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有家,有人,有温暖
家里虽然已经凌乱不堪,不成模样,但只要人还在,就是温暖的.回到家里,叶氏与叶菁儿却是已经做好了晚饭,正在等着他,看到高远进门,叶枫马上就泡了一杯热腾腾的茶端了过来.
"高大哥,家里茶叶都被抢走了,这些是一个罐被打破了散落在地上的,不过我将他们都洗干净了,你放心喝!"叶枫笑咪咪地站在高远身边,巴巴地看着他.
高远笑着接过茶来,摸着叶枫的小脑袋,"多谢了,洗不洗的也没啥关系,我们在外面打仗的时候,有时候再脏的水也得喝下去."
见高远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不再说什么,叶枫便有些急了,扯了扯高远的衣角,"高大哥,你答应我的马儿,找着了吗?"
看到叶枫终于露出真容,叶枫快活地笑起来,"放心吧,高大哥答应的事情,当然会做到,等下一次我回来的时候,小马驹就给你带回来,咱家院子大,你在院子里就可以练习骑术,只是不能骑到街上去,行么?"
"太好了!"叶枫快活得跳了起来,"我有马骑了."
"高远,你别太惯着他了!"叶氏走了过来,看着高远,道:"他提什么要求你就给什么,那可不行."
高远站起来,"也没什么,一匹小马驹而已,叶枫在家里练练骑术也好,将来总是用得着的,小马驹温顺,高矮也正适合,这一次拿下了胡图部,却是正好给他挑一匹好的,以后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叶氏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你有心了,吃饭吧!"
饭桌只剩下了三条腿,断掉的一条腿用砖头支着,一边的椅子倒还勉强坐得,桌上饭菜倒还是丰富,想来这些吃食,胡图骑兵不是太感兴趣.
叶菁儿给高远添了满满一大碗饭,放在他面前,又吃力地抱起酒坛,想给高远倒酒,高远接过酒坛,笑道:"菁儿,多拿几只杯子来,我们一家人好好地庆祝一番,叶枫,你也喝一点,敢吗?"
叶枫瞪着大眼,"有什么不敢的?我可是喝地酒的."
高远大笑,"上一次你可是喝得烂醉如泥,是被我扛回来的,还记得么?"
叶枫扁扁嘴,"那不过是不知道这酒那么厉害,喝得太急了一些罢了,这一次我却是不会上当了,小小的喝一口,也不会怎么样?"
叶菁儿看向叶氏,见叶氏微微点头,赶紧去洗了三个杯子,一一摆好,高远提起酒坛,将杯子一一满上,端起酒杯,向着叶氏举了起来,"伯母,这一次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一杯,就祝我们以后的日子蒸蒸而上,一帆丰顺."
叶氏端起了酒杯,"也要祝你这一次战事顺利,一举功成."
四人端起酒杯,除了叶枫小尝一口之外,剩下三人都是一饮而尽.
看着高远提着酒坛倒酒,叶氏的心里却是满意之极,这个高远,这一年来变化极大,与以前几乎判若两人,更重要的是,此人对自己一家极好,以后菁儿跟了他,倒是不会吃苦受累,高远有能力,有想法,只可惜出身太低,这一辈子再奋斗,上进之路也不会太宽阔,像张守约这样的异数,实是在少之有少,张守约一介平民能做到今天这个位子上,不但有他自己的能力,而更重的是,时势造英雄,现下各国之间平静,燕国与东胡虽然小磨擦不断,但打大仗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高远虽有能力,却是没有施展手脚的舞台.
而高远如果是一个贵族子弟,有了这些能力,再有人在背后推上一把,几乎便可以注定将青云直上,将来成为国之重臣,那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想到这里,叶氏不由叹了一口气,这就是命啊!现在自己一家三口的身份见不得光,能有高远这样一株大树挡风挡雨,也很不错了,这一年多来,自己再也不用像以前那般劳累,枫儿可以读书了,菁儿也一天比一天长得更漂亮,所有的一切,高远都料理得妥妥当当,根本不需要操什么心.
够了,有这些就够了!叶氏既然翻身无望,那么,就忘掉以前的一切,本本份份地做一个小民吧.
"高远,这一仗打完,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叶氏问道.
"伯母,这一战过后,扶风应当进入一个平静期,我驻守在居里关,一时之间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重心将仍然放在练兵之上,我准备将军队再扩充两百人,达到五百人的编制,再练一支骑兵出来."
"你要练骑兵?"叶氏讶然道.
"是呀,与东胡人作战,没有骑兵太吃亏了,这一次弄了不少战马,正好借着这个东风,练一支骑兵出来,以后步骑辅助作战,对上东胡人,就再不会那么被动了."
"你认为东胡人一定会再来?"叶氏放下了筷子,问道.
高远微微一笑,"东胡人是狗改不了吃屎,一定会再来的.忘战必危,我不能不居安思危,做好一切准备."
高远说得粗鲁,叶氏不由微微皱了皱眉,盯着高远,心道只怕高远的心思远远不只如此."高远,我听你话里的意思,东胡人即便不来找你,你也会去撩拔他们是也不是?忘战必危,你说得不错,但你也要记好,好战必殆.你不要多生事端."
高远微微一笑,叶氏厉害之极,只是听自己说话,便揣泽出自己的心事,自己当然不甘于永远当一个兵曹,也不甘于永远给张守约做一条狗,只不过大燕现在政局稳定,自己向中原去根本没有多少发展余地,也不太可能成功,但东胡人占据着大片的肥沃土地,却是足够自己施展手脚,只是现在自己还太弱小,这番心事却只能埋在心底.
向西,不断向西,张守约可以掌控一个辽西郡,自己为什么不能打下一片更大的天地?
"伯母放心,高远心中有数,必然会小心谨慎,没有万全的把握,绝不会贸然出手."他向着叶氏举起了酒杯.
"养一支骑兵却是需要不少银钱的,你的手下也没有精擅骑兵的将领,恐怕不会有太大作为!"叶氏摇头道.
"钱不是问题,伯母,对于而言,赚钱只是小事,其它的才更难一点,至于士兵们的骑术以及骑兵作战方面,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高远口气说得极大,但叶氏已见过高远赚钱的手段,知道他说得不差,转念想了想,"你是想从匈奴人那里想办法?"
"是的,他们已经答应帮我培训骑兵了."
"匈奴人现在虽然与你交好,但他们与东胡人一样,也是番人,只不过现在被东胡人压制着,你对他们,可也不能太过于放心了."
"多谢伯母提醒,我会小心在意的,贺兰雄的贺兰部现在还只不过是一只没有长出利爪的小老虎,我们两家是合则两利,分则两败,以后如果他成长起来了,我相信,我也不会一直像现在这般,总归到底一句话,我会死死地压制住他的."
"你明白就好!"叶氏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别看匈奴人在你面前很不错,但在赵国那边,赵国边民却是深受其苦,与东胡人侵扰我们别无二致."
叶菁儿听着高远与叶氏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大多听不懂,不过看两人的神色,倒也知道他们所讲的必然是大事,她也不搭腔,只是不断地替高远挟一些他喜欢吃的菜放在碗中,高远说得多,吃得少,不大会儿,碗里却是冒起了一个小山尖.
与高远一番对话,叶氏却是看出高远亦不是那种甘心居于人下之人,他的意思是要积蓄力量,然后去东胡人嘴里虎口夺食,心中有些担忧,但叶氏亦不是那种小户人家的女人,高远想要做成一番大事业,她却也是乐见其成,如果当真能像张守约那般,成为一方霸主,菁儿也好,枫儿也好,都可以跟着水涨船高,叶氏将来倒还真是翻身有望,希望总是与危险并存,高远想将事业做得越大,危险系数也必然越高,叶氏也清楚这一点,但她骨子里也是不甘就这样沉沦的,高远有这个心思,她却是欢喜更多一些,看高远便也更顺眼一些了.
"吃饭吧!"她不再说这个话题,低下头,缓缓地向嘴里扒着饭.
叶菁儿喝了两杯酒,脸郏已是红通通的,高远看了她一眼,笑道:"这酒对女儿家来说,也是太烈了一些,回头我让吴大人送几坛果子酒回来,菁儿你放在家中,与伯母闲暇时小酌几杯,倒也不虞会喝醉."
"哪敢情好!"一边的叶枫已是高兴地叫了起来,"那种五颜六色的果子酒比这辣酒好喝多了,高大哥,回头你就弄一些回来,我也可以喝的."
"就知道吃喝!"叶氏看着叶枫,虎起脸来训道,"多像你高大哥学些有用的本事."
被叶氏一训,叶枫立即便低下了头,拼命地向嘴里扒着饭.将嘴巴塞得满满的,噎得直翻白眼,看得高远好笑不已.
饭后回到自己卧室,窗户被打乱了,门被弄出了一个大窟窿,很显然是被一脚踢穿的,地上却是已经打扫干净了,让高远眼前一亮的是,空荡荡的窗台上摆着一个插满了百合花的瓶子,走进屋中,一股清香当即扑面而来.
"高大哥,你好好休息吧!"叶菁儿红着脸,站在门口,却是不进来.
"菁儿,你站在门外做什么,怎么不进来?"高远问道.
"才不进来!"叶菁儿脸儿红扑扑的,"进来了你又要使坏,高大哥,你休息吧,这些日子,你肯定是累坏了,我走了!"丢下几句话,叶菁儿一个转身,风一般地跑走了.
看着叶菁儿的背影,高远不由惆怅不已,本来还想与叶菁儿亲热一番的,虽然不能真做些什么,但便是隔靴搔痒,也能望梅止渴不是,不想叶菁儿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第一百零六章:悲与喜
家中虽然破破乱乱,但这一晚上,高远睡得特别踏实,因为这里,是他的家.
凌晨时分,高远习惯性地准备醒来,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院子中,去年安装的那些器械都还完好,精神抖擞地练习了约一个时辰,满头大汗地从器械之上下来,走回前院,经过厨房的时候,却发现叶菁儿已经在那里,正在聚集会神地准备着早点,她低着头,做得是那样的专心,以致于高远在窗外看了她半晌,她居然都没有发现.看着叶菁儿的鼻尖之上,一滴晶莹的汗珠掉了下来,高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悄然离开了厨房,走到杂屋里,寻了斧头和其它一些工具,走向了大门的所在.
大门被东胡兵野蛮地砸破了,如果昨天不是高远在家,叶氏是断然不敢睡的.
走到门边,高远蹲下来,开始叮叮咚咚地修理起大门,想将大门做得跟以前一样漂亮,他是没这份儿功力的,只能修修补补,现在扶风城中人手紧张,一时之间,却是难以找到工匠来修理大门,先将就着用几天,等过了这一段时间,缓过劲来,再找熟练的工匠来重修大门.
前前后后花了大半个时辰,高远将大门重新修好,想着家里几乎就没有一扇完好的门了,提着斧头,高远决定将家里所有的门都重修一遍.自己在家里呆不长,自己走后,总得让叶菁儿她们能在晚上睡上安生觉.
提着斧头刚刚走了几步,感到有一束目光正注视着自己,他侧转身子,便看见叶菁儿正立在大堂门口,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大哥,呆会儿再做吧,早点已经做好了."
"好,吃了再干,要将所有的门窗修好,起码得干一天!"高远笑道,"菁儿,早上做了什么好吃的?"
"都是你喜欢吃的."叶菁儿笑道.
"伯母和枫儿呢?"走到大堂内,却没有看到叶氏和叶枫.
"娘这几天太累了,我和枫儿还能眯一会儿,娘却是一直瞪着眼睛,不睡还好,这一睡下去,却是感到精疲力竭了,我去问了,娘说不吃了.枫儿一直贪床,没有娘逼着他起来,他才不会这么早爬起来呢!"叶菁儿笑道.
大堂之中,叶菁儿早就打好了热气腾腾的洗脸水,擦了一把脸,坐到桌边,叶菁儿已是快手快脚地将早点端了上来,看着大大小小七八个盘子,高远咋舌道:"天,你怎么做了这么多,这是把我当猪养么?"
叶菁儿格格地笑了起来,"都是你爱吃的,你在家里只能呆今天一天,便又要走了,也没有多少机会给你做早饭,素性便一样做一点,吃不完不要紧,反正现在咱们也不缺钱是吧?"
高远大笑起来,”好,好,我一定努力,将这些全部吃完,不辜负你起这么早为我做早饭.不过菁儿,以后可不需要做这么多,你可是要给我做一辈子早点的,这么做,太费钱了.一天一样足够了."
"谁要给你做一辈子早点!"叶菁儿羞得红了脸,"说话就没个正经."
高远压低了声音,"你娘不在跟前,还不许我说几句啊!"
"不许!"叶菁儿大羞.
看着叶菁儿的模样,高远不由心神荡漾,张开双手,"来,菁儿,给我亲一口."
"才不!"叶菁儿看着高远似乎有站起来强来的架式,一下子跳起来,格格笑着,裙摆飞扬,飞也似的逃离了厅堂,"我去看看汤做好了没有?"
看着叶菁儿逃离的身影,高远叹口气坐了下来,"什么都好,就是太害羞了一些,有什么嘛?又不是没有亲过."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在扶风城呆了两夜一天,高远再也没有出门,修好了家里所有的门窗,再将废墟清理出去,剩下的时间几乎全都用来陪叶菁儿了,要是没有叶枫这个小尾巴始终跟在身后,那就更完美了,也不知是不是叶氏的授意,叶枫一直吊在高远的身后,让他几乎没有再找到与叶菁儿单独独处的机会.
回到扶风的第三天,天还没有亮,高远已是从床上爬了起来,悄悄地走到叶菁儿的卧室窗前,静然凝视了那间自己自己爬了无数回的小窗一小会儿,转身毅然地走出了大门.
大门这外,已经停了一辆马车,受伤的曹天成坐在马车的轩辕之上,等在哪里,马车的旁边,还有一匹空着的战马.
"兵曹!"曹天成向他行了一礼,低声叫道.
"天成,我们走吧!"翻身上了战马,"你还行吧,能自己赶车?"
"没事,我只是腿受了伤,手又没事儿!"曹天成笑道.
高远点点头,马蹄敲击着青石板,两人在稀疏的点点星光之下,渐渐远去.
居里关外,热闹非凡,在军营宿舍的不远处,已经用一些树杆搭起了一个简陋的栅栏,栅栏之中,关了不少的牛羊,那是从胡图大营之中赶回来的战利品,栅栏之外,可以看到不少被解救出来的奴隶正在忙碌着.关墙之上,身着青色军服的士兵持枪而立,看来已经有一些士兵从胡图老营返回来了.
看着热闹的居里关,曹天成慨然道:"兵曹,去年你对我说,会给我报仇的,说实话,那时候,我心里其实是不信的,以我们的实力,我认为根本无法撼动对手,这仇,我以为一辈子也报不了了,想不到,还不到半年,兵曹就兑现了给我的承诺,灭了胡图部,给我曹天成报了仇,天成也没有什么别的感谢的话,反正这一辈子就交给兵曹了,只要兵曹不嫌我老,嫌我没用,曹天成就是你身边的一条狗,就是赶,也赶不走我的."
"老曹这是说什么话来,咱们可是兄弟!"高远笑道:"天成,跟我说实话,你想过没有你的女儿和儿子都还活着?"
"想过,可是又不敢想,希望大便会失望大啊,不想,日子反而会更好过一些."曹天成摇头道.
"所以这一次我们打下了胡图老营,见到了我,你也不问,就是怕听到不想听到的消息么?"高远看着曹天成,"天成,你倒真是能忍."
"如果有好消息,兵曹自然会跟我说,兵曹不说,我便不会问."曹天成低下头,"不敢瞒兵曹,这两天,我哭了好几次,兵曹没有说,那自然是没有希望了."
高远耸耸肩,想不到自己一时的念头,竟然害得曹天成又哭了几场.看着曹天成,他笑了起来,"哪么天成,你现在问我吧!"
曹天成瞪着眼睛,看着高远,"兵曹,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现在可以问我了."高远脸上笑意盈盈.
曹天成眼睛起瞪越大,看着高远,脸上的肌肉都抽搐了起来,半晌,才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兵曹,我那一儿一女可还在?"
"在!"高远重重地点点头,"我们在胡图大营找到了你的儿子天赐与女儿怜儿,他们都还好."
