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八章 鼓角连声锋芒现(10)
秦都,咸阳,那巨大的黑色大理石铺就的宫殿之内,秦武烈王依旧盘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之上,他身下的地图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变,整个韩国,都已经被纳入到了秦人的版图。几年时间,秦武烈王的鬓间多了许多白发,其中的一大部分,都是在王逍兵败之后增添的。那一战,让秦人很是肉痛了一阵子,两万秦国精锐,可不是说练就能练出来的。更重要的是,这一仗之败,又使得赵国的河东战线主客之势易转,赵人咄咄逼人,荆如风不时会出动出击,小股的部队不时会绕过函谷关,进击秦人本土。即便是李信到了函谷关,这种态势也只不过是稍稍扭转了一些,在河东一线,赵人仍然占据主动。
荆如风虽然蜇服多年,但仍然不愧是最了解秦兵的人之一,即便是李信,在已年过花甲的荆如风面前,也只是晚辈,当荆如风当上将军的时候,李信还只是一个学童而已,而荆如风这几十年之间,潜心研究李信,赵牧等人的作战特点,使得他对战李信的时候,完全可以算得上是知己知彼,李信初到函谷关时,也着实吃了他好几次亏,直到今年,李信才算是终于稳定了局势。
一如既往,秦武烈王的身前,坐着的是他最为倚重的几位大臣,帝师李儒,从函谷关回来的李信,黑冰台的最高首脑钟离,以及从秦楚边关赶回来的蒙恬,除了这几人之外,世子赢英也坐在秦武烈王的身后。随着秦武烈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赢英已经开始逐渐参与到了治政当中。
秦武烈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而李信等武将的支持,也给了赢英极大的政治筹码。
“先听钟候说说吧。”秦武烈王转头看着关内候钟离。
钟离点点头。“诸位,先说说燕国的征东将军高远吧,此人虽然只是偏居一隅。但毫无疑问,此人的一举一动。已完全可以挑动天下的脉搏。”
“关内候此言说得不错啊,这个小子锋芒毕露,咄咄逼人,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啊!”秦武烈王叹道,“当初,可真是小瞧这小子了。”
“此人最让人震惊的便是去年冬季的与东胡的河套之战,当初,我们。相信也包括其它各国的所有人,都并不看好高远,认为他如果能守住河套的几个据点,就已经是了不起的成绩了,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历经数月的河套之役,最后以高远的完胜而告终,东胡付出的不仅是五万铁骑,还有他们的数名大将,其中便包括声名显赫的颜乞。这一战。彻底奠定了高远在这片土地之上的根基,现在,我们已经不能将他视为一个偏居一地的诸候。而真正要将他当作一个可以与我们为敌的王者。”钟离一开口,便镇住了刚刚从秦楚边关归来的蒙恬,他并不太了解高远这个人。
“关内候如此看重此人?”他惊问道。
“高远现在占据着辽西郡,河间郡,基本控制着整个大草原,大部分的匈奴人都在为他效力,现在又拿下了河套,他所占领的区域,已经比整个燕国还要大。而且他的手都已经伸到了赵国的代郡,高远麾下大将步兵统率着六千骑兵在代郡协助代郡兵抵抗着赵军精锐的攻击。如今战事已经持续了数月。”
蒙恬听完,基有所思地道:“这么说来。这个高远现在基本上是三面受敌啊,燕人视他为叛逆,东胡与其不死不休,而他捍然插手赵国内政,赵人又岂会善罢干休,这岂是智者所为?如果三方齐齐发力,他又如何撑得住?”
秦武烈王大笑起来,“蒙恬一语中的,这也正是我与李师一直大惑不解的地方,以我们看来,高远现在插手赵国内政实是不明智的行为,苦思良久,我与李师才得出一个让人难以相信的结论。”
“不知王上看出了什么?”
“高远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向燕国发起最后的攻击。”
“这不可能!”李信骇然道:“他没有兵马。他的绝大部分兵力,都被牵制在河套,辽西与河间,都只是一个空架子,而燕国虽然在与东胡的那一场大战之中,十万大军损失殆尽,但这数年下来,燕国又已经练出了五六万兵马,再加上各地郡兵,十万兵力还是能凑出来的。”
“我不知道!”秦武烈王坦然道:“但纵观高远此人绝不傻,他的谋师蒋家权乃是李师师弟,更是了不得的人,你觉得他们会犯了失心疯么?”
李信摇头,这个结论他自然是不信的。
“据黑冰台探得的情报,燕国姬陵,已经准备向高远动手了,从他们物资,辎重运输的动向来看,他们进攻的重点应当是渔阳的安陆,他们首先想要切断高远的矿产资源。”
“既然我们知道了,想来高远也必然知道了。”李信摇头道:“终究还是不自信,小气了一些。”
秦武烈王笑道:“李信,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看姬陵的这个意思,恐怕这次进攻,更多的是一种试探,而非决意与对方决一死战,看来他们还在指望着什么,如果抱着这种心态,只怕他们这一战又是必败无疑,既然要打,那自然得集全国之力,争取毕其功于一役,如果是我,既然决意要与高远撕破最后一点脸破,那自然是召集所有兵马,直取辽西,再攻积石城。”李信道。
秦武烈王哈哈大笑,“小气!你这个词用得好,不论是姬陵也好,还是檀锋周玉也好,虽然是一代人杰,但终究格局小了一些,他们的确是在试探,他们也在指望着另人,钟候,你来讲吧。”
钟离点点头,“东胡的特使在一个月以前,刚刚离开了蓟城,虽然他们议定的内容我们无法探知,但可以想见,必然是结盟共同对付高远。”
“两家都想灭了高远,却又各怀鬼胎,生怕自己的力量在这一战之中损失过大,从而便宜了对方,如此首鼠两端,又如何能取得胜利?如果高远真如我与李师所想一般无二,单刀直入的话,燕国危矣。”
“王上所说固然有理,但我实在想不出,此人从那里来的兵马?河间的兵马肯定要去抵御来自安陆的孔德所部的进攻,辽西的叶重也会受到琅琊胡彦超的牵制,难不成高远会调集贺兰雄所部?”
“正因为想不出,所以我很是期待。”秦武烈王笑道,“不管高远怎么做,但我可以肯定,他不动则已,一动必然会惊天动地,所以,这也是我们的机会啊!”
“王上要对魏国动手了?”蒙恬顿时大为意动。
“不错,对魏国动手。高远如果当真在今年对燕国发起灭国之战的话,天下必然大乱,赵人哪里不顾得了魏国,如果让高远拿下了燕国,以高远在代郡的所作所为,只怕赵人接下来就得担心他们自己了,所以他们的兵力必然会向渔阳方向移动,魏国,可就失去了支撑了。”
“陛下属意谁来主导这次攻势?”李信目光炯炯。
“怎么,李大将军有意乎?”秦武烈王笑道。
李信摇摇头,“臣要在函谷关对阵荆如风,此人深悉我秦兵内情,作战风格,换一个人去,臣实在是不放心。”
蒙恬兴奋地道:“王上,臣愿往,咱们大秦刚刚与楚人签定了盟约,以楚怀王的性格,绝不会来招惹我们,臣愿去韩国.”
灭国之战,那个将领不愿去做这个指挥官?
“你不能去.”秦武烈王摇头道:”楚怀王虽然有些昏庸,但楚地亦是人才辈出,况且楚国国力,丝毫不逊色于赵,假如他们突然翻脸,你不在哪里的话,如何能抵挡,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王上准备重新启用王逍王将军?”李信问道.
“王逍丧师辱国,而且是败在荆如风之手,举国愤怒,如在这个时候启用他,岂不是招人垢病?”秦武烈王仍然摇头.”我准备以路超为将军,全面指挥灭魏之战.”
“什么?”李信,蒙恬都是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路超?”
“王上,还请三思啊,路超虽说有才,但此人年纪一来太轻,二来从来没有领过兵,灭掉魏国,起码得动用十万以上的兵力,如此大规模的兵团作战,交给一个从来没有军事经验的人去指挥,太冒险了,我们前两年刚刚有了函谷关之败,如果再败一次,不免国本动荡.”
秦武烈王嘿嘿一笑,”李信,当年你第一次指挥作战的时候,我记得你也没有任何经验,当年何等锐气,如今怎么反而保守了?”
“陛下,臣当时只不过率领了万余人马,而且只是一只偏师.”李信辩道.
“路超在韩国所表现出来的能力,让我有理由相信他,而且这一次进攻魏国,我们秦人只会出一万骑兵,由赢英统率,其余的兵马,都出自韩地.”秦武烈王看着李信,”李信,路超在数年之间,不但彻底让我们大秦握住了韩地,更是练出了一支五万人的大军,你说,我有理由不相信他吗?他虽是书生,但谁说书生就不能指挥大兵团作战了?我又不是让他去冲锋陷阵!”(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九章 鼓角连声锋芒现(11)
秦灭韩,掳韩王室至秦地安置,而将韩国原所属领地直接重新划分为三个郡,宜阳,荥阳,南阳。郡下设县,县令以上官职,尽皆由秦廷任命,而作为新占领之地,在李信率秦军主力撤走之后,路超被任命为留守,统率剩下的五千秦军,统筹协调三郡事宜,实则上也是秦国在韩地的最高长官。
被任命为韩地留守之职时,正好是路超复出整整一年,也是他刚刚而立之年,在他担任韩地留守之后,路超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结婚,他的妻子是韩国历史最为悠久的大贵族公孙家族的小姐,对于这一桩婚姻,无关乎爱情,只关科政治,公孙家族在韩灭之后,需要寻得一个新的靠山来保证家族在韩地的利益,路超无疑是一个最好的人选,年轻,未婚,官职极高,背景深厚,是帝师李儒的关门弟子,深得秦武烈王看重,哪怕他出身寒微,并非贵族出身,也无所谓了。而路超与公孙家族联姻,便可以借助对方在韩地的深厚影响力,帮助他稳定韩地局势,尽早地将韩地纳入到秦国的秩序当中。
路超是这么想的,事实上,他也恰恰是借助了公孙家笔的力量,完成了预定的目标,以公孙家族来怀柔,再辅以秦国锋利的铁矛,短短的时间内,他们扑灭了韩地无数起叛乱,当一颗颗头颅垒起京观,当看到以公孙家族为首的最先一批投靠的韩地贵族们受到的优待之后,韩地最后的星星之火也被完全湮灭,即便还有心怀故国者,也只能偃旗息鼓,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隐藏到内心最深处。
两年时间。路超在韩地以秦军基层军官为骨架,编练军队五万余人,加上在此驻扎的五千秦军。他手上已经握有超过了六万人的部队,而更让秦武烈王满意的是。这六万军队一应所需,路超没有向秦国朝廷伸手要过一文钱,完全是由韩地自行筹错。
包括李儒在内的秦国朝堂,对路超是相当满意的,但路超自己却并不满意,因为在他的心中,还有一座高山需要他去淌平,当他随着李师在大陆游历进学的时候。那个人开始了征战沙场,当他游学归来,开始入朝为官时,那人在大陆各国已经声名雀起,当自己主政一方之时,对方已是声名显赫割剧一方的军阀,并且利用自己,拿下了秦国在西方的一枚重要棋子,让秦人从此失去对草原的控制力,当自己平定韩地并编练出一支新军的时候。对方却在河套大败东胡,全歼天下闻名的东胡铁骑五万余人,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光芒却总是被对方所掩盖。
而这个人,是他以前最为瞧不上眼的一个街头浪荡子。有此时候,路超想起来,也觉得命运似乎在跟自己开了一个大玩笑。
不,自己绝不会输给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身上,自己现在站在巨人的肩膀之上,而那个家伙,看似建起了一幢摩天大厦,但这幢巨楼的地基却是一片浮沙。眼前看似一片风光,但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只要经历一次失败,这幢大楼便会轰然倒塌。
而底蕴深厚的大秦则不一样了。哪怕两年前才刚刚被荆如风大败一场,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元气。
高远!他在心中恨恨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你底蕴不足,却又四面竖敌,眼下看似风光,但实则已经是势若危卵,希望你能撑住不要这么快就倒下去,等着我,等着我亲手来击败你,亲自来将你送到地狱的最底层。
穿过层层院落,道道廊桥,在曲里拐弯的回廊之上,走了近一柱香功夫,这才走到了后院眷所居住的地方,这幢占地极广,极奢华的庄院,便是公孙家族的陪嫁之一,每当走在这个庄园之中,路超就不免感叹,如此奢华,如何能不败?如何能不亡国?他曾在秦王宫中呆过很久,即便是秦武烈王的王宫,只怕奢华也比不过这里,这还只是韩国的一个大贵族而已,韩王宫则是更甚一筹了,也难怪在攻占韩国新郑之后,秦武烈王竟是命令将王宫之中的贵重物品搬运一空,将所有的美婢尽数遣散之后,直接将那座奢华的宫殿摧毁成了一堆废墟,住在那样的宫殿之中,即便是再豪情再热血的男儿,只怕也会被化为绕指柔,失去再进取的野心与斗志。
路超同样不愿住在这样的一幢奢华的庄园之中,但现在,他却不得不住在哪里,这是他对韩国贵族们的一个态度,但是他日常所居的书房,但凡进去过的人,无不惊讶万分,因为这位现在韩地最有权势的人,书房之中,除了一张书桌,几把椅子,一个柜子之外,空空落落的,再也没任何其它的家具,装饰,在冬天的时候,里面甚至没有一个火盆。
路超便是由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在时刻提醒着自己。
走进后院正房,母亲与妻子公孙嫣正跪坐在一具绣架之上,一齐绣着身前的绣品,看到他走进房来,公孙嫣立时站了起来,弯腰向他福了一福。
对于这个妻子,路超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不用说相貌,那自然是一等一的,便是品性,也让盲婚盲嫁的路超感到自己运气不错,终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让人如沐春风。唯有一点让路超不太满意的是,就是这位妻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身上所穿所戴,无不都是名贵之极。如果不是公孙家族豪富,路超自忖,自己是无化如何也供养不起这位妻子的。
跪坐在母亲身前,路超低声道:“母亲,我要出发了。”
路夫人的手微微一抖,绣针一偏,已是刺在了手指之上,一滴殷红的鲜血渗将出来,路夫人将受伤的手指含在嘴中,轻轻地吮吸了一会儿,盯着路超,道:“是要出征了吗?”
“是的,我已经接到王上的诏命,王上任命我为这一次攻魏的大将军,统率麾下军队,向魏国发起总攻,王上的要求是,毕其功于一役,这一次,一定要将魏国的大梁彻底拿下。”路超低声道。
“相公,您做大将军了?”跪坐于路夫人身边的公孙嫣顿时喜形于色。
“大将军有什么好的?”路夫人转头看了公孙嫣一眼,“兵凶战危,一场大战打下来,又不知有多少人要死于非命,多少家庭要破碎?”
“母亲,相公是大将军,那里轮到他去冲锋陷阵?又怎么会有危险?”公孙嫣道。
“谁说大将军就没有危险的,燕国攻东胡,连太尉都做了俘虏,秦与赵当年函谷关一战,连王上都险些被赵军所趁,战场之上,哪里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你爹打了一辈子仗,当小兵时,倒是活了下来,后来官越当越大,却反而送了命。”说到路鸿,路夫人不由潸然泪下。
“母亲节哀!”一边的公孙嫣乖巧地掏出手绢,替路夫人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母亲请放心吧,魏人不是赵人,他们在我军的强大实力面前,早已成了惊弓之鸟,而除了驻扎在韩地的兵马之外,王上还特意遣了王子赢英统率一万铁骑来相助,所以这一仗,我军是必胜无疑的。”路超安尉道。
“王子也要来?”路夫人惊疑地道:“你说你是大将军,但王子又率兵前来,到时候,是以你为主,还是以王子为主?到时候如果军令不统,号令不一,如何能如臂使指,如何能号令全军进退如一?”
