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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王全文阅读

作者:枪手1号     我为王txt下载     我为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章:横插一杠子

    "对,杀人灭口!"路鸿冷笑道:"霍铸给令狐家当了半辈子狗,末了,还要被他们宰了,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这么说,一定是令狐耽派人去动手了?"高远问道:"叔,大致时间您知道吗?"

    "太守给他们留了一晚上的时间,他们岂有不明白的道理,今天晚上,就是那霍铸的忌日了,不,不止是霍铸,只怕霍铸一家一个也不会拉下,明天,这辽西城铁定会多上一桩灭门命案."路鸿大笑起来,"扶风城里上千条人命,霍铸一家死得不冤,还便宜他了,千刀万剐方能偿了我的心愿."

    "叔,今天晚上我去凑个热闹!"高远冷冷地道,眉宇之间,丝丝杀气隐现.

    "你去做什么?"路鸿一楞,"这事,不需要我们插手,令狐耽会自己动手的."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高远冷笑一声,"令狐耽能相信的心腹也不会太多,上一次他派到扶风城中的人,多半便是这一次行动的人手,他们去杀霍铸,等他们完事后,我要他们永远也回不去,一个霍铸远远不能抵偿,既然暂时动不了令狐耽,那宰他几个手下,出出气也是好的."

    "高远……"路鸿看着杀气腾腾地对方,还想劝几句,但高远已是打断了他的话,"叔叔,您别劝我了,不杀杀他们的威风,这些人还当真以为我们好欺负呢!这一次也是一个好机会,咱们重重地掴他几个巴掌,他还得忍气吞声地装聋作哑,发作不得,难道您不想看着这个王八蛋那张气得发青又发作不得的模样么?"

    想着令狐耽那些一向高高在上的脸庞变成高远所说的模样,路鸿心中亦是一阵快意,"高远,令狐耽的身后那人毕竟是大燕的国相,我们惹不起,没有必要去惹这个麻烦了吧?"

    "国相?"高远哈哈一笑,"他高高在上,哪里会将我们这些人看在眼里,而我们,却也是高攀不起他,太守怕得罪国相,我们怕什么?我们只要不得罪太守那就好了."

    话说到这里,路鸿知道高远心意已决,"你有把握?"

    "当然,叔叔但请放心."高远笑着,手腕一振,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出现在手指之间,灵活地转动着,在手间幻成一道白光.

    看得眼花缭乱的路鸿问道:"你带多少人去?人多了可不行,这一次是得胜带人封锁那个街道,以便那令狐耽的手下行动,人太多了,不免让他作难."

    "我就带步兵去,给我作一个远程支援就好了."高远露出白生生的牙齿,笑咪咪地道.

    "既然是这样的话,我便去找得胜,将那条街的地形图弄一张来,以方便你行动."路鸿道.

    "如此更好,麻烦叔叔了!"高远大喜.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更何况,死在扶风城里的那些人,大多我都认识啊!能为他们做点事情,想必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会欣慰一些的!"路鸿叹息着走出房门,径直去找黄得胜.

    回到房间,高远立即找来了步兵.

    "晚上我们两人出去宰几个人!"高远直截了当的地对步兵道.

    "好!"步兵想也没想.

    "你就不怕?这里可是辽西城,不是我们扶风城!"看着步兵,高远笑问道.

    "跟着兵曹,有什么可怕的!"步兵笑道,"兵曹要我做什么,我从不会问为什么,去做便好."

    用力地拍拍步兵的肩膀,表示自己对他的满意."步兵,这一次行动,我们不会遭到辽西城官兵的为难,但是能不能成功地杀了这几个家伙全身而退,就看我们的本事了,估摸着,我们的目标也不是什么善茬."

    "在兵曹面前,只怕都是一些软脚蟹."步兵对高远的能力那是信心满满.

    "回去收拾一下,不要告诉其它人了,就说晚上与我去拜访几位军中的朋友."高远吩咐道.

    "是!"步兵喜笑颜开地离开了高远的房间,跟着兵曹在辽西城中去大杀四方,想着也是极有面子的事情,回去可又有了吹牛的资本了.

    夜幕落下,高远与步兵两人已经吃过了饭,全身都套在了黑色的紧身衣中,坐在房中,等着路鸿带着地图回来,房门打开,出乎高远的意料,黄得胜居然也跟了过来.

    看着两人的脸色,便知两人一定喝了不少的酒,黄得胜满脸的刀疤都变得通红,看到高远,这些刀疤一个个都兴奋得抖动起来.

    "好侄儿,有勇气,有魄力,我喜欢!"他大力地拍着高远的肩头,咧开嘴大笑,转头看见有些紧张的步兵,"你就是今天晚上要跟着我侄子去宰人的那个都头,好,好,不错,不错!"

    "小人步兵,见过黄将军!"步兵的确有些紧张,此前,他见过的最大的官儿就是路鸿这个县尉了,而黄得胜可是辽西城太守亲军之中名副其实的左军将军,隔他可有着十万八千里远.

    "紧张个球球!"黄得胜瞪了他一眼,"出去杀人,得有杀气,这样手才稳,箭才准,看你背着弓,箭肯定射得不错,不然,我这侄儿也不至于单单带上你."

    "黄叔叔,图呢?"高远笑着伸出手去.

    "一个破街道,那有什么图!"黄得胜嗬嗬笑道:"拿纸笔来,我给你画几个大致地方就可以了,今天晚上,这条街道我会带人封锁起来,不过你倒是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去."

    步兵赶紧找来纸笔,黄得胜信手在图上画了一会儿,一边的高远站在一边,黄得胜看来也是识不得几个大字的,那些标注说明的字歪歪扭扭,不过图却画得很严整,这大概在是军中磨练出来的了.

    "这里,便是霍家宅子,这王八蛋可有钱的紧,宅子不小.里面也有不少的家丁护院,那些杀手进去,只能走这里.因为其它的地方,我都封住了!"黄得胜咧开满嘴的大黄牙,"侄子,这你可得谢谢我,给你省了不少事吧?"

    "多谢叔叔,事过之后,我摆酒,请叔叔大喝一顿!"高远诚心诚意地道.

    "闲云楼?"黄得胜大喜,立刻狮子大开口.

    "闲云楼!"高远肯定地回答道.

    "好,好!"黄得胜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闲云楼是辽西城最高档的酒楼,可是正因为是最好的,里面的收费也足以坑死人,黄得胜的薪饷可也撑不住到里面去花差,"来,给叔叔说说,你准备怎么动手?"

    "没有什么可准备的."高远淡淡地道:"叔叔将前期工作都做好了,当时候步兵给我做远程支援,我去一个个抹了他们的脖子,但有漏网的,便是步兵的事情了."

    "就这样?"黄得胜瞪大了眼睛.

    "就这样!"高远笑道.

    "路鸿,咱这个侄儿了不得啊,这么有底气,要不是看了你与颜乞那一战,说什么我也不会答应的,令狐耽手下,可也不是吃干饭的."

    "不管他们是吃干饭还是吃稀饭的,过了今晚,他们什么饭也吃不了了,去奈何桥喝孟婆汤,来世投胎做个好人吧!"高远淡淡地道.

    霍家大宅,原本富富态态的霍铸,只是十几天的功夫,便瘦了整整一圈下来,从扶风城逃回来之后,他便一直躲在家中,依仗着身后的令狐耽,他倒没有外逃的打算,在他看来,如果令狐耽护不住自己,自己往哪儿逃都是逃不了的,更何况,自己手中还拿着令狐家大把的把柄,不怕他不护着自己.这件事,反正是一件查无实据的事情,单凭猜测,张守约又能拿自己怎么样?

    但是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拉托贝竟然被生擒活捉了.这可是活生生的证据,拉托贝这个王八蛋,堂堂一族族长,竟然甘心作了俘虏,你怎么不去死?

    到了此时,他不得不作最坏的准备了,为令狐家做了这么多年的事情,杀人灭口的事情,他又怎么会没有见过,没有听过?

    "儿子!"看着眼前的霍天良,霍铸就感到特别失败,这个儿子被自己惯坏了,除了为非作歹,胡吃海喝,欺男霸女,就没有学到什么真正的本事.但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管怎么说,也得替霍家留下一条根来.

    "有些事情,需得让你知道了!"霍铸站起来,两手扶在霍天良的肩膀之上.

    "爹,出什么事了?"霍天良瞪大眼睛,他很少看到父亲露出这样绝望的表情.

    "这一个坎,爹只怕是过不去了!"霍铸看着霍天良,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但你一定要活下去."

    "爹!"霍天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霍铸."是扶风城那事么,这事不是令狐大人让您做得么?他怎么能不保护我们?"

    "到了这个关头,他为了洗清自己,说不定会杀我灭口!"霍铸冷笑道:"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我也不是好惹的,如果他们真要我死,我也会让他们很难堪,儿子,你听我说!"

第一百二十一章:兔死狗烹

    夜已深,书房之中只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模模糊糊地映在墙上,其中一个呆坐不动,另一个却是不断地在颤抖,宛如一只不停在墙上蠕动的巨大蛆虫.

    霍天良在不停地发抖,脸上既有冷汗,也有泪水,鼻涕,脸色煞白,这个纫绔子弟含着金汤匙出生,一直锦衣玉食,从来没有想过,他耗费的大量钱钱是从何而来.他只知道,他的父亲是一个官儿,是一个后台很硬的官儿.

    在霍铸的讲述之中,霍天良终于明白,父亲的确是官,但更多的时候却是一条狗,是大燕除了皇帝之外最大的那人的一条狗,而且是不能登堂入室的狗.现在,主人有难了,父亲这条狗也到了要被烹的时候了.

    "他们不能这样,不能这样."霍天良跌坐在地上,涕泪交流.

    "儿子,他们就是这样,为了保全自己,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我的.从知道拉托贝被生擒的那一刻,我就应该明白这一点,可惜,我想错了,我还以为他们会将我保下来,但现在,我知道错了.如果我早做打算,或许还能逃过这一劫,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霍天良突然跳了起来,"爹,还有一条路,我们去向张守约自首,这样一来,他们就杀不了我们,而张守约为了他的目的,或许还可以保下您一条命来的."

    看着霍天良,霍铸笑了起来,摸了摸霍天良的脑袋,"儿子,你能想到这一点,说明你并不蠢,是我把你惯坏了,如果对你严一点,让你多读读书,学学本事,或许你不是今天这个模样,但那时,我以为我会威风一辈子的,你读不读书都无所谓,我总会为你挣下一份你永远也花不完的产业,可惜啊,我遇上了高远这样一个冤家,哈,现在想来,那时你一刀当真捅死了这个祸胎,了不起我给路鸿赔上几万贯钱,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可惜,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啊!"

    "爹,您是说我们向张守约自首也不行么?"

    霍铸摇摇头,"不行的.从今天拉托贝进城之后,我就等着张守约派人来抓我,正如你所说,如果张守约真动手了,我倒还真有可能留下一条命来,成为这些大人物之间对峙的一枚筹码,但你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张守约那里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张守约在给某些人留出时间来处理我,看来,他们已经达成某种默契了."

    听到霍铸这话,霍天良紧张地看了一眼窗外."爹?"他惊恐地叫了起来.

    霍铸缓缓点头,"就在今晚,我想,他们也快来了."

    "爹,那我们还不快逃?"霍天良一下子蹦了起来.

    "逃?往哪里逃?"霍铸苦笑,"现在是令狐耽与张守约联手要我的命,你说说,我们能往哪里逃,逃得了吗?与其死在外头,还不如死在家里."

    "爹,我不想死!"霍天良大声号淘起来,"我不想死!'

    "你当然不会死!"霍铸沉声道:"天良,住嘴,哭有什么用?要是哭能改变什么的话,你爹早就大声号哭了.你记住,以后你再没有了爹娘替你挡风遮雨,你再惹祸了没有人去为你擦屁股,以后所有的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如果你有那份心事的话,如果有这个能力的话,便为你爹娘报仇,如果胆小害怕的话,找一个隐蔽的地方,隐名瞒姓地活一辈子吧!"

    "爹,我能往哪里逃?"霍天良两眼红肿,却又浮现出了一丝希望之色.

    "这个时候,是逃不出去了."霍铸道:"从书房出去,便到了后院,院子里有一口深井,你知道吧!"

    "爹,我知道!"

    "你跳下去!"霍铸道.

    霍天良一惊,"爹,那口井那么深,我跳下去,如何能活?"

    霍铸叹了一口气:"儿子,难道我还能害你么?这口井看似很深,但在这口井的井壁之上,我向内挖了一个地道,内里有一个密室,时面贮存有一些食粮,一个人躲在里面,便是一个月也藏得了,你跳下去后,便爬进去躲好,不管外头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再出来,明白了么?"

    "爹,不若我们都藏进去岂不是好?"

    "你怎么还这么糊涂,他们要杀得是我,如果杀不死我,岂会善罢干休,便是一寸一寸地找,也会将我翻出来,我若死了,你或许还可以躲过这一劫,所以,我要在这里,等着他们来杀我."

    "爹!"霍天良的身体又筛糠一般抖了起来.

    看着霍天良这副模样,霍铸叹了一口气,"儿子,你如果能躲过这一劫,以后好自为之吧!"

    霍天良正想再说点什么,前院突然传来了狗的狂吠之声,但也仅仅是叫了几声,便再也没有了声息.霍铸脸色一变,一把抓住霍天良,将他推到了书房后门边,推开门,"天良,快走,记住我的话,那个密室里还有一箱子帐本,那是这些年我替他们令狐家向东胡走私盐铁我偷偷记下来的,如果有机会能扳倒令狐家的话,这些东西足以将他们送上断头台来陪我,快走."

    霍天良仓惶奔出了房门,直趋后院那一口深井,霍铸站在门边,一直看到霍天良的身子消失在井沿,听到了水花激荡的卟嗵一声,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关好门,走回到了房中.端端正正地坐在大案之后.

    霍家大宅之中,持续不断地响起了惨叫之声,间或之间,也有兵器交接的声音,但声响却极其短促,霍铸知道,自己家中虽然也有护院家丁,但与令狐家的杀手比起来,他们不过是一些小羊羔一般,根本就没有多少还手之力,除了任人宰杀之外,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

    房门之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之声,霍铸泪流满面,提起桌上的那只酒壶,凑到嘴边,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将内里的酒喝了下去.

    酒极好,是吴家酒庄出产的最好的酒.一壶酒下肚,腹内顿时一股火热直窜上来,顷刻之间,霍铸已是满面通红.

    "好酒!"当的一声,他丢下酒壶,身子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之上,与此同时,房门哐当一声被撞开,数个蒙面人手持着钢刀,直趋而入,看到案后的霍铸的模样,都是怔在了当地.

    "你们来得倒快!"霍铸看着他们,哈哈大笑,"令狐耽的手脚果然很快,不过不劳你们动手了,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的下场."

    几个蒙面人看着霍铸,手中钢刀扬起,慢慢向他走去,但走了两三步之后,便再次停了下来,因为他们看到,霍铸的眼耳口鼻之中,已是有鲜血缓缓渗出.看了看地上的酒壶,为首一人明白了,他点点头,"你倒光棍,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不单是你,你霍家这一次满门老小都得上路,黄泉路上,不会寂寞."

    霍铸嘿嘿地笑了起来,声音之惨厉,让几个蒙面人听着极不舒服.

    "告诉令狐耽,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他,他一定会来找我的,哈哈哈!"霍铸凄厉地笑着,随着笑声,大团大团的黑色血迹从口中涌出.

    看到霍铸服下的毒药如此猛烈,临死之间如此惨厉,几个蒙面人不由自主地都后退了几步.

    "不要做美梦了,令狐大人百年之后才会过来找你的,不过那时的你,已不知道是重新投胎做了猪呢,还是狗!"为首的蒙面人冷笑一声道.

    霍铸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想要说什么,但只要一张嘴,一团团的黑血便涌将出来,他咕咕数声,脑袋向后一仰,终于再无声息,只是那双眼睛,却仍然瞪得大大的.

    为首的蒙面上走上前去,仔细探查了一番,转过身来,看着同伴,"死透了.搜,凡是渗及到家主的东西,统统搜出来,一个字儿也不要留下."

    几名蒙面人在书房之中翻箱倒柜的搜将起来.

    房外,陆续又有数个蒙面人出现,"没有发现霍天良的人."

    "什么?"正在翻捡着霍铸的来往信件的蒙面人抬起头来,"他应当没有出霍家大宅,这段时间,霍家一直在我们的监视之中,霍天良怎么可能逃出去?再去搜,一定要搜出来."