啊!曹天成突然仰天长啸,疯狂地对天狂吼起来,高远静静地立在一边,看着曹天成尽情地宣泄着自己压抑多时的情绪.
"走吧,咱们去居里关,我想孙晓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将天赐与怜儿护送回居里关来的,因为他们知道,你会在战后回到居里关来,他们也一定想让你在第一时间看到他们姐弟两个."高远拍拍他的肩.
曹天成扬起了马鞭,"驾!"他重重地一鞭击在拖车的马匹股上,马儿长嘶一声,奋力扬起四蹄,向着居里关猛冲过去.
一马一车,早已惊动了居里关上警戒的士兵,看清了马上的骑士,士兵当即便欢呼起来,"兵曹回来了,兵曹回来了!"
步兵带着一群士兵从军营的宿舍涌了出来,在军营的背后,搭了不少的草棚,此时,亦不断地有人涌出来,却是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奴隶.
"兵曹!"步兵先向高远行了一个军礼,转头看着车辕之上的曹天成,"天成,你怎么受伤了?"他抢上一步,扶着曹天成的臂膀,将他架下了马车,"天成,好消息你都知道了吧?"
曹天成的眼睛在人群之中不停地扫射着,却没有回答步兵的话.
"爹!"
"侈!"
人群之中,传来两声凄厉的叫声,人群分开,曹怜儿牵着曹天赐的手,呆呆地看着曹天成,眼中泪水长流.
"儿啊!"曹天成大叫一声,摔开了步兵的手,向前跑去,竟然忘了自己腿上的伤,腿刚一落地,已是一阵剧痛,扑嗵一声摔倒在地上.
曹怜儿和曹天赐抢了上来,双双跪在地上,扶起了曹天成,曹天成坐在地上,一手抱着一个,三人相拥在一起,放声大哭起来.
人群之中,也传来了哭泣之声,曹天成是幸运的,虽然他失去了妻子,但一儿一女却幸存下来,在这些奴隶之中,更多的却是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孑然一人,看着别人一家团聚,想起自己的遭遇,怎不伤感?
第一百零七章:推销
胡图老营里依然热闹非凡,比起战事刚刚结束时,人却是更多了,除了双方的士兵,贺兰部来了大批人手,这里的几千东胡战俘按照高远战前的承诺,都将归于贺兰部,贺兰雄的族人们兴高采烈的从驻地赶着马车过来,运送财物,押运俘虏.
胡图部的老营也开始被拆掉,上千顶大帐对于双方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财产.
高远赶到胡图老营的时候,首先映入他眼帘的却是惨不忍睹的一幕,贺兰雄在这之前下令杀死了所有的东胡俘虏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性战俘,鲜血染红了胡图老营,这一批人超过了五百人.
在战场上击败对手,杀死对手,高远并不觉得什么,我不杀你,你便杀我,这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像现在这样,杀死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对手,而且还是基本没有战斗能力的俘虏,高远便觉得有些过了.
脚踩在血泊之中,一路看着那些躺倒在草从之中的或稚气未脱,或鬓染白霜但都充满着恐惧的死尸,高远的脸色显得很是难看.
"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我这么做,所以在你到之前,我便下手了."贺兰雄不以为意,"你们大燕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心怀妇人之仁,高兄弟,这便是我们游牧部落的生存法则,这些人都是有着反抗能力的,我不能留下他们,留下后患."
"这些孩子呢?"高远有些愤怒,这些稚气未脱的面孔让他想起了扶风城中的叶枫.
"他们已经记事了!"贺兰雄伸脚踢了踢身边的一具死尸,"他们不会忘记我们杀死了他们的父母亲人,顶多过上五六年,他们便能上马作战,他们比起那些年纪大些的更可怕,而低于这个岁数的人,会更好的控制,时间会消磨他们的记忆."
"算了,杀了就杀了!"高远摇摇头,"这件事就这样罢了吧!"
"我就知道高兄弟你是一个明理的人,比起绝大部分的燕人要明白得多,走吧,就等你来,进行最后的战利品分配了."贺兰雄说得是从拉托贝大帐之中搜出来的二十六只箱子."对了,扶风城还怎么样?"
"除了东城,其它地方几乎全都毁了!"高远摇头道:"满城的断壁残垣,在城里走一糟,身上就会落满灰尘.死了上千人,惨不忍睹."
"拉托贝到底是怎样攻破扶风城的?"贺兰雄好奇地问道,以四百余骑兵攻破扶风城,在贺兰雄看来,怎么也是一个难以完成的任务.
虽然是家丑,但高远倒也不隐瞒,主要的是,他还要从贺兰雄手中要回拉托贝来,虽然拉托贝说来是自己抓住的,但按照战前协议,所有东胡俘虏都归贺兰雄,而拉托贝可也是正宗的东胡人.
"拉托贝勾结了我们扶风城的一个官员,这里面牵涉到很多的事情,贺兰兄,拉托贝我要带走,有了拉托贝,我们就可以利用他,来打倒一些人."高远道.
"你说是辽西郡中的某些人?"贺兰雄极其聪明.
"是,在辽西城中,有些人是我们的障碍."高远道.
"没问题,拉托贝给你,于我而言,他已经毫无价值,连个付赎金的人也找不到."贺兰雄大笑道.他心里极其清楚,现在他跟高远交情不错,如果高远在辽西郡能更进一步的话,对他而言,亦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这种权利斗争,他并不陌生.
"那就多谢了!"
两人边说边走进一个大帐,帐外,十数名扶风士兵与十几个贺兰部士兵围成了一个圈子,将这顶帐蓬团团围在中间,这里面,便放着拉托贝毕生的财富.
"一共二十六个箱子."贺兰雄看着高远,"你不在的时候,我跟你的部下孙晓说了,我要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是你的."
贺兰雄走到箱子跟前,伸脚将八只箱子踢到一边,"剩下的,都是你的."
高远看着贺兰雄,"应当平分!"
贺兰雄摆摆手,"按照我们战前协议,的确是平分,我应当得到十三箱,但是高兄,这本该属于我的五只箱子,是我用来向你证实我对你的友谊的.这一次大战,如果不是高兄你精心策划,妥善布置,别说这八只箱子,只怕我连一只也得不到,更何况,还有数不清的牛羊马匹和那几千战俘,我赚大了.自从认识你之后,我贺兰雄就是好运来断啊,短短的半年时间,我贺兰部便扩大了一倍,现在更是拥有了一个更好的基础,贺兰部崛起已是可以期待的事情了,人要知足,知足常乐.而且,你们扶风人为了这一次的战事付出太大的代价,战后抚恤不是一笔小数,你会需要这笔钱的."
"而且!"贺兰雄顿了一顿,笑道:"高兄你必然不是池中之物,将来定然会鲤鱼跃龙门,完成蜕变,现在卖你一些好,将来我求你的时候,岂不是更容易开口一些?"
他放声大笑起来.
高远看着贺兰雄,点点头,"好,你这个兄弟我是交定了,将来我们必定还会有许多合作的地方."
"东胡人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贺兰雄笑道,"我们通力合作,必然会创造属于我们的辉煌."
他伸出手来,与高远重重地握在一起.
"高兄,今天我正式邀请你去参加我族为了这一次大胜所举行的庆典,不许推托,一定要到!"
"一定到!"高远笑道:"过几天我将居里关的一些事情处理好之后,便会去你哪里,我也正想与你们贺兰部好好亲热一翻,多认识一些贺兰部的好男儿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贺兰雄大喜,"来的时候,别忘了带些你们的好酒来,比起我们的马奶酒,我更喜欢喝你们那种烈性十足的好酒,一喝下肚,那种火辣辣的感觉让人实在难以忘怀,这是给男人喝的酒."
"一定一定,别的没有,酒不是问题,到时候我给你拖一车来,让你一次喝个够."
十八个箱子被装上了两辆马车,高远看着孙晓,郑重地道:"孙晓,带上你的兵,护送这些东西回到居里关,记住了,不许任何人接触这些箱子,更不能让其它的人知道这箱子里都放得是什么东西,明白了么?"
"明白,兵曹,回去之后,我将这些箱子放在兵曹的卧室之中,派兵严格看守,不许任何人进去."孙晓点头道.
拍拍孙晓的肩膀,"用心一些,这些东西于我们的将来大有用处."
看着孙晓远去,回过头来,看着贺兰雄道:"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你的那匹马,让我给跑废了.真是不好意思,这样的好马,我可赔不起."
听高远提起这事,贺兰雄苦笑道:"高兄,你可是我的战马的苦主,半年,抢了我两匹马了,算了,反正我还是可以再找到好马的.对了,先前忘了问你,你的未婚妻还安好吧,罢了,其实也不用问了,看你的神色,应当是没事."
"侥天之幸!"高远连连点头.
"高兄很关心她?"贺兰雄盯着高远,问道.
"当然!"高远笑道,"说句不怕贺兰雄笑话的话,她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掉根毫毛我也会心疼的."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嘛,这有什么好笑的."贺兰雄摆摆手,"不过高兄,有人在知道你有未婚妻之后,可是失落得紧!"他的目光转向不远处正在指挥着族人运送战昨品的贺兰燕,"燕子这两天情绪很不好,连我都吃了她一鞭子."
听贺兰雄提起贺兰燕,高远立即闭上了嘴巴,这事儿,却是提也提不得的.
"其实,我妹子很不错!"贺兰雄摊摊手,道:"美貌如花,英武不输男子,高兄,当真不考虑?"
高远大汗,哪有这样推销自己妹子的.
"贺兰兄,这事不必再提,我们哪里有一句留传极久的诗句,算是我对燕姑娘的答复吧!"高远摇头道.
"什么诗句?"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燕姑娘是一个极好的姑娘,只是我已经心有所属,实在难以装得下别人了."高远诚恳地道.
贺兰雄呆了一会儿,看着远处风风火火的妹子,突然大笑起来,"这事儿我不管了,不过高兄,别怪我没有告诉你,我这个妹子却是有一投拗劲儿,她认准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没这么容易认输的,我看你还是做好准备吧,她定然会飞蛾扑火一般地向你扑来,我自己的妹子我了解,心气高,极难有男人打动她的心,但一旦有人抢了她的芳心去,那可就认准了一条道不会回头的."
高远苦笑,"我可没抢,贺兰兄,这事儿你还真得帮帮我.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可就要成婚了."
"没法儿帮,没法儿帮!"贺兰雄摇头着,大摇大摆地走了."你不是还没有成婚么?"
第一百零八章:志向
居里关军营,高远的卧室之中,十六口箱子整整齐齐的码在中间,围在箱子周围的,除了高远,还有曹天成,孙晓,颜海波,步兵,这四人也是高远现在的最根本的班底.
伸脚扒过一口箱子,高远一屁股坐在上面,笑对四人道:"坐,坐,这一仗打完了,有太多的事情,我们需要总结,需要商量,需要找出一些应对之策来,大家伙都不要藏着掖着,有什么就说什么."
学着高远的样子,每人扒了一口箱子坐在屁股底下,但一想起屁股底下这个箱子的价值,四人都是禁不住如座针毡,这里的任何一个箱子,里面装着的东西,价值起码都在数万贯甚至更多,半年之前,四人还在为生存发愁,但转眼之间,便不折不扣地成了超级富翁了.
"先说说这些箱子里的东西吧!"高远微笑着,手将箱子拍得砰砰作响,"十六只,我准备上交六只给县里,我会对他们说,这一次一共有十二个这样的箱子,与贺兰雄对分,得了六只."
四人对视一眼,高远这么说,就是要吞下十只箱子了.
"还有十只,你们说,怎么办?是想分了呢,还是怎么着?"高远看着四人,脸上笑容不减.
四人面面相觑,十口箱子,当真要分的话,高远自然拿大头,在座的四人,至少可以分得一个箱子,这一辈子,那就是不用为吃喝用度发愁了.
屋子里沉寂半晌,曹天成站了起来,打开屁股下的箱子,他屁股下面的装满了各类珠宝,价值远超装满金银的箱子,看着这些价值万贯的财物,他笑了笑,"的确是一笔很大的财富,有了这些,我这后半辈子可就不用发愁了,至少可以当个富家翁."
颜海波抬起头来,有些诧异地看着曹天成.
曹天成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众人,"但是,我不要!"他斩钉截铁地道.
"我要了做什么?钱财再多,也无法让我感到安全."他仰起头,看着屋顶,眼角有泪水渗下,"这一次,我险些家破人亡,虽然天可怜见,怜儿与天赐活了下来,但老婆却永远离开了我,当我看到自家的房子在火中熊熊燃烧的时候,当我看到东胡人挥舞着弯刀在我们的土地之上纵横肆虐的时候,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强大的实力,就只有挨欺负的份儿,钱不能给我安全感,只有大刀才能让我感到踏实.我之份,交给兵曹."
颜海波跳了起来,"我也不要.我一个孤儿,无牵无挂,啥都没有,拿着这钱,我都不知道藏到哪里去,还得当心半夜有人摸来割了我的脖子,抢了这些钱去,我才不操这个心,我这份儿,也交给兵曹,便让兵曹去操这份心吧,我呀,跟在兵曹身后,就像打仗一般,跟在兵曹身后,兵曹将人打翻,我负责割脑袋,不亦快哉!"
高远大笑起来:"你倒想得便宜,啥好处都让你占了去了!"
颜海波腆着脸凑到高远身边,"谁让您是老大呢,老大不操这份心,谁操这份心,我啊,反正是跟定老大,当定您的小弟了."
孙晓微笑道:"兵曹没来的时候,我虽然是都头,却管着这一百人的吃喝拉撒,说来是军人,但更象是一个泼皮,为了弄到钱,什么腌脏的法儿我都想过,也做过不少连自己也很恶的事情,我从来没有感到过一个军人的尊严,自从跟了兵曹,特别是当兵曹去年从城外拖着那几个东胡人的尸体回城的时候,那一刻,我特别骄傲,以前我们驻守居里关,碰到东胡人过来劫掠,我们就像缩头乌龟一般,那有现在这般痛快.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拿这些钱去,也许以后会很舒服,但绝不会让我感到快活,感到骄傲,即便我们有了钱,在那些贵人们面前,我们还不是会像一条狗一样,兵曹非常人也,从当初你拿着自己的钱给大家发兵饷,给大家置办兵器,服装,我就知道,兵曹将来必然能做一番大事来,这钱,在兵曹手中,才能发挥他应用的作用.我这份儿,也交给兵曹."
三人说完,眼光都转向步兵,步兵笑嘻嘻,慢悠悠地道:"我说不来孙大哥这话,只说一句,兵曹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兵曹便是让我现在去一箭做番了路县尉吴县令,我也毫不犹豫地上马便走,一箭便放翻了他们."
"步兵别胡说!"曹天成吓得跳了起来,伸手去捂步兵的嘴.步兵却是哈哈大笑,侧脸避开.
高远很是欣慰地点点头,"兄弟们,说实话,这些钱,我的确是有些想法,但如果大家要分的话,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分给大家,既然大家这么说,我也便说实话了,这钱,我也不要."
"您也不要,那要便宜谁去?"四人都是叫了起来.
"我不要,是因为他们不是我一个人的,而是我们兄弟大家伙的."高远笑吟吟地道.
四人看着高远,呆呆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果你们要分了他,我也会觉得理所当然,只是有些可惜,但既然在大家伙都不要,那有了这笔钱,我们就可以做成很多的事情."高远看着四人,道:"孙晓说得好,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如果不能在这世间留下一点什么,不免会很遗憾,也会很不甘心,但是想要留下些什么,我们就必须有强大的实力,这些钱,能让我们的实力大大地向前跃一步."
推开窗户,指着窗外,高远大声道:"在我们的外面,有着无穷无尽的土地,但是他们却是东胡人的,这些蛮人拥有着肥沃的土地,辽阔的草原,巍峨的高山,无尽的河流,但去不事生产,只知抢掠,不知建设,只知破坏,我们大燕人辛辛苦苦,建设自己的家园,却不得不日日夜夜担心他们前来抢夺我们的果实,凭什么?不就是因为我们没有实力保护自己么?假如我们有一支强大的军队,还怕他们来吗?只要有了强大的军队,我们不但不用担心他们来,我们还可以去将这些肥沃的土地抢回来,张守约大人当年能建起一个辽西郡,我们为什么不能再向前,一直向前,建起一个辽东郡甚至更大的地方?"