“母亲却请放心”路超笑道:“您对秦制不太了解,王子赢英来到我的军中,那就只能是普通的将领之一,一切都得听我号令,否则,军法必然不容。”
“还没有过上几天安生的日子,便又要打仗了。”路夫人叹了一口气。
“母亲,天下大势如此,如今赵国自顾不遐,高远插手赵国内政,支持代郡新任郡主赵勇自立,现在赵国内战正酣,赵人无力他顾,魏国失去了最大的后援,没有了赵人的支援,魏人不堪一击。”
“又是高远!”路夫人叹道,“此人真是阴魂不散,我们到了韩地,还是与他脱不开干系吗?”
“母亲但请放心,此獠猖狂不了多久,终有一天,他会死在我的手上。”路超咬牙道。
路夫人轻轻摇头,“何必如此?我虽然怨他,却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死,虽然你父亲对他一向照顾,但他发迹之后,却也不曾忘了我们,一向对你父亲恭敬有加,往事已矣,冤家宜解不宜结。”
路超眉毛一挑,正想说话,路夫人已是打断了他,“我知道,因为他利用了我的缘故,使得你丢了山南郡,因此入罪而遭了牢狱之灾,但他终究是没有杀你,而且将你恭恭敬敬的送走了,这些年来,无论我们走到哪里,他总会在逢年过节之时,差人送来礼物。说来你能有今天的成就,也与这些磨难不无关系,算了吧!以后虽然做不得亲人,却也不必做仇人。”
路超想了想,“母亲,私人恩怨,我自问是可以放下的,但涉及到国事,却是无法与他和解,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们会在战场相遇到,到了那时,我却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路夫人叹了一口气,眼神看向东方,眼中,却尽是落寞之色。(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章 鼓角连声锋芒现(12)
走出母亲的住所,路超微微躬着的身子,重新挺得笔直,在母亲妻子面前温柔的眼神,重新变得冷酷起来,院落里的仆人卫士们看着路超的身影,畏惧地低垂下头,这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一手握着无数韩人生死的秦国大臣,韩地留守路超。
他的心思,迅速地完成了从儿子,丈夫到秦国大将军的转变。攻魏,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魏国的盟友赵国现在自顾不遐,他们的主力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由荆如风率领在河东与李信对峙,相信李信在近期会作出一系列的动作,将荆如风牢牢地粘在河东,而主力的另一部分,却由赵杞率领,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内战,但代郡在燕国征东军的数千铁骑的支持之下,始终屹立不倒,这使赵军陷入到了进退不能的窘境,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迅速结束与燕国的对立状态,将由周长寿统率的那支赵军从燕赵边境全城等地抽调出来,可从那里转进到魏国,路途遥远,就算他们千里迢迢地赶到了,又能起到多少作用?或者那个时候,自己的大军已经将魏国全境拿下了。
灭国之战。这个念头让路超的心头一片火热,自秦立国以来,灭国之战,亦是屈指可数的,而现在仍然健在的灭国之将,便只剩下了李信一人,现在,自己也将加入到这个行列之中去了。
六万新编练的新军,五千驻韩地秦军,再加上即将抵达的由赢英率领的一万秦国铁骑,路超丝毫不担心这场战事的结果。他的大军将直捣魏都大梁,自新郑到大梁,实在是太近了一些。
当走进自己那间简单到了极致的书房之后。路超的心已经从一片火热回归到了平静,心中已经在盘算,要带着那些人一起出征。公孙家族的家主也就是自己的老丈人公孙婴是必须带走的,还有公孙家族排名第一位的嫡系继承人。也必须掌控在军中,那些在韩地之中,仍然保持着强大影响力的贵族之主,一个不拉都得编入军中,路超所要的,只是在自己率大军离开韩地之后,没有人能威胁到秦人在韩地的统治,蛇无头不行。没有了这些人,也就没有了潜在的那些威胁。
更何况,路超深知,这些贵族们一个个都怕死得要命,当自己将他们编入军中之时,他们一定会带出他们所能带出的最精锐的家族卫队,以期在战事之中,最大程度地保护自己的性命,这可真是在好不过了。
想到这里,路超不由笑了。当他通知自己的老丈人公孙婴必须随着自己出战之时,这位大牌贵族第一反应是他能带多少卫士一齐出战。路超给他的回答是,多多益善。他倒想看看。现在的公孙家族,还能拉出多少人马来。
公孙婴如此,其它的韩地贵族想来也会抱着同样的心思,到时候,将这些贵族家兵连同他们的主人一起,分散编入到秦军之中,战事一起,他们便是最好的攻坚士兵,当魏国在自己的脚下颤抖呻吟之时。韩地最后的精华,也将被打断脊梁骨。从此以后,这些贵族将除了从里到外。完全依附秦国之外,再也没有第二条出路。
这是釜底抽薪之策,韩人的精华,在秦军打来之后,已经被洗涤了一遍,而这一次,将会让秦国彻底完成对韩地的掌控。
拿下魏国之后,秦人将开辟对赵国的另一个战场,也就宣布着赵人的丧钟将被正式敲响,而赵国之后,便有着路超朝思暮想要在战场之上对垒的那一个人,路超从来没有放弃过对高远的关注,高远现在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要么他一飞冲地,取燕王而代之,正式站到路超的对面,要么,他在赵,燕,东胡的夹攻之下,灰飞烟灭。
路超希望高远能够成功,这样,当自己亲手击败他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快感,会使他获得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这或者比他将亲手灭掉魏国,来得更让人喜悦。
“大将军!”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名军官走了进来,站到了路超的面前。
“说吧!”
“大梁那头,有心投我大秦的魏人,已经开始做准备了,但黑冰台在大梁也发现魏国开始调兵遣将,征兵勤王的命令已经发往各地,必竟我们这边如此大的动作,根本就瞒不了人的。”
路超冷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瞒他们,这一次不是突袭,我要堂堂正正的碾压过去。以魏人的动员能力,只怕我们大军抵达大梁城下的时候,他们还刚刚从封地出来不久吧?”
军官点点头,“大将军说得是,他们的动员能力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不过大人,我们的军队主力是韩人,他们的战斗力可信么?为什么我们不让驻韩秦军为先锋,单刀直入?”
路超眼皮一翻,盯着对方,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在路超的逼视之一,这位军官心头一跳,不由低下头去,“属下失言了,属下不该置喙大将军的军事决策。”
“你错了!”路超淡淡地道:“你虽然是黑冰台的军官,但你仍然是军人,对我的决策提出置疑,本来就是你的职责之一,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这也是我们大秦军队所向无敌的原因之一,我们大秦军队,绝不会出现像赵杞这样的蠢货。”
“大将军英明。只是……”军官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着路超。
“我说你错了,不是因为你提出了对战事的不同看法,而是因为你对我们军队的称呼,记住,现在没有什么韩人了,他们都是大秦人,他们都是大秦的军队,你身为大秦军官,如果还在内心里分着彼此,那麾下的大秦士兵便也会有这种想法,上行下效,这对于我们的战斗力是不利的,要让所有的新军都明白,他们是大秦人,大秦的律法,酬功,对他们一视同仁,他们可以通过战功来改变自己的地位,境遇。”
“末下明白了。”军官用力地点点头。
“当然,我所说的,只是普通的军队,而那些韩地贵族,却不见得人人都在此列。”路超意味深长地道:“这一次出击,这之间有些人恐怕并不希望我们取得胜利,或才会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你身为黑冰台的高级军官,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属下懂的,这些人身边,属下早已安插了人手,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公孙家族哪边呢?”路超随手拿起墨条,在砚台上轻轻砚磨着。
军官一惊,“公孙家族,不是……”
“是我妻子的娘家,是吗?”路超冷冷的道:“记住,公孙家族还是韩地最有影响力的贵族之一。”
“属下马上去办这件事情。”
“以后这样的事情,希望不是我再来提醒你。”路超提起笔来,“你去办事吧,我要给王上写奏折了。”
军官满身冷汗,躬身退了出去,路超从来都是这样和颜悦色,甚少怒发冲冠,也少有疾言利色,但在路超面前,军官只觉得比在黑冰台的最高首脑钟离面前,还要难熬,别看路超文质彬彬,但当初初入韩地之时,路超酷烈的手段,让他们这些手段狠辣的黑冰台职业军官,也感到从内到外的发冷。
路超的大名,在韩地能止小儿夜啼,可真不是一句玩笑话,那些反抗军堆集如山的头颅,那些反抗者的家属从老到少,被一一发落去做苦役之时,路超的铁石心肠让所有人都真正见识了这位年轻的,文弱的大将军的厉害。
“就是要让你们知道啊!”路超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下了第一行字,微笑着在心里想道:“我要快刀斩乱麻,可不耐烦如同韩国一样,一地一地的去平灭反抗军,将你们吸引到大梁附近,一一歼灭,可是能省不少事,能节省下不少时间呢!”
当路超开始给秦武烈王书写奏折的时候,在后院里,路夫人却是惆怅地收起了绣架,走出房门,眺望着东方。
“母亲,你又在思念故乡了么?”公孙嫣轻声问道。
“人老了,自然就想着家乡,曾经以为我不会想念那个地方了!”路夫人转头看着这个儿媳,点头道,这个媳妇儿,还是令人很满意的。
“母亲,我很多次听到您与相公提起那个高远了,这个人,与我们家关系很深么?”公孙嫣问道。
“岂止是深啊!”路夫人苦笑,“你也知道这个人吗?”
“知道一些,当年叶菁儿南山之下,剪发发誓,那一句待我长发及腰时,君来娶我可好,可是传遍各国,引为佳话呢!”公孙嫣眼神之中泛起光彩,自己的丈夫什么都好,就是太古板了一些,在他的心中,或者那些枯燥的公文,比起自己的艳丽容貌更可爱一些吧。否则他为什么绝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他的书房之中呢?
“你想知道这个高远的事情,我倒是可以跟你说说这个人!”路夫人叹了一口气,“他与我们家啊,那可真是说不清的恩怨情仇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一章 鼓角连声锋芒现(13)
曹天赐坐在周渊的对面,仔细观察着这位曾经权倾天下的燕国前太尉,不过两年时间,这位退下来的太尉比之当初自己见他之时,已经憔悴了太多,满头的白发,层层堆叠在脸上的皱纹,让人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起他,他的日子不太好过。
周氏家族虽然因为周玉得到了保存,但周渊这一支人,却是受到了无情的打压,从曾经最辉煌的,需要所有周氏族人仰望的一个支系,沦落到现在人人嫌弃,生怕沾上一点腥臭的周渊的嫡系子孙们,自然有许多的不满之人,这给了曹天赐以可趁之机,监察院第一批进入汾州的人,就招募了好几个这样的周氏族人,虽然还只是外围,但却也能给监察院在汾州的行动提供不少方便。
毕竟,汾州是周渊的大本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或多或少还是存在着一些影响力的。
曹天赐在打量着周渊的同时,周渊也在观察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曹天赐实在太年轻了,年轻的让周渊感到无比的嫉妒,那张朝气蓬勃的脸庞,透露出来的却是绝对的自信,曾几何时,别说是眼前这个人,便是他的主人高远,在自己面前,也不过是一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自己一言便可定生死,但现在,他就这样泰然自若地坐在自己面前。
当年在渔阳,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自己放了高远一马,没有将他害死在战场之上,或许在回蓟城之后,为了拉叶相下马,自己拿高远当了枪使。是自己这一辈子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如果自己一直保持着与高远的良好关系,是不是自己的结局。与现在相比,会绝然不同呢?
周渊的思绪在这一瞬间。竟然飞到了很远很远。
人老了,总是爱回忆过去。听到曹天赐轻微的咳嗽之声,周渊猛然从回忆之中惊醒过来。
“高远,一向还可好?他在河套全歼了东胡五万大军,老夫听闻之后,可是痛饮了三杯酒,要知道,自己从回到汾州之后。我已经很少这么喝酒了。”周渊笑看曹天赐。
“都督安好!”曹天赐颔首道:“多谢太尉关心了。年前都督刚得了一位公子,现在都已经半岁了。”
“一晃眼啊,便又是几年时间过去了!”周渊苦笑着摇摇头。
“都督说,如果太尉在汾州过得不开心,不妨去积石城小住,仰或是河套那边也是可以的。”曹天赐微笑着道。
“去河套?”周渊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转念却是笑道:“想来你家都督,一定是希望我还在汾州一直住着才好吧?”
曹天赐不动声色,“只要太尉有意,我家都督便会在河套平原大雁湖畔为太尉修一住宅。那里天高日远,景色宜人,的确是一个宜居的好所在。”
“那就修一座吧。或许有一天,我真会去哪里住一住。”周渊呵呵一笑,“高远,当真是一个豁达之人,心胸宽阔,世所难及,曹院长,我就想问一句,当年我与你家都督结的梁子可不谓不深。他几次都险些死在我的手中,他就当真不记恨我?”
“我也曾就这个问题问过我家都督。我家都督只有一句话,此一时也彼一时。”曹天赐道:“我不明白。请都督明示,都督说,当年那时,太尉还是太尉,处在那个位置之上,便要做在那个位置上的事情,彼此地场不同,自然便会南辕北辙,你死我活,也是应当应份之事,这与私情无关。现在太尉既然已经不在那个位置上了,而我们彼此之间,反而又找到了共同的利益着点,那么,重新做朋友也并不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太尉自从回到汾州之后,也帮了我们不少了。”
周渊点点头,“这些年过去了,高远已经从一介武夫,慢慢地成长为一个成熟的,了不起的政客了。他是想取大燕而代之吗?”
“都督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样的话。”曹天赐摇头道。
周渊一笑,“好吧,他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你一定是这么想的,是吗?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是大燕眼中的叛逆,而我现在的处境你也是知道的,容我活着,也是他们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所以,你也不用防着我。”
“如果太尉问得是我个人的想法的话,我想说的是,我们不但想取大燕而代之,我们更有着马踏中原,逐鹿天下的野心,太尉会不会觉得很可笑?”曹天赐盯着周渊。
周渊身躯微微一震,愣怔了片刻,才道:“这有什么可笑的?人生来就有野心,有的人只是为了眼前的微末小利,有的人却心怀天下,只有大小之分,并无本质区别。穷人想变富,富人想更有钱,更有钱了便想有权势,而如高远,拥有了一片土地,一片基业,进而展望天下,亦不过如是而已,如今天下最强的秦国,在当年,亦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诸候而已。那时候,谁觉得他们会有席卷天下之势,但现在再看呢?”
“太尉说得好。”曹天赐道:“我家都督,一向便将秦人做为最强劲的对手。”
“以强秦为最终对手,这么看来,高远的确是有问鼎天下的野心了。”周渊叹道。“说吧,高远让你来我这儿,究竟是为了何事?”
曹天赐微微一笑,“太尉,如今已不比往时,我来汾州已经有些日子了,之所以决意亲自来见太尉一面,是看到太尉的确过得很不如意,实话实说,如此下去,您这一支周氏族人,只怕是朝不保夕,说得严重一些,或许周氏祠堂都要易主,真有了那一天,只怕您百年之后,在周氏祠堂之中,得一灵位也属奢求吧?”
“你想说些什么?”
“太尉是经过大风浪,见过世事沧桑的人,或者不会在意这人世浮沉,但总不能不为您的子孙们想一想,据我所知,您在去年可刚刚又得了一小孙女,长得甚人惹人怜爱啊!”曹天赐笑道。
周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倒打听得清楚。说正事吧!”
“好,我们在不久前得到情报,东胡人与蓟城已经达成协议,熊本将在东胡境内,重组那三万仍是战俘的燕国常备军,准备以他们为主力,再次入侵我河套地区。”
周渊的眼睛蓦地睁大,“开什么玩笑,那三万人在东胡可不是白白地被养着的,他们在做苦力,在吃苦受累,这种状况之下,还有多少战斗力?他们就心甘情愿为东胡人效力?”
