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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手1号     我为王txt下载     我为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五十二章:风雪连天刀锋寒(4)

    三千铁骑黑压压地从营地之中涌了出来,在床弩的射程之外,整齐地列好队形,磨延咄的大旗在风雪之中猎猎作响,稍倾,战鼓之声大作,十余骑越众而出,他们的手中,尽皆手持着链锤,长长的铁链之上,生着倒齿的西瓜大小的锤头在东胡兵的头顶上呼呼作响,奔行到障碍之前,一声厉喝,链锤陡地飞出,重重地砸在最上围的一个冰雪砣子之上,轰隆一声响,这个雪砣子的上半截已经不翼而飞。

    手腕一带,链锤倒飞而回,那东胡兵在无数的障碍之前绕了一个小小的弧线,掠了过去,在他身后,另十余人依样画葫芦,一时之间,堡寨之下,隆隆之声大作,一个又一个坚硬的冰雪砣子,在链锤的轰击之下,化为一地冰屑。

    “小海子!”宋宏新大喝一声,“点名!”

    “好嘞!”望楼之上的小海子快活地答应着,站直了身子,提起了身边的一柄强弓,与一般人的弓不同的是,这柄弓显然是小海子的独有之物,比军中的制式长弓要略大一些。双脚一前一后稳稳站立,左手持弓,右手扣弦,弓如满月,一支破甲箭在无数人的目光之中破空而出,撕裂风雪。

    一名东胡兵挥舞链锤击毁了一个冰砣子,刚刚在收回长链的一霎那,破甲箭不期而至,哧的一声响,利箭毫无阻碍地撕破了骑兵的皮甲,几朵雪花在空中乍现,骑兵一个后仰,从马上栽了下去。

    “好!”城墙之上,爆发出如雷般的喝彩声。

    小海子年纪不大,但却是这支部队之中,有名的神射手,入伍之前,是山里的一名猎手。手中所持的也是家传的长弓。比军中的制式弓更要强上一些,更重要的是,它是小海子用了多年的东西,如果说这长弓有精魄的话,那么无疑,小海子手持这张弓时的精气神,远比他拿着其它的长弓之时,更加高涨。

    这个距离之上,床弩和臂张弩可以轻易地够到,但对方只有十余骑人马。除非你采用覆盖性打击,否则很难将对手射倒,但如此射击,未免也太浪费了,而其余的兵丁,在这个距离之上射击,只怕十箭十空,别说对手还在马上迅速移动,即便他们站在哪里不动。恐怕也射不着。

    但任由对手这样一个个地摧毁堡塞之下的障碍而只能干看着,未免也太伤自己麾下兵马的士气了,宋宏新很庆幸自己手下有一个小海子这样的神射手,这样的人。在军中并不常见。虽然一次只能射倒一人,但给予敌人的震慑,并不比前几天的那一战差。

    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小海子面色潮红。吐气开声,再射两箭,箭响人倒。堡寨之下,又留下了两具东胡兵的尸体。

    先前肆无忌惮地冲上来打击冰砣子的东胡骑兵,士气不由一滞,速度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有骑兵收起链锤,张弓搭箭,向城楼之上还击,不过他们从下往上射,空气之中风亦很大,骑弓本身就比步弓要软,这一箭飞到城头还有数米距离之时,已经无力地坠落了下去。

    城头之上又响起了笑声,不过这一次,却是嘲笑了。

    连射三箭,小海子脸色潮红,喘息之声明显,放下了手中的长弓,他轻轻地揉着右臂的肌肉。

    “小海子,射啊,再射啊,关键时刻,你可不能萎了!”下头,胡子张牙舞爪地大喊道。

    小海子回报以苦笑,今天风雪很大,这个距离之上,他必须将弓拉满,再计算风速等影响羽箭的因素,连射三箭,右臂已经酸软了,平素射箭,他一般只开半月,但今天这个距离,却非得满弓不可。

    “胡子不要胡说,你以为那是一般的软弓啊,你想开多少次就开多少次!”宋宏新喝道,“让小海子休息一下。”

    胡子眨巴着眼睛,想了想,“我去给他揉揉!”跑到望楼之下,如猿猴一般三下五除二便爬了上去,殷勤地替小海子按揉着肩臂。

    小海子感受着胡子非同寻常的热烈,看着城下所有人期待的目光,再瞧瞧城下又开始肆虐起来的东胡骑兵,一咬牙,又提起了长弓。

    箭啸之声再度响起,三箭过后,却是只射落了两人,另一箭却是飞了。

    小海子抱歉地看了一眼胡子,“胡子,实在是不行了。”