曹天成的手微微地抖了起来,他没有想到高远竟然有这么野的心思.孙晓则是兴奋的发抖,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假如高远真能做到他所说的,那么,跟着高远的身后,历史之上也铁定能留下他孙晓的名字.
颜海波笑而不语,步兵眨巴着大眼睛,对于他们二人而言,要做什么无所谓,只消跟着高远走就是了.
"但是现在,我们还用不上这笔钱!"高远拍着这些箱子,"眼下我们手里的资金已经足够使用了,天成,先将这笔钱隐藏起来,等机会合适的时候,我们才会利用他."
"兵曹,这些箱子就埋在兵曹的卧室之内."曹天成重重地点点头,"孙晓,明天,你带着士兵们以练习的名义出关,小颜和步兵留下来帮我,咱们将这十口箱子埋好."
"行!"孙晓点点头.
"这事就这样!"高远道:"牛羊我们留下一些,其它的都交到县里去,战马捡最好的留下三百匹,另两百匹也交给县里,作为本次作战的战利品."
"兵曹,我们留下三百匹战马干什么?"曹天成问道.
"因为我要建一支骑兵!"高远一语便将四人都惊呆了,看着四人张口结舌的模样,高远笑道:"用不着惊讶,我已经与路大人商量好了,我们将建一支百人的骑兵队伍,还是因为我们能骑马的人太少了啊,不然我们还可以将队伍扩大一些,不过眼下,我们有一支百人的骑兵,便已经很了不起了.而且我们第一队将扩展到五百人,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两百人的空额,这事,大家要操起心来."
"兵曹,招兵之事其实不用太过于操心,我们从胡图老营救回来的奴隶,我已经摸过底了,其中有不少都跟我一样,无牵无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且这些人被东胡人虐得恨了,现在正满腔仇恨了,这两天,就有不少人来向我打听能不能来当兵,咱们第一队的薪饷,待遇,可着实让他们羡慕."颜海波道.
"你这两天在做这件事?"高远又是诧异,又是高兴.
颜海波得意地一笑,"我不仅做了这些摸底,我还让咱们的兵在他们中间天天炫耀咱们过得多舒坦,兵曹多大方,多英明,跟着兵曹,前途无限呢!"
高远不由大笑起来,"小颜子,看不出来,你倒还真是一个机灵鬼."
孙晓道:"兵曹,这骑兵可不是能骑兵就成,在马上作战,咱们都不会啊!"
"这事你不用担心,我早就计划好了,也很贺兰雄商量定了,他们派出马术最好的人来帮我们训练骑兵,匈奴人骑兵的精锐程度其实不输给东胡人,步兵,你是我们之中马术最好的一个,这支骑兵队伍我准备交给你来带,怎么样,有不有信心?"
"只要是兵曹交待的,拼了命我也将他做到最好!"步兵跳起来,大声道.
"好!"高远拍拍他的肩,"天成啊,这几天你还要辛苦一点,那些我们救回来的人,除了愿意当兵的之外,其它的都发给盘缠,打发他们走吧,居里关终究不是一个可以久留的地方.还有要送到县里去的战利品,你都是管起来,你的腿还吗,不碍事吧?"
"没问题!"曹天成道:"只是动动嘴皮子,画画帐本子的事儿,算不得什么."
第一百零九章:安排
高远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曹怜儿与曹天赐,再看看拄着拐杖立于一侧的曹天成,显得很有些无奈.
"天成,居里关是军事要塞,是军营,都是粗鲁的男儿汉,曹怜儿一个女子,要呆在这里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天赐更是只有十二岁,却想要当兵,你这个当爹的到底是怎么想的?"高远摊着手,看着曹天成,有些责怪地问道.
"兵曹!"曹天成抬头看着高远:"我……"
"我对他们的安排你不满意么?怜儿去跟菁儿作伴,菁儿平素一个人在家,也很寂寞,而怜儿这一次也算是遭遇了人生的一次大劫,正好可以去休养一段时间,天赐去与叶枫一起念书,多读一些书对他的未来总是好的."高远有些不满地道.
"兵曹的安排是极好的,只是他们都不太愿意."曹天成看着地上跪着的姐弟俩,"兵曹,他们目睹了整个村子毁灭,目睹了他们的母亲为了保护他们而死在他们面前,他们想要报仇."
"报仇?"高远摇摇头:"拉托贝被我们活捉了,参与屠杀你们村子的东胡人,都死光了,仇已经报了."
"可是东胡人还存在!"跪在地上的曹天赐突然抬起了脑袋,大声道:"高兵曹,我要杀光他们."
高远倒吸了一口凉气,跪在地上的曹天赐眼中冒出的杀意,的确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拥有的.
"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有多少东胡人么?你知道东胡人有多少士兵么?"高远冷笑着道:"胡图部只不过是他们之中一个败落的部落,我们便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而且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杀光东胡人,你口气倒大."
曹天赐满脸的执拗之色,"兵曹,我不小了,这一次在胡图部,我杀了好几个不听话的东胡人,我知道,现在我们的力量还很弱小,但是我们终会强大起来的,爹爹说了,兵曹将来一定会成就大事业的,跟着兵曹,便能报仇,便能杀光东胡人,我不要去读书,读书有什么用?读再多的书,也不如钢刀管用."
高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明白曹天赐有些魔症了,或许是受了太多的刺激,这个小孩的杀意是如此之浓,仇恨是如此之深,戾气是如此之强烈,这个样子,将他放到叶枫身边,自己倒还真是有些不放心了,叶枫年纪更小,正是容易受到外界影响的时候,将曹天赐放在他的身边,对他的成长绝不是什么好事.
也许,只有将曹天赐留在自己身边,慢慢地消解他心中的仇恨才是正解,一个满怀仇恨的人,你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因为仇恨会蒙蔽他的眼睛,掩盖他的理智.
"天成,天赐既然这么说,那就将他留在我身边吧,他年纪小,先跟着我,做些送信传令的事情吧,我也可以教教他,怎样成为一个战士,至于怜儿,绝不能留在军营之中,去跟菁儿作伴吧,今年过后之后,我就会和菁儿成亲,那时候,她便也算是回来了,你说怎么样?让怜儿去休养一段时间,好好地恢复一下,对她也是有好处的,这件事就这样办了,不必再商议了."高远断然道.
曹天成也知道,要将曹怜儿也留在身边,实在是有些为难,能有这个结果已经很不错了,天赐跟在高远身边,听高远的意思,这便是要收他做弟子了,而怜儿去叶菁儿身边,也算一个极不错的去处.
"多谢兵曹的照顾,天赐,怜儿,还不快多谢兵曹大人."曹天成道.
得到高远的允准,留在他的身边,曹天赐喜出望外,前些时日,在胡图大营外,他看到高远一人一刀,势若猛虎地冲进东胡人中,所向披糜,杀得东胡人鬼哭狼嚎的情景,深深地映在他的脑海之中,最后当高远倒拖着拉托贝走回来的时候,曹天赐已是下定了决心,男儿汉活于人世,便当如是,假如当日自己有高远这般威武,又怎么让母亲倒在自己的面前.
"谢谢兵曹,谢谢师傅!"他倒是极机灵,听到高远说要教他成为一个合格的战士,当即打蛇随棍上,连师傅都叫上了.
高远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这个曹天赐,以后只怕会是自己的麻烦."天成啊,你将送回县里的东西,这两天装车备好,我去贺兰部一趟之后,便会回县里去,接下来可能还要去辽西城一趟.这些战马,是要送给张太守的."
"是,兵曹尽管放心,这些东西,就在这两天内,我一定将他都备好."曹天成拉着一儿一女,一瘸一拐地走出了高远的房间.
他们刚出去,孙晓,步兵,颜海波三人便走了进来.
"孙晓,有多少人愿意来当兵的?"高远问道.
"兵曹,想当兵的人太多了,有些人都四十多了,还赖着不走,没办法,我们只能强行将这些人剔除,也怪小颜子,没事让弟兄们去炫耀个什么,搞得这些人都以为我们这里是金窝窝,不管自己适合不适合,都想要进来."孙晓责怪地看着颜海波.
颜海波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当时我不是怕没有人愿意来当兵么,哪知道这些人个个都想进来?没想到,没想到."
想起曹天赐的表情,高远知道,这些扶风乡民们有很多只怕和曹天赐一样,都认为刀才是这个世界的王道.
"一共招了多少?"
"按照兵曹的意思,我们第一队扩充到五百人,这一次大战,我们直接战死了五十一人,重伤不能再当兵的有六十三个,这样一算,我们第一队原本三百人的兵额,便差了一百一十四人,这个缺口当然得补齐,再加上两百人的新额,我们一共招了三面一十四名."孙晓扳着指着算道.
"这些人新兵的训练,孙晓和颜海波负责起来,尽快让他们适宜军队里的生活以及我们的规矩,这些人体子弱,在生活上要尽可能地好一些,将底子给他们打好,没有一个好的身体,说什么都是白搭!"
"明白,现在我们第一队的生活那可是常人难抵的,奶牛有几百头,每个士兵们现在一人一碗奶是可以保证的,再加上顿顿都是肉吃,他们不想长壮都不行!"孙晓笑道.
"除了这些正额士兵,还可以招一些辅兵!"高远想了想,"这些牛啊羊啊的总得让人照管,天成那头也需要人手,那些实在不愿离去的,还可以在居里关外替他们开辟一些田地,便让他们在这里定居,平素我们的一些杂事也可以让他们来做,以后这些事情,就不要调正兵去做了,正兵们唯一的事情,就是将自己打仗的本事给我练得越强越好."
"那兵曹,这些辅兵,发给兵饷么?"
"发,不过不能与正兵相比,三分之一吧!"高远想了想,道:"不过也可以给他们一些想头,告诉这些辅兵,如果表现出色,那么便可以晋升正兵,每个季度,我们会有一定的名额用来考核,只要能达到我们正兵的水准,我们就可以录取他们."
"兵曹高明,如此一来,这些人只怕会比正兵更加拼命.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在资金上可就有些紧张了."孙晓道.
"我们缺钱吗?"高远似笑非笑地看着三人."我们现在缺的是合格的士兵,而不是钱."
三人想着现在脚下站着的地方,都是会意地笑了起来,的确,在他们的脚底下,现在可是埋着巨额的银钱.
"步兵,你准备一下,明天,我们两人去贺兰部参加他们的大典,顺便将骑兵的教头给弄回来,嗯,天成的儿子天赐非要入伍,看在天成的面子上,便只能收下来,回头小颜子去找一套小些的军服给他送过去,这小子,便跟在我身边,先做些杂务吧!"高远吩咐道.
"是!"三人躬身退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章:兄弟,朋友
晨起的太阳懒洋洋地爬到半空,有气无力地将带着些许热力的光线倾洒在波澜起伏的草原之上,昨晚上下了一场毛毛雨,长长的牧草之上,尚带着些许露珠,压在草尖之上,颤颤巍巍的,稍有轻风拂来,便打着滚地从草尖之上坠落下来,映着光线,在空中划过一道七彩的光芒,落入草从之中,消失无踪.
绿色地毯一般的大地之上,数匹战马犹如一阵风一般掠过,硕大的马蹄丝毫不解风情地将青草黄花践踏在蹄下,将它们与肥沃的黑土融为一体,偶有花瓣却沾在马蹄铁之上,每每扬蹄之间,便见有星星黄花飘落于风中.
晴空万里无云,碧蓝的天空之上,翱翔于九天之上的雄鹰盘旋清鸣,忽如之间,宽大的两翼并拢,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自空中直划下来,临近地面,双翼打开,一个漂亮的掠地飞起,铁爪之间,便会多上一样物事,多半是一些在草从之中逡巡的野兔.
急骤的马蹄之声,豪爽的大笑之声,惊醒了草从之中无数的生命,他们或扑楞着翅膀自草从之中飞起,或撒开小腿,在草从之中划出一条波纹,远离这些巨大的,暴虐的大家伙,空中的苍鹰却是敏锐地发现了这个契机,战马过处,替它将无数难以发现的目标径直暴露在它的目光之中.
步兵抬头看着天空之中的雄鹰,手不禁痒痒起来,反手取下背上长弓,引弓便欲将其射下来.
"步兵,不要动它!"一边的高远看着尽情地空中展现着英姿的雄鹰,高声阻止道.这是一种不屈的,不羁的,自信的生物,它对于天空的执着,对于自由的热爱,让高远为之折服,前世之时,高远便深深地喜爱着它们.
不去惦记安全与温暖,只为劈风斩云而高唱;不曾畏惧危机与险峻,只为携星伴月而骄傲,这便是鹰,这是高远心中的图腾.
那只如箭矢一般而下的雄鹰,在步兵长弓拉开的那一瞬间,似乎也感知到了危险,一个漂亮的弧线转折而起,扶摇直上,顷刻之间,在众人的视野之中,便只剩下了一个小黑点.在遥远的天际盘旋片刻,却又乘风而来,不过这一次,它距离高远等人的距离却是更远了一些.
"步兵,我们就是这翱翔于九天之上的雄鹰,不畏险,不惧难,即便遭受百折而仍不悔,遍体鳞伤仍不会停下舞动的双翅,勇往直前,直达目标,所以,以后不要再射鹰."高远勒住马匹,仰望着那矫健的雄鹰,悠然道.”鹰一生自由自在,率性而为,而我们却不得不为很多东西所束缚,所左右,但是步兵,我们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有一颗雄鹰的永不屈服的心."
"遵命,兵曹,步兵此生,绝不射鹰."步兵凛然答道.
高远点点头,策马缓缓而行,"步兵,还记得上一次我们在这里被十几个胡图骑兵围攻的事情吗?如果不是运气好,碰巧遇上了贺兰雄,那天可就是我们毕命于此的日子,此时,只怕已经变成森森白骨,血肉都要便宜了虫蚁野兽了."
想起那一次的遭遇,步兵心中便充满感激:"兵曹,当时你是完全可以走掉的,那些胡图骑兵根本就拦不住你,你是为了救我才被困住的,如果不是你,我根本撑不到贺兰雄来救的那一刻,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这条命就是兵曹你的了."
"很久以前,我没有一个兄弟,一个人游荡在人世间,那种孤单是最为煎熬人的,而现在,我好不容易有了你们这些兄弟,我怎么会放弃你们,抛弃你们而独自逃生."高远双目微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说得是他的前生,那时的他,没有朋友,没有知己,没有兄弟,有的只是冰冷的训练器械,有的只是不死不休的生死搏杀.
步兵却是听成了高远对入伍之前的感慨,"我们第一队所幸有了兵曹这样一位长官,不然的话,我们还在混吃等死呢,哪有现在这等风光,去年围攻我们的胡图骑兵已经变成了草原枯骨,而我们,却仍是意气风发,想来不久之后,兵曹必然带着我们,纵马关外,所向无敌,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来."
高远大笑,"人活一世,自当奋发向前,不枉度了老天爷给我们的这几十年的时间.."
"兵曹勇武,自会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那敢情好,但只要活得轰轰烈烈,便是短些又有何妨!"高远纵声长啸,"步兵,我们走!"
战靴轻叩胯下马儿,战马一声长嘶,奋起四蹄,疾速向前掠去.
高远与步兵一问一答,跟在他们身侧的曹天赐却是似懂非懂,曹天赐虽然会骑马,但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马术又能好到那里去,但高远也不知出于什么想法,非得要带上这个小家伙,为此专门选了一匹性子温顺的马匹,担心他摔下来,竟是将他捆在马鞍之上,奔驰了这半日,曹天赐被捆在马上的双腿早已酸麻不堪,不过这小子有一股狠劲,竟是咬着牙,一声不作,每当高远的目光扫过他时,他们格外挺起胸膛,将疼痛压在心底,不在表情之上稍有遗露.
虽然听不大懂高远他们所说的话,但有一件事曹天赐是听明白了,那就是高远会带着他们去做一番大事业,这对于曹天赐来说,就足够了.
在叶枫还在叶氏与叶菁儿温暖的羽翼之下成长之时,比他只大上两岁的曹天赐却已经经受了世上最为残酷的生离死别,看见了世上最残忍的事情,钢刀飞舞,战马奔驰,鲜血淋漓,死尸横伏,这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个曾经在娘亲嘴中无比美好的世界,终究还是一个实力为上的地方,拳头硬的人便是道理,刀子快的人便是道理.