“据我们探得的情报,这是事实,说实话,熊本将军是有能力的,这三万人,即便战力大不如前,但挑挑捡捡,一两万人还是能凑出来的。再好好地养上几个月,恢复以前的战斗力也不是空话,想要挑起这些人的战斗精神,对于熊本将军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这些人,早就想回家了。”曹天赐道:“对于我们来说,他们或许造不成多少障碍,我们在河套地区,驻扎的可是征东军最为精锐的部队,是都督的老底子,但当真打起来,杀来杀去,死得可都是大燕人,都督于心不忍。”
“难怪高远要在河套为我修一宅子,愿来是希望我去哪里替他解决这件事情!”周渊叹道。
“也不仅仅是如此。”曹天赐笑道:“其实在汾州,太尉已经替我们解决了很多问题了,至少,利用汾州周太尉您所拥有的船厂和那些优秀的船工,我们已经拥有了好几条海船,我家都督说,这些海船以及以后会源源不断造出来的海船,将会成为征东府的一支重要力量。所以即便您不答应这一件事,河套的宅子,仍然会给您造起来的。”
“造海船,是想对付齐人了?高远还嫌他的敌人不够多么?”
“敢为天下先,就自然要有与全天下人作对手的觉悟。”曹天赐呵呵一笑,将话题重新拉了回去,“熊本是太尉的心腹爱将,于周玉他们是一向不买帐的,不然他也不会在最后时刻,拒绝随您一起回国而情愿呆在东胡当战俘,都督想请太尉您重新出山,可不仅仅是为了将他们这一支人马重新拉回来,而是想借此契机,让东胡人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周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有些明白高远的想法了。
“东胡人病急乱投医,对于我们在河套的坚城固垒无法可施,竟然想出了这样一个法子,这便好比将一柄双刃剑横在我们二者之间,有可能伤了我们,但也很可能割伤他们自己。如果太尉肯出马,这柄双刃剑可就成了割断他们喉管的利器。”
听着曹天赐的话,周渊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心中却在反复思虑着对方的提议。
“如果我这样做了,就等于完全背叛了燕国,你明白吗?”
“如今的燕国朝堂,难道还值得您留恋么?”曹天赐微笑反问。
“你刚刚说在年前得了一个惹人怜儿的小孙女是吗?”周渊忽然睁开了双眼,逼视着曹天赐。“高远也有一个半岁大的儿子。”
曹天赐一怔,看着周渊,眼中闪过不可思议的神情。
“如果高远的儿子与我的这个小孙女定下婚约,这件事情我便答应了,拼着这把老骨头不要,我也去河套走一遭,你将我的这个意思传给高远,由他决定吧!”周渊站了起来,“曹大人,我年纪大了,不能久坐,就不多留你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二章 鼓角连声锋芒现(14)
“凭什么呀!”寇曙光一下子跳了起来,却忘了自己现在正坐在船舱当中,当的一声,脑袋在舱顶之上重重地撞了一下,落下地来,疼得龇牙咧嘴,一手摸着脑袋,一手敲着面前的桌子,震得杯儿盘儿咣当作响,“他还想让我们都督的公子做他的孙女婿?想得美他?”
寇曙光也是征东军的老人儿了,对于当年高远与周渊之间的恩怨,却是清楚得很,看着神定气闲的曹天赐,他怒道:“你就应当劈面给他一大耳刮子,让他痴心妄想,哼哼,都督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我的心胸却没这么宽广,步兵的一只脚是怎么没了的?就在在蓟城没的。”
“好了,你也甭这么气急败坏的,来汾州主持这里的事务快两年了,要是你这个心态的话,我可就要将你调回去了,汾州这里必竟是周家的地盘。”曹天赐看着他,道:“我真是想不出这几年你是怎么跟周家在这里合作的?”
寇曙光冷笑一声,“周渊只不是一只落水狗而已,本着废狗利有的原则,在他苟颜残喘的这几年,让他为我们征东府做点事那不是应该的,我呢,平素见不着他,都是与他的儿子谈事儿,眼不见为净,自然也就过得去,现在他还蹬鼻子上脸了,小心哪天我将他收拾了!”
“你闭嘴吧!”曹天赐将脸端了起来,“这些事,不是我们能掺合的,周渊有大用,你要敢胡来,我先收拾了你。真与周家翻了脸,咱们的舟师怎么办?在哪里去找熟练的船工来替咱们造船?你在这里几年,培养了几个我们自己的船工了?”
寇曙光脸色苦道:“这里的船工都鬼精鬼精的。看着一个个都巴心巴肺的,可拿着咱们的高薪,关键的技术却是一点也不肯传人。院长,反正咱们在辽西的码头。船厂都已经建设的差不多了,干脆,咱们一绳子将这些不识相的家伙捆到辽西去,还怕他们不老老实实的?”
“你想得容易!”曹天赐翻了一个大白眼,“那些船匠那有这么多心思,这里头,不用说都是周家在捣鬼呢,拿绳子捆人。咱们走得出汾州吗?你当周家没有防备?不要忘了,这里是汾州,是燕国的腹心所在,不说周家的人了,便是燕翎卫在这里的人就不是我们惹得起的。老老实实的与周家合作,才是唯一的出路,除非你小子能将全套的造船工艺学到手。”
“小船还凑合,但大型的海船,真还是没辙。两年多了,才造了两条大海船出来。我的头发都快愁白了。”
“所以必须与周家加强合作,在辽西,我们的第一批水手已经培养出来了。这两条船马上便要派上用场,现在我们需要更多的船。”曹天赐道,“关于周渊的提议,我会传回积石城去,至于如何做,便看都督的吧,如果都督自己都不在意,我们干急什么?”
“不过想想,也终是不舒服啊!”寇曙光恨恨地道。
周家。周渊盯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周挺。周进,心中却是无声的叹着气。两个儿子都已三十出头,快要四十的人了,却终究都是不能成大气的,否则自己以前也用不着一门心思地去培养旁枝子弟周玉,想不到半生的努力,最终却培养出了一个白眼儿狼出来。
曹天赐说得对,自己虽然刚过六十,但已是心力交萃,几近几风烛残年,没几年好活了,是该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考虑一下了,儿子们不成器,但下一辈的孙儿们,看着却是有一两个出色的,但要紧的就是挺过这几十年啊。
燕国是指望不上了,只要周玉在位一天,他就不可能放任自己这一枝人有出挑的,如果真有连压也压不住的,只怕到时候就真有性命之虞了,或者,也只有另起灶炉了,那么,高远或者是可以赌一把的,赌赢了,为自己这一枝人赢得一次机会,即便输了,本来就没有什么了,也没有什么可输的。
“父亲!”周挺,周进两人垂手立在父亲面前,因为两人实在天分不高,自小都是被父亲严厉斥责的货,经年累月下来,那种畏惧已是深入到了骨头里,周渊不开口,两人更是连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口。
看着两人的模样,要是以前,周渊早就是厉声喝斥了,但到了现在,他却没了这个心气儿了。
“你们两人,与征东军的人,合作也有了不短的时间了,感觉怎么样?”他看着周挺,问道。
“还行!”周挺低声道。
“什么叫还行?”周渊顿时又觉得气儿不打一处来,手臂一扬,便待一巴掌拍过去,手刚刚扬起,看到儿子畏惧的脸色,又颓然放下,“你们两个,但凡有一个成器的,我周家,又何必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啊?”
“儿子无能,让父亲忧心了!”周挺惭愧地道。以前父亲在位之时,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尉公子,不管做什么事,自然是顺风顺手,无数人捧着,逢迎着,但当父亲自高处跌落,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这才知道了父亲对于这个家的重要性。
“老二,我准备为你的小女儿说一门亲事。”周渊转头看着老二周进,比起老大周挺,老二更不堪一些,老大只是有些懦弱,老二却是文不成武不就,偏生还是一个典型的纨绔。
“父亲,您那孙女还只有半岁,现在说亲,岂不是太早了一些?”周进小声道。
“你知道我给她说得是谁吗?”周渊冷冷地看着他。
周进摇摇头,“父亲看中的,自然是极好的。”心中却是有些不以为然,以周家现在的状况,有那家门当户对的愿意与自己家结亲,避之唯恐不极。
“是征东府高远的儿子。”周渊道。
“什么?”周挺周进两人都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异口同声地问道。“父亲您说是谁?”
“高远,征东军的将军。他的儿子也刚刚半岁多了,我刚刚向他们的来使提了亲。”周渊缓缓地道:“我们在大燕已经没有了出路了,现在我还活着。你们还能苟颜残喘,如果我有一天不在了。你们的苦日子也就要到头了。说不定到时候,连性命也保不住。”
看着两个儿子有些惊慌的模样,周渊心中失望到了极点,“所以,我得为你们,为我的孙儿谋一条后路,这也是这两年我们悄悄地与征东府合作的原因,趁我还活着。趁我还对他们有用。”
顿了一顿,他接着道:“其实我这么做,也只是为了化解当年与高远之间的恩怨,倒也没有多想其它的,但现在,有了一个机会,让我可以无限拉近与征东军之间有关系,也可以让我死后,你们有一个牢靠的靠山。”
“父亲,高远会答应这件事么?”周进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不由又惊又喜,如果自己真与高远成了儿女亲家,那这后半辈子。可算是有了着落了。
“成与不成,那得看我们付出什么代价。”周渊冷然道:“老大,下去之后,吩咐我们控制下的那些船工,造海船的核心技术不用藏着掖着了,尽数教授给那些人,第二,船厂已全力开工吧,今年。我要再看到两条海船。”
“是,父亲。仅仅就是这些吗?”
“当然不仅仅是这些。你下去之后,与那个与你一直联络的寇曙光,告诉他,咱们的这些工匠,其实是可以迁往他处的,不过要妥善安排,缓缓图之,万万不可走漏了风声,他一听,自然就懂了.”
“儿子明白了.”
“这是我向高远伸出去的第一只手,假如他答应了这门亲事,我便会向他伸出第二只手.”周渊道:”到了合适的时候,或许我们全家都会去一个新的地方安居乐业了,我也会在死之前,为你们做最后一件事,让你们有资格在新的地方能站住脚跟,这也是我能做到的极致了.”
“父亲……”
“你不要问了,先按我的吩咐去做好这几件事情吧!”周渊挥挥手,”给我记牢了,这些事情,万万不能泄出半点风声去.否则,我们全家,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两个儿子走出去,周渊转过身去,看着一直挂在自己身后的,那一副巨大的燕国地图,看了半晌,他突然笑了起来,走到墙边,伸出手去,将这副地图抓了下来,在手中揉成一团,随手扔到了地上.
大燕,我终于是彻底背叛你了.他在内心不无悲哀地想着,自己背弃了曾为之奋斗了一生的故国,所换取的只是一个还不一定能胜出的机会.
不一定胜出的机会也是机会,,否则,周家便只能在这个地方,一步步地走向腐朽,灭亡.高远,这个曾经无数次让自己惊讶的年青人,希望这一次不会让自己失望,能够从这场赌局之中最终胜出.
希望高远最终胜出,此时的心愿让周渊当真觉得沧海桑田,世事难料.
(昨天偶尔看到一个书友说到路超的问题,我在这里觉得要说明一下。第一个问题。路超是不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这个其实很早就已经说过了,路超在山南郡便已经证明了自己,当时的山南郡主将,其实是只管军事,剩下的全都交给了路超,他并不是一个新嫩,而是早就主官一方了。第二个问题,路超为什么能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编练了六万韩地军队。这个问题稍复杂一些,首先,韩国再小,那也是一个国家,人丁也好,国力也好,远不是叶真和叶重能比的,所以他能招到,而叶真和叶重是招不到的。其次,征东军的招兵体制与秦军是不一样的,征东军是募兵制,而路超,其实是可以采用拉壮丁的。第三,财力,韩地曾经是一个国家啊。第四,韩人为什么要替路超卖命,在文中提到路超结婚了,他结婚的对象是韩地除开王室之外的第一大贵族公孙氏,路超在韩国采用的是打一批,拉一批。另外,秦人的军功制也给了普通的韩人一条出路,这也是他们愿意为其卖命的原因。嗯,现在我想,这位书友应当明白我的想法了吧?我就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设计的,其实很多原因,在不经意之间,已经透露出了内里的讯息,如果真要一板一眼的都交待清楚的话,不免显得内容太拖沓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三章 鼓角连声锋芒现(15)
周渊的议婚之请从汾州传回积石城,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此时已是五月底六月初了,天气已经渐渐地热了起来,街上也不时能看到赤膊短褂,年轻的姑娘们已是早早地换上了薄裳轻纱,征东府控制下的区域,是典型的政府穷而民众富,当一众征东府的大臣们绞尽脑汁地分配财政收入的时候,老百姓们兜里却有余钱,这也使得每家每户都不吝于好好地打扮一下自己的子女,他们年轻时都吃过太多的苦,再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女们再过那种苦日子。
袋里有余钱的结果,反映在市面之上,就是无比的繁荣,无限的商机,吸引着无数的商人驱之若骛,市面上,竟然还出现了遥远的南方所出立的丝绸,虽然价格昂贵,但仍是供不应求。
积石城是一个各族混杂居住的城市,这也使得这里的风气较内地开放许多,每每微服走在积石城的大街之上,看着那些茑红柳绿,看着那些尽情展现自己身材的妙龄女子,高远的心情都愉快得很,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些繁华的都市。
除了没有那些逼仄的高楼大厦,没有那恼人的雾霾,蓝天白云,连空气也似乎带着甜甜的味道,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嗯,就有一点相似,那就是拥挤的交通,瞧瞧街面之上,经常是摩肩擦锺,人挤人,人挨人,各坊市之间的十字路口,动不动就形成了堵塞,不得不时常出动城府里的巡捕们来疏通,或者,应当在积石城弄一个交通规则了,比方说最简单的行人靠右。再比如说划出专门的人行道,马车道以及马道来。
坐在自己的书房之内,高远想着这些事情。心中着实有些高兴,征东府吸收各地流民的工作开展的异常顺利。虽然采用的方式不大光明,但对于那些被偷偷送到这里来的流民来说,如今的征东府下辖区域就是他们的天堂。
积石城如今的规模已经很大了,城内城外的居民,已经超过了二十万,想进入积石城,现在已经开始设置门槛了,而大量的涌入人员。都是发往河套地区。
人流的涌入,让议政们喜上眉梢的同时,也愁上心头,每来一户,可都是要真金白银安置的。而这些人能为征东府做出贡献,起码也得在一年之后。
但高远毫不在意地继续推行这一政策,河套需要大量的人丁来充实,而对他来说,人,才是最宝贵的资源。
外头响起了轻轻的叩击之声。抬头看时,宁馨俏生生的身影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叠卷宗。今天的她穿着一身湖绿色的轻沙,缎子般的头发,亦是用湖蓝色的飘带扎着,黑,蓝配着她如白玉一般的凝脂,呈现出一种让人心神荡漾的美色,单就容貌上来说,宁馨的确是要比叶菁儿和贺兰燕都胜出一筹。
但高远奇怪的是,叶菁儿对贺兰燕一直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敌意。但对于宁馨,她似乎总是在想法设法地将这个女子往自己身边推。比如宁馨自河套返回之后,叶菁儿竟然越过了自己。直接安排她住到了都督府中,理由是自己忙于公事,很少陪她,她很寂寞,需要一个小伙伴,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一些,宁馨可不是她的小伙伴,现在监察院的高官们都在外忙活,曹天赐去了汾州,易彬在河间,家里都只剩下了宁馨与张一两人,宁馨是忙得脚不沾地,哪来的时候陪她玩儿,宁馨住进都督府,与高远相处的时间远远多过与叶菁儿在一起的时间,两人常常从后院肩并肩地说着说一起来到议事堂,高远总觉得府中的高官们看着两人的眼神时,都有些怪模怪样的。
天可怜见,自己与宁馨可是清清白白的。
不过秀色可餐,有宁馨这样一个大美女相伴在侧,自己倒的确是如沐春风,想想如果是杨大傻那样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站在自己身边,自己一定没有那种心情。
想到这里,高远不禁笑了起来。
宁馨走到高远的身侧,住进都督府已经很长时间了,从最开始的不自在,到现在的泰然自若,安之若素,宁馨倒是体现了她难得的适应能力。
“都督在笑什么?这么开心?”她将卷宗摆在高远的面前,轻笑道。
“没笑什么,就是简简单单地开心而已。”高远乐呵呵地道。
“只怕都督看了这一份情报,可就开心不起来了。“宁馨笑着将最上面的一份卷宗打开,摊到了高远的面前。
高远心中一跳,莫不是哪里的军事不顺,但看宁馨轻松的模样,就又不像。
“出了什么事了?”他顺手拿起卷宗,瞟了一眼宁馨,“今天这身打扮极好,其实你着女装要好看多了,平时出去,也不用特意改穿男装,在我们征东府,女子做官并不是一件稀罕事,现在户部王武嫡那里,就征召了多名读书识字懂算筹的女官呢!”