    “五个,五个了!”胡子伸出一个大巴掌,在小海子面前晃了晃,“很不错了。”

    “小海子,别勉强,休息,别射了,反正也不可能阻挡对手清除障碍,我还指望着你接下来大发神威呢,别伤着了。”城头之上,宋宏新大喊道。

    没有了对方神射手的威胁,东胡兵清除障碍的速度愈来愈快了,望楼之上,小海子看着自己精心垒起的那个雪人被一锤擂掉了上半身,再一锤将下头也敲碎了,不由懊恼地吐了一口唾沫。

    远处,磨延咄的将旗之下,一个身着东胡将军服饰,但面容却明显是中原人的将领,操着半生不熟的东胡话,对磨延咄道:“对方只有一个神射手,射不了几箭,威胁不大,但接下来便要进入对方的弩箭有效射程了,磨延咄将军,派出盾兵上前,掩护大队人马上前,以最快的速度清理掉剩下的碍碍吧!”

    “行!”磨延咄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立即吩咐了几句。

    所谓的大盾,其实就是磨延咄派人砍来了无数的大树,将他们一根根地钉在一起,弄成一块块门板模样,样式精粗陋,却胜在厚实。这个门板的后头,钉着一根根刚好一握的木棍,数个东胡兵便紧紧地抓着这样的棍子,将一块块门板撑了起来,大步向前,在他们的身后,大批下马的东胡兵手持铁锤,紧紧相随。

    “龟儿子学聪明了呢!”宋宏新喃喃地道。“床弩准备,先给我撕开了那些破门板,臂张弩第二轮。瞧准了,要快,稍慢一些,那些烂门板便又撑起来了,这玩意不值钱,要多少,他们可以弄多少。”

    啸叫的床弩自城头落下,只是一根,便将那些草草钉在一起的厚重木板从接头处撕裂,木盾散开的瞬间。臂张弩开始覆盖射击,将那些木盾破开的地方,尽数掩盖在弩箭之下,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在这不停的惨叫声中,城下的东胡兵亦开始了还击,一支支羽箭飞上城头,谈不上多大准头,但却仍然对城上形成了压制。逼得城上的士兵再也不敢肆无忌惮地将上半身露在掩护之外,弩箭的射击,便不可避免地露出了空隙。

    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一个个的障碍便在这羽箭飞舞的过程之中。被迅速摧毁,在东胡兵又丢下了近百具尸体之后,城下,征东军士兵垒起来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冰雪砣子。尽皆变成了一地的碎冰。

    磨延咄身边的那员将领脸上露出微笑,“将军,可以将人撤回来了。以游骑上前,快速绕寨墙奔射,尽量压制对手的远程打击,将我们的床弩推近,对其对轰,骑兵在绕寨奔行的过程当中,还要尽量地观察对手的防守空隙,这寨子虽然坚固,但只驻有百多士兵,对手的防守必然有侧重,打到侧重点,马上就发起一轮攻击,牵动对手的防守。”

    磨延咄对这员将领的话,竟是言听计从,转过头便对身边的骨吉利道:“骨吉利,有你领军,按着李将军所说的去办。”

    数百骑兵在骨吉利的带领之下,绕着小小的寨子高速狂奔,高速地飞驰之中拉弓射击,本身就是东胡骑兵们的长项,哪怕射不死对手,但只要给对手造成伤害,也就足够了。寨子内,只有一百多名士兵,伤一个,战斗力可就低了一分。

    “瞄准对手的床弩,给我毁了他们!”城上,宋宏新大声吼道,城下的弓箭对寨子里的士兵威胁并不大,但对手的床弩,却能给寨墙造成伤害,每一次的射击,都能击落一大块冰墙下去,如果挨得多了,外面的冰雪盔甲给就会给剥光,内里本身的寨墙强度可不高,一发床弩在百步之内射击,足以洞穿寨墙。

    论起射击的精度和速度,征东军的床弩显然更胜一筹,一架又一架的东胡床弩在对射之中,被城上射散了架,变成了一地废墟,但显然这种床弩,磨延咄军中拥有极多,并不心疼这种损耗。

    骨吉利飞马而回,向磨延咄行了一礼:“将军,找到了对手的弱点,在寨墙的东北角,那里看似最高最险,但还击最弱。”

    “李将军,你以为如何?”磨延咄看了一眼骨吉利,笑道:“看起来最弱的地方,不见得就是最弱的,或许,那里是敌人的陷阱也说不定,所以磨延咄将军,我的意思是,反其道而行之,猛攻西南角。”

    骨吉利不以为然地瞟了一眼那位李将军,“那有这么多说头,西南角先前我们已经进攻过了,可是吃了不少的亏,我们只要集中所有的床弩,猛轰东北角,打溃了外面的冰墙,这寨子便守不住了。”