    "是!"后来的蒙面人转身再一次冲出了房间.

    "大哥,这霍铸早知道我们会来,既然早有准备,只怕那霍天良还真逃出去了,毕竟霍铸也不是一个傻子,他精明得很."

    为首的蒙面人看了一眼已经死透了的霍铸,沉吟片刻,"那个霍天良是个纫绔,原本也不足为虑,但就怕霍铸交了什么东西给他,先搜吧,如果搜不到,再让家主通过张守约在城中大索,这个霍天良就算逃出了霍宅,也不可能逃出辽西城的."

    "大哥说得是."

    "大家伙准备一下,将霍家大宅烧了,火一定要大,一定不能留下任何可能有的痕迹."为首的蒙面人将搜出来的一大堆信件丢在大案之上,随手将桌上的油灯打翻,灯油泼在信件之上,被灯芯引燃,慢慢地燃烧起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泄愤(上)

    火,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有了它,人类开始告别茹毛饮血,踏上了文明的征途,有了它,人类不再惧怕黑暗和寒冷,野兽.但今天,火却成了人消灭罪证的帮凶.

    高远伏在屋脊之上,在他的身边,躺着一具黑衣蒙面人的尸体,那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式侧卧在高远的身边,颈上流出的血液,滴滴哒哒地滴落在瓦面之上,再顺着瓦片的缝隙掉落下去,这是一个望风的家伙,很不幸,第一个死在高远的刀下.

    高远是在这场屠杀达到最**的时候与步兵一起潜伏进来的,抵达的时候,杀戮已经接近尾声了,近十个黑衣蒙面人正在收拾手尾.

    "真是不专业啊!"看着对方的行动,高远大摇其头,既然要伪装成一个失火而导致所有人都死绝了的假现场,怎么能将所有的死人都往厨房里边抬呢?大火从厨房烧起,倒的确可以将所有人都烧得面目全非,将真正的死因给掩藏起来,但只要是个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这么多人大晚上的聚在伙房里干什么?开会么?要是自己来做,绝对比这个要好太多了,哪怕自己也不那么专业.

    转念一想,这件事情令狐耽与张守约虽然没有碰过面,但却是心照不宣,互有默契,对方也根本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大面上过得去也是了,否则也不会让黄得胜带着人悄悄地将这条街道给封锁了.估计明天连忤作也不会过来,黄得胜带着人来瞧一瞧,然后便宣布一个因为走水,这一家人死绝了就行了.

    想到这里,高远冷冷的一笑,霍铸害得扶风城死了这么多人,他一家死在这里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不过这些来杀人的家伙今儿个也别想离开了,自己就将让呆会儿这熊熊大火之中再添上几具尸体,让这些王八蛋结伴下地狱吧.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探出小半个身子,握起拳头,冲着对面的屋脊之上,作了几个手势,对面的步兵亦是伸出一只手,回应了他一个手势,高远隐隐看到,步兵一只手持着弓,嘴里咬着一支箭,步兵很细心,出来的时候,将箭头都涂成了黑色,这样的话,箭头便不会反射光线而为人所觉.不过依高远看来,这帮人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这些问题,恐怕连张守约也万万想不到,自己会摸到这里来杀人泄愤.

    趴在屋脊之上,审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高远猫着腰,向着伙房那头摸去.

    下一刻,他已经趴在了伙房的屋顶之上,轻手轻脚地揭开了屋上的瓦片,薄薄的檀条在高远锋利的小刀切割之下,顷刻之间便在屋屋之上开了一个天窗,所幸今晚无月,否则月光便透过这天窗映了下去.

    屋里层层叠叠已经堆了不少的尸体,虽然身在屋顶,但浓烈的血腥气仍是直冲口鼻,两个蒙面人抬着一具尸体走了进来,随手扔在尸体堆上,又快步走了出去.

    高远双手勾住边上的一根房梁,一个翻身,双脚已是站在了灶台之上,跳下灶台,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摸出了腿边上的军刺,手指轻抚过冰冷的刃锋,侧身躺倒在一具尸体之旁,成堆的尸体挡住了来自门外的视线.

    一腿屈膝,以肘撑地,这个姿式,高远能以最快的速度弹起来.

    房门之外又传来脚步声,高远整个人便如同一只蓄势的猎豹,引弓待发的利箭,只等那最后一击.

    这一次被抬进来的是一具女尸,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惨白的脸色正对着高远,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人虽然早已死去,但高远仍能看出那其中浓浓的恐惧.

    尸体飞了起来,向着尸堆落下,这一瞬间,女子飞舞的乱发,凌乱的衣襟,完全挡住了对面两人的视线,高远一弹而起,手中军刺穿过女子飞舞的乱发,哧的一声,破体直入,军刺入体,高远看都没有再看对方一眼,凭他的经验,这一刺下去,对面的家伙根本连哼都哼不出来一声,直接便会倒地.

    高远没有伸手去拔军刺,军刺上的凹槽会使对方迅速失血,他手腕一抖,那柄锋利的小刀已经出现在手指之间.在女子尸体澎的一声落在尸体堆上,左侧挨了一军刺的蒙面人捂着腰缓缓倒下之际,高远已是虎跃而起,跃起的动作让那女子还未完全落下的黑发再一次飞舞起来,刚刚因为同伴向下软倒而吃了一惊去伸手相扶的右侧蒙面人在这一瞬间,整个人都凝固了,这屋里应当只有死人,尸体堆里怎么会有人跳起来.

    一个杀手应当具有的反应在这一刻完全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所控制,他就像一具石雕一般,唯独转动的是他的眼珠,再下一刻,他连眼珠也不能转动了,因为高远的右手已是闪电般地掠过了他的脖子,颈动脉被锋利的小刀毫不留情的削破,鲜血卟的一声标了出来,高远跃过了尸堆,落下地来,单膝跪地,小刀已是消失在手中,右手探出,哧的一声,拔出了军刺.

    澎澎两声,两具失去生命的尸体倒在他们刚刚抬进来的尸体堆上.

    高远缓缓从地上站直了身子,军刺在黑衣人的身体上抹干净了鲜血,无声地冷笑了一下,跃上灶台,轻轻一跳,勾住房梁,用力一拉,收腹,屈腿,从洞里翻了出去.

    两名黑衣蒙面人进了伙房,再也没有出来,并没有引起另外一些黑衣人的注意,因为此时,他们也正在忙着往这里抬尸体,而他们的首领,则还在书房之中翻捡,将一些他认为有价值的东西投进已经熊熊燃烧起来的大火之中.

    又有两名黑衣人抬着一具尸体走进了伙房之中,同伴的尸体映入他们的眼帘,瞬时之间,两人都是大惊失色,手中尸体落地,两人不约而同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背靠背站在了一起,反应却是极快.

    伙房之中静悄悄地,除了两有有些粗重的呼吸,没有任何其它的声音,两人的眼光一点点地掠过伙房中的每一处地方,终于,他们看向了屋顶,微弱的灯光之下,那个破洞显得是那么的刺眼.

    "房上有人!"他们大声喝道.

    一人跃起,踏上灶台,另一个几乎在同时也跃上灶台,先起之人再度跃起,直扑破洞,后者伸出手去,在跃起之人脚上用力一托,那人一手舞刀,冲天而起,整个人从破洞之中直跃而出.

    两人之间的配合犹如行云流水一般娴熟,显然是经常一起搭伴行事的.

    半截身子跃出了破洞,刀光飞舞,护住了身体,黑衣人的眼前空空如也,刀势稍敛,大半截身子已是跃了出来,眼见两条小腿也要出洞了,黑衣人的眼光下视,看到的情景却让他魂飞魄散,一个人伏在瓦面之上,整个人紧紧地贴着瓦面,而这个人手中,一柄闪着寒光的武器正疾探而出.

    哧的一声响,军刺命中那人小腹,又是哧的一声响,军刺拔出,那人发出长长的惨呼之声,从破洞之中再次跌了回去.高远一跃而起,自伙房的屋顶之上疾速奔开,跃上了另一侧更高一些的屋脊.

    同伴毙命,尚在屋中的另一个黑衣人大惊失色,顾不得去探查同伴的生死,跃下灶台,向着房门冲去,刚刚冲出房门,夜空之中突然响起一声厉啸,一枚羽箭自夜空之中闪现,力道强劲之极,正奔出屋门的黑衣人听到箭啸,钢刀刚刚举起想要磕打,羽箭已是破胸而入,他亦是凄厉的惨叫一声,倒跌回了屋内.

    两声长长的惨叫在霍家在宅内回荡,顿时惊动了其它正在收拾乱局的黑衣人,为首的黑衣人从书房之中窜了出来,而其它的黑衣人已经持刀奔向了惨叫之声传来的地方―――伙房.

    书房之中的火已经完全燃了起来,火光熊熊,烧得毕毕剥剥,将下面黑衣人的行动照得清清楚楚.屋脊之上,步兵看着高远的行动,心中当真佩服的五体投地,兵曹怎么干掉屋内那两个的他不清楚,反正无声无息了便了了账,倒是最后那一刺,将那个跃出破洞来的家伙刺死,让步兵看了一个明明白白.

    兵曹好生厉害!他在心中暗叫道,倒不是兵曹身手如何了得,而是兵曹几乎将对手的反应算计得一清二楚,这要是换作自己,绝对没有机会下手,因为那个跃出破洞来的家伙手中钢刀挥舞,几乎挡住了身体上所有的要害,唯一的破绽就只有那么一丝丝,而高远所伏的位置,正好能让他在电光火石之间抓住这瞬时即逝的机会.

    另一人大叫着从屋门内跑出,步兵想也没想,手中弓而不发的羽箭破空而出,这样大的一个目标,对于步兵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射死这一个黑衣人之后,他立刻按照高远的吩咐,离开了原来的位置,新换了一个掩藏点.

第一百二十三章:泄愤(下)

    伙房里,三具尸体倒在尸堆之上,鲜血仍在沽沽流出,另有一人仰躺在门内,一枚羽箭从右眼眶之中端端正正地射了进去,箭头完全没入头颅之中,四个人都死得不能再死了,五名黑衣蒙面人站在伙房之中,看着四个先前还活蹦乱跳的伙伴,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与他们的猎物一般的模样,成了毫无生气的尸体.

    为首的蒙面人蹲了下来,仔细检查着倒在尸堆之上的三人的伤口,一刀毙命,干净利落,伤口是刺而不是砍,对手用的不是一般人常用的刀,而是类似于短剑一样的武器,不过开品的不规则状却让人惊奇,看着三具尸体流出的大量鲜血,他的脸色极是难看,是什么兵器造成了如此短的时间内,这样大的出血量.

    "大哥,是不是家主他连我们也要……”他的身后,一人声音有些颤抖地道.

    听了这话,另外三人的身体都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不是!"为首的蒙面人从地上站了起来,坚定地摇摇头,"家主手下,没有这样的好手."他走到仰躺在门边的死尸边上,伸手握住箭杆,用力拔出了羽箭,箭头之上,还串着死去之人的眼珠.将箭支放在眼前端详片刻,这个蒙面人狠狠地将箭支扔在了地上,"这是扶风兵的制式箭支,是高远.一定是高远."

    高远这位率部全歼了东胡胡图部族的年轻兵曹,现在在辽西城中已是声名雀起,而曾经亲自到过扶风城的这些人,对于这位年轻的兵曹更是关注,正是因为高远,他们的计划才功败垂成.

    "将霍家宅子引燃,我们杀出去,他们不可能来更多的人,最多也就两个人,大家小心一些,不要分得太开,彼此之间相互照应着."为首的蒙面人一把扯下脸上的蒙面布,简直是多此一举.

    熊熊大火冲天而起,高远伏在屋角之处,看着余下的五名黑衣人相互之间大约隔了两到三米,互相掩护着一路向外,皱了皱眉头,举起一只手,在空中做了几个手势,他相信步兵一定在看着他.

    空气之中陡然响起尖厉的箭啸之声,五名黑衣人的阵形被屋顶之上骤射而到的羽箭瞬间破去,箭支来势狠而准,而且集中攻击靠边的两人,这两人一时之间,狼狈不堪,连连后退.

    "他在那里,杀了他!"为首的那人指着斜对面的屋脊,步兵的身影影影绰绰地出现在那里.三名蒙面人疾奔向前,与先前一般无二,一人高高跃起,跑在前方一人伸出双手,在跃起那人脚底拼命一托,那人腾空而起,已是上了屋脊,第三人也是如经办理,两人踏入了屋脊,向着步兵追来.

    步兵又射出了一箭,那一箭,将已经退到下面屋角处的一名黑衣人直接逼到了转角的另一边,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其它人的视野之中.

    步兵嘿嘿一笑,提起长弓,猫一般地向一边窜去,在他身后,两名蒙面人急追不舍.

    高远正在那转角之处,候着避箭的那人.

    这名蒙面人被羽箭逼迫一路退到此处,心中自然也知道,这里必定有伏手,但长箭准而狠,他不退到这里,便会毙命在羽箭之下,一退到屋角,反手便是一刀劈出,紧跟着转过身来,刀光如雪,不出他所料,果真有一名与他一般无二的黑衣人候在此处.

    高远冷笑声中扑了上来.

    为首的黑衣人听到屋后传来兵器的激烈碰撞之声,却没有丝毫动弹,紧盯着屋顶之追逐的三人,在他看来,这个箭法奇准的人才是他们最大的威胁,不将此人杀死,他们就无法安全退出霍家大宅.

    宅子里的火势已经愈来愈大了,他的脸上阴晴不定,帮助另外两人跃上屋顶的蒙面人疾跑了回来,"大哥!"

    "去帮老七!"他挥了挥手.

    "知道了大哥!"蒙面人点点头,直冲向屋后.刚刚跑了两三步,屋后的兵器交接之声已是骤然停止,他的心里一紧,赶紧加快脚步,转过屋角,那里还有对手的身影,只看到一名同伴倒在血泊之中,两只手正在地上无助地抓挠着.

    "老七!"他既哀却痛,快步奔了过去,蹲下身来,伸出两手,想将倒在血泊之中的人扶起来,两手刚刚搭上那人肩膀,倒在血泊之中的黑衣人却霍地抬起头来,那是一张陌生而充满杀气的脸庞,他大惊失色,两手剧痛,双手手腕之上,血已经是箭一般地标了出来,一柄小七的刀出现在对方手上,一刀得手,高远如同安了弹簧一般,炮弹一般撞进了蒙面人怀中,将他撞倒在地.两手扭住此人的脖子,发力的扳,咯嚓一声,此人的头颅顿时转了一百八十度,身子也软软垂倒.

    高远站直了身子,脚尖一勾,地上的军刺一弹而起,紧紧地握在手中,他迈步走出了屋角.

    为首的蒙面人霍然转身,在他身后,高远的军刺斜斜地垂在身侧,上面的鲜血正在滴滴哒哒地掉落下来,双眼之中,杀气腾腾又充满着猫遇到老鼠一般的戏谑.

    "高远?"他的声音之中带着丝丝颤抖,看到高远出现,自己的两个同伴当然已经不在了.

    "你们去了扶风城?"高远一步步地向他逼近."扶风城的千余亡魂正在阴曹地府等着你们呢!"

    "老三,老五!"为首的蒙面人大叫起来.

    正在屋顶之上追逐着步兵的两面蒙面人听到叫声,停下脚步,回望屋下庭院之中,老大正在与一人对峙,二人心头一紧,只怕其它人都已不在了,两人不在追逐步兵,双双跃下屋脊,奔向庭院,与为首的蒙面人形成一个三角形,与高远对峙.

    "缠住他,屋顶上的那个人便不敢放箭,先解决了高远,再去杀那个弓箭手!"老大怒吼一声,扬刀便扑了上来,另外两人也不敢有丝毫怠慢,紧紧地追随着为首的蒙面人,向着高远杀来.

    只有与高远杀成一团,屋顶之上的那个弓箭手才会投鼠忌器,除非他抛弃弓箭来帮高远,这样,他们三人,对手两人,仍然是占着上风.

    面对着气势汹汹,拼死一搏的三人,高远没有丝毫畏惧,怒吼一声,也是冲了上来,四人转瞬之间,便杀成了一团.

    步兵已经返回,蹲在屋脊之上,手中长弓拉如满月,漆黑的箭头在火光之中缓缓移动,目标正是庭院之中疾斗的四人.虽然他现在对自己的箭术极有信心,但他下面有一个是高远的时候,他的心仍然忍不住有些颤抖.

    几次欲松手放箭,却又颓然垂下.庭院之中,三个杀手之间的配合相当娴熟,高远虽然勇猛,但亦是被杀得手忙脚乱,穷于招架.看到高远颓势渐显,步兵一咬牙,垂下的弓箭重新抬了起来.