宁馨俏脸微微一红,却不搭这个话茬,“都督,您还是先看看这份情报吧,这是曹院长自汾州发来的。”
“好!”高远打开卷宗,仔细地看了起来,渐渐的,眉毛就拧了起来。“周渊这个老家伙,居然想将孙女嫁给我当儿媳妇?两个小家伙才多大?”
顺手将卷宗丢在桌子上。
“都督,这件事可没有哪么简单,这是周渊的交换条件。曹院长在情报中说,周氏已经向我们开放了造海船的核心技术,这可是监察院在汾州努力了两年也没有得到的成果,周渊这么做,其意自然很明白了,他向咱们伸出了一只手,现在,他在等着都督您也伸出手去。”宁馨道。
“我明白他的意思!”高远点点头,想了片刻,抬头道:“来人!”
何卫远应声而入,何卫远出身白杨村,是被高远誉为天下第一村白杨村材长何大友的侄儿,此次应征入伍之后,因为出身可靠,又武艺出色,被鳞选出来做了高远的贴身侍卫,自从亲卫营打散分配进青年近卫军统兵之后,高远的身边便显得空虚起来,上官宏便从青年近卫军中挑选了一批出来充实进了都督府。而何卫远,便是这些幸运儿中的一员,他的哥哥,何卫高则仍在青年近卫军中任职,现在担任着连长一职。
“都督!”何卫远笔直地站在高远面前。
“马上派人去请两位议政过来,对了,再将苟尚书也请来。”
“是!”何卫远响亮地回答,转身刚刚走到门边,高远却又叫住了他,“再给后宅说一声,请夫人也过来。”
听到何卫远的脚步声已去远,叶菁儿轻声道:“此事,只怕菁儿是绝不愿的,她对于周渊可没有任何的好感。”
高远笑了笑,“听起来,你似乎是赞同这件事的罗?”
宁馨眉毛轻挑,“是的,从长远考虑,这一桩联姻,于征东府是有利的事情。我自然是赞同的。”
高远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等蒋严荀三位来了我们再议此事吧。”
蒋家权,严圣浩,荀修三人本来就在都督府前院的议事堂内办公,得到通知之后,来得很快,荀修在叶相父母殒命之后,本来心灰若死,在料理了两人的丧事之后,便带着家人就此隐居,消失在了世人面前,监察院一直都在寻找此人的行踪,当宁馨率众来归之后,终于从宁馨那里得到了荀修的隐居之地,高远遣人带着叶菁儿与叶枫的亲笔信找上门去,轻而易举地便将这位重新请出了山.
荀修已是当世大家,在各国交游广阔,出任征东府礼部尚书,负责的便是与各国之间的外事交流,不过现在高远并没有得到各国的正式承认,是以虽然与各国都有些一些来往,但还都是秘密性质小规模的接触,他这位礼部尚书,倒也显得很清闲.
三人在书房门口,刚好碰上,互视一眼,却都是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疑惑.彼此拱拱手,蒋家权打头,三人一齐进了高远的书房,片刻之后,叶菁儿也是到了这里,看到高远连夫人也一并请来了,三位重臣眼中疑惑更浓.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何卫远替所有人都泡好茶之后,便退了出去,轻轻带上房门,扶刀守在了门外.
“大家都看看吧!”高远挥挥手,宁馨便将来自汾州的那份情报,递到了蒋家权手中.
“这是天赐从汾州发来的,今天刚刚到,因为事情重大,所以请了各位一起来参详!”
蒋家权一目十行的扫完,很快便从这分长长的情报之中筛选出了最重要的一部分,嘴角微微一挑,并没有说话,而是递给了严圣浩.
三人看完,却并没有说话,看着宁馨在叶菁儿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现在他们明白,为什么将叶菁儿也一并请来了.
“这不可能!”叶菁儿突然霍地站了起来,看着高远,道:”我的儿子,绝不能娶周家的女人当媳妇儿.”
“菁儿,稍安勿燥.”高远略带责备的看了一眼叶菁儿,”我请了三位大人和你来,不就是商讨这件事情的吗?”(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四章 鼓角连声锋芒现(16)
蒋家权沉默片刻,抬头看着叶菁儿愤怒的眼神,再看看严圣序,荀修欲言又止的神情,轻咳一声,开口道:“都督,夫人,如今我征东府辖下,地跨千里,子民百万,兵精马壮,雄居一方,虽无一国之名,实有一国之实,纵实强如大秦者,亦不敢视我征东府为无物。”
叶菁儿接口道:“议政,既然我们如此强大,又何需受一老匹夫相胁?”
蒋家权微微一笑,“夫人,我刚刚所说,只是我征东府的表像,我征东府虽然看似强大,实则危机四伏,在东方,东胡人虽败而伤筋骨,但实力犹存,视我为生死仇敌,两方断无和解之可能,必以一方之完全倒下为结局,南方,燕国朝廷视我等为叛逆,檀锋周玉磨刀霍霍,眼下战事已是一触即发,西方,我军深陷赵国内乱,为了搏取代郡,我们不得不在哪里保持着军事存在,山南郡虽然扼守住了秦人西进的道路,但守将冯发勇并不能完全算是征东府的人,征东府顺风顺水之际,他自然会以我等马首是瞻,但一旦我们遭遇莫大危机,他如何选择却尚未可知。”
顿了一顿,他看着书房内诸人,“我征东军自起事至今,未尝一败,这也是我们能发展到今天的原因,但是如果遭遇一场失败,则墙倒众人推,危机便会扑面而来。如今都督建起的这幢摩天大楼,地基却还甚不牢靠,如遇风吹雨打,便有风雨飘摇之虞,想要夯实地基,唯有东灭东胡,南占大燕。以此为基,进一步而争夺天下。”
严圣浩点点头,接上了蒋家权的话。“周渊正是看到了这一点,看到了我们有可能马上要面临两面作战的窘境。根据监察院情报,燕廷已与东胡达成协议,由熊本重组在东胡的三万赵军战俘为军,由河套进军,我们大约估计着,这支战俘队伍至少能组成一支两万人的军队,他们本就是赵国常备军,战斗力非同小可。在东胡困居数年,回家的念头,只怕比谁都强烈,现在他们有了这个机会,说不定便会爆发出强烈的战斗力,再者,熊本此人,也值得我们警惕。”
“我们并不是惧怕这支军队,就算熊本为将,指挥着这支军队与东胡骑兵配合进攻我河套。凭着日益完善的河套防守体系,亦可将对手陷入泥淖当中,但这样一来。河套不免要打成一锅乱粥了,而在我们的计划之中,河套应该成为我们前进的后院,强大的支撑,而不是我们的负担。周渊便成了这其中的一个关键人物,熊本是他的嫡系麾下,由他出面,招降熊本,河套之危自解。而我们又可平添一支战斗力不俗的军队,这些军队的战斗力。其实大家都已经见识过了,陈斌率领的三千守军苦守都播。罗尉然率军突击,先灭阿齐滋,再战慕容昆,为河套之役立下赫赫战功。河套无事,我们则可专心应付燕军的这次攻击,只需再胜一次,主客之势就此易转。”
叶菁儿愈听愈是不妙,来到书房的三个重臣之中,竟然已有两个开口表明了态度,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已是很清楚地表明了他们同意这桩联姻。她不由得将求助的眼光看向荀修。
“荀师!”她叫道。
荀修避开了她的眼光,却是看向了高远,“两位议政刚刚所说,还只是说清了军事之上对征东府的好处,而与周氏联姻,还有更长远的政治之上的考量,燕国政治,一向是三驾马车,以前是令狐,周渊,与宁则诚。”他转头看了一眼宁馨。
“后来令狐换上了叶相,而现在,则是燕王,周玉与檀锋!”荀修道:“周渊,宁则诚都在燕国掌控大权数十年,其势力盘根错节,即便如今燕王残酷清洗,但仍然不可能洗涤干净,还有更多的人处于暂时蜇伏阶段,如今宁副院长来归,可以说以宁大人为代表的这一股力量,已经归于我征东府,如果与周渊联姻,甚至周渊来投,在政治之上对于蓟城的打击,较之军事之上,更是不遑多让。”
“先灭东胡,再取燕土。都督实力,便可直迫秦赵,秦人灭韩魏,都督则可自取燕齐,天下大势,便将重新划分版图。”蒋家权目光炯炯,“善加经营,数十年后,霸业可期。”
“这么说来,大家都是同意这一桩联姻了!”高远沉吟道。
“不行,我绝不同意,二位议政,荀师,儿子是我的,这亦是我们的家事。”叶菁儿叫了起来,“周氏不但于高远,于叶氏都是仇深似海,我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娶仇人的女儿。”
蒋家权站了起来,拱手向着叶菁儿道:“夫人,都督虽尚未立国,但实则上已是一国之主,家事即国事,小公子是都督长子,便是一国之储君,岂是夫人您一人之子,既为储君,自然得为国分忧,此事,我赞成。”
严圣浩也站了起来,“臣亦赞成。”
荀修默默地站了起来,“臣亦赞成。”
看着众人异口同声,叶菁儿呆立片刻,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转身便跑出了书房,高远冲着宁馨使了一个眼色,宁馨立即站起来追了出去。
“各位坐吧!”高远笑着摇摇头,“女人嘛,三位不要见怪。”
蒋家权笑吟吟的坐了下来,“其实都督心中早有定见,却召了我们三人来,借我们之口来说出这个意思,是怕家里的葡萄架子又倒了么?”
此语一出,书房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上一次高远狼狈逃出府去,跑到上官宏那里去视察青年近卫军的训练之后,关于葡萄架倒了的笑话,便在一个有限的圈子里当作笑话在传诵,这些重臣都极其了解高远,倒也不怕他因此而患上了妻管严,高远此人,小事之上随着妻子。但在大事之上,却主意拿得极定,不过像这一次。他倒是讲起了策略,让自己这伙人来做了恶人。
高远哈哈一笑。“为了不让葡萄架子倒罗,只能让你们来背背黑锅,勿怪,勿怪!”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这事儿就这样定下吧,回头我就让宁馨安排人给曹天赐回信,这桩联姻,我答应了,等到我们与燕国的战事打响。便让天赐安排周家人悄悄来积石城吧。”高远道:“诸位,原本想让我征东府休养个两三年,好好地积蓄一下实力,但现在看来,我们的敌人比我们心急啊,他们不可能给我们这个时间了,那大家就咬咬牙,只要挺过了这一关,则征东府将稳如磐石。”
蒋家权微笑道:“征东府上下一心,同心同德。一切运转有序,我这脑子里,现在就已经想着都督在灭了东胡。取了蓟城之后,所立国号的名字呢!”
高远大笑,“想远了,想远了!”
都督府后院,叶菁儿扑倒在床上,失声痛哭,她实在难以容忍让自己的儿子娶仇人家的女子为妻,想起这些年来所经历的种种苦难,有多少都与周氏一族有关?可包括高远在内。征东府一众重臣,都支持这件事。她知道自己无力回天。
“菁儿。”一人在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偏过头来。看到宁馨坐在床边,正一脸怜惜地看着她。
“宁姐姐,你怎么也不帮着我说话?”
“我怎么帮你说话?”宁馨摇头道:“他们说得都是对的。菁儿,你啊,仍然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儿,那是不成的,蒋议政说得对,都督虽未立国,但却有一国之实,小高兴是长子,便是一国之储君,这种政治上的联姻,是很自然的事情。于双方都有利,周家想要利用小高兴的地位东山再起,觅得一个绝大的靠山,而征东府要利用周渊来解决河套面临的威胁,并利用周渊在燕国之内的影响力,周渊担任燕国太尉数十年,后来又因为是周玉继承了这一切,所受破坏较小,不像我父亲这一系,几乎都被摧毁了,这也是我父亲死了,而周渊却活下来的缘故,周渊如果投奔过来,对于蓟城的打击会是致命的。”
“我也知道,无法解变结局,我只是不甘心而已。”叶菁儿抽泣着道。
“不甘心又如何?”宁馨摇头道:“菁儿,你要记着,小高兴是长子,但都督不会只有他一个儿子,所以,小高兴即便是现在就在襁褓之中,也得努力地为征东府作出贡献,让这些重臣们都记得。”
“你这是什么意思?”叶菁儿突然警觉起来。
宁馨踌躇了半晌,才道:“我从河套回来之后,一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都督也让我暂时不要说。”
“什么事?宁姐姐你也要瞒着我?”叶菁儿看着宁馨的神色,感到有些不妙起来。
“贺兰燕有了身孕了。”宁馨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裘大夫前些时日奉命去了河套,说是去巡查那里的医卫,其实是去给贺幸燕保胎的。恐怕过不了多久,这积石城便又要办喜事了。”
叶菁儿眨巴着眼睛半晌,突然恨恨地一拍床沿,“有了便有了,为何还要瞒着我?难道我就是这么器量狭小的人么?要真是那样,当初又岂会亲自上门去给他说这门亲?”
宁馨看着叶菁儿,不由想起关于葡萄架子的笑话,嘴角不由上翘。
“你笑什么?”叶菁儿看着宁馨,一下子恼将起来,“你也真是的,我当时费了多大劲才说动了蒋议政,将你弄到河套去,你在河套与他一起呆了半年,就没点进展?宁姐姐,男人啊,都是好色的,以你的容貌,要是你肯用心,高远还能逃出你的手掌去。真要是这样的话,那贺兰燕疯疯癫癫,十天倒有八九天骑着马在外头疯,又怎么争得过你?”
宁馨万万没有想到,叶菁儿竟然莫名其妙地话话题引到了她的身上,一下子面红过耳,腾地站了起来,“我看你今日真是气疯了,什么疯话儿也说得出来。懒得理你了。”
叶菁儿看着转身向外跑去的宁馨,大声道:“宁姐姐,我知道你喜欢高远,在蓟城的时候我就知道.”