胡图部骑兵劫掠了他们的村子,在他们的面前杀了他的母亲,转过头来,高远带着的扶风又打垮了胡图部,将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东胡人用绳子串在一起,一排排跪倒在营外的时候,曹天赐看到了那些人恐惧的面目,原来,这些在自己看来无比凶狠的人,碰上比他们更为凶狠的人的时候,也是会害怕的.
高远挥刀冲入东胡人中的那一幕,深深地烙印在了曹天赐的心中.
"我一定会成为兵曹一样的人的."曹天赐在心中对自己道.
高远与步兵两人奔驰在前,曹天赐伏在马上,两手紧紧地抓住缰绳,大腿内侧一阵阵的生疼传来,但疼痛却无法浇灭曹天赐此时一颗火热的心,如果这点苦都受不了,又如何能成为像兵曹那样的人,脸疼得有些扭曲,但却一声不吭,任凭胯下的战马带着他,紧紧地追随着前面二人.
在他的一左一右,另外两名骑兵策马伴随着他,高远虽然看似对他极为残忍,但私底下,却是暗中吩咐这两名骑兵照顾好这小子,生怕这小子一不小心摔下马来,那可就非死即残了.两名骑兵看到曹天赐脸上的坚忍模样,倒也佩服,初始骑马时的那种痛苦,他们可都是领会过的,曹天赐小小年纪,居然能挺住,的确算是一个人物.
"兵曹,你看!"步兵指着前方,大叫起来.
在他们前方数里之处,大旗飞扬,数百骑兵汹涌而来,飞扬的大旗之上,贺兰族的图腾,一条盘旋的金蛇随风飞舞,耀武扬威,而奔行在所有骑兵最前方的,自然便是贺兰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族长,贺兰雄.
高远勒住了马匹,回顾步兵道:"步兵,咱们的面子倒是大,贺兰雄竟然迎出了数十里地来."
步兵不以为然,"要不是兵曹,他们去年过冬能不能熬过去都还两说,如今,他们不但熬过了酷冬,部落还在不停地扩展,而这一切,都是兵曹的提携之恩,贺兰雄也算是一个感恩的人,效迎数十里,这是兵曹该得的礼遇."
"话不是这么说,步兵!"高远摇摇头,"有些人,你帮了他,他认为理所当然,对你不会心存感激,有些人,即使你对他只有滴水之恩,他也会涌泉相报,人是不同的.最开始,我的确是帮了贺兰雄一把,但是后来,我们就是互帮互扶的关系了,没有他们,我们也无法击败胡图族,活捉拉托贝,所以,我们是朋友,也可以说是战友,在他们面前,你千万不可摆出一副施恩者的架式,再深的友谊,也经不起几次摧残的."
"我明白,兵曹!"步兵道."不过兵曹,匈奴人与东胡人从本质上来说,其实差不多,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自会并肩携手,可以后呢,如果我们与他们利益冲突起来了呢?那时怎么办?"
高远沉思片刻,"步兵,你能想到这些,说明你是一个有想法的人,我很高兴,现在我们是合则两利,分则两败,而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定呢?可不管怎么说,能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能多做一天朋友也是好的."
"我明白了,兵曹!"步兵郑重地点点头.
第一百一十一章:拜访
骑兵奔腾而来,围绕着高远数人转着圈子,隆隆的马蹄声让曹天赐有些色变,紧紧地抓着马鞍,小脸儿也变得煞白.
这一群人却是有老有少,既有全副武装的精锐战士,亦有上了年纪,穿着华贵的老者.显然,这一次来迎接高远的不仅仅是贺兰雄,只怕族中有身份的人来了不少.
贺兰雄越众而出,看着高远,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高远兄弟,你可想死我了!"
"贺兰兄,如此大的阵仗,我可就当不起了!"高远抱拳,眼光闪过贺兰雄身周的几名老者,连连道.
"当得起,当得起!"贺兰雄笑咪咪地道:"你高兄弟当不起,还有谁能当得起?你是我贺兰部的恩人,也是我贺兰部的贵人.来来来,我给你介绍,这是我贺兰部的大长老贺兰康,这是长老贺兰敏,贺兰捷!"
贺兰雄的手指着身边的三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为高远介绍道.
"见过三位长老!"每介绍一人,高远便抱拳一揖.
贺兰康的马儿轻轻向前踏出一步,与贺兰雄并驾齐驱,笑看着高远,"早就听族长说,高兵曹异于常人,不是一般的燕人可比,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很少有中原的当官儿的对我们这么有礼貌了,不叫我们一声蛮子,番子,那便是客气得很了."
"那是他们没识见!"高远笑道."贺兰部有贺兰雄兄弟这样年轻有为的族长,又有您这样睿智的老者,雄鹰展翅,虎啸山林,指日可等啊!"
"一个糟老头子,可当不起高兵曹这般称赞的话来,会折了老头子的寿的."贺兰康抚着花白的胡子,开心地笑道.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古之以来,便有定论矣!"高远很是认真地道.
一番话说得三个老头儿眉开眼笑,一下子便将高远当成了最为贴心的知己了,要知道,在贺兰部,随着贺兰雄的连连成功,贺兰部如同吹气球一般澎涨起来,使得贺兰雄的威望如日中天,他们三人贵为长老,权势却已是被贺兰雄一步步架空,虽然贺兰部的茁壮成长亦让三人开心,但手中慢慢地没了权力,不免又有些郁闷.
贺兰雄看着高远,心中倒是又佩服他多一分了,真是有耐心,连几个不能干活,净出锼主意的老头儿也能虚以委实,哄得他们团团转,要知道,当初自己出兵之时,他们三人可是极力反对的呢!眼下大获且胜,却是不忘了跳出来表演一番.
虽然心中不喜,却也不能不容让着他们,谁让他们是贺兰部硕果仅存的三位长老了呢,反正现在贺兰部已经被自己一步步收拢在了手中,也不怕他们能玩出别的什么花样来.
"高兄弟,老营里正在杀牛宰羊,只等着你这位贵客入席了,请吧!"贺兰雄圈马让出一条道来.
高远笑着策马过去,与他并驱齐驱,"贺兰兄弟,怎么没看见燕姑娘啊?"
贺兰雄哈哈一笑,看着高远,神情戏谑:"高兄弟,你得罪我妹妹了,她现在很生气,说你这一次来了我们贺兰老营,她一定要让你好看,你还是多想想怎么应付她吧?"
"我可没得罪她!"高远哼哼道,"我可是待她如上宾一般,生怕有一点点让她不高兴了."
"是吗?"贺兰雄拖长了声音,"我听她可不是这般说的,总之,她很委屈!"
看着贺兰雄意味深长的眼神,高远倒是有些不自然起来,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清晨,自己站在房门口,房内床上,那个几乎裸露着全身的女子胴体,以及那似怒似怨的眼神.
"高兄弟,你在想什么?"看着高远发起楞来,贺兰雄问道.
"哦,没想什么,没想什么!"高远惊醒过来,看着贺兰雄的面庞,心中不由暗自惭愧,人家摆出如此大的礼节,郊迎出数十里地来,自己却在这里臆想着人家妹妹的身体,心思当真邪恶的紧.
"你那妹妹精灵古怪,嫉恶如仇,这一次我不知那里得罪了她要收拾我,贺兰兄弟,我可在这里先跟你说好了,看到有不对,可千万得来救我一命才是!"高远愁眉苦脸地道.
"如是别人要收拾你,我义无反顾,拔刀便上,但是燕子可是我妹妹,她要收拾你,我必然躲得远远的,权当没有看见,你便是叫破喉咙,我也是听不到的,哈哈哈!"贺兰雄开心的大笑起来.
高远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
贺兰部的老营隔着居里关有两百余里,已经远离了大燕边界,他们所处的地方,正是东胡人与匈奴人交杂的一个复杂区域,近年以来,东胡人势大,匈奴人已经渐渐地被逼离了这个区域,贺兰部是周围数百里以内,唯一一个有规模的匈奴部落了.
贺兰雄亦是不得已而为之,作为一个小部落,他可以内迁靠近那些实力雄厚的匈奴大部来保证自己的安全,但如此一来,却更多的要丧失自己的独立性,更大的可能是,在这些大部落的侵压之下,贺兰部会慢慢地被他们吞食,这是贺兰雄极不愿意看到的,为了维持贺兰部的独立性,他冒险将部落迁到了这样一个区域.
在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间之后,贺兰雄的好日子来了,这就是他在极度困难的情况之下遇到了高远之后才开始的,从那一时起,他不再为粮食发愁,不再为整个部落的生存而夙夜难眠.
有了充足的粮食,他开始吸收流浪的匈奴人加入他的部落,一个冬天,他让自己部落里的战士多了一百余人.而四月份的这一战,则让贺兰部在匈奴人中名声大噪,更多的小部落和流浪者向贺兰部聚集而来,虽然大战结束还只有十几天的功夫,但已经有不多的流浪匈奴人慕名来投,而对于这些前来投奔的匈奴人,只要是适龄的战士,贺兰雄立即便会分给他帐蓬,奴隶,牛羊马匹以及一笔安家费,这个举措又为他赢得了更大的名声,如今,贺兰部已经可以聚集起五百名骑兵了.
而这一切,都缘于高远.一个半年之前,还与他素不相识的大燕人.这是他生命中的贵人,高远的勇武,高远的豁达,高远的深谋远虑,高远的豪爽大气,都让贺兰雄为之折服,高远的未来绝不仅仅是一个兵曹,或许他可以走得更远,而在中原,自己有了这样一个并肩战斗过的生死朋友,对于他的雄心壮志无疑是大有裨益的.
匈奴人分裂得太久了,虽然匈奴王名义之上是所有匈奴人的王者,但也只是对一些中小部落还有约束力,而那些有能力与匈奴王分庭抗礼的大部,阴奉阳违已经算是客气的了,更有甚者,其中一些胆敢去抢掠中小部落供奉给匈奴王的敬献.正是因为内部的不团结,这些年来,匈奴人才会被东胡人压着打,每每双方发生争执,最后输的一方一定是匈奴人.
这种局面一定要改变.
高远自然不知道贺兰雄的雄心壮志,如果他知道,贺兰雄一心想着要统一整个匈奴部落的话,他或许会重新考虑自己与贺兰雄的定位,一个整合统一的匈奴部绝,对于包括大燕在内的中原国家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虽然匈奴人与大燕接壤的不多,大燕更多与东胡交接,而匈奴人则于赵国有着大片的相邻地区.但是一个强大的游牧部落于中原农耕国家而言,只会是一场灾难.现在的东胡人就是如此,大燕不堪其扰.
贺兰雄有这样的资质.
高远没有想得这么远,因为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兵曹,而且是平民出身,在中原国家大贵族把持国家政权的情况下,他想要爬起来,难度之大,不谛于登天之难.
高远现在还从来没有想过在中原能有什么作为,看看张守约的情况就知道,他现在,一门心思地便是想着与从东胡人那里抢点什么,如果能做到张守约这个地步,他就很满意了.
正如他跟孙晓他们所讲的那般,张守约能白手起家,打下一个辽西郡,自己就为什么不能打下了个辽东郡呢!高远自信,自己比张守约会更强一些.东胡人的地盘可比任何一个中原国家都不小!
眼前是绵延数里的贺兰部老营,看着那洁白的帐蓬在阳光之下延伸到远处,看到无数的牛羊在青青的草地之上悠闲地啃食,看到无数的族人正在忙碌着,贺兰雄心里充满了自豪.
"高远兄弟,这便是我的家,当然,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贺兰部的大门都是向你敞开着的,你永远是我贺兰部最尊贵的客人."贺兰雄道.
"多谢贺兰兄弟,高远愿与你永远是朋友."高远笑道.
"我们走吧,在老营里,会有惊喜给你!"贺兰雄神秘莫测了笑了笑,打马冲向老营,高远微微一楞之下,紧紧拍马跟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舞
随着贺兰雄与高远越奔越近,老营那两扇巨大的木向向外打开,内里,是夹道欢迎的人群,手持各色乐器的匈奴人,卖力地或吹响,或弹奏着悠扬的曲调,在他们的身后,无数贺兰部族人看着并肩而入的两人,挥舞着双手,高声欢呼着.
人群的尽头,数十名身着盛装的女子站在一个搭制的木台之上,载歌载舞,充满着异族风情的歌舞一时之间让高远有些目眩.这些女子与中原的女子风格迥然有异,或许是她们不是男人眷养的笼中金丝雀吧,每一个人的皮肤都显得略黑,但看起来却格外英武,与高远映象之中的大燕女人的弱柔完全是两个概念,与她们的气质一般无二的是他们的舞蹈,柔美少了一些,刚健却是和处处可见.
台下乐声变换,数十个女子之前,十几名孔武有力的大汉走到台中开始起舞,他们的加入,让台上的舞蹈显得更有力量,踩着鼓点,应着曲声,大汉与女子们一齐歌唱起来,而与之相和的却是台下无数的贺兰族人.
"高远兄弟,这是我贺兰部最好的舞蹈,以往只有在祭祖之时,我们才会起舞,今天,因为你的到来,我们愿意为你起舞."贺兰雄看着高远,沉声道."只有我们最尊贵的客人,最敬重的客人,才能享受到这一礼遇."
"受宠若惊!"高远点头道:"贺兰兄弟,你太客气了."
"不是客气,这是你应该得到的礼遇,如果没有你,或许我们贺兰部现在还在为生存而挣扎!"贺兰雄认真地道.
"不,贺兰部有你这样一位年青有为,有远见卓识的领导者,崛起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或许我在其中起了一点小小的作用,但也只不过将你们的崛起提前了一点而已,贺兰兄弟,贺兰部的崛起是因为有你,而不是因为有我."高远很认真地道.
听着这话,贺兰雄心中格外受用,"多谢高兄弟看得起,但我贺兰雄也有自知之明,虽然我自命不凡,但有时候,一文钱难倒多少英雄汉,我匈奴人不知多少英雄豪杰,最终碌碌一生,一无所成,我运气好,遇到了你,这便是我与他们相比的幸运所在.干柴再多,也需要那点燃他们的火星,你就是我的那一点火星.没有你,我这堆干柴永远也法燃烧起来,最终只会在连绵的雨季里,一点点腐乱,最终沦为尘泥."
"你我都是那堆需要火星的干柴,没有你,我也无法击败胡图族,无法获得为了以后而所需要的那些力量,金钱,贺兰兄弟,我们是互帮互扶,合则两利的合作,高远断然不敢以你恩人自居的,你如果还要这样说,高远惭愧无地之上,只能打马便走,以后遇到你贺兰部便掩脸而去了."高远笑道.
听了高远这话,贺兰雄大笑起来,"说得好,高兄弟,像你这样的中原人,我当真是第一次遇到,你是真汉子,真朋友,好了,不说就不说,有些恩义,放在心中即可,如果老在嘴上说来说去,反而是肤浅了."
"此言甚得我心,你我相交,贵在知心."高远亦是大笑,"贺兰兄弟,你给我的惊喜就是这场盛大的舞蹈么,的确让高远大开眼界,不枉此行啊!"
"可不止于此!"贺兰雄嘿嘿地笑了起来.
说话之间,台下乐声再次开始变换,数十名舞者聚集到了一起,从内到外,围成了一个个的圆圈,在乐声之中,他们腰身后翻,便如一朵蓓蕾绽放一般,一片片的花瓣向外绽放,到最后数片花瓣绽开之后,花心位置,一位全身着白衣,头戴金冠的女子袅袅婷婷地升起,长长的水袖挥舞,旋转的身姿使她看起来便犹如一朵白云在花朵的中心腾起,金冠之下,细心编织的无数小辫承着她的旋转飞扬,发辫的末梢,系着一个个的小金铃,碰撞之间,声音清脆悦耳,混在高昂的乐曲声中,仍然的得清清楚楚.
"燕姑娘!"高远看着那旋转的身影,愕然脱口叫了出来.
"就是燕子!"贺兰雄看着高远,笑道:"这是她第一次跳这个舞蹈,高兄弟!"
高远一下子闭上了嘴,不敢搭腔.
台上的贺兰燕显然是精心打扮了一番,与那些皮肤略黑的伴舞女子相比,她的皮肤要显得格外地白一些,这与她身份尊贵当然有关系,但肯定也抹上了胭脂水粉,高远在心中暗道,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贺兰燕这么涂脂抹粉了,这个喜欢骑马,喜欢射箭,喜欢舞刀弄枪的女孩以前一直便是以本色出现在高远的面前.