    箭啸之声陡然响起,利箭擦着高远的脑袋飞过,哧的一声,正中他正面的一名蒙面人,那人面门之上挨了一箭,惨叫一声,仰天便倒.

    没有想到屋顶之上的步兵真敢不顾高远的安危而悍然放箭,两名杀手的心顿时胆寒起来,此消彼长,高远气势大盛,军刺在火光之中带出道道寒光,一时之间,反而是占了主动.将两人迫得连连后退.

    一箭奏功,步兵立时胆气大壮,而此时,庭院之中的情形反而明郎了起来,比起先前,不知要清晰了多少,步兵双脚开立,拉弓开弦,崩的一声响,空弦震动,听到弦响,下面正与高远激动的两人都是不要命地一个后翻滚,人倒在地上,向后疾速翻滚,步兵哈哈一笑,空弦过后,利箭早已出现在弦上,啸叫之声再一次响起,正在翻滚的一人身形陡然停住,这一箭,将他生生地钉在了地上.

    庭院之中,只剩下了为首的那人,翻滚之中,一跃而起,却发现同伴此时都已倒毙在地,竟然只剩下他一人了,脸上顿现绝望之色.

    步兵一跃而下,与高远两人向着此人步步逼去.

    "高远,我与你拼了!"绝望的嗥叫声中,此人握刀,亡命冲向了高远.与高远斗在了一处,步兵却是提着长弓,在一边微笑观战,单打独斗,他才不会去担心高远.

    澎澎之声不绝于耳,当当之声清脆之极,不出步兵所料,不到三五个回合,这个倒霉的家伙便被高远一脚正中腹心,一路翻滚着狼狈之极地向着他这个方向滚来,手中的刀也被打飞了.

    步兵踏上一步,长弓伸出,弓弦准确地套住了那人的脖子,嘿的一声,用力后拉,弓弦深深地勒进了那人的脖颈,这最后一名杀手双手死死地拉住弓弦,眼珠如死鱼一般的突出,在他身前,高远提着血淋淋的军刺,正一步步向他走来.

    步兵大喝一声,长弓转动,卡卡之声响起,那人的脑袋终于无力地垂下,颈骨尽数被弓弦绞断.

    十名黑衣人的尸体被一一投进大火之中,看着冲天而起已不可逆转的火势,高远满意地对步兵道:"干得不错,我们走!"

第一百二十四章:张家的反应

    整个霍家大宅陷入到了一片火海之中,半个天空都被映红,喧嚣之声渐起,黄得胜已于无声无息之间,带着封锁街道的军队离去,无数的人端着盆,提着桶,涌过来想要救火,但火势太大,根本无法靠近,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毕毕剥剥地燃烧着,看着一幢幢房屋在大火之中轰然倒塌,叹息声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

    眼看着他起高楼,眼看着他楼塌了,这些年来,霍家在辽西城一步步崛起,起高楼,蓄奴婢,出则鲜衣怒马,入则锦衣玉食,但眨眼之间,便在这熊熊大火之中一切化为了灰烬,众人远远地观望了半晌,却不见有一个人能跑出来,大都摇头叹息起来,看来一场大火,尽是将这家人都烧得死绝了.

    霍家当然还没有死绝,后院深井之中,霍天良趴在潮湿的地面之上,四肢痉挛,浑身抖动着,想大声嚎哭,却又不敢苦出声来,抓了一大把潮湿的泥土,塞在嘴里,外面惨叫之声不绝于耳,那是他的亲人正在遭受别人的屠杀,这里面有他的父亲母亲,有他的姊妹,有他曾经**过的女婢,现在正在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而他一个大男人,却像一只狗一般地躲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洞里瑟瑟发抖,他的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嗥叫.

    外面冲天的大火烧了起来,深井的水面之上,倒映着那明亮的火光,如同一支明亮的火炬,房屋倒塌的声音清晰传来,霍天良不想看,他闭上了眼睛,不想听,但深深的井道就如同一个传声筒一般,将外面的惨叫之声清晰地传来.

    "高远,我要杀了你,令狐耽,我要让你变得猪狗不如,任人践踏."霍天良抬起头来,眼睛变得血红,他一口口吐出嘴里的泥土,那里面沾着他呕出来的鲜血.

    天色刚亮的时候,张守约,张君宝,张叔宝父子三人已经坐在桌前开始吃早餐了,张守约军人出身,亦以军法治家,鸡鸣而起,雷打不动.

    张叔宝与他父亲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吃饭极快,稀里哗啦,三两口一大碗稀粥便已经下了肚,伸手抓起白面馒头,撕碎了扔进粥碗里,也是以最快的速度塞进嘴里,间或会夹一筷子菜,而张君宝却与两人截然不同,正襟危坐,慢条斯理,吃一口馒头,喝一口粥,继而夹一著菜,不紧不慢,张守约与张叔宝两人已经完事,他还只吃了一半不到.

    看着两个儿子,张守约心中却是感慨,从内心来说,他更喜欢小儿子,小儿子像极了他年轻的时候,除了心机太浅,这也不怪他,他出生之时,自己便已经打下了这大片江山,这是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家伙,从生到这个世上起,便一直受人奉承,被人溺爱,如果不是自己将他从小扔到军中,让他与那些军汉在一起,现在指不定也和辽西城某些大家子弟一般,成了一个纨绔子弟.大儿子虽然不讨自己喜欢,但却是更适合接任自己的人,现在不需要他去打江山,更需要他去守江山,打江山易,可守,更难.

    "爹,您昨天与令狐清源那个老甲鱼谈得怎么样?"吃完最后一条馒头,张叔宝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父亲.

    啪的一声,张守约脸色一沉,将手里的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

    "叔宝,你胡说些什么呢?"张君宝轻轻地放下手中的筷子,"令狐清源是我们的客人,你怎么能这样称呼他,你是太守家的公子,可不是军中那些粗鲁汉."

    张叔宝哧的一声笑,"他算我们什么客人,我看他们令狐家是吃定了我们,想我们替他干活,却连块肉也舍不得给我们,这种东西,有什么必要给他们留情面."

    "话不是这么说,他们的生意,我们张家也是有分润的."张君宝不紧不慢地道.

    "什么分润,大哥,那是把我们当叫花子打发呢.再说了,他们不知道爹想要什么?大哥,我就见不得你这样,明明恨他们恨得要死,脸面上却又装得若无其事.我看那,咱们还真得露露獠牙,让他们知道我们也不是好惹得,惹毛了我们,咱们一拍两散,谁也别想快活罗!"张叔宝凶霸霸地道.

    "叔宝!"张君宝脸色一变,厉声喝道.

    "大哥,你也别吼,咱这张家早晚都是你的,我这可是替你考虑呢!你老是这么一副温吞吞的笑脸,别人还当你好欺负."张叔宝截断了张君宝的话,大大咧咧地说道.

    张守约本来脸色很不好看,听了张叔宝后面这段话,却是若有所思,看着张君宝还想说什么,抬起手来敲了敲桌子,"君宝,叔宝这话粗理不粗,昨晚你也陪我一起见了令狐清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居然还不愿意替我们出把大力气,含含糊糊,钓着我们,也许,我们是该真得给他一点颜色看一看了,不要当我张守约是一个大老粗便好欺负."

    "着啊,爹,只要您发个话,今儿个我去将那老甲鱼拖出来揍一顿!"张叔宝兴奋地道.

    "闭嘴!"张守约大怒,"刚刚夸了你几句,转眼之间,便原形毕露."

    张叔宝被张守约这一声断喝,顿时便给打蔫了,低着头,一言不发.

    张守约喘了一口粗气,正想说点什么,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黄得胜出现在大堂门口.

    "见过太守,见过大公子,二公子!"黄得胜向三人依次行了一礼.

    张守约和张君宝只是点点头,仍是端坐未动,张叔宝却是跳了起来,"黄将军,你来了."

    "得胜,事情都办完了,首尾处理好了么?"张守约问道.

    "是,太守,一切都如同您所预计的一样,令狐耽昨夜派出了杀手,将霍铸一家杀得一干二净,宅子也一把大火烧得精光了."黄得胜笑道.

    "也算了了一桩事."张守约笑道:"这霍铸做下这等灭绝人性的事情,灭门之祸于他也不冤,路鸿该出了这口恶气了,这一回路鸿回去交接之后,就要来筹建前军事宜,你们交情一直很好,这一回倒是又可以一起共事了."

    黄得胜笑了笑,"太守,昨晚可不止霍铸一家死绝了."

    张守约一惊,"得胜,这话怎么说?"

    "令狐耽派去的人也被杀得一干二净,一个也没有跑脱!"黄得胜石破天惊地道.

    张守约张大了嘴巴,张君宝霍然站起,张叔宝却是大喜过望,"黄将军,是你下得手?这也狗娘养的的确该死,杀得好."

    张守约看着黄得胜,眼中亦是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黄得胜连连摇头,"没有太守大人的命令,我怎么敢随意动手?是高远下的手."

    "高远!"张叔宝愕然,"这小子倒是胆大,不过够胆,我喜欢,这家伙就是对我胃口."

    "得胜,这高远能进去,是你放得水吧?他带了多少人进去,又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张守约沉声问道.

    "昨儿个路鸿找到我,一把鼻涕一把泪,把我说得心软了,便答应了这件事,今儿个正要向太守请罪,高远倒没有带多少人进去,只带了一个箭手,两个人进去的."黄得胜说是请罪,脸上却是得意洋洋,那有请罪的觉悟.

    "就两个人?"张叔宝又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令狐家的那帮人身手可着实不错呢,两个人就能解决掉他们?"

    "就只有两个人."黄得胜笑道:"开始我也觉得不太踏实,但那高远却是信心满满,不过事实证明,他的确厉害,无声无息地便将令狐家的十个好手全都宰了,我也觉得吃惊不小,上一次他与颜乞相斗,我只觉得他武功厉害,不想厉害到了这个程度."

    "爹,我一定要将这个高远弄到中军来."张叔宝转头看着张守约,大声道,"这样的猛将,不将他拢来,我觉都睡不着."

    张守约没有理会张叔宝,沉思了一会儿,摆摆手,"好了,我知道了,得胜,你先去吧,死了便死了,本来也该死,你去告诉路鸿,回去之后迅速和高远交接,然后便来辽西城筹建前军."

    见张守约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黄得胜大喜,躬身喏喏连声,躬身而退.

    "父亲,这高远的胆子太大了,不能如此纵容他."张君宝沉声道:"至少也要斥责他一顿."

    "为什么?"张叔宝跳了起来,"令狐耽家的那群人,也去了扶风城,手上也有扶风人的血债,高远杀他们并没有错."

    "我说得不是高远杀错了!"张君宝瞪了他一眼."依我的意思,还是如了叔宝的愿,将这个高远调到辽西城来,放在身边更放心一些.让他主理扶风军事,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事来,您看他入伍才几天,便闹出一桩又一桩的大事来,着实让人不省心,如果不是此人确实有才,于我张家有用,根本不能重用."

    张守约摇摇头,想了想,又摇摇头.

    "君宝,你想错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风物长宜放眼量

    "请父亲教诲!"张君宝躬身道.

    "高远的确是一个人才,这一点,我们从路鸿身上便可以看到,路鸿在扶风十余年,替我看理门户,盯着霍铸,这一点他着实做得不错,但也仅此而已,但自从这个高远入伍之后,路鸿可以用翻天覆地的变化来说也不为过,无论是与东胡的数次作战,还是与吴家合股经营,虽然都是路鸿出头,但里面无不闪现着高远的影子.如果仅是商业上的才能倒也罢了,但高远在军事之上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一次灭掉胡图部的一战,更是将他的军事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此人不仅心思细腻,更是胆大无比,同时,也极具谋略,他与匈奴贺兰部的交好,你能说在最开始时,他就没存了拉拢匈奴部去对付东胡人的心思吧?"张守约慢慢道.

    张君宝吸了一口凉气,"如此说来,此人用心之深,当真难以想象,父亲,这是一个人才,但也危险啊.不能为我所用,便当……”

    张叔宝一惊,看着张君宝,满眼皆是震惊之色,张守约却是哈哈大笑,"君宝,你的心小了."

    "请父亲明示."张君宝低眉顺眼.

    张守约仰头向天,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半晌才道:"君宝,天下何其之大,人才何其之多,江山代有才人出,如果你碰到一个人才,便这样想的话,那我们张家的大业便会越做越小,越做越困难,最终陷入泥淖之中,渐渐衰落."

    "父亲,可是高远不一样啊,他可是在我们的治下.如果他有二心的话,岂不是于我们张家大业更为有害?"张君宝辩称道."岂有不趁着现在他羽翼未丰之时加以压制之理?"

    张守摇摇头:"你父亲年轻之时,遭人压制,可压制住我了么?从高远的身上,我倒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真正的人才,你是压不住的."

    "那就眼看着他一步步成长起来?"张君宝反问道.

    张守约笑道:"高远如果真成长起来,于我张家有何坏处?其一,他父亲是我的亲兵,他现在最亲的叔叔也是我的亲兵,从感情上来讲,他于我们而言,有着先天上的亲近感,不加压制,而给他一定的便利条件,这是互惠互利之事.君宝,你想过没有,如果高远当真有这份本事的话,他最大的可能是向那里扩张他的势力?"

    张君宝沉吟片刻,"恐怕他也只有从东胡人嘴里去抢食了."

    "说得不错,如果他真有这份本事,去东胡人嘴里抢食,于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打下一块地盘,那么我们辽西郡便不再是对抗东胡的前线,而成为内地,成为高远抵抗东胡的后勤基地,这必然会带来我辽西郡的经济的繁荣,人丁的增加,这是第一个好处."

    "父亲说得是."

    "其二,高远与我们出身相同,都是平民,天生与那些大家贵族便不感冒,如果他有本事,拿下与我们辽西郡同样大小的地盘,那我们便会变成天然的盟友,一齐去向大燕争取我们共同的利益,岂不是好?"

    张君宝耸然动容.

    "其三,退一万步讲,高远的才能到不了这个份儿上,但他野心勃勃,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张家得一大将,亦是快事一件."

    讲到这里,张守约呵呵大笑,"所以,君宝,在遇到一个人才之时,第一时间,你应当想能不能为我所用,第二想能不能成为盟友,只要他成为我们的敌人的可能很小,我们就应当去扶持他,帮助他,有时候,帮助别人,就意味着帮助自己.而现在,高远还是我们的人,更是一个潜在的天然盟友,这就是我顺水推舟,将他提为扶风县尉的意义所在."

    张君宝连连点头,"父亲,将路鸿调入辽西城来的意思,也有拉拢,控制高远的意味吧?"

    张守约点点头,"高远我试探过了,你与叔宝也用不同的方法试探过了,此子是绝不会来辽西城的,到了辽西城,便会捆住他的手脚,他是深悉这一点的,所以,他一口回绝,既然如此,便给他一个舞台,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路鸿对他影响极大,即便是将来高远成为一个与我一样的人,有路鸿在,我们之间便有剪不断的纽带.再说了,高远练兵极有心得,路鸿在扶风,必然有所耳闻,将路鸿调入辽西城,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路鸿如果以后练兵碰到什么障碍,必然会求教于高远,高远为了路鸿在辽西城站稳脚跟,也必然尽心尽力,一举两得之事,我为何不做?"

    "父亲英明,儿子远远不及!"张君宝心悦诚服.

    "从大处着眼,从小处着手,君宝,我老了,以后张家就要靠你们兄弟俩了,你们两人一文一武,精诚合作,必然使我张家富贵延绵不绝,但是君宝,你以后执掌大局,一定要记得择高处立,就平处坐,向宽处行,往远处看,小家子气永远也不可能成就大业."

    "是,儿子记下了!"兄弟两人站了起来,恭身答道.

    "坐下说吧!"张守约摇摇头,"不论做到什么地步,记住,吃相不要太难看,你吃大头的时候,千万不要忘了让其它人也能分润,大家一起发财,才能长远,难道你就没有看到高远将我们张家与吴家绑在一起的意图么?吃相太难看了,是会为将来埋下祸患的."

    张君宝沉吟片刻,"父亲,您是在说国相令狐家么?"

    张守约冷笑一声,"令狐国相的吃相太难看了,这一次与令狐清源的一席谈,更是让我有些齿冷,令狐家如此做下去,只怕不会长远."

    "父亲,令狐氏现在如日中天,身后又有赵国这个强援,只怕难以被扳翻."张君宝摇头道.