宁馨逃也似的冲出叶菁儿的卧房,耳边却仍是清晰地传来叶菁儿的喊声,一惊之下,被裙子绊了一下,险些儿一头栽倒,险险站稳,迎头跑来一人,却是何卫远。
“宁副院长,都督请你去书房呢!”何卫远道。
“不去,我有些不舒服。”宁馨儿丢下一句话,转身便跑,丢下莫名其妙的何卫远。
“宁副院长,是都督有请!”何卫远站在原地,高声叫道,可此时的宁馨,那里还肯去见高远。
而正在书房之中,思虑着如何给周渊回信的高远,自然不知道,家里的葡萄架子又已经倒了,而这一次,倒得还比较厉害。(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五章 鼓角连天锋芒现(17)
进入五月间的时候,辽西城之中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一队队分驻各地的军队开始络驿不绝地从各地开始向郡城集结,汇集成一支支大军之后,然后又带着无数的辎重开拔,看着他们前进的方向,所有的辽西人都明白,一直传说中的征东军攻取琅琊的战事,看来是要开始了。
自从叶重来到辽西郡城,开始编练军队的时候,这个传言便不胫而走,琅琊是什么地方?那是叶氏的封地,叶氏如今的人在哪?一个是征东府都督高远的夫人,另一个是小舅子,而这个叶重,便是当初叶氏麾下第一号大将,他来到辽西,其本身代表的意义,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辽西人觉得琅琊就该是属于征东府的。
随着积石城这几年的强势崛起,辽西城的地位在逐年下降,但这丝毫不妨碍辽西人的自豪感,因为高远是辽西人,随着征东府政策在辽西的全面推行,当初张守约治下,连养几万兵都很费劲的辽西,富今已经是富得流油了,特别是辽西城,成了勾通征东府与燕国其它城市的一个重要通道。
人多了,自然什么鸟儿都有,哪怕曹天赐统率下的监察院隔不了多长时间,便会来清洗一番,但总是有漏网之鱼幸存下来。
许言茂便是这其中的一个。他来辽西城中,已经整整两年了,两年的担惊受怕,两年的战战兢兢,让这位昔日亦曾意气风发的燕翎卫年轻官员,看起来比起自己的实际年龄要大上不少,他还不到四十,看起来却像是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儿。
他曾经前途如锦,但因为押送叶天南夫妇自琅琊入蓟城的任务之中。出了大漏子,不但让当初年纪尚幼的叶枫逃之夭夭,整个负责押送的由他率领的燕翎卫全都给人放翻了。这在从事密谍工作的人来说,是完全不可饶恕的。更何况,最后叶天南夫妇双双毙命在马车之中,死在王宫之前。
许言茂的前程自然就从此一片黑暗。先是被直接从前途无量的总部官员赶到了琅琊任一个区区的校领,然后又被琅琊郡的指挥扔到了辽西城当坐探。
辽西城几乎便是所有谍探人员的地狱,因为这里是高远起家的老窝,现在又是高远控制下的最为重要的城市之一,征东府监察院隔三岔五都会来梳洗一遍,经常能看到各国的坐探被生擒活捉。五花大绑地提溜回去。
许言茂终究还是一个有能力的家伙,来辽西两年了,每一次的清洗,他都安然躲了过去,因为他的身份,实在是让人无从查起,他扮演的是一个流民,到了辽西城之后,从事的亦是苦力角色,在最初的两三个月的胆战心惊之后。他成功地让自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苦力,每天都会提着扁担,肩上搭着一条汗巾。与众多无家可归的苦力一样聚集在城门口,等着生意上门。
辽西城中商家众多,货物进出量十分之大,这也让他们这些苦力有了庞大的市场,住的是五文钱一夜的大通铺,吃的是咸菜馒头豆腐汤,偶尔吃上一顿肉,便算是改善了生活。当年英俊潇洒的许统领如今已是一个腰大膀圆,脸上毛发从生。身上一搓便能搓出一根根黑条的苦力汉一个。
没有谁再能认得出他来了。到了辽西之后,他切断了上司指定的与他联系的上下家。完全成了一个孤魂野鬼。
他应当是燕翎卫在辽西城的负责人,但他的下属完全找不到他。而他在琅琊的上司也再也联系不上他了,他将自己完全地淹没了。
这种略显极端的掩护策略在后来的事实之中证明是完全证确的,他亲眼看见了那些应当是自己下属的人,一个个被监察院逮走了。
他们知道有自己这样一个人,但他们却无从知道自己在哪里,监察院查无可查。
许言茂与另一个苦力,将一个沉重的箱子抬到了马车之上,然后倚靠在箱子上,扯下肩上的汗巾,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汗迹。这些天,他们的生意十分的好,因为大量的军辎被从城内运出来,转运到驻扎在城外的军队之中,然后这些军队便带着这些物资,开始一队队的开拔,十几天来,许言茂已经亲眼看到有十数支队伍从郡城之外开走。
大约两万人的军队,这是整个辽西郡中征东军几乎所有的兵力了。也就是说,叶重几乎派出了他统辖下的整个南方集团军。
在辽西两年,许言茂将征东军的军制摸了一个一清二楚,也亲眼见到了征东军的训练,编组,数年时间,叶重之所以只招了两万人,不是因为他招不到人,而是征东军募兵如伍的规矩越来越严了,近两年来,他们招募的士兵,居然必须是在辽西城定居数年以上的良家子,而且要有保人,换而言之,像他这样来历不明的流民,不在辽西置家立业的话,根本就没有资格被招进队伍之中。
近距离地观察征东军的训练,也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感到心惊不已,征东军的训练说起来不是什么秘密,包括现在的燕国常备军,也在采用高远的练兵方法,但就许言茂看来,只怕是形似而神不似。
征东军,似乎有一种燕军难以具备的向心力,同样的训练方法,同样残酷的训练,练出来的征东军的战斗力,似乎就要强上许多。
许言茂曾悄悄地窥探过南方集团军的一次对抗演习,他很难想象,一次对抗演习之中,居然伤亡多达数十人,这才燕军之中,肯定是要追究领兵将领的责任的,但在征东军中,似乎习已为常,伤者治疗之后,或者返回军队,或者就此退役,而在训练之中亡故的,竟然也被他们送入到了英烈堂,与战死在战场上的士兵。享受着同样的待遇。
两万征东军,起码要一倍以上的燕军,方才能与他们在战场之上较量。这是许言茂对双方整体的一个评价。
两万南方集团军倾巢而出,而无数的辎重。粮草,也源源不断地跟进,战争,肯定是要开始了,这些天来,许言茂觉得这两年来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他完完全全地掌握了对方军队的数量,开拔的线路。以及后勤的准备状况,整个辽西郡的动员情况,现在他也了然于心。
是时候离开了,战事已经要开始了,带着这些情报回去,也足以向上司交待了。
许言茂恨叶天南,恨叶氏,便也连带着恨上了高远,恨上了征东府,征东军。如果不是他们,自己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想着还在京城苦捱时日的家人。他就全身恨得发抖,两年与家人没有任何的联系,也没有与上司有任何的联系,只怕他们都以为自己死了吧?
带着这些情报回到琅琊郡去,胡彦超将军是大燕有名的将领,麾下数万大军,更有当初从东胡撤出来的上万精锐,那可是在辽西城中,与数万东胡兵真刀真枪干过的好汉。有了这些准确的情报,胡将军便能有的发矢。将这些叛逆一一击败。只有彻底击败了这些混蛋,自己才能一舒心头之恨。
“老许。想什么呢?领钱,喏,这是你的份儿。”苦力头儿走了过来,将几钱散碎的银子丢给许言茂,“要说啊,还是给这些大兵干活有赚头,给的多,不讲价,比起那些狡诈的商户要强多了。”
许言茂一个激凌,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是啊是啊,可惜这样的好事不多啊!”
“谁说的,刚刚我去领钱的时候,负责这里的兵头还说了,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物资运来呢,我们啊,今年都不愁活儿干了!”苦力头儿压低声音,道。
“还会有更多的物资运到这里来?”许言茂一怔。
苦力头儿压低了声音,“是啊,我听了也是欢喜啊,本想还多问几句,但那个兵头不耐烦了,将我赶了出来,我多留了一个心眼,在外头悄悄地听了一鼻子,听里头他们在议论,说是什么还要从盘山调人过来,还是骑兵,需要的物资粮草更多,本来还想多听一会儿,可外头来了一个兵,我就赶紧溜了,这要是惹恼了他们,说不定这活儿就不给我们干了。”
许言茂心中一紧,盘山,哪里是征东军东方集团军的控制范围,难道他们是想调盘山贺兰雄麾下的骑兵过来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说明这一次征东军的进攻重点当真是放在了琅琊方向。
很有可能啊,琅琊之富,便是在整个大燕,也是仅次于天河的好地方,而且琅琊因为与高远之间的特殊关系,高远将攻击的矛头指向这个方向,也是很正常的。
“老许,走吧,今天咱们这伙人,每人凑一点份子,好好地去喝一顿,如何?”苦力头拍着他的肩,大笑道。
“好啊!”许言茂连连点头。
“走吧走吧,眼看着天便要黑了,晚了,可就进不得城了。”苦力头儿招呼着众人走向远处辽西城的大门。
许言茂默默地跟在队伍的最后。
辽西城本来是不宵禁的,城门也是如同积石城一般,昼夜不关的,但从这个月初开始,便开始了宵禁,城门也在天黑之后,便关闭了,非有重大军情而不得开启。
“哎约,肚子痛!”眼看着距离城门越来越近,许言茂突然一捂肚子,叫了一声,“头儿,我要拉屎,你们先进去,我马上就来。”
苦力头儿回头看了他一眼,“快点儿去,等会儿城门关了,你小子可就得在城门洞子里蜷一夜了。”
“好的好的,头儿你们先去,给我留个坐儿,我马上就来。”许言茂提着裤子,一溜烟地奔向远处的灌木丛中。(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七章 鼓角连声锋芒现(19)
很显然,哨所里的烟花报惊动了这片区域里所有的征东军斥候,一路之上,唿哨之声此起彼伏,在那个哨卡里,有这些斥候们储备的物资,平时都留有两到三人看守,在这片由征东军斥候们已经掌控了局势的区域,应当是不会出现意外的。
靠近那个哨所的时候,张喜已是嗅到了空气之中浓浓的血腥味,一颗心不由得猛地沉了下去。加快了脚步,他冲了过去,哨所之前,已经站了好几名先期赶到的斥候,而在他们的面前,一名征东军斥候仰面朝天躺在那里,一只手中还紧紧地握着一支长弓,在他的胸前,插着一柄短匕,让所有的斥候愤怒的是,这柄短匕正是死去的这名斥候自己的。
张喜步履有些沉重地跨进哨所之内,那里,还躺着两名士兵的遗体,张喜蹲了下来,仔细地检查着死去同伴的遗体,一个脑袋几乎都打碎了,根本就无法辩出面容来,在他的身边,丢着一根带血的扁担,而在另一侧,另一个倒在地上的士兵脖子之上有一道细细的勒痕,看到这个伤口,张喜心中一跳,这不是普通的武器,而是被一种极细的绳子勒断了脖子,这种绳子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张喜有一个兄弟在监察院行动队中,在他那里,他见过这种类似的武器,别小看一根细细的绳索,却可以承重数百斤。
这不是敌人的斥候,这一段时间,被击毙的敌方斥候数以百计,从来没有在对方身上发现过这种武器。
张喜站了起来,捡出那根扁担,走出了房门。咣当一声扔在了地上。
片刻之后,其它的斥候从周围陆续搜索出了一些破烂的衣服,汗巾。草鞋等物,这些东西堆在一起。对方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不是对方的斥候,看这些行头,应当是一个扛工的苦力。”张喜道。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奸细。”
“他在我们这里换上了我们的服装,带着我们的武器,食物,重新潜逃了。”
“他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崤山关。”
“那还犹豫什么?追上去。杀了他。”
一群斥候七嘴八舌地很快便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张喜看着地上的三具战友的遗体,踏前了一步,“虽然是猝然偷袭,但能杀死我们三个同伴,此人的武功不是一般的好,所以在追击的过程之中,我们至少要保持两人一组,绝不能落单,因为落单之后,我们不会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看此人杀人的手段,只怕是燕翎卫之中的高手,我们需要一个人马上回去报信。既然此人是潜伏在辽西郡的燕翎卫探子,此刻回归,必然是带走了至关重要的情报,我们需要让长官们知道这个情况。谁回去?”
没有一个人应声,张喜环视了众人一眼,“贺天举,你前两天受伤了,还没有好利索,你回去。”
“是。队长!”贺天举有些不甘心,但他们这里。可是不兴讨价还价的。
“别嘟着个嘴,我哪边抓了一个对方的斥候。现在没功夫去理会他了,你回去的时候,顺手做了他,先给这里躺着的弟兄讨一点利息回来。”张喜给贺天举指点了一下先前自己抓人的位置,然后转过头来,看着其它人道,“我们走,那个家伙应当还没有走远。”
当张喜和他的斥候队员们疯子一般地寻找着那个凶手的时候,在辽西郡中,叶重正在召见手下的两员大将,郑晓阳与铁泫。
两位大将都兴致不高,因为这一次,辽西郡这里只是偏师,主攻的方向却不是在他们这里。
“叶司令官,我在想,要是我们这支偏师竟然稀里哗拉三下五除二将胡彦超打得尿了裤子,都督会不会认为我们违反了他的作战策略?”郑晓阳有些好奇地问道。
“胡彦超就那么好打?”叶重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此人在辽宁卫,带着万余常备军和数千民夫,硬生生地扛住了东胡数万人马的攻击而屹立不倒,最终还安然无恙的退了回来,此人的能力,由此便可见一斑,檀锋周玉留他守琅琊,就是看中了他在防守之上的功力,此人到琅琊之后,也是立足防守,不仅是琅琊郡城得到了重新加固加高,但是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之上,所有的县城,如今也都是大换样了,此人在守城之上,的确颇有心得啊!”
“征东军战无不胜,没有打不下来的城堡。”一边铁泫淡淡地道:“管他是不是固若金汤,都将他砸个粉碎。”
“你们不要太意了,不说别的,单是晓阳现在前进路上的崤山关,便是一个难啃的硬骨头,崤山关扼守着我们出辽西的要道,关口虽然不大,但却地形险要,所驻军队三千人,都是从东胡撤回来的那一批精锐,守关将领吴波,也是胡彦超麾下悍将。而崤山关,我们是一定是要借着这一次机会将其拿下的,只有拿下了崤山关,我们以后才算是打开了琅琊的大门,以后想攻便攻,想退便退,攻,前方便是一展平原,退,身后是崤山山脉,这是琅琊的一道命门。”
“司令官放心,我一定会将其拿下。”
“我仔细研究过胡彦超在辽宁卫的那一战,此人守城,从来都不是死守,而是守中带攻,经常性地会开关出击,这个吴波,既然是胡彦超的爱将,必然也是精通此招,在攻打崤山关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这一点。”
“末将记下了。”
“铁泫,你率队走斜谷,绕道数百里,目标是拿下琅琊郡的新田县,这个时间,你一定要好好的把握,拿下新田县之后,便在哪里呆下来,至于如何让敌人不怀疑你的目的,那就要看你的了。我将整个集团军的所有骑兵都配属给了你。你应当知道这其中的意义。”
“明白!”铁泫重重地点点头,“拿下新田,佯进琅琊。等待时机,转道向南。配合都督,杀奔天河。”
“我们这里,是偏师,但偏师如果出了问题,便会直接影响到正面战场,这一次都督是要兵临蓟城之下,要的是兵贵神速,打得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所以这一次都督所率领的军队,只有青年近卫军的两万兵力,如果我们这边没有打好,让胡彦超腾出了手去,便极有可能威胁到都督的侧翼,所以,晓阳你拿下崤山关之后,要将胡彦超牢牢地粘在琅琊郡动弹不得。”
“明白!”
“孔德攻安陆,我们打琅琊,算是各打各的。就看谁能撑得更久一些,但恐怕所有人都想不到,这一次真正的战场。却是在天河。”叶重杀气腾腾地道:“当都督兵临蓟城之下的时候,整盘棋便全都活了。琅琊,渔阳全都要震动,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便可以根据对手的反应来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都督这一次是要拿下蓟城?”郑晓阳有些兴奋地道。
“那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叶重笑了笑,“兵临蓟城,姬陵必然要慌乱,保卫蓟城,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情。但他能调的兵只有两处,要么是琅琊的胡彦超。要么是渔阳的孔德,而我们。则是根据他们的选择,得到这其中的一处地盘。接照议政们的估计,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对方恐怕会放弃渔阳。”
“为什么不是琅琊?”