飞舞的水袖包裹着放转的曼妙身姿,贺兰燕渐渐地舞到了前台,一拧头,一回眸,如水的大眼汪汪地看着高远,轻轻地抿嘴一笑,艳丽的烈唇让高远头有些发晕.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他处,不敢去看那一双一直盯着自己的那一双烟雾朦胧的俏眼.
贺兰燕在台上旋转着,舞蹈着,但她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高远,看到高远的视线转向他处,她不由得得意地笑了起来,这个勇武的汉子,居然如此腼腆,这让她看到了高远内心柔软的另一面.
勇武,豪爽,大气,有谋略,但却又格外懂得怜香惜玉,这样的男人,在贺兰燕的生活中,还是第一次碰上,作为一个部落身份尊贵的上位者,作为一个因为美丽而闻名匈奴各部的女子,她从来不乏追求者,但那些人在看她时,除了占有的贪婪和对色欲的渴求,她几乎看不到别的,这些人让她恶心,高远是一个异类,他从不掩饰对她美丽的欣赏,但那眼光却永远是清澈的,毫无邪意的.
为了能给高远一个惊喜,回到部落之后,他便缠着族里最好的舞者,学习这套贺兰部的大舞,整整十数天,除了吃喝拉撒睡,她所有的时间都耗在了这个上面,终于赶在高远到来之前,练熟了这套舞蹈,眼下跳起来,虽然还有些生涩,但蒙混高远这个从来没有见过这套舞蹈的家伙,却是行有余力了.
贺兰燕此时已经站在了舞台的边缘,一边舞蹈着,一边偷眼打量着高远,此时,高远已经收慑了心神,正笑容满面的盯着他,那清澈而充满欣赏的眼神,正是贺兰燕所熟悉和喜爱的,却是她现在又最为恼火的.
舞蹈的台子距离三米有余,贺兰燕居高临下,看着高远,自己的心意,哥哥这个混蛋却是毫不加掩饰地直巴巴地便告诉了,更可气的是,高远这个超级混蛋居然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我贺兰燕是什么人,从来只有我拒绝别人的.
想到这里,看着台下那张笑容可掬的脸,心里一股气儿可就下不去了,再看看此人还在使劲地鼓着巴掌,不时大声叫一声好,贺兰燕更是恼火了,脑子一转,脸上浮现出一丝鬼笑,长裙之下,脚步已是悄然向前踏上了几步,踩到了台沿之上,瞅准了高远所在的位置,不动声色地便移动了几个小碎步.
身子一个旋转,一只脚踩上了裙裾边沿,身子一个踉跄,整个人顿时从台上摔了下来.
下面贺兰雄正得意洋洋地夸耀着自己的妹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看见自家妹妹一个倒栽葱从台上掉了下来,顿时惊呼起来,妹妹栽下来的地方与他还隔着一个高远呢,便是想救也来不及,这个台子高有三米多,这个样子子掉下来,可不是好玩的.
台上台下一片惊呼之声,高远不假思索,也容不得他思索,因为贺兰燕是扎手扎脚,直接就是冲着他掉下来的,他只来得及伸开双臂,已是香玉满怀,将贺兰燕搂了一个接接实实.
惊叫之声戛然而止,高远低下头,看到的不是一张失为意外跌倒而张皇失措的面孔,而是贺兰燕那促狭的笑容.
高远一下子明白了,贺兰燕这就是故意的,想想也是,以贺兰燕的身手,怎么可能从台子上掉下来呢?
"舒服吧?"高远笑问道.
贺兰燕得意地点点头.
"开心吧?"高远又问道.
贺兰燕再一次点点头.
高远嘴巴一扁,手一松,卟嗵一声,贺兰燕这一次却是结结实实地掉了下去,跌在地上,哎哟大叫了一声.
"高兄弟!"贺兰雄不解地看着高远.
"她是故意掉下来的!"高远拍拍,笑看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手撑地的贺兰燕,"燕姑娘喜欢摔跤,那便摔一个呗!"
贺兰雄眼睛眨巴了几下,已是明白过来,不由放声大笑,一把牵起高远,"高兄,我们走吧,酒宴已经备好了."
两人大笑着携手而去,身后传来贺兰燕气急败坏的声音:"高远,你这个笑面虎,你这个大色狼,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高远笑的声音更响了一些,谁说自己不懂怜香惜玉,只可惜啊,你不是我碗里的那尾小鱼儿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骑兵教头
厚厚的毡毯铺在地上,上面搁着矮几,一碗碗的菜肴将案几堆得满满得,却多是牛羊之类,在高远的案上,却是额外地放了一个大大牛头,那牛头一对弯角,足足有数尺之长,煞是威武.
"高兄,请!"贺兰雄伸手相邀.
看着那只牛头,高远却是笑而摇头,虽然不大清楚这只牛头的作用,但只有自己这一席上才有,便已经足以说明它的不同.
"这只牛头不撤下,我无论如何也是坐不下去的."高远道."贺兰兄弟,先前我们已经说好了,你却又来这一遭,这便是见外了."
贺兰雄大笑,"牛头上案,是表示我们对客人的尊重,以你为尊的意思,既然高兄弟不愿意,那便撤下."
挥挥手,一人走上来,端起牛头,躬身退了下去.
贺兰雄为主,高远是主宾,一众贺兰部贵族长老作陪,宴请的场地便在青草之上,太阳之下,上有暖洋洋的阳光洗拂,下可嗅到青草悠悠的香味,高远心怀大畅,案几之上,虽然只是牛羊肉为主,但主人家的手艺却着实不错,花样繁多,让人不由自主地便食指大开.
毫不客气,高远提起桌上的小刀,切下一块肥嫩的羊肉,丢进嘴里大嚼起来.果然还是这里的羊肉做得更地道,居里关中,自己军中虽然现在也有了专职的伙夫,但比起这些羊儿们的老家伙夫,还是差得太多.吃得兴起,随手丢了小刀,干脆便直接用上手了,吃上几口肉,喝上一口马奶酒,高远竟是吃得兴高采烈.
贺兰雄笑看着高远,对方越是自然随意,他越是高兴.
"高兄弟!"贺兰雄放下手中小刀,叫道.
高远抬起头来,一手却是抓着一块牛肉,油腻腻地另一只手端着酒杯.冲着他点点头.
"接下来,不知高兄弟有什么打算?"贺兰雄问道.
"打算?"嘴里嚼着牛肉,高远含混不清地反问了一句,"养精蓄锐罢了."
"养精蓄锐自是不错,但有一节,不知高兄弟想到了没有?"贺兰雄反问道.
高远丢下手里的牛骨,将杯里的马奶酒一饮而尽,抓起桌上的一块布擦了擦手,"贺兰兄弟是在担心东胡人的报复?"
"不错,胡图部怎么说也是东胡人之中小有名气的部族,东胡王也是知道的,现在被我们灭了,连拉托贝也被我们捉了,东胡王会善罢干休?就算是为了面子,只怕也会出兵报复的."贺兰雄有些担忧地道.
"贺兰兄弟有些过虑了吧?"高远笑道:"胡图部在东胡内部已经被赶得像条狗一般,不得已才逃到我们的地盘上来,现在他被我们灭了,东胡内部应当有人高兴得很才是,为了这样一个部族来报复?"
"被他们自己杀了是一回事,被我们杀了又是另外一回事!"贺兰雄摇头道:"高兄弟自然是不怕的,但我却不能不怕了,他们也许奈何不了高兄,但对于我们,他们却有的是办法,到时候高兄身后有人撑着,我贺兰部身后可就找不着人了,到了那时候,只怕那些匈奴大部会退避三舍也说不定."
高远想了片刻,"既然如此,贺兰部不妨向我居里关迁近一些,你我两家也有个互相照应,东胡人真想前来报复,便也得思量思量,来少了纯粹是给我们送战利品,来多了,咱们往居里关内,扶风城中一缩,他能奈我何?想攻打城池么,我还怕他们不打呢?"
顿一了顿,又接着道:"如果他来的人连我们两家联手也挡不住的话,那就不是一两千骑兵能解决的事情了吧?到了这个时候,就是一场大战,首先张守约太守便不会坐视不管,东胡人大举入侵,打得可是他的地盘,辽西城必然来援,辽西城增兵,东胡人便也会增兵,到时候,说不定打成一场烂仗,打成一场国战,贺兰兄弟,你怕什么,咱们本小利微,的确是输不起,但正因为本小利微,却也不怕输,大不了赤条条的从头来过,如果事情真是这样的话,反而是我们的机会,你说是不是,如果这天下这样平平静静的一成不变,咱们却是龙困浅滩,无法施展手脚,活活的会被憋死,向来机会与风险是并存的,没有风险,那来的机会,风险越大,机会越大."
"高兄弟,这可是赌博了."贺兰雄有些犹豫难决.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赌,每个人都是赌,比起平常人,我们的赌本不过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而这场赌局之中,比我们赌本大得多的人海了去了,贺兰兄弟,他们不怕输,我们怕么?就怕这些人因为输不起而不肯入局."高远笑道.
"高兄的意思是?"
"如果东胡人真来了人,咱们不但不必怕,反而可以去撩拔撩拔他们,机会好,便啃上一口,我倒想看看,眼下的这位东胡王到底有几分耐心和胸襟,能不能看出咱们有将他拖下水的意思?"高远冷笑.
"人生就是一场赌!"贺兰雄转动着手里的酒杯,踌躇半晌,终于下了决心,"高兄弟说得好,既然有了一点赌本儿,自然便得赌上一把大的,不然终是不甘心.来,高兄弟,我们共饮一杯,以后咱们两家还得同舟共济啊!"
"那是自然."高远大笑道.
"只是有一事我有些担心."
"贺兰兄弟但说无妨!"
"贺兰部我是作得主的,扶风那边,你作得了主么?你的上头可还有县令,县尉这些人呢!"贺兰雄笑问道.
"这个事情,贺兰兄弟尽管放心,我会想法子让他们同意的,而且居里关,现在我也不会让出来了,我会一直驻扎在这里,以前这里被扶风兵视作畏途,现在在我看来,这就是一条发家致富的风水宝地嘛,这样的好地方,我岂肯让出来."高远大笑道,"所以贺兰兄弟尽管放心好了."
"如此说来,我便放心了,高兄弟,你的麾下亦在扩充之中么?"
"自然,这一次我将部下扩充到了五百人,其中便有骑兵一百人,贺兰兄弟,你答应我的骑兵教头呢,这一次来,我可没有准备空手而归啊,这教头,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
"教头早有准备好了."身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高远回头一看,却是贺兰燕,此时贺兰燕已是换了一身衣服,头上的金冠取了下来,换了一幅绣花的手绢扎在额头,拢住了头发,束腰的带子勾勒出她傲人的身材,她毫不避嫌地坐在了高远的身边,看着贺兰雄,"大哥,教头早就准备好了,是不是?"
贺兰雄怔了怔,眨巴了几下眼睛,像是明白了什么,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教头早就准备好了."
贺兰燕得意地转过头,看着高远,高远此时也明白过了,看着贺兰雄,满脸都是求饶之色,贺兰雄却是视而不见,低下头去,用小刀细心地剔着肉上的筋脉,再将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细嚼慢咽起来.
"教头就是我,我就是你们的教头."贺兰燕笑咪咪地看着高远:"大色狼,找到我这样一个骑术绝佳的教头,你应该很高兴吧,咦,你干嘛苦着脸,难道是嫌我骑术不佳,来来来,咱们来比试比试,看看谁的骑术更佳?"
高远苦笑着连连摆手,"比是不必比了,骑术我肯定是比不过燕姑娘的.燕姑娘的骑术,我早就见识过了,的确是绝佳."
"那你为何还愁眉苦脸,我实话告诉你吧,在贺兰部,除了我哥哥,就没有人比我骑术更好的了,哥哥是不可能给你去当教头的,你能有贺兰部排名第二的人给你当教头,应当心花怒放才对."贺兰燕高高地昂起头.
"姑娘说得是,我的确应当高兴,但燕姑娘,你是一个女子啊,去我军营之中,不大方便啊,上一次咱们在那潜伏地点,姑娘还没有吃过苦头么?"为了打消贺兰燕的这一念头,高远也是不管不顾,径直提起了那档子尴尬事.
贺兰燕的脸一下子涨得紫红,看着高远,恼羞成怒,"都是你险些让我出丑,这一次我去居里关给你当教头,所有的这些事情,你都给我料理好了,让我舒舒服服,方方便便,我便给你教出一支上佳的骑兵来,不然,我就让你们学成一个半桶水,坑死你!"
"燕姑娘,你一个大姑娘,与一帮老爷们混在一起,要是出点什么事,你说我如何向贺兰兄弟交待,还是算了吧?"高远仍是摇头.
"大色狼,笑面虎,你这是要让我翻脸么?哼,我从小便与哥哥们一帮大男人混在一起,又能怎样,在居里关,你那帮手下敢把我怎样?真要出什么事,也只能是你,绝不会是别人!"贺兰燕气哼哼地道:"别忘了上一次在居里关……”
"行了,我答应了,你就是我居里关的骑兵教头了!"听贺兰燕的意思,是要抖出自己在居里关将她看光光的事情,高远可就有些胆寒了,要是让贺兰雄知道了这事,打蛇随棍上,自己可就真不知道怎么处理了.这事儿,怎么说也是自己理亏.
第一百一十四章:镇服
居里关外,一百名精挑细选出来的骑兵牵着他们的战马,呆呆地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意气风发的贺兰燕,一身劲装打扮的贺兰燕丝毫不在乎在这些男人面前展现自己的身材,或者说,在长年的游牧流浪生涯之中,她已经习惯了男人看着自己的那幅模样,艳红的束发的绢条与细小的发辫一齐在风中飞扬,看着面前的这一百名骑兵,她笑得别提有多得意,一口整齐的贝齿在阳光之下闪闪发亮.
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居里关城墙之上凝望着这边的高远,她挥了挥马鞭,这一百名汉子,以后可就归自己调理了,想揉成团便揉成团,想拉成条就拉成条,这些人的骑术,除了步兵还勉强可以看一看之外,其他人,那不是人骑马,那是马驮人.
看着贺兰燕挥鞭向自己示威,高远苦笑着转过头来,对曹天成道:"天成,将我的卧室收捡一下,给她住."
"兵曹,您的卧室,这怎么成?那里面?"曹天成欲言又止.
"没办法,这个小女人点名要住这间,我可是真惹不起她,放心吧,那东西深埋在地上,她难不成还会去刨地不成."高远摇头道,被贺兰燕拿着了短处,当真可是无法可施,她要不管三七二十一说了出来,自己反正没脸了,便也破罐子破摔,没什么可怕的,偏偏她却是引而不发,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让自己还抱了一线希望,却又时时刻刻担心着,高远倒不怕贺兰雄跟他翻脸,贺兰雄也不可能跟他翻脸,他怕的是贺兰雄借着这个机会纠缠上来,要将这个妹子塞给他,他可就真是难做人了.
"不仅是这间房,天成啊,你还得给咱们这位教头单独建一座茅房,一间浴室,终不成让他与我们一帮大男人一样,提一桶水,赤条条地从头到脚一淋便完事吧!孙晓,以后也要告诉营里的弟兄,不要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了,惹恼了这位姑奶奶,大鞭子抽下来,我可不会去解围的."高远拍着墙头,道.
"麻烦,真是麻烦啊!"孙晓叫苦不迭,"兵曹,怎么请了这样一位姑奶奶回来,这哪是教头,分明是一尊菩萨嘛!"
"你还叫苦!"高远狠狠地盯了他们一眼,"那天我从扶风回来,你们想看我笑话,让我直接进了房间,看到了这位姑奶奶不该让人看到的地方,拿着了我这个短处,这位姑奶奶现在是予取予求,稍不如意,便大加威胁,哼哼,我不好过,你们自然便也得同甘共苦,现在知道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吧?"
孙晓怔了怔,感情源头在这里,看了一眼城下,"兵曹,这位燕姑娘一定是喜欢上你了,人家一个大姑娘,现在这么胡搅蛮缠地盯着你,也够难为她了,要不然你干脆收了她,这样一来,成了我们的嫂子,大家相处起来,反而自然多了,是不是?"