    哈!张守约仰天长笑,"君宝,你忘了昭平元年的事情了!令狐氏现在几乎已经将蓟城的大权贵们得罪遍了,而下头的封疆大吏们,他又予取予求,即便有求于我们,还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我们如此,对其它人只怕更加不堪,你看着吧,不出事则已,一旦出事,令狐氏便将难以翻身."

    张君宝悚然而惊,"父亲,我们与令狐氏之间的瓜葛也甚多,如果当真如父亲所言,将来我们岂不是会有麻烦?"

    "所以呢,我要扩军.高远让我们不再为军费发愁,这便是上天赐予我的机会,即便将来令狐氏翻了船,重新掌舵的人又能奈我何?不过令狐氏向东胡走私盐铁的事情,我们张家不再参与了,反正他们给我们的好处也太少,有了与吴家的生意,这点小钱当真值不得什么了."

    "只怕令狐氏会恼羞成怒!"张君宝笑道.

    张守约微笑道:"他们走扶风肯定是不成了,高远与他们已经结下仇怨,岂有不收拾他们的道理,而走其它地方,成本便会居高不小,我们不要他们的分润,却可以借此机会在别的方面勒索他们一把."

    "如果他们同意了,我们如何说服高远放行?"

    "为何要说服?"张守约站了起来,抚摸着胡子,笑道:"好处可以收,事情可以不办,他能奈我何?"

    看着张守约摇摇摆摆而去,张君宝与张叔宝面面相觑,张君宝一直觉得自己算是面厚心黑了,但今天才发现,比起自己的父亲,自己真还是太嫩了.

    昨晚刚刚狠狠出了一口恶气的高远当然不知道张守约父子三人对自己的评判,他满心欢喜地回到下榻的驿馆,舒舒服服地一直睡到日上三杆这才爬了起来,带着步兵上街去为叶菁儿买礼物,来一趟辽西城不容易,总得带些合适的礼物回去,方才能讨得美人欢心.

    步兵便充当了高远的苦力,此时已是提着,扛着,挟着一大堆东西了.漂亮的丝绸,美味的小吃,最好的胭脂水粉口红,精致的各类首饰,总之,只要是女孩子家喜欢的东西,高远全都一式两份,统统拿下,他现在可是不差钱的.

    "兵曹,为啥每样东西要买两份呢!"步兵亦步亦趋,跟在高远身后,不解地问道.

    "这还不明白,其中一份是给菁儿的,还有另一份,是给我们军营之中的那位母老虎的!"高远想起贺兰燕,牙齿便丝丝地疼了起来,"人家替我们训练骑兵,可是没拿一文钱饷银的,完全义务劳动,你说我来辽西城一趟,连礼物也不给她带的话,回去之后,她会不会发作?发作我也罢了,要是替我们训练骑兵不尽心,留几手的话,那我可就亏大了,所以,还是得小意地讨好着她才是."

    听着高远的解释,步兵却是笑了,不过在高远看来,这笑容极其暖昧.

    "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古怪?"高远问道.

    "不古怪,没什么.我只是想起来贺兰教头当真长得是极漂亮的,那天兵曹与贺兰教头站在居里关上,那可当真是飘飘欲仙,直如仙女谪落凡尘啊!"步兵道.

    "只怕不是仙女,而是小魔女!"高远叹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杀得好

    "你要走?"吴凯瞪大了眼睛,看着路鸿,"谁来接替这县尉一职?"

    看着吴凯那紧张的模样,路鸿大怒,"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升官了,你不高兴?"

    "高兴,我怎么能不高兴!"吴凯连连摆手,"我就是怕来一个我根本不知道底细的家伙当县尉,到时候不合拍,岂不坏事?老路啊,走什么,就在扶风多好啊,在这扶风,你算一号人物,到了辽西城,那怕是升了官,但管你的人可更多,哪里比得在这里逍遥自在?"

    "我呸!"路鸿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我可不像你,一门心思地就想卖酒赚钱,当年四处钻营弄了这个县官,也是为了你的酒生意,我得努力向上爬,当更大的官.这叫志向,懂不?"

    "都一把年纪了,你还能爬到哪里去?"吴凯哈哈大笑.

    摸了摸颏下已经有些花白的胡须,路鸿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敛去,"老吴啊,我想向上爬,可不是为了我自己,这不是为了我儿子吗?我能站得高一点,将来就能帮他多一点,不是吗?"

    看着路鸿有些苍桑的脸庞,吴凯摇摇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老路,我是真舍不得你走啊,你走了,谁来当这县尉,如果是一个不好相与的,别说是我了,便是高远只怕也不好做事啊!"

    "你其实是想说,来的人如果不如你意,你便会和高远两人联手,将这个新来的县尉给彻底架空,成一个摆设吧!"路鸿阴阴地笑着.

    "的确有此想法!"吴凯抚着下巴上的三缕长须,摇头晃脑,"现在我跟高远可算是一家人,新来的县尉识相便好,不识相,高远在军中使劲,我在县上使劲,让他在扶风呆不上三天便得脚底板抹油,溜之大吉."

    路鸿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那你便好好琢磨着怎么整治这位新来的县尉吧,因为他就是高远,哈哈哈!"

    听着路鸿的话,吴凯惊讶的嘴巴张得足以塞进一个鸡蛋去,"高远,怎么可能,他还才十九呢,十九岁的县尉?"半晌,他终于反应过来,顿时喜形于色,高远当了县尉,这扶风县便还是他的天下,不,应当是他与高远的天下.

    提起长袍下摆,一路追了出去:"老路,老路,便急着走啊,我摆酒庆祝你升官啊!"

    "庆祝个屁,你是庆祝我升官了呢,还是庆祝高远当了县尉了呢?"路鸿头也不回,笑骂而去.

    叶氏家中,大堂内堆满了高远从辽西城带回来的礼物,琳琅满目,叶枫正欢喜地翻翻捡捡,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马上便拿出来放在一边,叶菁儿脸上泛着红晕,坐在高远的对面,低着着,两根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高远则正襟危坐,正在跟叶氏说着辽西城的一些事情.

    随着高远的讲述,一边的叶菁儿渐渐地紧张起来,特别是当高远说到趁着令狐氏的杀手去杀霍铸,而他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时候,叶菁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的红晕消失,变得有些苍白起来.

    虽然高远现在好端端地坐在她面前,但一想起那样月黑夜风高的晚上,高远伏在黑暗之中,面对的则是一些穷凶极恶的歹徒,便是一阵阵的后怕.

    "杀得好!"坐在上头的叶氏突然一声断喝,不禁将叶菁儿吓了一跳,连高远也是心头一颤,看着叶氏激动的颤动的嘴唇,突然明白了什么,十年之前,也就是昭平元年,正是蓟城变故,叶氏倒下,令狐氏崛起的时候,叶氏与令狐氏有仇,而且很可能仇深似海,那叶氏的激动也就可以理解了.

    "一刀一个,去的十个人全都宰了!"高远何等玲珑透剔,马上便投其所好,将细节讲得特别清楚,从宰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说得详详细细,叶氏听得也是眉飞色舞,看那模样,那里平日半分模样.

    "可惜啊,明明知道幕后黑手就是那令狐耽,却是动他不得!"高远遗憾地摇摇头.

    "多行不义必自毙!"叶氏娘子站了起来,"高远,你做得已经很好了,但这件事情,张守约没有为难你,虽然你和吴凯现在与他走得近,又有着利益纠结,但令狐家跟张守约也是纠缠不清呢!"

    "伯母放心吧,张太守倒没有为难我.还有啊,路叔叔升官了,调到辽西城去替张太守筹建前军,过两天就要走了."

    "哦,路鸿一走,你可就没了最大的靠山,新来的县尉是谁?你了解清楚了么?"叶氏道.

    高远笑了笑,看着叶氏,道:"新县尉是我."

    "什么?"叶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高远,十九岁的县尉,也太年轻了一些,而且是一个边县的县尉,不过转念一想,以高远表现出来的能力,当这个县尉倒是绰绰有余,比路鸿还要强上不少.

    "看来这个张守约倒还真是有些气量,敢不拘一格降人才."叶氏道.

    "张太守一介平民出身,几十年间,奋斗到今日的地位,自有他的道理."高远微笑道.

    "高大哥,你当了县尉,是不是就不用去居里关,以后可以长居县城了?"一边的叶菁儿终于抓着了空子,问道,听到高远当上了县尉,心里高兴,眉花眼笑.

    高远摇摇头,"不,我可能还是要在居里关长住."

    "这是为什么?"叶菁儿脸上笑容敛去,"县尉不都是住在县里吗?这么多年,也不见路大人到居里关住过一天."

    高远还没有答话,叶氏已是在一边道:"菁儿,你知道什么?高远这么做是对的,算了,高远,不说这事了,你自去做你的,有些事情,跟菁儿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我来慢慢跟她解释吧!"

    高远站了起来,向叶氏鞠了一躬,"是,伯母,路叔叔说让我回来说一声便回县衙,有些工作他要与我做交接,还有些事情要交待,我这便去了."

    "你去忙吧,早点忙完,晚上回来吃饭!"叶氏看着高远,道.

    这么长时间,叶氏这还是第一次如此慈眉善目,脸带笑容地与高远说话,高远顿时心花怒放,"是,伯母,我一定早点回来."

    母女两人站在堂内,看着高远大步流星地离去,"娘,先前您说我不懂,我哪里不懂了?"

    "菁儿,今年年底,你便要嫁给高远了,难道你想一辈子做一个县尉夫人?"叶氏回过头来,看着叶菁儿,问道.

    "只要是嫁给高大哥,管他是什么呢?便是一个农夫,我也是满意的."叶菁儿低下头,语含羞意地道.

    "你满意,我可不满意,叶氏祖宗可不会满意."叶氏冷冷地道:"高远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不然,他就不会当上县尉之后,将县尉治所放到居里关,而不是扶风城了,居里关位居要冲,退可守扶风城,进可野望东胡控制的大片区域.高远是想虎口夺食啊!如果成功,那就是另一个张守约了."

    "娘,那太危险了!"叶菁儿有些惊慌地道:"东胡人何等凶残,我们大燕这些年来都拿他们无可奈何,高大哥一个小小的兵曹,手下不过几百人,想去做这等事岂不是拿性命在开玩笑.我宁愿一辈子做一个县尉夫人,也不想高大哥去做下一个张守约."

    "男子汉如果不能建功立业,便如蝇苟一般,庸碌一生,高远如果没有能力便也罢了,既然有这个能力,如何不能放手去一搏."叶氏盯着叶菁儿,"菁儿,你记好了,叶家的女儿,不要像一个守财奴一般守着自己的丈夫,应当放手让他去做一番事业,哪怕是失败了,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娘!"叶菁儿低下头.

    "话又说回来了,以高远的性子,便是你想束缚住他,有这个可能吗?"叶氏笑了笑,转身走向后堂,"菁儿,来帮帮手吧,晚上做几个好菜."

    "来了,娘!"叶菁儿低声应道.

    县尉衙门,路鸿居中而坐,县尉的大印摆在他面前的大案之上,左首做着副尉章邯,此时却也是满脸笑容,路鸿已经跟他说将带他一起去辽西城上任,前军副将的位子就是给他留的,让他兴高采烈,在扶风这个地方呆了这么久,总算是可以去辽西城这等大地方了,看着路鸿,心中满意之极,也不枉自己跟了他这么多年,当路鸿说起要去辽西城的时候,他还真怕路鸿带高远去而将他落在扶风城呢!

    扶风三个队的兵曹,现在都在座,高远虽然年纪最轻,但现在却是当仁不让的坐在第一位,郑晓阳与那霸亦是服气.

    "我调到辽西城了."看着郑晓阳与那霸,路鸿道,已经将章邯拿下,剩下的郑晓阳和那霸便不足为虑了."太守决定筹建前军,让我去负责这事."

    郑晓阳与那霸一听,立时站了起来,"恭喜县尉大人高升."

第一百二十七章:交接

    微笑着扫了一眼郑晓阳和那霸,路鸿接着道:"章副尉也要跟我一起走,搭伙计这么多年了,相互熟悉,我此去辽西城,两眼一抹黑,没有一个得力的帮手可不成,章副尉将会去前军担任副将."

    "恭喜章副尉!"郑晓阳和那霸两人又向着章邯一揖,但与此同时,眼中却是露出浓浓的疑惑,章邯也走了,谁来接县尉一职,难不成还从外面调来不成?

    章邯眉开眼笑地站起来向两人还了一礼,"以后来辽西城,别忘了到我家里来作客."

    "自当前来拜访老长官!"两人异口同声.

    "你们不想知道是谁接任扶风县尉?"路鸿哈哈一笑,看着两人道.

    郑晓阳与那霸两人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路鸿以及一边稳坐钓鱼台的高远,心中顿时了然,县尉一职是高远无疑了,虽然心中如同打翻了味瓶一般五味杂陈,便细细想来,却也是服气,高远入军中任职虽然时日不长,但扶风县兵翻天覆地的变化却与他有着密切的联系,却不说高远亲掌的第一队,便是郑晓阳和那霸的第二,三队,又何尝不是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呢!

    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高远,而是从外面调一个来,在扶风铁定是玩不转的,且不说高远与吴凯必然要下绊子,便是他们两人,也绝不会服气.而他们自己两个,任谁当了这个县尉,另一个也不会开心,倒不如让高远当这个县尉,他与路县尉有亲,与吴县令交好,听说在辽西城也颇得两位公子看重,有了这样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将来说不定自己也能眼着他升上一升,眼前可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章邯紧跟路鸿十余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一步从扶风副尉跳到了太守亲军中的一员副将,可谓是三级连跳,羡煞旁人了.

    两人转过身,向着高远抱拳一揖:"见过高县尉!"

    路鸿和章邯都是大笑,这两人果然是极聪明的人.

    高远一挺身站了起来,向两人还礼:"二位都是扶风军中的老人,高远末学后进,以后要向二位请益的地方多了去了,还请两位不吝赐教."

    "高县尉太客气了.县尉虽然入伍时间不长,但能力有目共睹,我与晓阳两人都是服气得很."那霸大声道,"说句老实话,路县尉和章副尉都走了,要是换另外一个人来当这县尉,那霸还真不买帐."

    高远笑道:"那兵曹快人快语,痛快,明日我在家设宴,请二位兵曹黄饮几杯,不知二位肯不肯赏脸?"

    "一定去,一定去!"两人同时道.

    路鸿挥挥手,"好了,好了,你们日后一起搭班子,扶风又是边县,事少不了,在一起聚的时间也长着呢,高远,太守那边摧得紧,接下来,我们便马上将交接的事情办一下,接下来,我和章副尉两人又要忙着搬家,这县里的事可就管不了了."

    "叔叔与章副尉尽快去忙."高远笑道."婶婶在扶风住了这么多年,这一次去辽西城,也不知道习不习惯,如果不习惯,便只管回扶风城来小住几天,权当是散心了."

    路鸿大笑,"她哪会不习惯,她一直便想着要去辽西城呢,那里可不是咱们扶风县能比的."

    "路县尉,不,路将军是我们扶风出去的,高升以后,可不能忘了我们这帮老属下啊,有事还请多多照指才好!"郑晓阳笑着凑趣道.

    路鸿连连点头,"那是自然,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芭三个桩,要是没有你们,又何来我的今天,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开口,我路鸿也许没有别的什么优点,但念旧却是一定的."

    "如此便先谢谢将军了!"一屋子里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事毕,郑晓阳与那霸便先行告辞离去,路鸿高升,高远接任,这是一件大事,他们也需要向军中宣示,高远则留了下来,与路鸿及章邯办理交接公务.

    所谓交接,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因为高远与路鸿的关系,对于扶风县尉衙门,高远是一清二楚,将案上的大印交给了高远,这交接便算差不多了.

    "高远啊,这一次我给你留了一万贯的钱,你也明白,这已是我最大的能力了,我此去辽西城,也是要钱开路,新军筹建,搭建自己的班子,没钱可不行啊."路鸿看着高远,不无歉意地道:"今年这才过了一半,下半年的饷钱,却还得你自去找钱."

    "叔叔放心吧,我这里用不了什么钱,能支应过来."高远笑道:"倒是叔叔你,此去辽西城,虽然上有太守支持,下有黄得胜将军帮扶,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只怕比我在扶风困难多了,我毕竟是扶风的地头蛇,郑晓阳与那霸两人,也不是什么刁钻刻薄之人,好相处,叔叔与章副尉此去,只怕困难不少."

    "有困难不怕,你叔叔原本以为要在扶风县尉的位子上终老了,想不到还有更进一步的机会,说起来,这都是因为你的缘故,好好干吧,你将来肯定会成大器的,黄得胜不止一次地在我面前夸奖你了."