    磨延咄看向李将军,李将军笑了笑,道:“磨延咄将军,今天我们的试探已经足够了,不若就此收兵吧,明天再来。”

    “怎么还能拖到明天!”骨吉利大叫起来,“过一夜,敌人又能将他们的冰墙加厚,我们今天的努力就白废了。”

    “骨吉利将军,今天进攻,你能破城么?”李将军微笑着回应。

    骨吉利一楞,摇摇头,“我不敢保证,这寨子就他娘的是一个刺猬,扎人得紧。”

    “那我可以保证,明天,我能破了这个寨子。”李将军自信满满地道。

    磨延咄听了此话,点点头,对骨吉利道:“退兵。”

    “磨延咄将军,在退兵之前,我们还要做一件事情。毁了那个望楼。”李将军指着那高高耸出的望楼,道:“那里将我们所有的行动都一览无余,毁了他,敌人便瞎了一只眼,我们再有什么动作,他们便不易猜度了。”

    磨延咄嘿嘿一笑,“那倒简单,来人,集中所有的床弩,对准那望楼,给我将他轰塌。”

    敌人在撤退,宋宏新虽然有些不解,今天这场战斗,仅仅只能算是一种尝试,敌人在找自己的破绽么,这让他有些忐忑,但敌人退兵,当然是一件好事,自己又撑了一天,反正左右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吐淹罢了。

    一队队的东胡兵向后退去,退出近两百步时,聚集在一起的东胡兵突然散开,先前队形遮住的床弩显露了出来,宋宏新看到那一片黑压压的床弩扬起的箭头瞄准的方向,顿时大惊失色,“小海子,快下来!”

    嗡嗡之声,连绵不绝,上百台粗如儿臂的弩箭凌空而至,目标,正是寨子最高的望楼,也唯有这个地方,没有被包裹在冰雪盔甲之中。

第六百五十三章:风雪连天刀锋寒(5)

    上百支弩箭扑向耸立在空中的望楼,嗡嗡的啸叫之声,盖住了城上城下所有的声音。

    “跳下来!”宋宏新大声吼道。

    小海子已经吓得目瞪口呆,耳中传来宋宏新的声音,不假思索,他翻身便跳出了望楼,直接向城墙上坠来,下头,十数个士兵张开双手,飞奔着向前,想要接住他下落的身形。

    “不!”胡子凄厉的惨叫起来,就是小海子小落的瞬间,一支弩箭如飞而至,巨大的矛锋掠过小海子的一条腿,半空之中,血雾爆散,伴随着小海子的惨叫声,他的身子犹如一块翻滚的石头,被这一击足足向一边撞飞了十几米,胡子吼叫着,飞奔着,两手搂住半空之中的血葫芦,两人一起在城墙之上翻滚着。

    “小海子!”两人身形最终停下来时,胡子也被染成了一个血人,他将小海子搂在怀里,手忙脚乱地想要按住小海子的伤口,但那创口太大,小海子的腿几乎从腿根被截断了,胡子手拿起来数次,终于还是无法落下去,不由嘶声嚎哭起来。

    “连长,连长,你快来啊!”

    宋宏新几步窜到两人跟前,看到小海子的伤势,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他单膝跪在小海子的面前,两手扶着小海子无力垂在一侧的脑袋,看到那因大量失血而苍白如纸的脸孔,宋宏新的眼眶通红。

    “小海子,你,还有什么话要留下吗?”

    听到宋宏新的话,周遭的士兵都难过地别过头去,他们都不是新兵,看到小海子这样的伤势。都知道无力回天了。

    小海子吃力地举起手掌,“五个,连长。五个,我一共杀了五个东胡人。我够本了。”

    宋宏新连连点头。“我知道,小海子是条好汉子,你一个人杀了五个东胡蛮子。”

    小海子苍白的脸上绽开一丝笑容,用力偏转头,看着抱着他的胡子,“胡子,你说得没错,你的那家伙。真是比我很大一些啊!”

    胡子大哭起来,“小海子,你的大,你的大,我的就是一小蚯蚓罢了。你别死,活过来,路们再站到墙头上比谁尿得远,你不想赢我吗?”

    小海子吃力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档部,“才不跟你比了。你那么大,我怎么比得……”最后一个字还没有吐出来,小海子的头已是垂了下去。不过脸上,却仍然带着微微的笑意。

    “小海子,小海子!”胡子疯狂地大叫起来,摇晃着小海子的身体,“你快醒过来,醒过来,咱们再比,你是条汉子,怎么能未战先认输?”