“回为渔阳是燕赵边境,我们拿下渔阳之后,还要分心提防赵国,周长寿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家伙呢!此人小心谨慎,有好处便上,稍有风吹草动便拔脚开溜,滑不溜手,此人可是赵牧麾下的哼哈二将之一,周长寿奸滑,吴增勇悍,两个都是棘手的人物,比较而言,姬陵自然愿意放弃渔阳,让我们去与赵国较量。”
“哼哼,反正在代郡也与他们干上了,也不差渔阳。我就是可惜这一次不能一鼓作气拿下蓟城!”
“真要这要想的话,就有可能打成一场烂仗了,在灭掉东胡以前,我们是灭不掉燕国的。等着吧,总之是有这么一天的。”叶重道。
“对了司令官,现在我麾下的斥候们正疯了一般在追杀那个燕翎卫探子呢,监察院到底查出了什么没有?”
“此人应当是燕翎卫的人,从目前调查出来的情况来看,此人装扮成一个苦力,在辽西郡城中已经呆了两年了,而他所属的这一群苦力,这一次全程参与了我们的军辎的转运工作,此人应当是一个老手,从这些军辎之中,判断出了我们的军队数量,攻击方向,因此才会想着逃回去禀报,能杀死我们三个斥候,此人功夫很不错啊,不过到现在,还没有查到此人的真实身份。”
“监察院的这伙无能的家伙,居然让一个燕翎卫的探子在辽西郡城呆了近两年,此人身份必然不低,这一次军情泄露肯定会给我们的进攻带来麻烦。”郑晓阳有些恼火,“那些斥候不见得能拦住他。”
“麻烦肯定是有的,但也影响不大,胡彦超知道我们要打了,也作了相应的准备,这家伙真要回去的话,说不定还会让胡彦超产生一些错误的判断。”
郑晓阳突然省悟过来,“对啊,此次进攻的真实目的,在辽西郡,只有我们三个人,再加是郑郡守知道,下头的士兵们,都以为我们要大举进攻琅琊,前两年我还听到士兵们在传,说都督调了盘山的贺兰雄骑兵部队呢!”
叶重哈哈大笑起来,“可能是我们将全集团军的骑兵集中到了一起开拔,给他们造成了一些错觉吧,错有错招,好,不用禁止他们,让他们就这样去传,连我们自己人都信了,不怕胡彦超不信。”(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八章 鼓角连声锋芒现(20)
崤山关,是扼守辽西郡出琅琊郡的重要关隘,只要守住崤山关,身后那富饶的鱼米之乡琅琊,便会安然无恙,这也是当年燕国以此拒东胡人的凭仗,辽西郡在历史上曾多次被东胡人占据,但因为有崤山关,东胡人从来没有打入过琅琊,而绕过崤山,对于东胡人来说,又完全得不偿失,数百里的山区渺无人烟,让当时以战养战的东胡人,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
每当燕国强大起来的时候,军队就会自崤山关而也,试图收复辽西郡,甚至将东胡人完全赶回他们的老家去,战争持续了多年,直到张守约的出现,这个出身贫寒的年轻将领,从率领数十人当山大王反对东胡人的统治开始,配合当时出崤山关的燕军,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之后,张守约开始崛起,最终将东胡人逐出了辽西,将辽西郡收归了燕国,而张守约也成为了燕国历史之上第一个平民郡守,而且在那里一当便是数十年时光。
因为辽西郡被收回,崤山关失去了他以前的功能,在以后的数十年间,这里逐渐被荒废,最凄凉的时候,只驻守了数十名士兵和一名税吏,唯一的功能,就是向从这里通过的商人们收取税费。
直到高远强势崛起,与燕国朝堂渐行渐远,胡彦超驻扎琅琊郡的时候,崤山关才再一次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不过这一次,不是为了抵御东胡人,而是为了防备高远。
残破的崤山关经过数年的修缮,已经重新焕发了当年力拒东胡人的雄资,十数米高的城墙新旧砖块斑驳相间,新砖都是这两年刚刚包上去的,飘扬的旗帜。林立的刀枪,精神焕发的士卒,赋予了这座残破以久的老城新的生命。
这是征东军进入琅琊郡必须打破的一道障碍。胡彦超自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这里。他放上了自己麾下的悍将吴波,而所统辖的士卒,尽皆是当初他从辽宁卫带出来老卒,守住崤山关,便能力拒征东军于琅琊郡之外。
张喜全身都挂满了树枝茅草,静静地伏在一丛灌木之后,凝视着远处巍峨耸立的崤山关,他知道用不了多久。这里便会成为血肉战场,作为一名斥候,这两年来他经常出入这片地区,可以说,是眼睁睁地看着崤山关从一个残破不堪的地方,变成了如今的这番模样,想要打下这样一座关城,只怕损失不会小,崤山关的两侧,便是陡峭的山地。要想攻击崤山关,便须得从一道狭长的山谷而入,而现在。崤山关守将吴波,在峡谷之中,又修建了一些关墙,光是打通这条峡谷,便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看到这些,他不禁有些牙痒痒的。
远处关城之内的金鼓之声,将张喜唤醒过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自己只是一名斥候。领兵打仗,那应当是领兵的将军们去想的事情。自己管不了,也没有能力去管。自己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够了。
他的目光重新移了回来,盯着来时的方向。
这十数天来,征东军的斥候们在这片山区之中,追逐着那名杀死他们三名同伴的燕翎卫探子,在这场复仇追逐战中,双方的斥候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斗,最终,征东军获得了最后的胜利,燕军的斥候,彻底退出了这片区域,但是,张喜他们却没有发现那名燕翎卫探子的身影。
张喜深信,此人肯定还没有走出这片区域,因为征东军斥候们对这片区域的熟悉程度肯定要远超此人,他们所走的,都是最短的,最直接的道路,那人不可能比他们要快。
其它的战友们仍在后方细细搜寻,而张喜却直奔崤山关,此时他距离燕军在峡谷中的第一道关墙只有里许远,如果那名探子能避开自己的同伴,那他一定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别的地方。
撇开双方的敌对程度,张喜倒还是挺佩服这个家伙的,居然能在这么多的斥候搜寻追捕之下支撑到现在。如果能抓住他,当真要好好地问一下他姓甚名谁,不过如果真让他跑到这里来了,只怕自己没有这个机会和时间来审问他了。
无处的树林之间,惊鸟飞起,张喜顿时精神一振,瞪大眼睛看着那个地方,片刻之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灰色的身影从林间急窜而出,向着这边的关墙狂奔而来,在他的背上,还插着一支羽箭,看着那人,张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总算是瞧见这个人了。他握紧了刀柄,此时,在那人的背后,数名征东军的斥候也现出了身影,他们丝毫没有顾忌不远处就是崤山关的守军,提着刀,拼命地追赶着前方那个人影。
十数天了,他们终于抓住了这人的踪迹,并且伤了他,现在哪怕前方就是阎罗殿,他们也会勇往直前。
许言茂已经精疲力竭了,十几天来,给他的感觉就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征东军的斥候如风疯子一下追寻着他踪迹,如果是普通的士兵,他自然可以轻松地甩脱对手,但问题是,对方是最擅长追踪侦察的斥候兵。
他没有时间好好地睡一觉,没有时间吃上一顿饱饭,一天的绝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逃命之上,今天,他终于看到了崤山关的关墙,但就在他心神稍稍松了一下的时候,那些阴魂不散的征东军斥候,立即便扑了上来。
一场搏斗,伤了他们几个人,但自己也挨了一箭,好不容易终于冲出了对手的包围,看到了前方山谷中的关墙和关墙上的士兵,大燕的士兵。
“救命,救命!”他张开双手,拼命地向前方关墙上的士兵挥舞着,大声的嗥叫着,只要关墙内的士兵冲出来,身后追着的征东军斥候便只有逃跑一途了,自己的命也算是捡回来了。
峡谷之内,一共有三道关墙,武赫是这三道关墙的指挥,这条峡谷里,一共有一千名士兵,他们是崤山关的第一道防线。今天,武赫正巧在第一道关墙之上巡视。
听到对面远处传来的救命的叫喊声,看到一个身穿征东军服饰的人正在向着这里狂奔,而在他的身后,另有数名征东军士兵提着刀,正杀气腾腾地追杀了过来。
“诈城门?”武赫觉得有些荒唐,这人也太少了吧?而且,这仅仅是峡谷之中的三道简陋的城墙而已,吴将军也没有指望能阻挡对方多久,就算丢给对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对手玩什么花样还是闲得无聊之极了。
“救命,我是燕翎卫许言茂。”那人边跑边叫,这一次他的叫喊,武赫听得清清楚楚。许言茂这个名字,对于绝大多数燕军来说,都是陌生的,但武赫却恰恰知道这样的一个人,许言茂,曾经的燕翎卫高级官员,因为押送叶相一事而吃了挂落,被发配到了琅琊,后来又将他扔到了辽西郡.
他已经两年没有任何音讯了,琅琊所有的高级军官,都认为这样的一个人,早已经烂死在了辽西郡监察院的监狱里.
但现在,他居然回来了,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他回来,一定会带着极其重要的情报.”快,快出去,将他救回来.”
武赫呛后地怕拔出了刀,拔刀便向关墙之下冲去.
关门打开,武赫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刚刚冲出去几步,武赫却突然顿住了,在他的视线之中,许言茂脸上的惊喜表情都一目了然,然而当他冲过一蓬灌木的时候,灌木之后的一大团茅草突然飞了起来,一个青色的人烟一跃而出,出现在了许言茂的身后,手中寒光一闪,一柄短匕深深地扎入到了许言茂的胁下.
许言茂的笑容僵在了他的脸上.
张喜拔刀,迅速后退,作为一名老资格的斥候,他知道这一刀,已经切断了对手所有的生机.他迅速扔掉了身上所有的伪装,转身便跑.
“快跑!”他冲着那几个愕然止步的征东军斥候大声喊道,因为这个时候,武赫终于反应过来,怒吼声中,他率领着数十名士兵正冲着他们奔来.
“快,进林子!”几名斥候转身便跑.
武赫停在了许言茂的身边,他缓缓地蹲下身来,扶起了许言茂,”许将军.”他轻轻地叫着.
那一刀自胁下刺入,武赫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没救了.许言茂瞪着眼睛看着他,竭力想要说些什么,但嘴唇一动,大量的鲜血便自口中涌出,他看着武赫,眼中涌出浓浓的悲哀之情.
他了解了很多征东军的秘密,知道征东军进兵的数量,路线,除了崤山关,还有另一支部队绕道数百里山区,进入没有人烟的地区,转而进攻新乡,但是这一切,现在他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手高高的举起,猛然垂下,许言茂带着浓浓的不甘,脑袋一歪,就这样死去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九章 鼓角连声锋芒现(21)
许言茂死在崤山关之下后第十八天,征东军的哨骑出现在了崤山关外,主攻崤山关方向的郑晓阳的第一军先锋,由丁渭统率的五千人马,终于抵达了这里。
长长的山谷如同一只张开血盆大嘴的野兽,正狞笑着等待着他的猎物投入到的嘴中,丁渭骑在马上,盯着那通向崤山关的唯一通道,大声吼道:“庞军。带着你的营,我给你一天时间,打通这条山谷,我在天黑之后,要在崤山关下扎营。”
“是!”身材矮胖,犹如一块门板似的庞军口啪的一个立正,“属下遵命,天黑之前,军长要在崤山关下扎营。”
转身回到自己的部队,庞军扫视了一下跃跃欲试的部下,大声吼道:“弟兄们,你们运气好,老子挣到先锋了,军长说,天黑之前,我们要到崤山关下扎营,你们能不能办到?”
“征东军,万胜!”回答他的是上千名士卒的呐喊。
“好。盾牌兵,第一列掩护,长枪兵,短刀兵,第二列第三列掩护,弩兵,第四列远程攻击。其它步卒,随身携带撞木,云梯。”
“喏!”
“征东军,前进!”庞军长刀前指,一声呐喊之下,按着庞军的布置,一列列的征东军,大踏步地走向远处那道山谷。
“陈伟。”看着庞军的队伍消失在山谷之中,丁渭又伸手招来一名将领,“看到右边的山坡了吧?”
“看到了。”
“左边陡峭,无法立足,但右边却是长长的缓坡,对手肯定会在关墙的上方,布置有掩护。你选一些擅长攀山越岭的好手,爬上去,如果有敌人。就给我清扫了,如果没有。则在哪里占领一块阵地,然后我让人抬两台床弩上来,自上而下地掩护庞军进攻。”
“明白了。”
山谷深处,武赫立于关墙之上,凝视着远处那由模糊而渐渐清晰的征东军队列,手心里有些潮湿,虽然他也在辽宁卫与东胡面对面地硬撼过,但现在面对的。同样亦是未尝败绩的征东军士卒。
回顾左右,士卒们手挽长弓,箭搭在弦上,正半跪在地面之上,在他们的后方,一列列的士兵盘膝而坐,并没有多少的紧张之色,心中稍稍舒展了一些,这里的关墙,只是起到一个延缓敌人进攻的作用。并没有布置类似于床弩这样的重武器,因为一旦关墙被破的话,这样的重武器。却时无法及时撤走的,还不如布置在崤山关的城墙之上,更能给敌人造成更大的伤害。不过这里滚木,擂石,倒是应有尽有。
对面的军队并没有用鼓点来调整士兵的队伍,反而是由军官在喊着号子,那种一二一的口令之声,武赫并不陌生,因为现在新编练的燕军。都是采用的同样的口令,而这一切。便源自于那位传奇的将领,高远。
现在。他是自己的敌人了。
武赫心中很是遗憾,数年之前,高远还是他们的战友,一起出征东胡,当自己在辽宁卫坚守的时候,高远也在东胡浴血奋战,在燕军全面败北的时候,只有高远的征东军,在歼灭的上万东胡军队之后,硬生生地杀出了重围。
当武赫随着胡彦超撤回来的时候,还曾经为这个消息高兴了好几天,但随后发生的事情,让他瞠目结舌,莫明其妙的,高远的征东军便突然与朝廷翻脸了,曾经的友军变成了敌人,一步步走到今天,终于要刀兵相向了。
对方军中一声嘹亮的军号之声,将武赫的思绪唤了回来,在距离第一道关墙千步以外,征东军士卒的队列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始拉开了队列之间的差距,第一波进攻的大约有千余人,分成了三波,武赫在心中估算了一下对方的实力。
随后,他便听到对面的军号之声陡然之间便变得嘹亮起来,那是冲锋号声。这些年来,燕军也终于摸透了征东军的号音所代表的意义。
最前列的盾牌手突然加开了速度,在他们的身后,长枪兵和刀兵速度减慢,取而代之的是抬着一架架云梯,一根根擂木的步卒,在他们的中间,是一名名的弩兵手。
“弓箭手,准备!”武赫的手紧了紧,大声吼道。
庞军站在第一股冲击波中,他喜欢冲锋陷阵的感觉。
“弩!”一边迈开大步向前奔跑,一边大声吼道。
上百名弩兵齐唰唰地举起了手里的臂张弩。
三百步,两百步,没有呐喊声,只有无数双大脚踩在地上发出的闷响,这种沉闷的埋头冲锋所带来的压力,比起沸反盈天的呐喊更让人感到恐惧。
臂张弩的射程达到恐怖的四百步,当然在四百步的距离上,杀伤力大减,如果在两百步左右的时候,是他杀伤力最大的时候。庞军看到对面关墙之上的士卒已经从城墙上头探出了身子,他们手中的弓箭的射程在一百步左右,如果要造成致命伤,非得在五六十步的距离不可,比起臂张弩,可不在同一个档次之上。
一百五十步,庞军大吼,“射!”