    "这是叔叔们对侄儿的关爱罢了!"高远微笑道.

    "我和章副尉一走,这副尉的位子你准备给谁呢?副尉管着一县所有兵马的钱饷后勤,这个位子的人选可得斟酌,必得是自己心腹不可!"路鸿问着高远,顺便不露痕迹地将自己与章邯的关系再拉近一步.

    "叔叔,我准备让曹天成来坐这个位子!这半年来,他本来就在第一队中管着所有人的吃喝拉撒,一应要务,无一出差错,是个顶仔细顶小心的人,虽然比不得章副尉,但却是一个能让放心的人."高远道.

    章邯微笑着摆摆手,这叔侄两人倒是绝配,赞起人来都是不动声色.

    "曹天成我知道,自是一个让人放心的人,去年胡图族劫掠,你单骑出城,救了他一命,今年与胡图族一战,又解救了他的一双儿女,此人忠心那是不必说的,但他从一个都头直升副尉,郑晓阳与那霸不会有想法?"路鸿提醒道.

    "郑晓阳与那霸两人,我会去摆平!"高远笑道,"但副尉这个位子,至关重要,我得亲自握在手中才放心."

    "你既如此有把握,我倒也放心了,你做事一向谨慎,倒不必我絮叼,但郑晓阳与那霸两人,都是军中老人,也有能力,你最好还是与他们处好关系,不要生分了."路鸿有些担心高远会在担任县尉之后,便大肆安插亲信,排斥那霸与郑晓阳,这样一来,不免生些乱子出来.

    "叔叔尽管放心,郑晓阳与那霸都有有能力的人,侄儿岂会不用?"高远微笑.

    "好,好!"路鸿捻须微笑,"你做事,我放心,你不知道,吴凯听说你接任县尉,笑得合不拢嘴,嚷嚷着要请客贺我升官,那哪是请我啊,分明是自己开心,我一怒之下便走了,现在想想倒也后悔,我和章副尉说好了,回去吩咐家人收拾箱笼,我们两人却要去打他的秋风,狠狠地撮他一顿,你来不?"

    "我不来了!"高远连连摆手,"菁儿已经在家准备饭菜了,我得回去吃,说好了要好好陪她吃一顿饭的,这都半年了,也没与她坐在一起正经地吃上几顿饭,可不能让她失望."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儿女情长!"路鸿摇摇头,"大丈夫,岂可留恋在女人裙下?高远呐,这一点,你可得改一改."

    高远微笑不语,章邯看着二人,解围道:"县尉,说起来,这不也正是高远让人欣赏的地方吗,重情不是坏事,是好事,否则,县尉又怎么会如此喜欢高远呢!"

    "说得也是,说得也是!"路鸿点头道:"你婶婶每每夸奖你,都是说你有情有意,是个真性情的好男儿呢!"

    高远心中清楚,路鸿这一次临走之前,还给自己留下一万贯,那当真是看在了叔侄的份儿上,按照官场的官例,上一任官儿离任的时候,不给接任者留一屁股的债那算是良心大大的好,更不必说还给后任留下钱的,不将库房扫得连耗子都呆不下去,那就不是官儿了.

    一万贯听起来很多,但放在一支军队之中,可就不值一提了,更别说现在扶风军队正在急速地扩张中,高远的第一队已经扩编到了五百人,其中还有一百名更花钱的骑兵和三百匹战马,那霸和郑晓阳两支队伍加起来也超过了六百人,超过一千人的队伍,一个月的饷钱便要上万贯,这还不算日常的伙食,衣物,装备以及各类训练费用,高远在心里默算了一下,这一个月下来,怎么也得一万五千贯才支应得过来.想找郡里要钱是休想的,张守约现在新建前军,两千人的兵额,他自己都差钱差得叫唤.好在县上可以解决一部分,自己与吴凯交情好,去忽悠他一番,看不能从县上每月掏个一半出来,剩下一半,就好说多了.马上六月了,第二季度的分红又要来了,怎么的也能分个近一万贯吧.

    当然,钱总是不够用的,看来还得另想辙,多赚钱才行,从拉托贝那里抢来的钱,那是托底的,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起用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南山夜话

    南山之巅,清风习习,满地的青草之间,有着星星点点的小花,落日将最后一抹余晖洒在山顶之上,染黄了绿色的枝丫,也将高远与叶菁儿两人渡上了一层金色,紧紧相拥的两人互相依偎着,看着那渐渐沉下去的夕阳.

    "真美!"叶菁儿的头偎在高远的胸前,眨也不眨地看着渐渐模糊的红光,"高大哥,要是每天我们都能在这里看落日该多好啊!"

    抚着叶菁儿如云的秀发,高远笑道:"会有那么一天的.到了那个时候,我天天陪你看落日."

    "可是这一天,什么时候才能到呢?"叶菁儿抬起头,有些茫然地道:"高大哥,娘说你是大志向的人,绝不会为儿女私情迷住了眼,我在想,真到了那一天,只怕我们都老了,你成了一个白胡子老头,我成了一个白发老婆婆了."

    高远哈哈大笑起来,"菁儿,真到了那个时候,那才叫幸福啊!你想想,两个白发苍苍的脑袋像我们现在这样依偎在一起,一起看落日,一起闻花香,一起沐春风,那是何等逍遥自在,这就叫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啊!"

    "可我想一直这样,一直这样到老."叶菁儿仰起脸,看着高远,"高大哥,不要去做什么大事业,不要再去冒险,不要再去打打杀杀,好么?"她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高远的脸庞,"你总这样,我很害怕."

    高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去,握住叶菁儿的小手,冰凉冰凉的,低头看着叶菁儿那双泪汪汪的眼睛,心中蓦地一痛,十年前的那件事,定然在叶菁儿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痛.

    "高大哥,你不知道,我真得很害怕,十年之前,我家出事的那一天,我还没有六岁,虽然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那一天的鲜血和惨叫这些年来,却总是在我攀中萦绕.后来断断续续地听我娘说了一些爹的事情,爹也是做大事的,可是大事没做了,却将整个家都做没了.所有的亲人都做没有了,我们就像老鼠一般,躲在这抚风城十余年,要不是碰上你,我们不知道还会窘迫多少年呢?现在娘说你也要做大事,我便害怕,真得很害怕.我怕有一天你也出事了,哪我该怎么办?"叶菁儿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心疼地紧紧地拥着叶菁儿发抖的身体,高远道:"菁儿,有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自己能左右的.我想你爹当年也是如此,有时候,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不想做,可形式逼着你做,很多事情,一开始,便再也无法停下来."

    "高大哥,可是你还没有开始,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尉,你便安安心心地做你的县尉,咱们便在这小小的扶风过一辈子,生一大堆儿女,空闲的时候,咱们便爬到南山上来,看落日,看雪飘,看梅花,累了,可以在自己家的庭院之中,躺在竹椅之上,看儿孙们绕膝嬉戏,听鸡鸣狗吠,炒几样小菜,喝几杯美酒,天冷了,咱们燃起一堆火,盖一床毯子,互相取暖,间或加上几根茶,烤几个红薯,山药,难道这样不好吗?"叶菁儿喃喃地道.

    "好,当然好.菁儿,你说得真好,这样的生活,也正是我想要的,我一生都在盼望着那一天!"高远的声音渐渐地低沉下来,脑子在一瞬息之间又回到了前世之时,叶菁儿所思所想所言,无一不是他切切盼望却又不可得的.

    这一世,他能得到吗?他闭上眼睛,脑子里陡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枪响,枪声击碎了一切,击碎了他所有的梦想与憧憬.

    高远睁开了眼睛,里面是浓浓的不甘,愤恨,与明悟.

    "高大哥,你怎么啦,你的眼神,看着让人好害怕!"叶菁儿怯怯地道.

    "菁儿,你说得,我都想要,但你想过没有,我们怎样才能过上这样的生活?"高远问道.

    "就这样,不行吗?"叶菁儿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高远.

    "怎么可能?"高远苦笑一声,"你忘了你这些年来的遭遇了吗?"

    叶菁儿脸色顿时黯淡下来.

    "霍天良是什么人,只不过是一个督邮的儿子,便让你无法可施,他明明知道我在护着你们,却敢拿着刀子来捅我,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你想过吗?"高远低声道.

    "一个督邮的儿子,便能逼得我们无法可施,险死还生,这天下,比起督邮厉害的人何其多也?我们想要过上这样的生活,如果没有相应的实力,你认为可能吗?"

    "你忘了东胡人打进扶风城的时候,你们母子三人躲在地洞中,朝不保夕的感觉吗?你手里握着冰冷的刀子顶着自己的胸膛时候,你可曾有过愤恨吗?"

    高远一连串的问句,让叶菁儿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这是一个实力为上的世界,这是一个强者至尊的时代,我们不想受人欺负,不想被人凌辱,不想被人抢劫,不想被人杀戮,就必须站起来,去争,去抢,去拥有比现在更强,更大的力量,也只有这样,菁儿,我们才能过上你所说的那种生活,也只有这样,我才能有力的保护你们.使你们不再受到任何人的伤害,不受任何的委屈.不在黑夜之中难以入眠,不再如同一只无助的羔羊一般任人宰割."高远炯炯地看着远处,那里,只剩下了一抹黯淡的光线.

    "太阳落下去了,明天还会再升起来,但机会失去了,却永远不会再来."牵着叶菁儿的手,高远站了起来,"路叔叔走了,现在扶风县将由我来主宰,这里,不但是我们以后永远的幸福的记忆,更是我们幸福的起点,我会带着你,走向更大的世界.我要让所有人都艳羡你,都尊敬你."

    "这些于我不重要,于我而言,我只要与你在一起就足够了,高大哥,我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叶菁儿紧紧地握着高远的手,道."你知道,我很担心你,我已经失去爹爹了,我不想再失去你."

    "你放心吧!"高远微笑道,"我一定会活着,而且会活得好好的.没有人比我更懂得生命的宝贵了,于我而言,二世为人,每一天都是值得我去珍惜的."

    叶菁儿以为高远说得是上一次受伤险死还生,却不知道高远说得是他已经死过一次.

    天边的最后一点光芒终于完全消失,眼前似乎突然之间黑了那么一瞬瞬,然后,从天的另一边,月亮悄然出现在一团云彩的边缘,似乎他一直都在哪里,但只有太阳的光辉彻底消失之后,他才将自己展露出来.

    清亮的月光洒在山顶之上两个相依相偎的人身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时光.

    不知过去多少时光,清亮的一声夜茑鸣叫惊醒了沉浸在幸福之中的两人,看着天上的月儿,叶菁儿忽然惊叫起来,"天啊,高大哥,我们得赶快回去,不然娘肯定又要责骂我了."

    "不会的,伯母既然答应了你跟我出来,自然就不会再责骂你,伯母知道我是一个守礼的谦谦君子,绝不会把你怎么样的."高远笑道.

    叶菁儿的脸一下子红了:"你是什么谦谦君子,完全是,完全是……"她陡地想起那个晚上,那双讨厌的大手,那张喷着灼热气息的大嘴,还有,那带着一股强烈男儿气息的味道.

    "完全是什么?"高远笑咪咪地问道.

    "你真坏,我不和你说了,我回家!"叶菁儿低头着,转身便向山下走去.

    高远哈哈大笑,抢上一把,双手抱住叶菁儿的小蛮腰,一用力,已是将叶菁儿高高地举了起来.

    "高大哥,你干什么?"叶菁儿惊叫起来.

    "背我媳妇儿回家罗!"高远大笑着,手腕一转,叶菁儿小巧的身子便在空中打了一个旋,人也落在了高远的背上,受惊之下,叶菁儿一落到高远的背上,便自然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搂住了高远有脖颈.整个人也贴在了高远的背上.高远两手扶着叶菁儿的大腿,背着她向山下走去.

    "大哥,你慢点儿!"在高远的背上,一颠一颠地,看着高远在崎岖的山路之上,速度奇怪,连跑带跳,叶菁儿不时地发出惊呼.

    "放心吧,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可不敢摔着了你,这山道,我不知爬上来多上次,熟得很!"高远兴致高昂."菁儿,你真要是担心我呢,你就亲我一口呗,这样啊,我两条腿便更有劲了,眼睛也看得更清楚了."

    "才不."叶菁儿笑道.

    两个字才出口,高远突然一个踉跄,惊得叶菁儿花容失色.

    "你瞧瞧吧,让你亲你不亲,这不险些摔倒了吧?"高远一本正经地道.

    "你无赖!"叶菁儿腾出一只手来,揪着高远的耳朵.左摇摇右摇摇,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低下头去,闪电般地在高远脸上啄了一口.

第一百二十九章:共饮一杯

    八仙桌上摆满了酒菜,一坛足有十斤重的吴氏出产的烈酒已被打开了泥封,正向外弥散着浓烈的酒香,桌子的正中间,一个铜盆内金黄色的汤汁咕嘟咕嘟地翻滚着,阵阵气雾漫起,一片片切得能照出人影的小羊肉片堆满了瓷盘,旁边配上几片青菜,红绿相间,还未入口,嘴中已是自然生津.

    "菜上齐了,你们慢慢喝!"叶菁儿端上最后一道菜,小心地放在桌上,敛裙向桌上三人施了一礼.

    郑晓阳与那霸马上站了起来,齐齐躬身,"不敢当!叶姑娘太客气了."

    虽然还没有正式成婚,但叶菁儿马上要成为县尉夫人却是不争的事实,县尉夫人亲自下厨,上菜,两人都是与有荣焉,这也是从另一侧面显示高远对二人的重视.

    高远站起身来,提起酒坛,给两人面前的酒碗之中倒上满满一碗酒,笑道:"菁儿先前准备的是酒杯,不过我还是觉得用碗爽气,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失我军中弟兄豪气."

    那霸笑道:"县尉此言,深得我心!"端起酒碗,"我与郑老弟共祝县尉高升,以后大展鸿图,青云直上."

    三人的酒碗砰的一声对撞在一起,酒汁四溢,三人一饮而尽.

    "好酒!"那霸放下酒碗,抹了一把络腮胡子上沾染的酒滴,大声叫道.

    这酒自然是极好的,在扶风根本不出售,全都高价销往了辽西城,价格也贵得吓人,那霸和郑晓阳薪水有限,地位也不高,平日那里喝得上如此好酒.

    "既然是好酒,那就多喝一点!"高远大笑,提起酒壶,给两人碗中续满."来来来,这火锅的汤汁可是我亲自调制的,小羊肉也是我一片片削出来的,先吃点东西,压压酒."

    那霸与郑晓阳连连点头,今儿个是叶菁儿与叶氏一起下厨,手艺自是没得说,与他们平日里在街头饭馆里吃得完全是两个样儿,更不必说只管饱的军中伙食了.但两人也都明白,今天这一顿饭可也不仅仅是一顿饭而已,其中更是大有深意.

    高远入伍不到一年,但窜起之速,可以说是绝无仅有,远不是在军中厮混了多年的那霸与郑晓阳能比.但高远能有今天的地位,也不仅仅是因为有一个路鸿在后头撑腰,他自己的本事却是起了绝大部分的作用.如果说高远一入军队便是兵曹的起点是因为路鸿的话,那后来,可就完全是高远自己的本领了,郑晓阳比起那霸来说,要更清楚一些,毕竟去年后半年,他一直便呆在县城之中,目睹了这所有的变化,可以说,路鸿今天能升到辽西城中去成为一名正儿八板的将领,多半便是这高远的功劳.

    郑晓阳对高远是服气的,这一种服气从去年高远单骑出城,救回了曹天成,同时在马后拖回了近十具东胡人的尸体之后便已经生根了,易地而处,郑晓阳知道自己是绝对做不出来的,这是一个有本事,又有义气的家伙.

    扶风兵第一队在高远入主之后,一扫往日颓迷之气,其变化之大,让在扶风兵中混了多年的郑晓阳震惊不已,冬日军营之中的那一架,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从那时起,郑晓阳也开始逼着自己的士兵开始练习,可以说,是高远在倒逼着他不断地向前.

    也正是因为如此,现在扶风兵三个队,原本实力最强的那霸第三队,已是排名最后了,不说高远的第一队,便是郑晓阳的第二队,那霸也是干不过的.

    那霸对于这一切还没有亲身体会,自然不会有郑晓阳那种切肤之痛.

    "刚刚那兄说祝我高升,祝我青云直上,说句不客气的话,我高远还真有这种想法."嘴里咀嚼着涮羊肉,高远不紧不慢地道:"一个县尉,可不是我的目标."