高远反手一个爆栗,啪的一声,孙晓捂头惨叫,"你脑袋里想得是什么呢?我可当她是妹子一般"
孙晓哼哼着,缩到了曹天成身后,"都将人看光了,还屁的妹子啊,人家都倒贴上来了,还这么一本正经,看得人着急."
高远大怒,回身正欲飞起一腿,却看到孙晓整个人缩在曹天成身后,曹天成可还拄着拐呢,只好又将腿收了回来.
"兵曹有了菁姑娘,孙晓可不要瞎说,这话要是传到了菁姑娘耳中,以后可就有你的乐子了!"曹天成笑着对孙晓道."小心年后兵曹成婚之时,菁姑娘将你拒之门外,连喜酒也不给你喝上一杯."
"这不是说着一笑吗?这个匈奴姑娘倒还真是胆大,敢爱敢恨,瞧上了我们兵曹,便不管不顾地追上来,单这一点,便很让人佩服啊!"孙晓摇着着道."可惜啊可惜,不过兵曹,男人三妻四妾也没啥稀奇地,你与菁姑娘结婚之后,再纳了她,也是一举数得,既美女在怀,又与贺兰部的情义更深一分,于我们也是有好处的嘛!"
"就你想得美!哪有这等便宜的事情!"高远啐了他一口,"这事儿,以后提也不要提."
三人转头,看向城外,却是瞪大了眼睛.
贺兰燕的那匹桃红色的战马正在绕着圈的狂奔,速度越来越快,当它奔到第二圈的时候,贺兰燕在它经过自己身前的那一瞬间,一伸手抓住马鞍,随着战马奔了几步,一个腾身,已是敏捷地跨上了战马.单是这一手,已是博得了下面百来个骑兵的大声喝彩,在这种速度之下上马,可不是什么容易事,一个处理不好,不是被马撞翻,就是被马拖飞.
贺兰燕上得马来,却是如鱼得水,贺兰部原来是一个小部落,在她的记忆之中,当有一大半时间,是在马上生活,有时候还得靠马逃命,骑在马上,却是比她走路还要稳当一些.战马御风狂奔,贺兰燕的身子在马上辗转腾挪,时而在左,忽而在右,时而身藏马腹之下,时而左边下马,却从右边重新出现在马鞍之上,只看得外面的骑兵们目瞪口呆.
"这马术,的确当得起我们这些骑兵的教头!"高远亦是看得震惊不已,马术他现在也算不错了,骑在马上,也能作战,但像贺兰燕这般行云流水一般,高远估计这辈子自己就别想了.
"好骑术,咱们的骑兵,能学得她一半本事,便足以成为一支精锐了."孙晓喃喃地道.
"这身手,值得老曹去为她再建一间茅房,起一间浴室!"曹天成拄着拐杖叮叮当当地去了.
高远回过头来,看着曹天成下城而去的背影,对孙晓道:"天成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呢?"
城外,贺兰燕手提马缰,两腿夹紧马腹,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在这一霎那,贺兰燕已是取下马背上的长弓,自箭袋之中取出一支羽箭,开弓引箭,一声清鸣,一只恰好飞过这片空域的鸟儿一头栽了下来.
马蹄落地,鸟儿落地,贺兰燕得意洋洋地看着众人.
场中寂静片刻,在步兵的带领之下,掌声雷动.贺兰燕回过头来,脸上香汗淋漓,为了镇服这些粗鲁的汉子,她可是拿出了看家的本领,城头之上,高远微笑着亦在轻轻鼓掌,贺兰燕不由大为开心.
高远转身向城下走去,孙晓亦紧紧相随,"有了这位燕姑娘,咱们的骑兵想必在不久之后,便可以与东胡人一较上下了."
"即便赶不上,也不会差得太远."高远轻笑一声道:"与东胡人较量骑术,我们是比不上的,但我们的骑兵只是用来配合步兵作战,与他们的战法从根本上就不同,能有贺兰燕一半本领,便也足够了."
"兵曹说得是,步兵才是我们的王牌."孙晓很是满意高远的说法,因为他是步卒的头头,而骑兵,现在已经归属步兵了.
"咱们步兵的装备现在还是太简陋了一些,以后还得想法办加强."高远想了想,"不然与骑兵作战,咱们的损失就太大了."
"现在我们的装备早就已经冠绝辽西了!"孙晓一惊,"还能有什么配备?"
"能挡箭的盔甲,能远距离杀伤骑兵的弩机,这些东西,现在扶风城做不出来啊!"高远叹气道:"床弩倒是好东西,但太沉,不好携带,如果有轻便一些的弩机,那就好多了."
"弩机?"孙晓有些不明所以.
"就是床弩的缩小版."高远耸耸肩,道.
想将床弩缩小倒也容易,问题是,你一缩小,那威力也就打着滚地下来了,以前也不是没有人想过,不过缩小后的这玩意根本就没有杀伤力,从此便也束之高阁了
校场之上,士兵们虽然没有人组织,却也三五成群地在各个器械面前自觉地训练着,高远弄的这些器械,在玩乐之间,在互相的游戏之间,不知不觉便能提升各人的体力与能力,深受士兵喜欢,现在除了单杠,双杠,天梯,沙包阵之外,更是多了一些爬杆,杠铃之类的玩意,当然,石锁这些传统的器械,这里也是不缺的
两人站在场边,目光却同时落在一个单薄的身影之上,那是曹天赐,此刻,他正将自己吊在单杠之上,咬牙切齿地想将自己再一次地拉上去,身子在空中扭成了蛇状
“这孩子,杀性太重!”孙晓道:”有时候看到他的眼睛,我都有些害怕.”
“任何人看到母亲在自己的面前倒在血泊之中,心里都会是有阴影的,我答应将他带在身边,也正是为了帮他消除这些戾气.”高远点头道
“不过倒是一块好料子,又刻苦,再加上兵曹亲自指点,这孩子,将来必成兵曹麾下一员大将!”孙晓道
“看他的造化吧!”高远道:”如果这股戾气不去,这孩子,只怕……”摇摇头,高远没有说下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恼羞成怒
曹天成现在办事是越发的利落了,半日功夫,便替贺兰燕一人单建了一间茅房,左右不过是将大木刨平了,叮叮咚咚地钉在一起,几根檀条一钉,茅草一铺,草藤一扎,压瓷实了,便算完工了.至于单独的洗澡间嘛,那就是高远想当然了,从伙房里找来一个大桶,洗洗刷刷一番,弄干净了,往房间里一摆,洗澡的地儿便也有了.
让高远啼笑皆非,甚至恼羞成怒的是,也不知道曹天成出于一种什么心理,顺带着将高远的新卧室也修了,与那间茅房的材质一样,军队里人手多,干活快,等到高远在外边转了半天,回来的时候,都快完工了.房子怎么修的,有什么材质,高远不在乎,关键在于他的位置,这间房子紧贴着他原来的卧室,也就是现在贺兰燕住的地方,为了省材料,曹天成还借了这间房一面墙,这房子本身便是木制的,现在共着一面墙,隔壁有个什么动静,岂不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目瞪口呆地看着士兵们手脚麻利地钉上最后一根檀条,铺上茅草,房子正式完工.曹天成也拄着拐杖,笑嘻嘻地出现在高远面前,"兵曹,还行吧?弟兄们手艺都见长啊,瞧这房子,做得又齐整,又漂亮."
高远狠狠地将一根木料之上还带着绿叶的枝丫扯了上来,看着曹天成,狠狠地道:"好,好得很,好得不能再好了!"
曹天成笑嘻嘻地道:"我就说你会很满意,孙晓和步兵还硬说兵曹会收拾我,哈哈哈,这回他们可输给我了,我这就找他们收利市去."得意洋洋地拄着拐,叮叮当当地向兵营走去.
看着曹天成的背影,高远眼里怒火瞅瞅地冒着,要不是曹天成还拄着拐,他早就一脚飞踹过去了.
"都是些什么人啊!"高远将手里的枝条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进了泥土里.
几个士兵提着大刀斧头锯子,抱了几块木板木桩进了房子里,叮叮咚咚一阵子,一张床便钉好,桌子椅子往里一般,曹天赐也是快手快脚地将高远的被褥抱了进去,铺好,高远这间卧室便算是坐实了.
气哼哼地走进房中,往床上四仰八叉一躺,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对面的房门哐当一声被推开,高远一下子坐了起来,支楞起了耳朵,别看这墙是一根根圆木钉起来的,但着实不太隔音.贺兰燕带着骑兵们训练完回来了.
叮当一声,那是贺兰燕将弯刀丢在桌上的声音,接着又是叮当一声,高远猜着,定然是贺兰燕将束腰的皮带也扔在桌子上,皮带上的铁扣与弯刀碰到了一起.
那边传来了贺兰燕低声哼唱的匈奴俚曲,虽然听不大懂,但调子却是极其好听,高远不由听得出了神.
歌声不断,间或不断传来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也不知贺兰燕在忙些什么,片刻之后,便听到贺兰燕拉开房门大声喊着曹天赐的名字:"天赐,天赐!"
"燕姑娘,什么事?"较场之上正在练拳的曹天赐一溜烟地跑了过来,自从贺兰燕答应教曹天赐骑马便许了他一匹好马之后,贺兰燕现在对曹天赐是随叫随到.
"去伙房看看,我的洗澡水烧好了没有,烧好了就给我提来!"贺兰燕道.
"好嘞!"曹天赐欢快的声音响起来.
这女人要洗澡,高远瞅了一眼那墙,一下子站了起来,准备出屋去,想了想,又坐下来,贺兰燕现在正在房门前站着呢,自己这个时候走出去,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女子精灵古怪得很,而且对自己又有一番别样心思,说不定又生出什么事来.
重新坐回来,高远决定见怪不怪,自己权当什么也没有听见.
对面传来曹天赐沉重的脚步声和喘气声,紧跟着便是水流的哗哗声,曹天赐将水倒在木桶里,走也了房门,咣当一声,门被关上了.
高远坐在床沿上,眼观鼻,鼻观心,尽力让脑子里去想些别的东西,以免让隔壁那哗哗的水声传到自己的耳中,不过收效甚微.
悠扬动员的俚曲,哗哗啦啦的水声,交汇成更为动听的音乐,虽然强迫自己不去想,但自有画面出现在高远的脑海之中,.
高远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之声.高远很是懊恼,失策了,原来自己的定力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高.
虽然懊恼,但并不羞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自己现在连色心也没有,只不过一些男人生理上的自然反应罢了.他干脆躺在了床上,将贺兰燕与叶菁儿作了一番比较,他看过贺兰燕,却抚摸过叶菁儿,比起叶菁儿的娇羞无限,贺兰燕完全是另一个版本,火辣辣的如同一根小辣椒.倒是春兰秋菊,各有擅长.
说来也是奇怪,虽然隔壁的水声,歌声仍在响起,但一想起叶菁儿,高远心中的那团邪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澎澎的敲击墙壁的声音突然响起,将高远吓了一跳,这丫头又抽什么疯?
澎澎的声音继续响起,"高远,大色狼,你在么?"贺兰燕清脆的声音响起.
高远没好气地重重地哼了一声,"干什么?"
"等我洗完澡,你陪我去好好逛一逛居里关好不好?"水声哗哗的继续响着.
"有什么好逛的,我累了,要睡觉了!"高远道.
"你是主人呢,我到你这里,可是客人,而且还是你的骑兵教头,而且是不拿工钱的教头,你陪我逛逛都不行么?"那边传来贺兰燕无限委屈的反问.
高远沉默了片刻,贺兰燕说得倒也是实话.
"好吧,逛逛便逛逛,反正隔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呢!"高远站了起来,"我在外面等你,你快点吧!"
"好呀好呀!"那边传来贺兰燕欣喜的声音,紧跟着便是哗啦一声大响,显然是贺兰燕喜不自胜之下,跳出了那水桶,高远脑子里一下子便涌出了贺兰燕此时站在水桶边的画面,鼻子一热,险些便喷出鼻血来,伸手一抹,还好,还好,要不然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曹天成和孙晓等人绝对的不怀好意,明日让曹天成将这木墙之上厚厚的刷上一层泥灰,兴许要好一些,要不然这个样子一直继续下去,终有一天,自己会被隔壁那个惹火又不知收敛的尤物给折腾得喷出鼻血来.
背着手站在较场之上,士兵们正在各个训练器械之上忙活着,看到高远的身影,都是脸带笑容地向他致意,不知怎的,高远总是觉得这些家伙脸上的笑容今天都是怪怪的,看自己的笑话么,哼哼,等着吧,有你们哭的时候,他在心里无声地威胁了几句.
身后门儿发出碰撞的声响,高远回过头来,贺兰燕满面笑容地出现在门边,满头的小辫此时已经解开了,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散下来,没有穿着日常的起居服,身上罩着一件宽大的棉布袍子,居然赤着一双雪白的天足,就这样走了出来.
"高远!"她笑着走了过来.
还好,当着这多士兵的面,总算是给了自己一个面子,没有公开大叫自己为大色狼或者笑面虎了,高远松了一口气,"燕姑娘,我们这里都是男人,你出来的时候,最好穿得整齐一些."
"我这个样子不整齐吗?"贺兰燕低下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自己一番,"挺整齐的呀!"
高远无语,对这个丫头,自己总是无法可施.摇摇头,"我们走吧!"
"好呀好呀!"贺兰燕一下子跳到高远身边,一股淡淡的少女清香扑鼻而来,煞是好闻,这种味道,高远在叶菁儿身上也闻到过.
不是说游牧民族身上无论男女都有一股洗都洗不掉的膻腥味么?这贺兰燕身上怎么没有,反而香香的极是好闻?高远便有些奇怪地打量了一下贺兰燕.
看到高远打量自己,贺兰燕却是高兴地道:"我漂亮吧!"
"漂亮,当然漂亮!"高远笑道,这倒不是假话,贺兰燕的确漂亮.
"哪?"贺兰燕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问了出来,"我比你未婚妻,谁更漂亮?"
最怕她问的问题,她就问了出来,高远想了想,道:"如果是站在中立者的立场之上,你们两人春兰秋菊,各有擅长,各有各的美,你们美得不一样."
"难道还有另一种立场么?"贺兰燕惊讶地问道.
"当然,站在一个未婚夫的立场之上,我想说,她更漂亮."
"你这不是自相矛盾么?"贺兰燕嘟起了嘴.
"不矛盾!"高远笑了笑,"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西施是谁?"
"哦,西施是我们大燕神话传说中的一个大美女!"高远道.
沉默片刻,贺兰燕悠悠地道:"我明白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喜欢你,不是我的错
赤足站在居里关城墙之上,微风吹来,长长的黑发飞舞,白色的裙袂飞扬,当真宛如仙女临尘,高远侧脸看过去,那张精雕细琢的脸庞,此刻显得有些苍白,长长的睫毛之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似乎有露珠在内凝结.
"对不起!"他轻轻地说了一声.
贺兰燕沉默刻,转眼看着高远,竟然卟哧一声笑了起来,看着高远惊讶的神色,她悠悠地道:"没有什么可对不起的.你不喜欢我,又不是你的错,我喜欢你,也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有些可惜,认识你晚了一些,高远,你实话告诉我,如果我先认识你的话,你会喜欢我吗?"
"这种事情,哪能假设的."高远笑了笑,看着贺兰燕很是豁达,他也是松了一口气.
"怎么,你连一个虚幻的假设和欢喜也不愿意给我吗?"贺兰燕嘟着嘴,道.
"燕子,你是一个好姑娘!"高远点点头,"如果我们两人当真相识在前的话,我想我也会喜欢上你的,不过我现在已经有了菁儿,三千弱水,我只取一瓢饮."
"你当真是一个特别的大燕人!"贺兰燕清脆地笑了起来,"现在我知道了,我不是输给了你的菁儿,我只是输给了时间而已.高远,我不会放弃的,匈奴儿女,敢爱敢恨,也敢争.日子还长着呢!"
高远一下子哑口无言,面对着这样一个豪爽的女子,他当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看着高远尴尬的模样,贺兰燕开心地格格笑了起来.
"高远,居里关变化真是大啊!"聪明的女子绝不会在占得上风之后,再继续纠缠,贺兰燕换了一个话题."去年我们从这里过的时候,这里还一片荒芜,看不到什么生气,那些站在城上的扶风士兵只能让人看到沉沉的暮气,半年不到,这里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你是一个可以创造奇迹的人,高远,你还会做出什么让我惊讶的事情呢?"