关墙之上的士兵们刚刚探出身子,拉开弓箭瞄准的时候,便迎来了对方弩箭的洗礼,伴随着啉啉的弩箭破空之身,关墙之上,立即哀鸿一片,当场便倒也近二十人,余下的则松开了手中的弓弦,任同长箭漫无目的的射出,在这个距离上,即便命中,也不可能给对手造成致命伤。
武赫的拳头握得更紧,手指甲都深深地嵌进了掌心之内,如果关墙之上有数台床弩的话,就可以轻松地破开对手的阵形,但现在,他没有。
他抬头看向了自己左边的山坡。
一声呐喊,左边山坡之上,上百名燕军突然出现,他们搬起了一块块打磨得溜圆的石头,向着山下砸来,石球顺着山坡向下滚动。随着一次次的颠簸,这些石球越弹越高,最后凌空而下。向着山谷之中正在飞速进前的征东军砸去。
轰然声中,队伍之中。被砸出了一块一块的空白,庞军瞧也没瞧上方,哪怕刚刚一个石球在弹动了数次之后,最后砸在他的身边,将坚实的地面砸出了一个坑,身边的亲兵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却是巍然不动。
“向前,加速向前!”
第一排盾牌兵冲到了关墙之下数十步的地方。夺的一声,厚厚的盾牌被插进了地面,弩兵加速,冲到了盾牌之后,第一轮弩后,城墙之上的士兵终于有机会探出身子向下射箭了。弩兵们躲在盾牌之后,迅速地给弩上好箭,随着一声令下,盾牌之后,再一次飞出一片弩雨。城上的箭雨再一次被压制下去,抓住这个机会,抬着云梯和擂木的士兵马上冲了上去。
云梯搭上了关墙。擂木重重地撞击着单薄的关墙大门,每一次撞击,整个关墙似乎都在抖动。
山上的石头不停地滚落,砸进进攻的队伍之中,一个又一个的士兵在石头冲击中倒下,但庞军却没有理会。
“营长。”一名军官跑了过来,“必须拿下这个山坡,让我带人去吧!”
“你去个球!”庞军骂道:“这个坡道,你爬得上去?便是爬上去。你还有几个人,向前进攻。向前。所有士卒,都给我上前蚁附攻城。冲到关墙之下,爬上去。”
庞军的话音未落,山坡之上,突然传来了喊杀之声,落下来的石头陡然减少,庞军抬头一看,不由咧嘴一笑,“日他娘的,看你还砸老子。”
陈伟带着上百名精悍的士卒,从另一面爬上了这道山坡,正与对手面对面的厮杀在一起。
“上,攻城。”庞军一手提着刀,一手扶着云梯,向上爬去。
半个时辰之后,武赫放弃了第一道关墙,退向了第二道,但庞军却没有丝毫停下来整顿的意思,继续挥军猛攻。
陈伟已经肃清了山坡之上的燕军,在随手的一个时辰之中,他又运上来了一台床弩。
当庞军再一次攻破第二道关墙的时候,陈伟的第一枝床弩带着尖锐的呼啸之声,射向了第三道关墙。
一台床弩所造成的杀伤是很有限的,但带来的恐惧心理,却是无法估量,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被那个家伙擦上一点,活下来的希望便很小了。
没有等到天黑,庞军便率部突出了山谷,武赫带着他余下的七百多燕军,退入了崤山关,他曾经以为自己至少能在山谷之中支撑数天以上,但现在,他连一天也没有坚持住,便被赶了出来,当他站在高高的崤山关上,看着关下那个挥舞着大刀,浑身浴血戟指自己哈哈狂笑的征东军将领的时候,心头突然泛起一股无力感。
崤山关,能撑得出吗?这是一支与自己以前战斗过的军队完全不同的队伍。
“气馁了?”身边,传来上司吴波的声音。
“不是气馁,而是感到有些无可奈何!”武赫回头,看着上司,“对方悍不畏死倒也罢了,但是他们的组织力更让人可怕,军队的战斗技巧极其强悍,一旦让他们突上城墙,数人便可以构建一个小团队,彼此配合,很容易便能让他们打开缺口。将军,崤山关的防守,一定要竭力阻止他们登上城墙。”
“崤山,当年曾让东胡人无可奈何,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征东军吧!”吴波的神色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来得是郑晓阳麾下的丁渭,此人是高远亲兵出身,最是悍勇不过的人物,什么样的将领带什么样的兵,这样的人,只要他还有一点点力量,便会投入进攻。武赫,你休息一下,晚上,咱们出去夜袭他们。”(未完待续)
拜年与鸣谢
新的一年马上就要来临了,在这里,恭祝所有的书友羊年快乐,万事如意,枪手在这里给大家拜年了,我爱你们!
转眼之间,我为王也已经上传了整整一年,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你们的支持是枪手最大的动力,枪手无以为谢,只能尽力地写好这部小说来回报大家,春节期间,枪手不会断更的。
在这里,特别鸣谢(因为太多了,请恕枪手不能一一列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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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章 鼓角连声锋芒现(22)
崤山关的关门悄无声息地滑开,战马包上了棉布,踩在地上,悄无声息,马嘴勒上了嚼子,连每个战士都在嘴里含上了一根小小的木棍。
崤山关的骑兵并不多,胡彦超很清楚崤山关的作用就在于扼守,在这里,他只配备了约两百骑兵,就是为了在防守之中,有一支机动的反击力量。正如叶重所预料的那样,胡彦超擅长防守,但并不是一味死守,守中带攻,才是他最擅长的。
吴波作为他的得意爱将,选择在今天晚上立即出袭,也是因为双方刚刚经历了一天的激战,对方突过山谷,扎下营盘,立足未稳。
对方扎下的营盘,距离崤山关城只不过数里距离,出得城门,用不了一柱香的时间,便可以冲到营盘前,白天的时候,吴波便一直在仔细观察对方的下营,征东军并没有挖掘壕沟,只是简单地立起了木制的栅栏,连哨楼都还没有建起来。
距离对方的大营只剩下不到一千步的距离,武赫猛然加速,两百骑兵伏低身子,紧随着武赫向前冲去,在他身后,数百步卒迈开步子,向前猛冲。
对方大营没有丝毫反应,只到木制的栅栏在长枪大戟面前轰然倒塌,大营之中似乎才警觉起来,鼓声,号声骤起,武赫甚至还看到了慌乱的奔跑的身影。
他不由冷笑一声,成了。吐掉嘴里的木棍,怒吼道:“杀贼!”
随着他的出声呐喊,出城的崤山关守军一齐发出一声呐喊。
武赫一马当先,冲向一箭之地外的对方营帐。心中充满了袭营成功的喜悦,因为直到此时,对方似乎还没有成功地组织起防线。看来所谓百战百胜的征东军也不过如此。
一念刚刚及此,武赫便感到自己飞了起来,胯下的战马。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竟然原地栽倒。砰的一声,武赫落到了地上,眼光所及,身后的骑兵们连二接三地似乎撞到了什么无形的屏障之上,纷纷栽下马来。而那些战马,竟然全都倒在了地上,不停地抽搐着。
武赫惊呆了,紧随在骑兵身后的步兵也都惊呆了。
“有鬼!”作为一名征战沙场。杀人无算的武将,武赫的心中竟然泛起了这个念头。但毫无疑问,这一次突袭已经失败了,不管对手用的是什么招数,总之绝不是自己想象之中的毫无防备。
征东军大营之中,响起了嘹亮的军号之声,一支支火箭射在周边,一堆堆大火轰然燃起,营帐之后,数百名征东军士卒一涌而出。他们的手中,拿着的是一支支上好了弦的臂张弩。
“快走!”武赫一声大吼,爬起来便向回跑。刚刚跨出一步,身前有什么东西一挡,砰的一声,跌了一个四脚朝天,仰躺在地上的时候,借着周围的火光,他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什么,一根细细的绳索横悬在空中,他一骨碌爬起来。伸手摸到了这根绳索,触手冰凉。这不是普通的绳索,这是铁制的。武赫用手一摁。悬在空中的铁绳仅仅只是颤了颤。
武赫终于明白为什么疾冲而来的战马,现在都躺在了地上,一匹匹都活不成了的原因,他们在冲锋的时候,这些铁制的绳索深深地勒进了他们的身体。
武赫爬起来,矮身钻过了这些铁绳,头也不回地亡命逃去。
难怪他们不再挖壕沟,栅栏也修得无比简易,他们这是在给燕军挖陷阱,就盼着你来袭营了,如此细的铁丝,悬挂在栅栏之后,在夜色之中,根本就无法看清。
黑暗的关墙之上,吴波也是莫名其妙,他隔得更远,更是无法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对方大营之中,突然火光大作,惨叫之声隐隐传来,他哪里还不知道夜袭已经失败了的道理。
看着狼狈往回奔逃的士卒,他的眼瞳收缩,他的骑兵,已经不在了,只剩下廖廖几十匹战马,剩下的,都被对手留下了,怎么可能?
“举火!”他叹了一口气,这一次夜袭,大败亏输。
黑暗的崤山关之上,猛然之间灯火通明,关上本来都是一切准备妥当,如果成功,大队人马便随后杀出,将对方再次逐回山谷中去,如果失败,也可掩护袭营的士卒回来。
征东军大营之中,陈伟兴冲冲地跑到了丁渭的营帐之前,隔着帘子喊道:“军长,那些王八蛋逃跑了。”
大帐里传来了丁渭翻身的声音,紧跟着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跑了就跑了呗,老子刚刚正在做好梦,又被你鬼嚎搞醒了,知不知道,老子才娶老婆还没半年呢,刚刚正要提枪而入,就被你小子搅了,滚滚。”
陈伟哑然半晌,前头打得热火朝天,后头军长居然在做春梦,迟疑半晌,才接着道:“军长,真不追么?”
“追你妈!”屋里传来了丁渭的破口大骂,“追过去便能拿下崤山关啦,吴波那小子定然给你准备了无数羽箭,追个屁,还不如让兄弟们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再打过。”
听到屋里传来了翻身坐起的声音,陈伟一边答应着,一边一溜烟地跑了,他可不傻,要是丁渭爬起来出了营帐,自己屁股便要开花。
崤山关头,吴波怅然若失,在逃回来的士卒后头,并没有征东军一兵一卒追来,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对方是胸有成竹么?竟然连这样的追击也懒得做?
这一夜,征东军睡得很香,而崤山关内,却是一夜未眠。
就在丁渭睡得香甜的时候,距离崤山关千里之遥的河间郡安陆县城,也刚刚经历了一场血与火的考验。
安陆守将曾宪一浑身染血,正一步一步地行走在残破的城墙之上,脚踩在地上,有些滑溜,那是因为鲜血浸湿了脚下的地面,城头之上,士兵们虽然疲惫,却仍在强撑着精神收拾着城头,敌人的尸体被毫不留情地抛下城去,发出一声声的闷响,己方战友的遗体则被一具具的抬下城墙,城内有专门的人手处理遗体,一般都是就地火化,一个活生生的人,转眼之间,便只剩下一个小小的方盒子,对于曾宪一来说,征东军的这个规纪,他还不是很习惯,他更习惯于传统的入土为安。
也许不久之后,自己也会变成那么一小捧骨灰,被装进这样的一个小盒子里吧。看到自己一个熟悉的面孔被抬着从自己的面前走过,他不由有些伤感起来,这个小伙子是自己的一个亲兵,不到二十岁。
安陆县城之内有三千守军,但已经不全是曾宪一原来的部属了,自从归顺了征东军之后,自己的三千嫡系便被打乱混编,先前他还有些担心自己会被架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自己的每一个命令都会被坚定不移的执行,这才放下心来。
慢慢地,他熟悉了征东军的军制,在征东军的体系之中,根本上没有自己的嫡系这一说,安陆这支守军自己来当主将,他们是这样,换一个人过来,他们也是如此,换一个说法,如果自己此时被调到一支完全陌生的部队,指挥起下边的部队,也照样不会碰到问题。
这大概就是征东军强大的原因吧,一支军队,绝不会因为主官的更换便会导致战斗力的突然下降.
他在安陆已经守了八天,麾下伤亡过千了.
安陆县城并不必一定要死守,曾宪一接到的命令是在此坚持十天,然后撤退到新会,与那霸会合,新会,至少要守到半个月以上,然后退往吕梁山区继续抵抗.
这个命令让曾宪一有些不解,安陆的铁矿铜矿对于征东军的重要性不容置疑,可为什么要在尚有余力的情况之下放弃呢?是想诱敌深入么,不像啊,因为现在征东军的中央集团军兵力并不足,步兵带着足足六千骑兵尚在代郡呢.
放弃安陆容易,但想要再夺回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曾宪一觉得己方完全可以凭着坚城来消耗对手,自己守了八天,上亡过千,但躺在安陆城下的燕军,却有数倍之多.假如那霸不是在新会布防而是与自己一齐来守安陆,便能让孔德感到肉痛了,也会让他考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夺回安陆究竟值不值得?
但命令就是命令,曾宪一心中虽然怀疑,但并不会去违反它,还守两天,便全军退往新会,那霸会安排人来接应.这十天的时间,便是将矿区里已经生产出来的毛铁运走,曾宪一甚至觉得如果要放弃安陆的话,至少也要将矿洞毁了.
当他在战前向叶真提出这个意见的时候,叶真却是笑着说:”不要毁了,留着吧,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回来的,再说了,毁了矿,这里的数万矿工和他们的家人可怎么活?不管是给我们干,还是给孔德干,他们都是能拿到工钱的是吧?”
这个回答让曾宪一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看来征东军高层定然是心有成竹,有信心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夺回安陆,只不过以自己的级别,还不够资格知道罢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五十一章 鼓角连声锋芒现(23)
对于战事的整体布局,别说曾宪一并不知情,便是那霸这样的高级将领,也是一头雾水,与曾宪一一样,对于叶真的布署同样也是不满,他现在麾下有五千余兵,加上曾宪一手里的三千,在安陆,新会,他们足足有八千虎贲之士,完全可以与孔德在安陆进行一场攻防大战,虽然孔德手中的军队是他们的数倍之多,但征东军可有城墙依托。不见得就会输给对方。
与曾宪一闷头服从命令不同,那霸的资格更老,他已经多次向叶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要求增援安陆,保卫安陆的矿区,起先叶真还给他发来一切听从命令的公文,虽然没有解释原因,但语气还算温和,但最后估计实在是不耐烦了,随同公文一齐到来的,竟然还有司令部的军法官。
这一下那霸可就蔫了,即便在征东军的资格说起来比叶真要老,但叶真的级别比他高,后台比他硬,他只能咽下这口气,一面布署新会的防守,一面安排撤往吕梁山的通道,还要分心准备人手接应到时候从安陆即将撤出来的曾宪一,忙得四脚朝天,那个军法官并不干涉那霸的军事命令,但却跟一个乌眼鸡似的,整天盯着那霸,让那霸郁闷不已,老子是心里不服,但也不致于违反军令吧。
五天之后,那霸派出的接应部队,与曾宪一撤出来的军队交相掩护,一路退到了新会,此时曾宪一军中还保持着战斗力的士兵超过三千,安陆一战,伤亡千余,但死亡的只有五百余人,并没有伤筋动骨。对于目前这个局面,这两人都是长吁短叹,特别是曾宪一。这是他加入征东军之后的第一场大战,立功心切的他。却不得不丢城失土,而且还在是这样的形式之下,让他更加郁闷。
在新会抵挡十天到半个月,具体时间由中央集团军司令部根据战局下达命令,当新的公文抵达新会之后,那霸愤怒地将命令扔到了地上,他娘的,这是打得什么仗?