    听到高远说话,那霸和郑晓阳都放下了筷子,竖起耳朵聆听着高远想要说些什么.看着两人的模样,高远笑着用筷子点点二人,"吃菜,吃菜,无非就是闲聊,不必这么认真."

    高远如是说,那霸与郑晓阳却不能如是做,不管高远资历如何,但现在是实打实的扶风县尉,二人的顶头上司,更何况,说是闲聊,但高远提起的话题,却关系着两人的未来,怎么也不能等闲示之.

    "高县尉是有雄心壮志的人,我二人只管跟着高县尉便好了!"郑晓阳笑着道.

    高远微微一笑,"话不能如嘴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芭三个桩,单是我高远一人,便是三头六臂,又做得出来什么大事,自然要兄弟同心,方能其利断金.我有些想法,倒是想与二位交流一下."

    "请县尉赐教!"二人同声道.

    "这两天过后,我准备将我扶风县兵统统调往居里关沿线,扶风城内与村镇不再驻军,这些治安事宜,都交给吴县令麾下的捕快去管,我们是军队,可不能沦为了专捕鸡鸣狗盗之徒而徒有其表."高远挟起一片羊肉,不紧不慢地在锅里涮着.

    "所有军队都调往居里关沿线?"郑晓阳和那霸都是吃了一惊,这可不仅仅是调兵,内里的学问大了,难不成新上任的高县尉要在边线之上挑事儿不成?

    "不仅是调兵."高远轻描淡写地道:"军队也要整编,不是我高远大话,第二队与第三队的整体战斗力,现在与第一队比起来,差得太远,这不利于我们整个扶风军队的整体发展,第二队与第三队调往居里关之后,将与第一队混合重编,尽量地平衡各队战力."

    郑晓阳与那霸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高远这是要收权么?第一队尽是高远心腹,一旦合编重整,二人的权力必然会被大幅度地压缩.不用说,高远一定会安插自己的心腹到第二队与第三队之中.

    "这个?"那霸沉吟了一下,"重整合编不是一件小事,高县尉还请三思,合得好,战斗力便上升,要是合得不好的话,只怕反而会留下后遗症,适得其反啊!"他碰了碰郑晓阳,示意郑晓阳帮腔,但郑晓阳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低着头,不发一言.

    "军队调往居里关沿线,可不是为了在那里吃干饭的."高远笑咪咪地看着两人,"接下来的时日,我们与东胡人的磨擦必不可少,如果战力不均衡,不能协调统一,万众一心,只怕日子就不好过了,所以整编是势在必行."

    "高县尉当真要与东胡人动手,我们可只是一些县兵,实力有限得紧!"那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郑晓阳关键时刻调了链子,也只有自己上了.

    "与东胡人大规模动手,我们的确力有未逮,但小磨擦么,却是不怕!"高远放下筷子,看着两人,"东胡人老来劫掠我们,打我们的草谷,我们为什么不能去抢他们,打他们的草谷,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大燕礼仪之邦,自然是有来有往,我们与东胡接壤之地,东胡部族虽然众多,但却没有什么有影响力的大部落,打打他们的草谷,想来东胡王也不至于如此小气吧?"高远哈哈大笑.

    "便是一些中小部落,实力也不容小觑啊!"

    高远讥讽地一笑,"那军曹太小瞧我们了,拉托贝如何,四百余骑精锐,还不是一样沦为我们的阶下囚.只要谋略得当,自然是胜卷在握,更何况,我们也不是孤军奋战的."

    "县尉是说,接下来,贺兰部还会与我们并肩作战?"郑晓阳问道.

    "那是自然."高远肯定地点点头."二位,你们如果担心害怕的话,我也不勉强,便呆在这扶风城中,当然,军队肯定得调走,我可以给二位一个副尉的衔头,虽然不领兵了,但却胜在逍遥自在,尽管在这扶风城里当一个富家翁可也.我高远却是绝不仅仅满足于此的,东胡人控制着大片区域,广阔天地,自然大有作为,现在东胡王还瞧不上我们,正是我们发展的良机,蚂蚁搬大象,一点一点地腐蚀对手,壮大自己,等他们发现我们,重视我们的时候,我们已经强壮起来了,张守约大人能赤手空拳打下一个辽西郡,我们为什么不能打下另一个辽西郡呢?"

    第一次听到高远如此的雄心壮志,那霸与郑晓阳二人都是目瞪口呆,他们万万想不到,高远竟然是想成为与张守约一样的人,张守约高成太守,实控辽西君,连大燕国王的话,亦可阴奉阳违,不让他满意,便抛之脑后,左耳进右耳出,没人能奈他何.

    "当然,想成就大事业,就有大风险,或许将来功成名就青史留名,或许出师未捷身先死,二位,怎么样,敢不敢跟着高远搏一回?"高远一手端起了酒碗,目光炯炯地看着二人.

    郑晓阳霍地站了起来,"高县尉,人活这一辈子,区区数十年而已,与其这样蝇蝇苟苟,倒不如横下心来大干一场,便是死了,也留下了名儿,我干了,不就是跟东胡人抢地盘,抢吃食么,干!"

    那霸也站了起来,"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我那霸要是缩了头,岂不是当了乌龟,跟着高兵曹,干了."

    "好得很!"高远大笑,"来,我们共饮一杯."

第一百三十章:我回来了

    "高兵曹回来了!"一匹战马自远处急奔而来,一路疾驰到居里关下,放开喉咙,大声喊叫着,战马原地打着圈圈,不停地嘶鸣着.随着他的喊叫声,居里关一下子热闹起来,校场之上正在训练的士兵呼啦一下围了过来,孙晓从居里关城楼之上露出头来,看了一眼,急急地奔了下来,曹天成一手提着笔,一手提着帐薄,从宿舍里单脚蹦哒着窜了出来,"哪呢,哪呢?"

    "快到了,离这里只有几里路了,你们看!"骑在马上的士兵往回看去,指着远处战马疾驰卷起的灰尘.

    高远来得极快,转眼之间,便已经到了居里关下.

    "弟兄们,我回来了!"他扬起双臂,向着士兵们大声喊道.

    "兵曹回来啦!"士兵们欢呼着涌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将高远围得水泄不通.

    "让开,让开!"外头传来了孙晓的呼喝声,士兵们让开一条通道,高远微笑着看过去,通道尽头,孙晓扶着曹天成,正一跳一跳地走了过来.

    高远大笑着翻身下马,大步迎了上去,"孙晓,老曹,你们还好吧?"

    "兵曹,不不,现在应该是高县尉了,您回来了!"孙晓大笑.

    高远张开双臂,一个熊抱,将两个人紧紧地搂在怀里,用力捶了两人几下,"快一个月了,想我了没有?"

    "想,想死了!"曹天成被高远几下擂得连连咳漱起来,赶紧摆摆手,"县尉大人,可不敢这么擂我,我这身板,受不了,您还是多擂孙晓几下,这小子壮实,经擂!"

    孙晓哈哈大笑起来,"老曹,平日里要你多跑跑,多练练,跟要了你的老命似的,现在好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还是跟着我多练练吧."

    "我哪有这个时间!"曹天成连连摆手,"再说了,我这把岁数了,能跟你这小子比啊.我还是管帐吧!"

    看着两人打趣的模样,高远笑着部周围的士兵挥挥手,"散了吧,散了吧,各干各事,晚上让伙房加几个菜,弟兄们好好喝一顿."

    "哦!晚上可以喝酒喽!"士兵们一声欢呼,散了开去.

    "个些兔崽子,是想我呢,还是想喝酒呢,看把他们乐得!"高远笑骂一声,伸出手去,与孙晓一左一右搀着曹天成,向着军营走去.

    "步兵呢,还有颜海波呢?"高远边走边问道.

    "步兵回来后便跟着贺兰教头出去操练了,颜海波今天也带队出去拉练了,要是知道您今天回来,颜海波怎么也不会出去的,怎么着他也得晚上才能回来吧!"孙晓道.

    "刚刚我派人去通知步兵了,他应该能很快赶回来."曹天成笑道.

    "算了,步兵不必叫了,他跟我才分开几天啊!"高远摆摆手,"来,老曹,你坐,快坐,这才个把多月,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别好不容易好了一大半了,我这一回来,反而给你又闹严重了."

    "哪有这么娇贵的!"曹天成心里热乎乎的,眼泪都几乎要下来了,"天成就是一贱命,好得快着呢."

    "老曹可不是去叫步兵,他呀,是去通知贺兰教头了!"孙晓嘻嘻地笑着."前几天步兵先回来,带着高县尉给贺兰教头的礼物,把贺兰教头给美的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也就是一些胭脂水粉衣料什么的,有什么值得欢喜的!"高远摇摇头.

    "她一个番婆子,以前那里见过这么好的玩意儿,在咱们扶风可买不着,刚来咱们居里关的时候,我还看见她采来鲜花自制指甲油呢,也不知将指甲涂得红红的有什么好看的."孙晓哧的一声笑.

    "你知道什么!"曹天成也是哧的一声笑:"什么礼物不重要,关键是谁送的,你还别不信,你给贺兰教头送一个看看,瞧她不把你送的东西给扔出来才怪!"

    孙晓一怔,想了想,点点头,"也是!"

    看着孙晓一本正经的模样,曹天成不由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高远却知道这件事无疑是越描越黑,摆摆说,坐了下来,"不扯闲篇了,咱们说正事."

    听见要说正事,曹天成与孙晓亦收起了笑容,孙晓坐在了曹天成的对面,替高远倒了一杯水,"兵曹升做了县尉,我们还没有恭喜呢?晚上一定得好好敬您几杯."

    "我升了官,你们自然也是水涨船高!"高远哈哈一笑,"孙晓,你马上便是兵曹了."

    "多谢县尉大人!"孙晓却没有什么欣喜若狂,平静地点点头,"不管是都头还是兵曹,总是跟着您干事,就算不当官儿,心里也舒畅."

    "孙晓说得好!"曹天成一拍桌子,"只要跟着兵曹干,当什么都舒心."

    看着两人,高远心里舒畅,"我升了官,自然忘不了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孙晓马上升兵曹,当然,不仅仅是孙晓,颜海波,步兵,都会直升兵曹,天成,扶风县副尉的位子,可就是你的了,你得给我当好这个大管家."

    "多谢兵曹提携,天成一定会尽心竭力."曹天成连连点头.

    "你呀,先别高兴,以后有你挠头的时候."高远笑道.

    "我知道,我明白,关键还是钱的问题."曹天成道:"以前兵曹只管我们第一队,钱是够花的,但现在兵曹是县尉了,一下子多了几百张嘴,钱肯定得告急了."

    "不是告急,而是很急!"高远摆摆手,"郑晓阳和那霸麾下,现在差不多有六百人,路叔叔升到了郡里统军,扶风所有的兵肯定是甩给我了,而且不会再拿一分钱,我着实有些捉襟见肘了."

    "这样一来,缺口就太大了,路大人没给您留点底子?"曹天成问道.

    "一万贯,这还是看在叔侄情份上,不然,一文钱也没有."高远苦笑.

    "一万贯顶什么用?"孙晓张大了嘴巴,"如果是以前咱们那个要死不活的模样,一万贯倒还能顶上一段时间,但现在,一千来人要吃饭,要发饷,一万贯最多支撑个把月功夫."

    “我找了吴县令吴大人,好说歹说,吴县令答应每月给我们拨五千贯,这也是他的极限了.我哪里,现在每月大概能拿出个两千贯到三千贯钱,这样一来,也就只差个两三千贯了."高远扳着指头算计着.

    "县尉,那是你的私人钱财,这是公事,怎么能拿你的钱来填这个窟窿?"曹天成为难地道.

    "这是公事,但也是我的私事!"高远微微一笑,手指头轻轻地敲着桌子,"天成,你们也应当将其当成你们的私事."

    曹天成一怔,但旋即明白过来,与孙晓都是大力点头.

    "兵曹,既然您让我负责财政这一块,我一定会想法设法来弥补这个亏空的.得想法子赚钱才成,不能光出不进."

    "你怎么赚钱?"孙晓不解地问道:"这大半年了,我也只见你用钱,不见你赚钱."

    "以前兵曹还是兵曹吗,手中权力也有限,现在兵曹是县尉了,权力大了,很多事情便可以做了嘛!"曹天成反驳道:"以前不是我不想,而是想了也白想,现在不一样了."

    曹天成说得绕口,孙晓听得直翻白眼.跺跺脚,"咱们脚下不是还有大箱的财宝吗,拿出来用就得了."

    "这个不行."高远连连摇头,"这是我们的家底,托底儿用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用这笔钱财,天成,你说说,你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县尉,咱们扶风是边县,风险是大,但也有机遇啊,东胡人,匈奴人差什么,咱们就卖什么,怎么会赚不着钱?大把的有赚头."曹天成笑道.

    "咱们要与东胡人干仗,还与他做生意?"孙晓哧以以鼻,"与匈奴人做点生意还差不多."

    "天成说得有道理,生意可以做,该打的时候照打不误!"高远笑道."但是盐铁之类的绝不能做.粮食也不能卖给东胡人."

    "这个当然,我省得的!"曹天成笑道:"但是县尉,酒啊,丝绸啊这些东西能卖吧?这些东西利润更高啊!咱们把这些耗钱的玩意儿卖给他们,从他们那里收来毛皮,牲口,转手卖内地,又有得可赚,这一进一出,两头赚钱."

    “你想得不错,可以将这些奢侈品往他们那里卖,要尽快地培养这些人喜欢这些东西,毛皮这玩意好,好的咱们往大城市卖,那些大人物有钱人,都喜欢这玩意,次一点的,咱们拿来给士兵做皮甲,可惜从他们那里买不到马,东胡人也不是傻瓜,绝不会卖战马给我们.”

    “战马东胡人不卖给我们,咱们可以找匈奴人,匈奴人巴不得我们与东胡人做对,好减轻他们的压力呢!”曹天成笑道.

    “这么说来,我们是不是可以仿照吴大人卖酒的法子,只许我们与他们经营,其它任何人敢干,咱们就将他们抓起来法办!”孙晓嘿嘿笑着:”独此一家,想不赚都不行.”

    “这不行!”高远摇头道:”扶风也有做这些生意的人,咱们本来占了很多便宜,在价格上肯定有优势,用不着再来这一招,赚钱我们想要,但不能逼得别人没饭吃,天成啊,你想想法子,最好是联合扶风县原本做这些生意的人一起来干,他们一直做这个生意,肯定是有路子的,省得我们两眼一抹黑,到时候抓瞎了.”

    “是,我明白了,下来后,我马上就办这事.”

第一百三十一章:掌控

    "部队是不是要重新整编?"孙晓盯着高远,相比于如何赚钱,他更关心这个话题.

    "那是自然的!"高远点点头,"在扶风城的时候,我已经与郑晓阳与那霸交流过这个问题了,第二队和第三队不日也将开到居里关,整个扶风县兵将进行一次彻底的整编,在编的一千名一百名扶风县兵将会打乱,重组."

    "全部打乱?"孙晓一听就有些不乐意了,"第二队和第三队的战斗力哪能与我们第一队比,全部打乱重编,可是削弱了第一队,增强了第二队和第三队,兵曹,哦,县尉,这个您可得慎重考虑,郑晓阳与那霸可不可信?"

    曹天成也点点头,"虽然说现在都是县尉的部下,但到底有个亲疏远近,县尉啊,那郑晓阳与那霸以前都是与您同为兵曹,现在您一跃而成了他们的上司,说不定他们心中便不舒服,他们可不象我,孙晓,小颜这些人,他们心中没有抵触情绪,这样大规模的整编,弄不好会几头不讨好的."

    "郑晓阳看起来倒还挺乐意的,倒是那霸,心中或许有些想法!"高远笑了笑,"不过也不要紧,孙晓,你往深一层想一想,重新整编对我们到底是好处多一些,还是坏处多一些?"

    "县尉,这话怎么讲?"孙晓不解地道:"反正我是觉得,我们第一队肯定战力会削弱."

    "第一队战力减弱的现象,短时间内肯定会出现,但是以只是一段时间,将来他们能不能增强,不还得看你吗?你可别忘了,到初我刚到第一队的时候,你们是个什么样子,贺兰雄四个人便放翻了你们十几个人,现在,贺兰雄还有这个胜算以?"

    孙晓哈哈一笑:"现在咱们四个人对他们四个人,我们的确还是打不赢,但是如果我们有十几个人对上他们四个人的话,看我揍不死他."

    高远一拍巴掌:"得,就是这样一回事,所以说,短时间内的减弱有什么关系呢?你难道不能将这些弱点补强么?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可就坐不得这个位置了."