"懒惰是一种惯性,不思进取则是一种更为可怕的沉沦,其实,我们大燕人并不是这两种人,他们只是没有看到希望而已,当你给他们一个希望,他们会还你一个惊喜."高远回过头来,关墙下方,有的士兵们仍在器械之上练习着,比试着,有的坐在一边,细心地擦拭着他们的大刀,长枪以及羽箭的箭头,沙包阵中不时传来澎澎的声响,或欢快,或戏谑的笑声,每隔上一会儿都会清晰地传上来.
"关键就在这里了,你给了他们希望,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一点的."贺兰燕点头道,"你不断给了他们希望,也给了我们希望."
"燕子,你的希望是什么?"高远问道.
"我的希望?"贺兰燕目光闪动,半晌才道:"以前我只有一个希望,就是哥哥可以完成他的愿望,一统匈奴,成为我们匈奴历史之上最为伟大的王者,而现在,我又多了一个希望,那就是能嫁给你."
高远再一次地被呛着了,贺兰燕当真有一股锲而不舍的劲头,而且完全不怕将这种劲头表现在他的面前.
他大声地咳漱起来,脸被呛得通红.
贺兰燕歪着头,看着高远,比起胸有城府,擅长谋略的高远,或者是勇冠三军,直取敌酋的高远,她更愿意看到这个略显腼腆的高远,而这一面,能看到的人只怕很少很少.
"哪些人为什么不愿意离去,而选择呆在居里关?"指着居里关外,那些简易的房舍,那里面,住着不少高远从胡图大营之中救出来的奴隶.
"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没有家了."高远有些伤感地道:"他们的家人全都死了,回去,独自面对这种悲伤,而在这里,还有不少遭遇相同的伙伴,大家聚在一起,倒还可以互相取暖,这种伤悲也会更轻一些.还有一些人,是在胡图老营之中呆得太久了,根本就不知道家在那里,怎么回去,回去之后如何生活,倒还不如留在这里,替军队做些杂务,也能赚取一些钱财,而且他们还可以开耕这里的荒田,另外一些却是我们特意挽留下来的,他们都有一技之长,比方说铁匠,木匠这些有一技之长的匠人."
"这些人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么?"贺兰燕道.
"怎么会是负担?"高远笑道:"每一个人都是宝贵的,先要有人,才能创造财富,每个人都有他存在的理由,没有人是多余的.我还嫌人少了呢,你瞧,这外面,有多么广阔的天空,多么肥沃的土地啊!只要有人,这里便能创造出源源不断地财富来."
贺兰燕凝望着渐渐沉入夜色之中的居里关外辽阔的土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兵曹,燕姑娘,开饭啦!"曹天赐噔噔跑了上来,冲着二人叫道.
"下去吧,天黑了,地凉,你赤着脚,可别病了!"高远道.
"你这么关心我?"贺兰燕笑道.
"我怎么能不关心你?"高远摊摊双手,"你可是我的骑兵教头,你要是病了,我这百多名骑兵可怎么办?"
"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贺兰燕横了他一眼,"说一句哄我欢喜的话会死啊?"
高远自然不能说,现在已经够让他头痛了,他可不想让贺兰燕越陷越深,这于他,于贺兰燕都不是什么好事.
"陪我喝两杯吧?今天我很高兴!"贺兰燕一伸手,突然攀住了高远的手臂,"好不好?"
看着贺兰燕仰起的脸庞上那带着些幽怨的眼神,高远终于还是没能硬起心肠,"你能喝么?别忘了上一次你可是一碗倒,我们这儿的酒,比你们的马奶酒劲儿大太多了."
贺兰燕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我能喝一点的,上一次那碗太大,而我又喝得太急,你送哥哥的酒,我也喝了一些,现在已经习惯多了.嗯,再说了,喝酒也是喝心情嘛,上一次心里不舒服,自然便醉得快,今天高兴,当然能喝得多一点."
被贺兰燕紧紧地攀着,两人并肩向关墙之下走去,高远实在想不出,贺兰燕有什么高兴的,难道就因为自己说了一句,如果先认识她便会喜欢她么?他无奈地摇摇头,看来自己是说错话了,但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姑娘面前,自己能那么残酷么?
菜很丰盛,大大小小,曹天成居然弄出了七八个碟子,"居里关简陋,也没什么好食材,今天燕姑娘是上任第一天,却是有些怠慢燕姑娘了."曹天成搓着手,笑道.
贺兰燕两手撑在桌子上,惊讶地道:"这还算是简陋?那我平常的饮食起不是乞丐了,高远,看来今天我邀你来喝几杯还真是对了,这么好的菜,不喝几杯当真对不起这些菜肴."
高远笑看着贺兰燕,这一看过去,却又赶紧移开了目光,贺兰燕双手撑在桌上,抬头看着他,胸前衣襟搭了下来,下巴下那雪白的胸脯一目了然
他干咳了一声,笑道:"你倒好养活,天成,看来以后你倒是省事了,每天给她随意张罗一点就好了,不用费劲了."
曹天成笑道:"这怎么行呢,燕姑娘帮我们训练骑兵,这可是一个辛苦活儿,别的老曹干不了,总得在伙食之上,让燕姑娘吃好喝好.兵曹,你陪燕姑娘多喝几杯."向两人躬了一下身子,转身便走.
"老曹,一齐喝两杯?"高远挽留道,说实话,他是有些怕单独面对眼前的姑娘了,美丽总是让人难以拒绝的.
"我就不打扰二位了!"曹天成岂肯留下,"孙晓那边还等着我呢!二位慢用,慢用!"
两人对面而坐,杯中倒满了清亮的酒液,让高远轻松的是,整个晚上,贺兰燕都没有再提任何让他感到尴尬的话题.哪怕最后她终于还是喝得多了,在房间里开始大跳舞蹈的时候.
高远却是不敢再留了,这个丫头沐浴之后,竟然连个肚兜也没有穿上一件。
"燕子,你喝得多了,早点睡吧."高远站了起来,逃也似地向门外走去.
贺兰燕摇晃着身子,扶着桌子勉强站稳,看着已经走到门边的高远,吃吃地笑着:"大色狼,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许偷看,将耳朵也堵上,不许偷听."
高远大汗,虽然两人之间隔着的是木板,但手下士兵手艺着实不错,没有留下缝隙,难不成贺兰燕还会认为自己在木板上钻个眼儿不成!
这一夜,高远没有睡踏实,半夜里,隔壁传来了呕吐之声,爬起来走到门边,手摸到了门栓之上,又走了回来,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又都喝了酒,这一过去,指不定便会生出什么事来,现在高远对自己的定力可没有那么自信了.现在他特别后悔,将曹怜儿送走了,晚上两天也好啊,至少还可以现在去服侍服侍贺兰燕.
第一百一十七章:再入辽西城
与第一次来辽西城,冷冷清清,无人迎接不同,这一次,当路鸿与高远进城的时候,辽西城却是大张旗鼓,张叔宝与黄得胜两人带着大队人马在城门口,锣鼓喧天地迎接着来自扶风的车队.
这一次从扶风过来的队伍可算是浩浩荡荡,不说别的,单说那两百匹上好的战马,便足以吸引无数人的眼球,一次性看到这么多的战马,对于辽西城的军民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辽西城太过张守约大人麾下三千精锐战兵,可也没有一支成建制的骑兵.更别提再队伍中间,还有一辆马车拖着的一个囚笼,胡图族的族长拉托贝便被囚禁在其中.
这位昔日的东胡族长已经没有了过去的威风,手脚之上都戴着镣铐,蜷缩在囚笼的一角,低垂着头,花白的头发覆盖下来,挡住了他的脸庞.无言地忍受着一路之上辽西人的辱骂与指指点点.
拉托贝不是没有想过求死,可是在高远抓住他之后,便防了他这一手,让他求死亦不可得,而熬过了这段时间,死志已去,却是再也没有弄死自己的勇气了,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
张叔宝喜笑颜开,与路鸿匆匆见过礼之后,便拉着高远去鉴赏送来的这两百匹战马,张守约已经发话了,这一批两百匹战马,尽数拨入张叔宝所统率的中军,以后这就是他的马了,如何能不喜?
看着两个年轻人凑在一起,一匹匹战马的看过去,还不时地指指点点,路鸿却没有这么轻松,看着黄得胜,"得胜,太守大人可还高兴?"
"高兴,高兴得很!"黄得胜笑嘻嘻地道.
路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一次扶风城被破,是十数年来第一遭,我还生怕太守大人雷霆大怒呢!去年扶风遭劫掠,太守大人就已经很恼火了,听你这么一说,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了."
黄得胜压低声音,道:"那天得到扶风城被破的消息之后,太守的确很恼怒,召集众将,准备点兵去报复了,但下头人意见不一,讨论了一天,也没有弄出个子丑寅卯来,第二天,你的捷报可就来了,太守大人这才转怒为喜.老路啊,说实话,你可是让我刮目相看啊,你扶风这几个兵,居然能全歼胡图族数百骑兵,活捉敌酋,了不起,了不起!"
路鸿笑吟吟地道:"说起来这个,我可不敢居功,这全是高远的策划之功,上一次从辽西城回去之后,高远便在策划着消灭这股东胡人,计划原本是很周密的,如果不是中突出了一点岔子,让扶风城被胡图族攻破,这一次,可就是一个完美的行动了.扶风城被破,我们也是损失惨重啊,所幸的是,收获也不少."
黄得胜摆摆手,"不管怎么说,结果是好的,我们赢了,打仗,哪有不付出代价的,只要收获大过付出,便赚了.这是十几年来我们辽西城最大的一场胜仗,消灭一个东胡部落,活捉敌猷,这可是不小的荣耀,只怕东胡王也要跳脚了."
"这一次动静儿有点大,也不知道东胡王会不会因此生事,太守大人当真没有生气?"路鸿忽然又不放心起来.
"你便将心放回肚子里吧!"黄得胜笑嘻嘻地拍着路鸿的肩,压低了声音,"这辽西,便是咱太守大人的后园子,你想想,总有一些家伙跑到自家后园子里啃食庄稼,主人能不生气?这啃的可都是自家的收成,那拉托贝胆大包天,竟然连县城也敢破,这就是坏了规矩,被我们全歼也是他应得之罪,东胡王便是打落了牙齿也得往肚子里吞,除非他准备与我们干一场大的,不过一场大的战事,可不是说打就能打起来的,光是准备工作没个一年两年的都做不好.更何况,你还给太守大人送来了这么多的战马,看你后面那些马车,财物也不少吧?光是这些,便值得太守替你这次行动背书了."
回头看了一眼,路鸿不由笑了起来,黄得胜说得也有道理,扶风可不是以前的扶风了,现在的扶风不仅是辽西城的边县,也是太守大人的钱袋子,打了扶风,就是抢了太守大人的钱袋子,太守焉有不急的道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老路,这扶风城被破,老黄我回去之后,在沙盘上比划了好久也没有想通,这胡图族几百骑兵,究竟是怎么破了你的扶风城的?这不大可能啊?除非是有内奸?但你是扶风城里的老人了,不会这么没防备吧?"黄得胜想起了什么,诧异地问道.
"虽不中,亦不远矣!"路鸿苦笑一笑,"不是没有防备内奸,只是内奸太出乎我们意料之外了,这一次我们把拉托贝送来,不仅仅是存了邀功的意思,他更是一个活生生的证据啊!"
黄得胜瞪大了眼睛,"还真有内奸?"
路鸿冷笑了一声,"得胜,这段时间,你见着令狐大人了吗?"
黄得胜悚然而惊,"老路,你是说令狐大人与此事有关?这可不能乱说,令狐耽本人也就罢了,但他身后……”
"我没说与他有关!"路鸿截口道:"我们扶风的督邮霍铸也回辽西城了吧?"
"这个我倒不知道,一个县的督邮,还不值得我去关注,他又不像你,是我的老兄弟,老朋友,我管他去死!"黄得胜不屑地道.
"这一次我来辽西城,就是要让他不得好死!"路鸿咬牙切齿地道.
"与他有关?"黄得胜脸上的疤痕簌簌而动.
"就是这个霍铸,打开了西城城门,让胡图骑兵得以破城而入,为了堵住这些骑兵,我们扶风可算是死伤惨重."路鸿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上千人被杀,大半个县城变成了断垣残壁,你说说,我能让他好死么?"
"如果是霍铸,只怕当真与令狐耽有关!"黄得胜的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这事儿,如果不是铁证如山,可是不能乱说的."
"霍铸破城的时候,还杀了我麾下不少的士兵,不过他终是没有杀干净,还有人活了下来,如果说这些还不是铁证的话,那拉托贝就能将个证据钉得死死的,得胜,这个人,你可得将他看好了,不能让他莫名其妙的就死了,太守大人一向只管钱和军,这其它衙门,我可知道,令狐耽渗透得很严重的."路鸿道.
"我明白,拉托贝不会关到府里大牢,我将他关到军营里去,他能量再大,能去军营里生事?"黄得胜冷笑.
"如此拜托了."
"对了还有一事要恭喜你,老路,这一仗打赢,你可要升官了!"黄得胜想起又一桩喜事,不禁向路鸿道起喜来.
"升官?"
"对啊,这是太过大人私下对我们几个心腹将领说的,还没有公布呢,太守大人准备新建一军,兵额两千人,左军,中军,右军,这一次准备新建一支前军,这支前军的主将,便是你老路了."黄得胜笑咪咪地道:"先恭喜了,等你交了差,可得请我去闲云楼喝上几杯."
路鸿亦是喜不自胜,"如果当真如此,我请你老黄在闲云楼连喝上三天都成."
"就这样说定了!"黄得胜大喜,闲云楼贵得吓人,便是以他的地位和收入,也禁不起在那里耗钱,他还有老婆娃娃要养呢,这闲云楼背后又站着太守大人,便是想去敲一棍子也不敢,只能眼巴巴地流口水,能去哪里连喝三天,可见路鸿这一次当真是发了.
"看不出老路你现在可真有钱啊?"黄得胜笑道:"扶风那头,当真这么有油水?"
"能有什么钱?不过是高兴,你又是老朋友,便是榨骨头,也得让你满意罗!"路鸿笑着岔开话题."如果我来了辽西城,那扶风县尉一职?"
"目前还在争论,但大部分的意见是让章邯扶正,太守大人说还得征求你的意见!"黄得胜道.
"我的意见啊?"路鸿的头向后转,后头,高远与张叔宝两人正头凑头地顶在一起,窍窍私语地在说着些什么.
"高远啊,好是好,就是年轻了一些!"看着路鸿的眼光,黄得胜咂巴咂巴嘴,有些遗憾地道.
路鸿没有说话,如果自己走了,必然要让高远出任这个县尉才行,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利益不会受到损失,章邯在自己任县尉时,的确是唯唯喏喏,不生二心,但自己一走,还会如此吗?那倒不见得.有些事,还是未雨稠谬要更好一些.
车队后方,张叔宝抚摸着一匹高头大马硕大的马头,满脸满眼都是欢喜之色,"高远,这一仗打得漂亮极了,上一次,我跟你提过的事情,你考虑过没有,来我的中军,我让你当副手,如何?比起你在扶风,肯定强多了.那个荒蛮之地,有什么好呆的,只要你肯来,咱哥儿俩联手,练一只天下第一的军队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对不对?"
高远摸着鼻子,摊摊手,"辽西虽好,不是故乡啊,叔宝兄弟,扶风虽穷,但我却是难离故土,在哪里,我更自在一些,你的好意,我却是心领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阴影之中
浩浩荡荡的车队在黄得胜带来的士兵前呼后涌之中,向着太守府而去,街道两边,辽西城内的百姓却是越聚越多,不仅如此多的战马聚集难得一见,更多的人则是来看那个被活捉的胡图部族长拉托贝.
一个部族的族长,地位便大约相当于辽西城的主人,太守张守约吧,不少人暗自揣泽着这个被囚在笼子里,身着重镣的头发花白的老者.十数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东胡的重要人物落在大燕人手中,两家长期为敌,对于东胡人,辽西人着实是没有一丁点的好感.也不知是谁起头,一朵大白菜从人群之中飞起,砸在囚笼之上,破碎成一片一片,菜的碎叶自囚笼之中掉下去,落在拉托贝的头上,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外面.
