法，这锅药浴的确是好东西，肥水不流外人田，就算是实验，他也不想白便宜别人。
没办法，这点小算计就只能算到了珀伽头上。
不过，喀戎终究还是为了珀伽好，等某人清醒过来之后，大概还是不会生气的……吧。
好吧，两人心里都是有着逼/数的。
“那……”金丝雀笑眯眯地伸出了手，翘脚，身子前倾，嘿嘿笑道，“您是不是应该给点好东西来收买一下我？”
“我会保密的哦。”
确认过眼神，大家都是一样的人。
喀戎脸上也挂出了慈祥的笑容，毫不吝啬地摸出了一样东西，然后快速塞到了金丝雀手里。
真·隐秘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