    孙晓摩拳擦掌,"县尉说得是,将一些新嫩练成精锐,想想也觉得兴奋呢!"

    曹天成哈的一声笑,"我看你是折腾人的劲又起来了吧!"

    "我准备将全县一千一百人分成五个兵曹,孙晓,郑晓阳,那霸分任一,二,三队兵曹,颜海波为第队兵曹,步兵为骑兵队兵曹,小颜子和步兵这两个队由我亲领.除开兵曹之外,之下所有都头,伙长,都将公平竟争,只要你是我扶风县兵中的一员,都可以来争一争这个位子."高远微笑着道.

    这是一个全新的说法,伙长,都头虽然算不得什么官儿,但却是最为基层的领兵者,也是与士兵接触最为密切的一些兵头,以往都是由上头的兵曹亲自指定,这样也是为了兵曹更好地掌握所有的士兵,高远的这个说法,完全颠覆了孙晓与曹天成的经验,两人呆呆地看着高远,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没有想过来么?"高远端起茶杯,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水.

    孙晓苦思冥想半晌,突然之间看到高远嘴角的微笑,脑子中灵光一闪,一拍桌子,大叫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被吓了一跳的曹天成不满地道:"一惊一乍地干什么,你想明白了什么?"

    "县尉这一招高明啊,不动声色便将整个扶风县兵全都握到了手中,任那郑晓阳与那霸怎么不满,此招一出,他们也是无可奈何了,怎么也跳不出县尉的手心里去."孙晓哈哈大笑道.

    "这是个什么说道?"曹天成诧异地问道,"我怎么也没有想明白?"

    "老曹,你这个朽木疙瘩,满脑子里就只有铜钱叮当响,我来问你,咱们第一队与第二,第三队相比,哪个的战斗力更强,那个队的士兵更能打?"

    "当然是我们!"曹天成不假思索地道:"咱们队可是苦练了大半年,又打过大仗的,怎么是第二,第三队能比的?"

    "着啊,就是这么一回事,县尉将全县一千多兵混编,重新成队,然后通过比武来争夺都头,伙长这些基层兵头的位置,你想想,谁更占便宜?"孙晓兴奋地道.

    曹天成恍然大悟,看着高远的眼中已是充满了佩服,"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们的兵更强,将来在这种公开的比试之中,自然占的优势更大,这么一整编,就算我们不能拿到所有的伙长,都头的位子,但起码绝大部分也归了我们,不动声色兵不血刃之间便掌控了全军的指挥权,郑晓阳与那霸即便是兵曹,那又如何?即便他们有异心,也动不了县尉的根基.而且这种公开的比试,公平,透明,士兵们谁没个上进心,便是郑晓阳和那霸的有些手下,也说不定会跃跃欲试,这让他们两人根本就没有反对的余地,妙,妙极了."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好处,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更快地提高我们部队的战斗力!"高远微笑着道:"我们的兵训练系统,又打过仗,他们当了兵头,能够更快地影响到他们手下的兵,他们能以最快的速度将我们的练兵方法传递到全军,孙晓,天成,我们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东胡人咄咄逼人,贺兰部成长速度惊人,如果我们不能压住他们,将来可就主客易势了,现在是贺兰部配合着我们,可如果他们将来势头大了,就是我们配合他们了,这主客之势,我可是不想逆转的."

    "县尉一想深谋远虑,想来早有对策!"曹天成笑道."县尉,那我这边是不是要新建一些兵舍,一下子要多上六百来人,居里关可就住不下了."

    "新的兵舍不建在居里关!"高远站了起来,走到墙边的地图之上,拿了炭笔在上面画了两个圆圈,"天成,在原来胡图族的老营原址之上新建一个屯兵点,我们要将触角伸出去,孙晓,你要做好准备,第一队和骑兵队在这个屯兵点建成后,将驻扎到这里去,拉托贝的这个营地其实选得很不错,易守难攻,有水源,有制高点,要不是机缘凑巧,咱们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猝不及防,鹿死谁手还真未可知.这里,也是我们将来与东胡人交手的一个前进营地,而居里关,将成为我们伸出去的触角的后勤基地."

    "明白了,县尉."孙晓重重地点点头.

    "天成要辛苦了!"高远转头看着天成,"这个工程量不小,这个屯兵点不能像以前胡图族那样用栅栏圈起来便算完事,我们毕竟是以步卒为主,附近的东胡人如果有见识的话,说不定会不时来骚扰,所以,在我们气候未成之前,恐怕还是要以防守为主,所以,我希望能在这里看到一个要塞式的屯兵点,当然,开始可以简单一点,先将兵驻进去,然后一点点补强."

    "是,县尉,下去我会安排人手,小心规划,又不是起一座城墙,一个要塞式的屯兵点,其实也不算太费事,而且离居里关也不算太远,如果敌人势头太大,撤回来或者我们顶上去,都用不了多长时间."曹天成道:"只是这又是一笔不菲的开支了."

    "前期的投入那是必要的!"高远笑道:"没有投入,那来收益,这些钱,不能小气."

    孙晓往前探长了身子,张着大嘴,涎着脸看着高远,"等我在哪里站稳了,便替县尉打听打听周边的那个东胡部落油水足,县尉精心策划一番,咱们便又去抢他娘的,这可是无本的买卖啊,难怪这狗日的东胡人以前都爱抢我们,太便当了,不过现在轮到我们去抢他们,哈哈,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何西,该我们耍威风了.只要像抢胡图部那般再抢一笔,咱们好几年都不愁没钱."

    一席话说得高远和曹天成都笑了起来,高远很满意,以前孙晓可没这个胆子去抢东胡人,现在实力强了,心气也高了.

    "你以为东胡人都是倭瓜啊,你想抢就抢啊,去抢,有可能是要赔本的,便像拉托贝,啥都没搞清楚,便来抢,结果连**都被我们扒了.没有十足的把握,咱们可不能贸然动手,而且动静如果太大,惹恼了东胡王,弄一个大部落过来,那咱们可就遭了,所以啊,这种事啊,可一而不可再,可以悄悄地干,小规模地干,但绝不能大张旗鼓,咱们现在还是将尾巴稍稍夹起来一些,低调做人更妙."高远笑骂道.

    "那是,那是,咱先将尾巴夹起来,等咱们将尾巴翘起来的时候,一定打得他们眼冒金星!"孙晓得意地摸摸自己的屁股,似乎那里真长了一条尾巴出来.

    笑声之中,外面陡地传来了急风暴雨般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瞬息之间便到了居里关下.

    "贺兰教头回来了!"曹天成与孙晓两人对视一眼,大笑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热情似火

    在孙晓与曹天成有些暖昧的笑容之中,高远有些无奈地站了起来,向外走去,贺兰燕对自己的好感从来不加掩饰,在居里关已经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或者也是笑柄,可这位姑奶奶不仅没有什么收敛,反而是变本加厉,这么急若风火地赶回来,岂不是又要让士兵们看笑话了?

    对于贺兰燕的这种不顾一切的个性,高远除了无可奈何,还是无可奈何,换作另外一个人,他或许可以避而远之,但贺兰燕却不一样,她是自己的骑兵教头,而骑兵的培养是自己计划之中极为重要的一环,避无可避,除了泰然处之装糊涂之外,他一时之间真还想不出有什么其它的方法.

    想到这里,便不由对贺兰雄恨得牙痒痒的.贺兰燕的骑术固然是极佳,但贺兰部之中还会缺少骑术好的人么?他明知贺兰燕对自己有好感,却助纣为虐的将贺兰燕弄了过来,这不是给自己出难题是什么?如果是一个中原女子,在自己明确拒绝之后,只怕当即便会拂袖而去,偏生贺兰燕不吃这一套.还明言不会放弃.

    揉着有些发疼的脑袋仁,高远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不出自己所料,外面所有的士兵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睁大眼睛,盯着那匹正风驰电挚般穿过居里关关门的战马.

    战马之上,贺兰燕那一根根精心编织的细小发辫在风中飞扬,大红的披风高高飘起,晕红的脸庞之上满是兴奋之色.

    "高远!"战马穿过关门,贺兰燕一眼便看到了正从屋内走出来的高远,她扬起马鞭,大声叫了起来.

    一个月没有见到这位火辣辣的姑娘,此时骤然看到她活色生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高远的心也禁不住跳了几下,扬起手,向着她挥了几下,她与叶菁儿似乎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静雅腼腆,一个热情似火.

    战马冲着高远直奔而来,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校场之上,所有看着这一幕的士兵们都是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发出了啊的一声惊呼,因为此时,贺兰燕离高远已经太近了.便连紧跟着高远而出的孙晓,这一下子也被吓呆了,整个身子一下子便绷紧了,腿下蓄力,下一刻他便会如同猎豹一般冲出去.

    整个校场之上,在第一声啊声刚刚落下,第二声便又紧接着喷勃而出,战马在离着高远尚有一步远的地方,长嘶声中,人立而起,原地旋了整整一圈,这才将前冲的力道消去,马上的贺兰燕一手勒着马缰,一手提着马鞭,屁股已经离开了马鞍,一双精巧的小鹿比靴子蹬着马蹬,就靠着这三点的力量悬立在马背之上.

    高远似乎没有看到势若奔雷而来的战马,他站在那里,却也没动一下,眼神平静如常.

    士兵们的第二声惊呼,一是感叹于贺兰燕的马术高超,这样的速度,说停就停,当真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二来却是震惊于他们的县尉这份镇定,只要是一个正常人,在这样的压力之下,退避闪让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而高远却是纹丝未动.单是这份镇定与判断,就足以让他们佩服的五体投地.

    其实高远远没有这些士兵们心中所想的那样毫无惧意,他这样做,基于两样,一是对于贺兰燕的判断,她不会伤害自己,她的骑术的确极佳,如果没有把握,她绝不会这样做,二来就是要在士兵面前保持一个形象了,要是自己被吓得狼狈后退,岂不有损于自己的高大上的形象?当然,第二条是基于第一条的原因,如果此刻冲来的是步兵,高远铁定是闪得远远的了,步兵可没这份儿功夫.

    "高远,我想死你了!"贺兰燕清脆之极,如出谷黄茑,只是声音太大了一些,显然是有些过于兴奋了,以至于整个校场都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的士兵在呼到这一句话之后,立刻便低下了头,转过了身,装模作样地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只不过那一双双偷摸着斜睨过来的眼睛,暴露了他们的好奇心.

    孙晓紧崩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拄着拐在他身后的曹天成甚至听到了他身上骨节因为放松而传来的劈啪声响.

    "这么紧张干什么?这个丫头如此在乎高县尉,怎么会伤害县尉大人?瞧县尉大人那架式,是吃定了这丫头!"曹天成笑道.

    "这个番婆子喜怒无常,谁知道她心里是怎样想的,刚刚难道不吓人啊!"孙晓哼了一声.

    "你这是关心则乱,仔细想一想,便懂了."

    "这样的当口,那有时间去想!"孙晓回头看了一眼曹天成,揉了揉拳头.

    先前怒马狂奔,高远纹丝未动,此刻看到贺兰燕的架式,他却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随着战马一对前蹄落下,溅起阵阵灰尘,贺兰燕已是弃了马鞭,双手箕张,看她那意思,竟然有飞身扑到高远怀里的意思.现在自己已经很尴尬了,如果再来个软玉温香搂个满怀,风言风语必然四散传开,要是传到叶菁儿的耳朵里,那可就大大不妙.

    贺兰燕敏捷地跳下马来,看着对面的男人,"高远,你想我了么?"

    高远摸了摸鼻子,这可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有点两头堵,"想,怎么不想,不但想你,也想这里每一个兄弟啊."他呵呵地笑了起来.

    贺兰燕哼了一声,"狡滑,答所非问."

    高远干咳了一声,"燕子,你可黑多了."

    听到高远的话,贺兰燕有些紧张地摸了摸脸庞,片刻之后又有些沮丧,"我已经很小心了,每天都用丝巾裹着脸,但还是给晒黑了,高远,你不在的时候,我去了扶风城,偷偷地去瞧了叶菁儿,真白,我也想这么白,只不过我要替你训练骑兵,每天骑着马在烈日之下跑来跑去,怎么可能有她那么白!"

    听着贺兰燕委屈的声音,看着她有些沮丧的面容,高远心中一动,忽略了她去扶风城偷瞧叶菁儿的事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燕子,谢谢你了,为了我的事,让你受累了,黑不要紧,瞧着不是更健康么?瞧你现在这肤色,多提神啊."

    "真得吗,你真喜欢这肤色么?"抚摸着脸庞,贺兰燕又惊又喜地道:"这么说,以后我也不用用丝巾裹着脸了,这天气,裹着当真不舒服.看叶菁儿那皮肤,我还当你只喜欢肤白的女孩呢?"

    贺兰燕的语气让高远有些心惊,看这模样,这丫头当真是有些陷进去了,这对于自己可不大妙.

    "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贺兰燕伸出手去,极自然地挽住了高远的手臂,仰着脸,倒似一个邻家小妹妹看着喜欢的大哥哥一般,"这些都是好东西,好多我都没有见过.步兵说,为了买这些东西,你在辽西城里转了好几天,辽西城一定很大,以后你能带我去吗?"

    "你为我的事情这么辛苦,我当然得感谢你!"高远笑道.

    贺兰燕狡缬地一笑,她的欢喜不是因为高远给她买了礼物,而是在她的百般盘问之下,步兵告诉了她,高远送给叶菁儿的礼物与自己一模一样,也就是说,一式两份,她与叶菁儿一人一份,这在贺兰燕看来,不谛是一场不小的胜利,为此,她兴奋得一夜都没有睡好觉.

    原来自己在高远的心中不是没有份量的.

    “你给了我礼物,我当然也得送你一份礼物!”贺兰燕看着高远,高兴地道.

    “不用了,不用了,你帮我训练骑兵,已经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我哪里还能要你的礼物!”高远赶紧连连摇头.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送你的礼物,就是你的骑兵啊!”贺兰燕开心地笑了起来,她一跃上马,稳稳地坐在了马鞍之上,侧转身子,伸出手来,”上来!”

    “啊?”高远吃了一惊,看着贺兰燕.

    “你不想看看我送你的礼物吗?”贺兰燕一弯腰,拉住了高远的手臂,用劲一扯,”上来吧,我带你去看这份礼物,保管会让你吃一惊的.”

    被贺兰燕用力一拉,再加上高远也实在想去看看,近一个月不见,自己的骑兵在贺兰燕的调教之下,当底有多少长进,高远便借着这一拉之力,坐到了贺兰燕的背后,随着清脆的鞭响,战马扬蹄,向着居里关外奔去.

    两人扬蹄远去,孙晓与曹天成这才走了出来,看着那愈去愈远的背影,孙晓蹇眉道:”老曹,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妙啊!”

    “有什么不妙?”曹天成嘻嘻一笑.

    “明知故问,贺兰燕这丫头太疯狂了,咱们县尉这么年轻,我瞧着,总有一天,咱们县尉逃脱不了这个番婆子的魔爪.”孙晓低声道.

    “谁是魔爪还不一定呢!”曹天成低笑道:”再说了,咱们县尉是什么人啊,还用得着你操心,当真是咸吃萝卜操淡心,你是不是早上吃多了,要是吃饱了撑的慌呢,就去蹲茅房吧,别跟我面前磨磨唧唧地!”

    孙晓大怒,”当真是夏虫不可与之言冰,懒得与你说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骑兵

    战马风驰电挚地奔行,速度奇怪,高远不得不伸手搂住前面贺兰燕的纤纤细腰,不然,很有可能便会被摔下马去,飞扬的发辫末梢不时钻进高远的鼻孔之中,不由自主的一连声打着喷嚏,惹得前面贺兰燕不停地大笑着.

    高远恨得牙痒痒的,贺兰燕铁定就是故意的,自己可没有她这么好的马术,不抓紧她,仅凭两条腿,是肯定坐不稳的.

    风一般地踏草而行,两边景物闪电地向后倒退着,渐渐地,高远终于让自己的心神稳定了下来,心一静,鼻孔之中突然传来了一阵阵淡淡的悠香,微香之间,又夹杂着一些汗气,天气已渐渐地热了起来,贺兰燕穿着本身就单薄,此时他手扶在对方结实而又平滑的小腹之上,战马奔行,起伏之间,高远不禁有些心神荡漾起来.

    毕竟是血气方刚之年,怀拥着如此娇娃,恐怕便是柳下惠,纵然没有什么动作,心神也绝对是平静不了的.