那个叫阎先的军法官。不声不响的将被扔到地上的公文捡起来,吹掉上面的灰尘,又工整地放在了那霸的公案之上,然后垂手退到一边,看得那霸几乎要跳将起来,他娘的,军法司出来的,都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真是不知道曹天赐那张死人脸是如何将这些人弄成跟他一个模样的。
“老曾,咱们议议吧。这仗他娘的怎么打?”
“怎么打?好打!”曾宪一有气无力地道:“如果不是司令官的命令,咱们在这里守上一年半载也没有问题,现在不过十天半月而已。司令官干什么啊,这算是诱敌深入么?将孔德的部队拉得隔渔阳郡越来越远,要是咱们退到吕梁山区,你说孔德会不会跟上来?”
“说不定,那小子也许就是想拿下安陆,然后将我们驱逐到吕梁山中去当土匪。”那霸捶着大案,“这到底是在玩那样?”
“不用想那么多了,还得小心孔德派出人手去截断我们的退路,到时候咱们如果不能按时退走。那也算是违反了军令吧!”曾宪一瞟了阎先一眼,没好气地道。
“行吧。你在安陆打了十来天,也累了。便先休息一下,顺便将孔德那龟孙子派出来的偏师清理一下,我在正面堵截他的大部队。”那霸挥挥手,道。
就在这头两员大将怨声载道的时候,河间郡叶真的司令部,梅华与吴涯两人再一次奉命到司令部报道,两人乌眼鸡似的自大营出发开始便一直斗嘴,这数个月以来,两人在驻地练兵,每一月较量一次,却是有输有赢,吴涯在梅花的大营外大叫过姐夫我服了,梅华也在吴涯的全体官兵面前吼着吴老大,我服气了。你来我往之下,两人终是没有分出胜负,但这两个营的战斗力倒是直线飙升,不管是那一个营的兵,看着自己的长官们因为打输了而向对方低头认输,都是气得嗷嗷直叫,倒是为下一次有胜利憋了一口大气。
“小子,明天又是比试日,瞧姐夫这一次定将你打得满地找牙。”一边跨进了司令部的大门,梅华一边恶狠狠地道。
“哼哼,看老大明天教你怎么打仗,五战三胜,明天就是决战日,这老大,老子当定了。”
“想当老大,哈哈,等老子回去跟你姐姐告一状,就说你想骑到她头上去呢!”梅华阴笑。
“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男人,没有担当,就知道躲在女人裙子后头。”吴涯讥笑,“那是我亲姐姐,自然帮着我。”
“我靠,你亲姐姐那是我女人,肯定帮我。”梅华哼了一声,突然怒了起来,“什么叫躲在女人裙子后头。”
两人互相挥动着拳头,似乎下一刻便要互殴了,惹得司令部来来往往的军人们一个个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个,敢在这里斗殴,当真是屁股痒痒啊。一些好事儿的,甚至盼着两人干起来,这里的纪律太严格了,难得地看到两个活宝在这里上演全武行,然后被拖到院子里干屁股。
“你们两个,还真是精力旺盛嘛!”前方传来一个悠悠的声音。
怒目互瞪的梅华与吴涯两人却似触电一般地同时转头,在议事堂的门口,一个彪形大汉抱着膀子,靠在门边,正斜着眼睛看着两人。
“大傻连长!”两人又惊又喜,异口同声大叫起来,同时迈开步子,几步便窜到了杨大傻的面前,啪的立正敬礼。
“你们两个不是一直好得穿一条裤子嘛,怎么现在跟乌眼鸡似的?”杨大傻有些好奇地问道。
梅华没好气地道:“连长,你是不知道啊,自从我娶了这小子的姐姐,他就跟我如同仇人一般,看我是事事不顺眼啊,时时就想着要收拾我,你怎能不奋起反击?”
“我姐姐嫁了你这样一个花花公子,怎能叫我顺气儿?不时时收拾你,警醒你,你定然故态复盟!”吴涯哼道。
“他娘的,你说谁是花花公子!”梅华大怒。
“好了,还想在这里打上一架,梅华,屁股又痒了是吧?”杨大傻喝道。
大傻连长虎威暴发,两个人立时偃旗息鼓,梅华更是有些惭愧,“大傻连长,因为我的事,连累了你丢了师长的位子,我,我都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杨大傻哼了一声,“你知道个屁?老子现在是代师长,那还不是师长,有区别么?再说了,尚胖子也是我的兵,你给他出了这一口恶气,老子心里爽着呢,你也是老子的兵,老子不护着你,谁来护着你,再说老子心里也没觉得你搞错了。”
“杨大傻,你就这样带兵的啊,我看你迟早有一天被曹天赐捉到军法司去,撸了你的官帽,然后拖到院子里揍屁股。”屋里传来一个清郎的声音,“几位叙旧叙够了吧,那就进来吧!”
梅华与吴涯对视一眼,赶紧跟在杨大傻的屁股后头进了屋子,两人一看到杨大傻出现在这里,便知道,有大事要发生了。
“连长,是不是要打仗了?”梅华兴奋地扯着杨大傻的袖子,小声问道。
“老子到了这里,自然便是要打仗了。”杨大傻哼道。“你俩小子这一回有福气了,不过干不好,那就得倒大霉了,老子会亲手割了你们两个的脑袋。”
“我说杨大傻,你吓唬两个新嫩,很有意思么?”房中,站在地图之前,正在比比划划的叶真回过头来,不满地道。
“他们两个这一次是先锋,这场大战打得如何,开局最是重要,我这可不是吓唬,而是提醒。”杨大傻看着两人,“所以啊,两个小子,我说你们有福气,是因为你们将作为青年近卫军成军以来第一仗的先锋,不过你们可得清楚罗,这可不是因为你们两小子能力出众,而是因为你们是河间本地人,先天占了便宜,你们的两个营在这里已经呆了很久,而青年近卫军其它人还在路上。”
“青年近卫军全部都要来?”梅华与吴涯都是瞪大了眼睛。
叶真走回到大案之后,坐了下来,指了指前面的几个椅子,“都坐吧,你们两个,既然是前锋,也就给你们交给底儿,这一仗,咱们打得是突然袭击,你们这两个营便是前锋,而青年近卫军其它各营头,尚在路途之中,他们有的伪装成了运送辎重的民夫,有的假装去增援渔阳那头儿,计划在十天之后,才会出现在预定地点,而在他们抵达之前,你们两个便要给我攻下益阳,保靖,记住,十天时间,还包括了你们行军的时间。”
梅华,吴涯两人不约而同地转首看向挂在墙上的地图,益阳,保靖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都在三百里以上。
“保证完成任务。”两人回过头来,大声道。
“不用这么紧张,这一次我们的保密工作可是做到了家,对面天河的家伙,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在打他们的主意,他们还以为我们现在的兵力根本就是捉襟见肘呢,监察院传回来的情报,这两地的驻军,都只有数百人,你们要做得关键就是快,要知道,在他们的身后,可就是天河郡的重镇沙河县,那里可有上万驻军的。”叶真笑道。(未完待续)
第七百五十二章 鼓角连声锋芒现(24)
梅华与吴涯两人跨也司令部的时候,两个人的脸上都是兴奋之极,青年近卫军的第一战,将由他们率先打响。
“别当孬种。”梅华瞅着吴涯,“甭丢姐夫的人。”
“我还怕你给我丢人呢!”吴涯呸了一口,“要不要赌一赌,谁先拿下自己的目标?”
“赌,为什么不赌?”梅华笑道。“谁输了,还是老样子!”
“当然!”
两人大笑着翻身上马,两只大手握在一起,重重一握,扬鞭策马,急奔而去。
大堂之内,叶真看着杨大傻,“这两个小子太年轻了一些,也不知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能出什么岔子!”杨大傻笑道:“对手毫无防备,兵力薄弱,如果这样他们还打不下来,那他们也不配当我的兵了,我亲手将他们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免得丢人。”
叶真斜了他一眼,“我看你迟早有一天会被曹天赐逮去。”
杨大傻哈哈大笑,扁扁嘴,“老叶,你明天也要走了,戏要做足嘛,孔德那老小子现在得意得很,到了时候,你可别让他走得太轻松了。”
“吃了我的,到时候便得给我加倍吐出来。”叶真冷笑道:“现在且先让他得意一时,等到你们这边攻势展开,我就要他哭。”
“那是,到时候,他想要退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白羽程会给他制造足够多的麻烦,到时候粘住他痛打一顿。”
“我走之后,辽西郡这边统筹协调的便是郑均郑郡守,他是文人,你那张臭嘴可得关紧一点。”
“放心吧,我顶顶佩服读书人了。”杨大傻连连点头。
叶真鄙夷地瞪了他一眼。“口是心非。”
六月底的时候,燕国都城蓟城,呈现出来的是一片欢欣鼓舞的气息。与征东军正式开战的朝廷军马,在两条战线之上。都表现优异,先是胡彦超部将吴波在崤山关顶住了征东军南方集团军先锋丁渭的猛攻,半个月的攻防战下来,崤山关虽然被打得千疮百孔,但却仍然屹立不倒,胡彦超又派出了五千援军抵达崤山关,将战局暂时稳定了下来,虽然无力将对方逐走。但征东军却也无法拿下崤山关,威胁到琅琊腹地。
而在另一条战线之上,孔德却是高歌猛进,在一个月的时间之内,连下安陆,新会,将这两地的征东军驻军驱赶进了吕梁山中,征东军费尽心思才得到的安陆矿区,重新落回到了燕军控制之下。
“我认为,孔德的兵马。应当越过吕梁山,直接攻入河间郡。”姬陵兴奋地在大殿之内走来走去,“拿下河间。高贼便如同斩去一臂,亦可大振我军士气,河间一丢,辽西的贼军,便不得不回防,这样,崤山关之围自解,胡彦超腾出手来,便可以展开反攻。打入辽西境内,如此一来。高贼手忙脚乱之下,将不得不调集他们在盘山或者河套的军队回援。可如此一来,便又给熊本创造出了机会,檀锋,熊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可有消息传回来?”
“回王上,已经有消息传回来,熊本已经领命,当初的三万战俘,经过鳞选之后,有两万人尚可重新作战,虽然身体稍弱了一些,但他们底子不错,只要月余将养,身体便会恢复过来,熊本将军担心的是他们的士气如何提振?这些人在东胡吃了不少苦,那淘汰下来的万余人,便是因为太过繁苦的工作和苛刻的待遇,而将身体搞垮了,以后只怕也上不得战场,现在熊本将军只能让他们从事一些运输后勤的辅助工作。”
“该死的东胡人!”姬陵恨恨地骂了一句,“檀锋,我会亲自给这些士兵写一封信,你派人送到熊本军中,告诉那些士兵,只要他们从河套一路打回来,每人赏银百两,田十亩,军官连升三级,只要他们敢拼命,本王不会亏待他们。”
“王上英明!”檀锋点头道:“我也找到了不少这些士兵的家属,让他们写了家书,也准备发到熊本军中,我相信,这也会对他们的士气有帮助。”
“嗯,你想得很周到。”姬陵点头道,转头看着周玉,“太尉,我先前所说的军略,你看怎么样?”
“王上,虽然拿下了安陆,新会两地,但我看孔德发回来的军报,对敌人精锐杀伤着实有限,征东军向来以死战不退而闻名,但在这两地却并没有抵抗到最后一刻,稍受损失便弃城而走,安陆打了十天,新会打了半个月,激战近一个月,但杀伤对手不过两千余人,现在对方退到了吕梁山中,我认为稳妥其见,还是稳守这两地,先寻机歼灭了这两地的残敌再说。一旦越过吕梁山,如有变故,退回来可就难了。”
听到周玉一口便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姬陵脸色不由有些难看,“檀锋,你说呢?”他希望从檀锋哪里得到支持。
“王上,周太尉所言有理,刚刚传回来的情报,河间的叶真已经带着数千援兵在赶赴新会,此时越过吕梁山,便不是一个好选择,臣下的意思,还是在新会,安陆坚守,引诱那叶真来攻,叶真一到,退到吕梁山中的反贼也将会露出头来,高贼四处出击,如今贼将步兵统率着六千骑兵在代郡脱身不得,叶真兵力不足,如果孔将军能在新会和安陆以逸待劳,重创此军之后,再进军河间,更显稳妥。”
听到檀锋也这么说,姬陵不由有些泄气,“好了,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我也就不坚持了,按你们说的办吧,只是崤山关,还能挺多久,叶重可又增兵了。”
“胡彦超已经增兵,以他的能力,料想无碍。”檀锋笑道。
“那就如此吧!”
就在蓟城喜气洋洋的时候,驻全城的赵军将领周长寿也在密切地关注着这一场战事,自从赵牧死后,赵国军方其实已经落入到了赵杞的手中,荆如风统领着河东大营,赵军精锐大半在河东,但此人与赵杞是同盟,而赵杞现在带着另一部赵军在代郡与赵勇恶斗,代郡已经打成了一场烂仗,现在便是想脱身,也不可得,周长寿大不以为然。作为赵牧的亲信,他其实在赵国军方已经成了一个边缘人物,不过他的资格够老,能力也够,全城这边却还离不得他,赵杞也还腾不出手来收拾他。
周长寿手中兵力并不多,手下两万赵军,分驻五城,但这并不代表着周长寿便是一个守成的家伙,他的目光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渔阳,当孔德向安陆发起攻击之后,周长寿立刻将全城的军事戒备提升到最高级别,两万赵军,已经作好了出击的准备。
征东军的表现让周长寿大跌眼镜,竟似不堪一击,一退再退,连丢安陆,新会,现在竟然被逐到了吕梁山中,即便叶真率援军赶到,给主客之势已易位,再想拿回来可就难了。
为什么为会这样?周长寿百思不得其解,莫非当真如麾下那些将领猜测的那一般,高远将他的精锐尽数调到了河套与盘山一带,安陆新会的守军只是一个花架子?
周长寿将自己关了作战室里,看着地图,苦思冥想,征东军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如果他们是有意这么做的话,他们想干什么?诱敌深入,然后聚而歼之,不对啊,征东军没有这么多的兵力,要知道,孔德麾下的兵力是叶真的数倍之多,那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到底是什么样的图谋,使得高远连安陆这样对征东军十分重要的矿区也舍得放弃呢?
周长寿的眼光在地图之上缓缓移动,半晌,他霍地站了起来,双手死死地抠着桌沿,有些不可思议地道:”他该不会是想直捣燕国腹心吧?可是他的兵力从何而来?”
周长寿苦恼地挠着脑袋瓜子,自从赵杞掌控虎豹骑之后,清洗原子兰的势力倒是手脚很快,可惜这样一来,虎豹骑元气大伤,情报是越来越少,对于燕地和征东府区域的情报渗透,几乎快成了一片空白了.
“不管高远是不是这么想的,不管他有没有兵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倒是有机可乘,从渔阳挖下一块肉来.”周长寿自言自语地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这里做好一切准备,一旦有机会,便可以出击.”
周长寿眼神变得坚定起来,霍然转身,道:”来人,传我的将领,命令五城驻军将领,马上到我这里来.”
周长寿的预感在七月初得到了证实,当他接到情报之时,事情已经过去了数天,征东军突然从河间出兵,闪电般地袭击占领了天河郡的益阳,保靖两地.两地守军毫无防备,在对手的突然袭击之下,几乎是没有丝毫的抵抗便丢掉了两县,而出击这两地的征东军,是一支全新的番号部队.
征东军青年近卫军.
周长寿笑了,高远果然还藏着后手,这一下子有好戏瞧了,只要高远手中还有两三万兵力,燕国这一次非得乱套不可,燕国大乱,便是赵国的福气啊,或者自己可以趁乱吃下渔阳也说不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