"砸死这个东胡狗!"人群之中,爆发出阵阵呼喊声,随着一声喊,无数的菜叶,鸡蛋,土坷垃甚至小石子雨点一般地向着囚笼飞去.
黄得胜一看不好,这要是将拉托贝砸死了,事情可就不好办了,一声令下,士兵们涌上去,将囚笼死死地围住,先前放松的警戒的士兵们也紧张起来,沿着街道两侧,立即布上了警戒线,将愤怒的百姓隔在了外围.
看着黄得胜的士兵反应迅速,高远对这个满脸刀疤的黄叔叔倒也是心生佩服,他的兵带得很不错呀!
在众人的或欢呼,或愤怒之中,庞大的车队穿越大街,愈行愈越.
街边,一幢三层高的酒楼顶层,两个人面色阴沉,站在窗前,亦注视着这支车队,一个是这辽西郡的刺史令狐耽,一个却是一个满头银发,身头华贵丝绸袍子的老者.
"为什么没有在半路上就让这个拉托贝做掉?"老者背负着双手,站在令狐耽面前,沉声问道,语气之中,却没有半毫的客气.
"叔叔,不是我不想下手,我也派出了人手,但实在是难以得手,这个路鸿老奸巨滑,而他那个侄儿高远手下的士兵又贼精贼精,几次试图接近,都险些失风,最终只能放弃了."令狐耽脸上满是沮丧的神色."谁能想到啊,这个拉托贝太没有用了,四百骑兵,居然被路鸿打得全军覆灭,自己竟然被生擒活捉.叔叔,这个意外,侄儿的确没有考虑到."
"没有考虑到?"老者讥讽地看了他一眼,"阿耽啊,说起来你也是我令狐家一方的重将了,行事之间,竟然没有考虑到其它的可能?凡事先做最坏的打算,方可以防万一,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纰露,还要家族来为你擦屁股,你让国相太失望了."
"还望叔叔在国相面前美言!"令狐耽脸上露出了不安的神色.看着窗外,愤怒的人群正在攻击囚笼里的拉托贝,脸上不由露出了解气的模样,"砸死了最好!"他狠狠地道.
"别人都不是傻瓜!"老者冷冷地道:"抓住了拉托贝,便拿住了我们令狐家的把柄,就算张守约不想借此扳倒我们令狐家,但用这个来要挟我们那是定然的."
"叔叔,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令狐耽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怎么办?拉托贝是没有办法了,国相大人已经在另外想法子,已经派了八百里加急去见东胡王,要东胡王无论如何要将这个拉托贝要回去,如果是东胡王出面,张守约肯定不得不卖这个面子."
"即便张守约放拉托贝走,那也一定会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了."令狐耽颓然坐下.
"如果人不在了,一纸口供能起多大作用?对付别人也还可以,对付我们可就没什么力道了."老者不以为然地道:"但还有一件事,你想到了没有?"
"叔,还有什么事情?"
"你这个蠢材!"老者怒道:"拉托贝的问题解决了,还有一个人呢?"
"霍铸?"令狐耽一下子跳了起来.
"霍铸!"老者重重地点了点头,"你是干什么吃的,当初派去帮助霍铸破城的人在眼见行动失败之后,第一时间就应当直接让霍铸消失,这样就可以说霍铸是在东胡破城之时,力战而死,不但抹去了这个污点,还可以为我令狐家增一些光芒,现在倒好,你居然让他随着你的人一起回到了辽西城,这个时候,撇清都来不及,你居然还自己抓了一砣屎糊到裤档里,你是怕国相大人的麻烦不够多么?"
令狐耽脸上冷汗涔涔而下,一向以儒雅有风度著称的叔叔令狐清源居然大爆粗口,显然对方还算冷静的外表之下,掩藏的是一颗愤怒的心,令狐清源如此,国相大人的态度便可想而知了.
"侄儿是想着那霍铸替我们令狐家这些年来也立了不少功劳,鞍前马后,总是不忍心过河拆桥,将其弃之不顾,能拉他一把就拉他一把罢了."令狐耽低声道.
令狐清源呵呵地笑了起来,看着令狐耽,连连摇头,"真是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国相大人的欢心,让你来掌控家族最为重要的经济命脉的,令狐耽,真要出了事,别说是霍铸,就是你,也得毫不犹豫地为家族牺牲,居然还想着这些,当真可笑之至."
令狐耽呆了半晌,"侄儿明白了,侄儿马上下去安排."
"尽快吧,路鸿已经入城,最迟不过明天,他们就会动手拿霍铸父子了,一旦他们落网,与拉托贝的口供交相映证,那就是铁证如山,霍铸一死,拉托贝的供词便不足为惧,哼哼,一个东胡蛮子,意图离间我大燕重臣,其心这险恶,可见一斑,最好是怂恿那张守约将拉托贝一刀宰了最好,到时候东胡王遣人来赎拉托贝时,这家伙已成了一具死尸,想必到时候东胡王必定很不高兴,给张守约上点眼药也算不错."令狐清源眯起了眼,笑道.
"侄儿这便去办!"
"去吧去吧,这一次不要再出什么漏子了."
看着令狐耽匆匆而去的背影,令狐清源悠然自得地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酒杯,轻轻地呷了一口,"好酒,比起宫中御赐的酒都要好得多,这一次千里迢迢来一趟辽西城,也算不虚此行."他兴致盎然地轻斟慢饮起来,于他而言,这件事情虽然有些麻烦,但还不至于让他手足无措,便算是到了最坏一步,又能怎样,莫不成张守约还想与国相翻脸不成,最终不过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呵呵一笑,心照不宣,揭过一提,左右不过是将令狐耽弄回去,以后再也不让他出来便是.
太守府,一应的物资交接已经尽数办理完毕,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还有一些东西却是上不得台面的,张守约将无关人等尽数遣了出去,连黄得胜等将领也领了命令被支应了出去,大堂里就只剩下了张守约与路鸿和两人.
直到此时,路鸿才从怀中又掏出另外一张清单,这里面却是第一季度张守约的分红以及高远供献出来的六箱财货中的三箱.看了清单上的数目,张守约虽然心中早有准备,还是吃了一惊,收益如此之大,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第一个季度便有近三万贯的收益?"他看着路鸿,讶然问道.
路鸿躬身道:"是,这还是因为刚刚开始在其它各县铺货,或多或少,或明或暗还会遇到一些地方势力的抵触与破坏,等过一段时间,相信收入会更可观."
张守约大为兴奋,一季度便是近三万贯,一年下来,十二万贯便到手,这笔钱,足够他再建一支三千人的军队也绰绰有余了,手里有了足够的实力,到时候不怕大燕朝廷不将辽西郡封给他.
抖了抖手中的单子,"这些财货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知道对方是明知故问,但路鸿还是很认真地回答道:"打下了胡图老营,这是从他们那里抄捡出来的,一共有十二箱,不过这一次是与匈奴人合作,他们出了二百多骑兵,便分走了一半,我们一共得了六箱,其中三箱留在了扶风,这一次扶风城破,不少人家破人亡,光是抚恤安家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这笔钱却正好用来做这事."
"嗯!"张守约点点头,打仗,特别是打了这种抄家灭族的胜仗之后,浮财肯定是不少的,至于下头的人吞了多少,他并不在乎,反正这一仗,自己也没有出多少力,能拿出一部分来孝敬自己已算不错了,便是一文不出,说是没有,自己又能怎样?路鸿这还算是极忠心的,看单子上的数目,这三箱财货价值起码也在十万贯以上,更是满意之极.
"路鸿啊,你做事,我一向是极放心的,想必得胜也跟你透露了,这一次我准备筹建前军,准备调你来做前军主将,你愿意么?"张守约放下手中的单子,问道.
"属下能再次回到太守大人身前效力,不甚荣幸!"路鸿的声音里透着激动,在太守亲领的军队之中当一军主将,自然不是一县的县尉可以比的,更何况现在的扶风有了高远,路鸿自觉也没自己什么事了,有他在,自己也是极放心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何必我们动手?
"你如离开,扶风县尉谁来做最合适?"张守约看着路鸿,问道.
"自然是高远!"路鸿想也没有想,脱口而出.
"很多人都认为他太年轻了,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子便出任扶风县尉,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张守约身子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之上.
"太守,您也这么认为么?"路鸿笑了笑,看着张守约,道.
张守约身子一挺,哈哈大笑,"就知道瞒不过你.扶风这个地方,如果不让高远在哪里呆着,我还真不放心呢!哪里,现在可是我的钱袋子!"张守约拍了拍手边上的清单,"这一次,吴家损失也不小吧!"
"吴家的酒庄被摧毁了!"路鸿道.
"什么?"张守约的脸色顿时一沉,酒庄被摧毁,损失的可是他的钱.
"太守但请放心,吴家酒庄在城外,那些东胡人摧毁了吴家酒庄之后,却没有找到吴家藏酒的酒窖,使得大量已经酿好装坛存放着去辛辣之气的成酒躲过了一劫,这些存酒支撑一个月的销量是没有问题的,一个月之后,吴家酒庄早已经重新开工,刚好能接上趟,只不过新酿之酒没有存放一段时间,这味道不免差了一些!"路鸿赶紧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张守约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即便是新酒,也比以前的酒要好了不少.只要能接上趟就行."张守约不能不紧张,他正准备扩军,如果钱源出了问题,到时候可就会出漏子.
"是,吴大人那里正在日夜赶工,绝不敢误了大人的事情!"路鸿道.
"不仅是我的事情,也是你的事情嘛!"张守约似笑非笑,"扶风这个地方,非得要有一个有能力的人镇守在哪里,方不至于出事,吴凯现在虽然与我们站在一条船上了,但他不能真正算是我的心腹,这与你截然不同,你如果一走,我还真不放心,高远这两次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当一个县尉还是绰绰有余的,叔宝君宝对他也很欣赏,都想将他弄到辽西城来,叔宝甚至要让高远来当他的副将,这个让我否决了,毕竟太年轻,在扶风县尉的位子上过渡一下正好,现在你来辅佐我,等我们驾鹤西归的时候,高远也正好成长起来,正好可以来辅佐君宝,路鸿,这也算是一段君臣佳话,是不是?"
路鸿连连点头,"太守说得太好了.正是如此."
"只是高远与匈奴人走得太近,这一切,下去之后你得与高远好好说说,终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个什么贺兰部在高远的帮助之下,成长很快啊,可不要养虎为患."张守约轻轻地敲着桌子,道.
"是,这一节我也想过,我们主要的敌人是东胡人,而匈奴大部基本上都与赵国接壤,与我们接壤的匈奴人这些年要么被东胡人打残了,要么就是力量单薄根本构不成威胁的.所以也并没有在意.再者与东胡人为敌,这些匈奴人也是可以接重的力量."路鸿小心地道.
"你说得不是没有道理,近期的确是这样,我说得是长远考虑,我们想借匈奴人的力,匈奴人又何尝不想借我们的力呢?可以与他们联合,但一定要小心地限制这个贺兰部的规模,不能让他们脱离了我们的控制."张守约道.
"太守大人深谋远虑,下去之后,我与高远好好说说这一切."
"嗯,高远是个聪明人,必然一点就透,这次你回去之后,将公务交接一下,就来上任,将那个什么章邯也一齐带来吧,既然给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副手,想必用起来也顺手了,让他跟你一起来吧!"张守约笑着道.
路鸿先是一怔,接着恍然大悟,"太守英明,我倒还是真没有想到这一节.章邯不走的话,只怕高远在扶风还真不好做."
“所以说啊,路鸿,还有很多你要学得呢,到了辽西城,慢慢学吧!"张守约大笑:"那个霍铸,你准备怎么处理?"
"不将他扒皮扬灰,我怎么对得起枉死在扶风城的那些老百姓?"提起扶风城中的累累死伤,路鸿不由激愤起来,死的人里面,可有不少都是他的熟人,在扶风这么多年,街里街坊的,就算没有说过话,那也是熟脸儿,就在那一夜,可有太多的人再也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张守约微笑地看着路鸿,一手端着茶杯,慢慢地品着香茶,就是不说话.
路鸿犹自沉浸在愤怒当中,并没有发现张守约的异样,"太守,我觉得咱们应当马上派人将霍铸抓起来,不然人多嘴杂,不,不是人多嘴杂的问题,咱们押着拉托贝这样大张旗鼓地进城,他岂有不知道的道理,说不定说跑了!"说到这里,路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太守,应当马上将城封起来,然后派兵去将霍铸抓住."
"抓住了怎么办?"
"杀了他,扒了他的皮,将他的头挂在扶风城楼之上,为那些冤死的人伸张冤曲."路鸿道.
"抓住了他,咬出了令狐耽怎么办?"张守约身子前倾,问道.
路鸿脸色一僵.
"然后将令狐耽也抓起来,杀了,将人头挂在你扶风城楼上去?"张守约反问道.
"这,这……"路鸿张口结舌了半天,狠狠一顿足,坐了回去,他再愤怒,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瞧,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对不对?"张守约笑道,"所以,抓霍铸的事情,不用着急,不急."
"太过,就这样放任那个霍铸逃走吗?"路鸿郁闷万分,"这可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逃走?"张守约哧哧地笑了起来,"你放心吧,路鸿,霍铸逃不了的,我不急着派兵去抓他,正是给某些人一些时间去处理这件事情的首尾啊!要是咱们真将霍铸抓了起来,反而是弄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在手中,反而麻烦."
路鸿怔了怔,"太守,您是说,令狐耽要杀人灭口?"
"你以为呢?"张守约放下手中茶杯,"霍铸活着,对谁都是麻烦,我们不杀他,自有人杀他.至于令狐耽,我们动不得他的.路鸿,你也知道,我还有求于他们令狐家呢,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对了,高远那里,你要与他说清楚,这小子年轻,只怕沉不住气,到时候闹起来,可就不好看了."
"下官明白了!"路鸿点点头,"太守,别看高远年轻,但却十分沉得住气."
"嗯,我看这小子胸中的确颇有沟壑.应当能想明白这个理儿."
路鸿告辞不久,张君宝便匆匆而来,"父亲!"向张守约行了一礼,张君宝低声道:"我得到确切消息了,令狐清源的确是到了我们辽西城,应当已经与令狐耽见过面了."
张守约笑了笑,"他们是叔侄,见面也是应该的.令狐清源到了辽西城,自然第一个便去找令狐耽."
"可他也不想想,这辽西城到底谁是主人?"张君宝冷笑.
"我们是主人,所以啊,对客人要有礼貌,君宝啊,你代表我去下个贴子,就说我请令狐清源吃饭."张守约嘿嘿一笑.
张君宝一怔,也笑了起来,"父亲这一招好.不要将我们当成傻瓜.这样一来,也算是卖了他们一个好,表明了我们的态度.他们如果是明白人,就知道该怎么做.父亲,晚上还是在闲云楼吗?"
"当然,不去哪还能去哪里?在这辽西城,还有比闲云楼更好的地方么?"张守约笑道.
"刚刚进来的时候,我看见路鸿出去了,满脸喜色,父亲已经跟他说了?"
"路鸿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将他拢到身边,我也放心."
"这倒是,拢住了这个路鸿,便也拢住了高远,我看这个高远是一个大才,扶风这个地方,以前是个什么模样我们都清楚,但自从这个高远从军以后,便大变了模样,也带给了我们很大的惊喜."
"这个高远,我是留给你以后用的,所以啊,你不妨与他多多结交一番.叔宝就做得很好,与这个高远现在都相交莫逆了."张守约笑道.
"父亲说得是!"张君宝点点头.
路鸿下榻的驿馆,高远一下子跳了起来,"我要当县尉了?"他直楞楞地看着路鸿.
"当然,难不成我还骗你不成?"路鸿笑道.
"那叔叔是要来辽西城了?"高远想了想,问道.
"你小子果然机灵!"路鸿点点头,"太过筹建前军,调我来当前军将军,这扶风,以后可就交给你了."
"叔叔但请放心,有我在扶风,一切如常.对了,霍铸的那事儿,太守大人是怎么处理的?"高远问道.
"这件事说来也憋气,所有事情到霍铸为止,那个令狐耽咱们是别想动他了,太守大人说了,令狐耽肯定会去杀人灭口的,这事儿,咱们不管了."
"杀人灭口?"高远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