    深深的吸气,再吸气,高远尽力让自己的心思集中起来,不再想东想西,心中只盼着快点到地头儿上,这路要是长了,保不定自己便会按捺不住,做出点什么,可就大不妙了.

    心思是勉强收回来了,但身体上的反应却是瞒不过人的,此时的他,与贺兰燕紧紧地贴在一起,高远自己还没有觉察出什么,前面的贺兰燕已是霍地回过头来,脸红似血,这猛一回头,一仰脸,正好高远看到贺兰燕的动作而低下头来,无巧不巧,两人顿时来了一个嘴碰嘴,唇挨唇,亲了一个结结实实.

    高远大惊失色,张皇失措之间,高远一下子高高地举起了双手,贺兰燕的身体骤然一僵,紧跟着身子便筛糠似的抖了起来,手一紧,战马长嘶,人立而起.原地停了下来,马上贺兰燕身子一转,扭了过来,两手抱住了高远.

    不过贺兰燕这忘情地一报,却忘了此刻两人不是在平地之上,而是还没有完全停稳的战马之上,冷不丁儿地失去平衡,两人顿时从马上摔了下来.

    身在空中,高远身子一弓,整个人已是团成了一个球状,身子半侧,肩部刚一着地,他已是就地侧翻,连着几个翻滚之后,终于停了下来,贺兰燕便如同附生在他身上一般,两手抱着他的脖子,两长修长的大腿夹着他的腰,当高远停下来的时候,尴尬地发现,自己两只手撑在地上,而在自己的身下,贺兰燕仍然脸如涂血,就这样吊在自己身上,一双妙目睁得大大的,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双手撑地,高远想要站起来,但一发力,贺兰燕却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

    "高远,原来你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我的."贺兰燕盯着高远,满脸欢喜,"以前我还觉得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呢!"

    "燕子,咱们站起来说话,好吗?"高远尴尬地道,"这个样子,太不雅观了!"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贺兰燕笑道:"我们又没有做什么见不人的事情."

    高远哑然,这还不算见不得人么?孤男寡女,这个模样搂在一起,任谁看见了,都会往那一方面想去.

    "起来说话!"高远口气坚决.

    "起来就起来,有什么大不了的."贺兰燕见高远脸色有些不快,倒也见机,却在松开手的那一霎那,伸嘴在他脸上啄了一口,然后格格笑着跌回到草地之中.

    高远一跃而起,伸手摸着脸上被亲过的地方,作声不得.

    "高远,你心里既然还有那一点点喜欢我,那为什么一再地拒绝我?"贺兰燕一跃而起,走到高远的身边.

    高远回过头来,贺兰燕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那是一种得偿心愿,心满意足的笑容.

    高远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蔚蓝天空上的那一轮娇阳,半晌,才道:"燕子,你聪明活泼,又美丽可人,怎么会不讨人喜欢,但是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菁儿了,我的心,已经装满了,容不下第二个了."

    贺兰燕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高远,你们中原人不是三妻四妾都可以的么?我不介意的."

    高远摇摇头,"我介意.燕子,亲情可以有很多种,但是,爱情却是唯一的,我的一颗心,只能给一个人,如果将一颗心分成了两半,既是对你的不尊重,也是对菁儿的不尊重,所以,我只能对你说抱歉.希望你不要介意."

    贺兰燕沉默了下来,正在高远担心贺兰燕勃然大怒,上马扬长而去,再不回头的时候,贺兰燕却突然格格地笑了起来.

    高远吃了一惊,"燕子,你怎么啦,你没事吧?"

    "我没事!"贺兰燕笑着,但眼里却有泪水抑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燕子,当真对不起."伸手擦去贺兰燕脸郏上的泪水,高远歉然道.

    "没事,没事!"贺兰燕摇着头,仍然笑着,"高远,你还当真不是一般人,这话儿我是第一次听说,你们中原人三妻四妾很普通,即便是我们匈奴部的那些贵人们,又何尝不是如此,你居然是这样想的,我真替那叶菁儿高兴,不,我也为我高兴,我贺兰燕看上的人,就是不寻常,好了,我没事,就算做不成夫妻,我们还可以做好朋友嘛,是不是!"

    贺兰燕仰起脸,看着高远."一辈子的好朋友,行不行?"

    怔怔地看着贺兰燕夹着泪水的笑容,半晌,高远终于伸出手去,握住贺兰燕的双手,"一辈子的好朋友,我保证!"

    贺兰燕慢慢地靠近高远,将头顶在他的胸前,"一辈子的朋友."

    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高远抬头看向远处,藏青色的军装格外显眼,百来匹战马正由远近及,迅速地向这里奔行过来.为首一人,正是步兵.

    "燕子,步兵他们过来了!"轻轻地拍拍贺兰燕的肩膀,替她摘去沾在头发之上的青草,又拍打着她的后背,背上,沾满了地上的草末.

    贺兰燕将脸在高远的胸前狠狠地擦了擦,抬起头来,看着高远,突然卟哧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低头."

    "干什么?"高远奇怪地道.

    贺兰燕脸上一红,低声道:"脸上有口红,就是你在辽西城给我买的那种,你不想被步兵他们笑话吧,快点低下头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高远也有些着慌了,让步兵他们看见自己脸上的口红,一世英名可就化为流水了,立即低下头来.贺兰燕伸出手去,拼命擦了几下,鲜红的唇印倒是被擦得看不清了,不过那艳红却是面积更大了.

    "快点啊,他们就要过来了!"高远低声道.

    贺兰燕听着身后的马蹄声,一急之下,呸呸地连吐了几口口水在手绢之上,在高远脸上一阵狂抹,终于将其擦净."好了!"她欢欣鼓舞地道,却发现高远正眼神古怪地看着她,不由脸一红,"没办法,又找不到水,只能这样了."

    马蹄声已近在耳边,步兵带着一百名骑兵,也看见了站在那里的高远与贺兰燕二人.

    "兵曹回来了!"步兵一声欢呼,一带马缰,风驰电挚般地奔了过来.身后,传来阵阵欢呼声,马蹄声声,骑兵们一个跟着一个,疾奔而来.

    贺兰燕骄傲地看着那些快速而来的骑兵,"高远,瞧瞧吧,这是我一个月来的成绩,他们已经可以称之为骑兵,而不是骑着马的步兵了,虽然还比不上我们匈奴勇士,也尚不能与东胡人相提并论,但至少有了一搏之力,假以时日,他们会是马上骁雄,会成为你最大的助力."

    看着步兵与那些骑兵在马上的姿态,高远知道,他们与一个月之前的确有了极大的提高,步兵先不说了,他是自己麾下最早拥有战马的人,而其他的人,就的确是贺兰燕一手一脚教出来的了.

    "谢谢你,燕子!"

    "不用谢,我自愿的,而且,他们也是我见过最勤奋的骑兵.一个月时间,能从无到有,是他们努力的结果,高远,你不知道,他们的两条大腿内侧,屁股,都被磨得鲜血淋漓,我看着都有些恐怖,但这些人居然能强忍着疼痛继续练习,有时候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人,抑或是你给他们施了什么法术,因为他们口口声声说不能给你丢脸."贺兰燕摇头道.

    "见过兵曹!"一百名骑兵在步兵的带领之下,奔到近前,瞬息之是已经排成了一个骑兵方阵,步兵呛的一声拔出背手长刀,高高举起.

    "见过兵曹!"一百名骑兵同时拔刀,齐声大呼.

    "喂,你们这些臭小子,高远现在不是兵曹,他是县尉了,他升官了!"贺兰燕大笑着道.

    此言一出,场中更是欢声雷动.

    "弟兄们,辛苦了!"高远挥舞着双手,大声吼道,"我以你们为荣!"

    "不辛苦,愿为县尉大人效死!"骑兵们齐声呐喊.

    高远连连点头,满面笑容.

    "县尉大人,骑兵队队长步兵请为县尉大人演练!"步兵策马向前,走出数步,大声喊道.

    "好,我正想看看你们的英姿."高远喜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磨剑

    一匹匹颜色各异的战马自高远身前缓缓驰过,每一个经过高远的士兵都会将手中高高举起的战刀凌空虚劈一次,以此向他们的首领致意.

    战马逐渐加速,一百名骑兵首尾相衔接,越跑越快,每一匹战马之间,相距不过一米来远,如此距离,如此马速,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因为任意一匹战马出现意外,都会给后面跟随者带来突如其发的危险,一旦避让不及,便会造成多米诺骨牌般的反应.

    在高远紧张的表情之中,一百匹战马形成了一个圆圈,逆时针不停地旋转着.

    "漂亮!"高远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这在匈奴和东胡人眼中,算不得什么,但在中原内,能有一个骑兵团队作出如此的战术动作,就很不一般了.

    "这算得了什么,你瞧着吧,还有呢!"贺兰燕抿着嘴微笑道.

    不远处,步兵一马突出,战马高举,虚劈数次,自步兵驶出的缺口处,一左一右两名骑兵并辔而出,刚刚的圆圈在转眼之间,已经变成了两路纵队,在草原上奔驰,战马如风,刀光如雪,在草原上划出一道刀的波浪,伴随着士兵的厉声叱喝之声,自有一股凛凛杀气喷勃而出.

    往来冲突数次,步兵再次一马当先,向着高远所在的方向笔直而来,在他身后,两列纵队笔直,随着步兵的战刀高举,犹如一根粗大的树干之上,突然之间长出无数的枝丫,一小队一小队的骑兵从主干之上分离出来,形成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半围圈.

    "厉害!"高远虽然对于骑兵作战并不太熟悉,但只消看着步兵他们的阵形变化,便知道这是骑兵作战之中的极厉害的套路.

    "当然,这是骑兵作战之中最主要的集中力量突破,一旦形成突破,立刻便是穿插包围分割.将敌人切割开后分而歼之."贺兰燕笑道,”这是我们匈奴骑兵最常使用的战术,屡试而不爽."

    "想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便能将他们调教得如此厉害,看来我这个教头当真没有请错."高远叹道.

    "你当然没有请错,不过高远,你也别太得意了,他们现在呢,也还只是一个架子,当真想要在战场之上随心所欲地运用,哪还差得太远呢,没有经历过几次实战,遇上一些突发的困难来考验他们的应变能力,便远远称不上一支强大的骑兵."贺兰燕道.

    "已经很不错了."高远笑道:"如今在我们的对面,是强大的东胡骑兵,难不成你还指望他们成为作战的主力吗?我可不想我辛辛苦苦的练出一支骑兵,一仗便给我打没了,他们是种子,是星星之火,我还指着他们给我燎原呢,慢慢来,我不着急."

    贺兰燕看了一眼高远,"你的雄心还真不小,不过高远,你也别太小看了他们,你的这支骑兵的纪律性是我见过最强的,比起我们匈奴骑兵来要强了不少,前段时间,你不在的时候,训练时候他们经常出现危险,或撞在一起,或跌下马来,但是后面的人根本无视前面的危险,仍然纵马直上,为此我还训斥过他们,但你知道他们怎么回答我吗?"

    "怎么说?"

    "他们说,你教导过他们,当冲锋的号令响起,即便前面是火海刀山,万丈峭壁,也要没有丝毫犹豫地迎难而上,不能有丝毫迟疑,所以,即便同伴倒下,也不能停下,因为一旦停下,便会有更多的人倒下."贺兰燕摇着头道:"这种想法让训练之中,危险迭出,但也逼着每个士兵在训练之中付出一万倍的小心,因为这个搞法,训练中也随时会搞出人命来.在我们匈奴骑兵之中,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一旦有事,后面的人会立即做出避让的反应,这样险形虽然乱了,但却避免了不必要的受伤.看过你这些部下之后,我才发现,这两者之间,当真是有区别的."

    高远微微点头,看着远处草原之上,时分时合的骑兵队伍,心中感到无比欣慰,自己从进入这支军队之后,无时无刻不在向他们灌输的纪律观念终于开始收获成果了.

    骑兵如此,步卒同样也是如此,他们是一支强大军队的基干,有了他们,自己建立一支强军的希望才有可能实现.

    "他们的骑术和马上格斗基本已经过关了,接下来便是熟练生巧的问题,下一阶段我准备要训练他们奔射之术了,你这百多骑兵,也只有步兵较为熟练,基它人在马上射击,基本上都是漫无目的,这个更难,可能需要更多时间."贺兰燕道.

    "行,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不是么?"高远笑道:"慢慢来,不着急,一口吃不成胖子,我宁愿慢一点,也要让他们练得更好一些,打铁还得自身硬,本事练好了,将来在战场之上,生存的机会便会成倍增长."

    "十年磨一剑,高远,你准备用多长时间来磨你这把剑呢?"贺兰燕问道.

    "如果需要十年的话,我也不会着急,我们都还很年轻,是吧?"高远笑道.

    "可我哥哥常说,时不我待呢!"贺兰燕道.

    "欲速则不达!"高远摇摇头道:"该停的时候就该停,勤练内功,该动的时候,就要一鸣惊人."

    "你说得有道理,我们现在还很弱小,不论是东胡人,还是那些匈奴大部,如果真将矛头对准了我们,我们还真应付不过来,高远,你也是,按照你的说法,现在是我们需要蜇伏的时候了,是吧?"

    "你说得不错,是该蜇伏一段时间了."高远转头看着居里关的方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当世人对我们刮目相看的时候,我们已经不在是现在这样一株弱小的幼苗能随时被他们折断了,而是已经长出了粗壮的树杆,谁想砍掉我们,都得准备着崩断他们的刀,那时候,才是我们叱咤风云的时候."

    "我会把你的这段话讲给哥哥听的,有时候我觉得他太急了一些."贺兰燕若有所思地道.

    说话之间,步兵已经完成了他们的演练,骑兵一队队的从远处奔行过来,在高远身前十数米处列成一个整齐的骑兵方阵.

    "县尉大人,扶风骑兵队完成演练,请县尉大人指点."步兵翻身下马,大步走到高远身前,左手握拳,用力地撞击了一下右胸皮甲,大声道.

    "好,不错!"高远大笑着上前一步,重重地擂了步兵一拳,抬起头来,"弟兄们,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们不仅让我刮目相看,是看得我连眼珠子都险些掉出来了."

    轰的一声,百多名骑兵哄堂大笑,笑声中,带着无比的得意.

    "为了犒劳弟兄们的辛苦,今天晚上,加餐,杀羊,杀牛,另外,今天我破一次例,许大家喝酒,每人一斤,让大家好好地过过瘾."高远挥舞着双手,大声道.

    "多谢县尉大人!"士兵们顿时惊喜起来,在军中,现在伙食哪是没得说,比起一般人家要好太多,居里关养了这么多的牛羊,肉食从来不缺,而且按照高远的强行规定,每个人每天还必须喝一碗鲜牛奶或者羊奶,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的习以为常,这些士兵们已经开始体会到了好处,每一个人的身体都长得强壮起来,有了足够的营养保准,训练量也是越来越大,但身体上的反应反而是越来越小了.每一个人身上那凸起的棱角分明的肌肉,是高远从开始便苦心经营的最好的回报.

    但酒在军中仍然是被禁的,营中有酒,但是平常根本捞不着喝,只能看着流流口水罢了,每人一斤,足够大家好好地过过瘾了.

    "走,我们回家!"翻身上马,再伸手将贺兰燕拉了上来,高远一挥手,大声喝道.

    是夜,居里关灯火通明,大校场之上,十数堆篝火点了起来,面上搭着架子,一头头宰剥干净的羊被吊在上头,烤得滋滋作响,香气四溢,士兵们将毡毯铺在地上,在他们的面前,摆着一个个的海碗,碗里是一块块焦黄的牛羊肉,犹在滋滋地冒着油珠,一坛坛的美酒打开了盖子,场中欢声雷动.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欢庆,一来是进行一个迟到的庆功宴,歼灭胡图部活捉拉托贝之后,因为高远随后便跟着路鸿去了辽西城,这场庆功宴便拖了下来,二来也是庆贺高远荣任扶风县尉,作为他们的直接领导者,高远的荣升也意味着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水涨船高.场中的气氛是一轮高过一轮.

    作为这里的首领,高远自然是被祝贺敬酒的主要对象,高远酒量极大,来者不拒,而另一个被敬的便是贺兰燕了,而向她敬酒的又主要来自步兵的骑兵队.她可就没这么好运了,宴会还没有进行到一半,豪爽的贺兰燕便已是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高远的身上,偏生她还不愿意回去,就这样以地为席,地天为被,以高远的大腿为枕,就这样沐着满天星光酣然入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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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机会,我就绝不会让出卖和背叛再一次发生,这一世,我要用铁血和利刃来维护我所拥有的,这是属于我的世界,我的世界---我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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