    宋宏新默默地站了起来。“弟兄们,小海子先行一步。我们会在不久之后,跟着他一齐上路。他不会寂寞的,现在,每个人将自己的遗言留下来吧,汪老二,就你识得几个字,将所有人的话都记下来。”

    汪老二是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人,闻言挤了出来,“连长,咱们只怕没人能活着出去了,这遗言留下来,也没有带出去啊!”

    “让你写你就去写。”宋宏新一瞪眼睛,“老子会将他瞒在这里,等咱们的军队反攻之时,收复了这里,自然会来寻找咱们的遗体,然后便有可能发现咱们的这些最后的要求,以高都督的仁心,自然会替咱们去完成最后的心愿。”

    “是,我马上去写,兄弟们,有话留下来的到我这里来,每人少说两句,捡最重要的说啊!”汪老二大声道。

    宋宏新转头看着抱着小海子,张着大嘴似乎在干嚎,却没有丝毫声音发出来的胡子,大步上前,一脚便将胡子踹翻在地,“胡子,将小海子抱到下头去,嚎什么嚎,用不了多久,咱们就下去陪他了。”

    一天的平静,蕴藏着的却是接下来的急风骤雨,这天傍晚,连续数道红色的烟柱从远处拔起,直上云宵,红色的烟柱代表着的是一个堡寨被攻破了,宋宏新数了数,一共五道,也就是说,就在这一天中,有超过半数的堡子已经被东胡兵攻破了。

    不知道他们杀了多少东胡蛮子,自己可得争气一点,不能杀得少了,下去在黄泉会合的时候,被他们笑话,宋宏新在心里想着,仔细地将脚下的柴堆拢了拢,再将一个小盒子放在了一边,这盒里的粉末洒在柴禾之上,烧起的烟柱就是红色的。

    “今儿晚上,菜弄好一点,不要舍不得的藏着掖着了,另外,酒也拿出来,一人能分多少?”看着连里的伙夫,宋宏新问道。

    伙夫沉默了片刻,他从宋宏新的话里,听出了潜在的意思,“全拿出来,每人能有一斤吧!”

    “晚上一人半斤,明儿个早上,每人再发半斤,喝完干活,了无牵挂。”

    整整一个晚上,堡寨里灯火通明,大家伙排着队到了汪老二面前,说上几句自认为最要紧的话,然后便去啃骨头吃肉,喝酒,干完这些,倒头便睡,而连长宋宏星则提着酒壶,坐在城头之上,凝望着远处。喝一口酒,骂一声,啃一口肉,又骂一声,他将所有值勤的士兵都赶去睡觉了,今天,他一个人值勤。

    东胡兵这第二次进攻,无论是进攻手法,还是进攻的能力,都突然之间有了极大的提高,而这些熟悉的手法,毫无疑问,出自中原人之手,他不愿意在士兵们面前提到这个问题,甚至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因为对面的这个在筹划着进攻寨子的人,说不定就是他以前的上司,前燕军的将领。

    “狗日的王八蛋!”将手里的骨头狠狠地砸向寨子外,他吐了一口唾沫,“等以后你死了之后,却瞧你如何有面目去见死难的兄弟。”

    虽说昼长夜短,但黎明仍然在宋宏新的凝望之中,不期而至。他站了起来,用力地揉揉有些发麻的大腿,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自己的军服,顺手将盔甲之上的那些冰屑清净,扶正头盔,走向了他的弟兄。

    伙夫正抱着坛子,将里面的酒注入到面前一个个在大碗之中,生怕洒了一滴,宋宏新在他的身后,每斟满一碗,他便双手捧起,珍而重之地将他奉到士兵手中。

    端起最后一碗,宋宏新将酒碗高高举起,“弟兄们,满饮此碗,尽力杀贼,下一辈子,还跟你们做兄弟,做战友。”

    “干!”他吼道。

    “干!”一百多条汉子齐声怒吼,一仰脖子,将碗里的酒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随即用力将碗摔在地上,一片砰砰的声响之中,宋宏新大声道:“弟兄们,杀敌罗!”

    “杀敌!”

    一百多人奔上城墙,沉默地开始做着最后的准备,而在此时,对面军营之中,闷雷似的战鼓之声响起,这一次,东胡骑兵没有任何的迟疑,排头的数百骑兵弛电掣而来,绕着城墙急速奔走,在他们的后方,上千东胡人下了马,举着一面面的大木盾,推着弩车,向前缓缓移动,而最出奇的是,其中数百人,竟然扛着一根根碗口粗细的毛竹。

    “自由射击。”宋宏新怒喝道。

    臂张弩发出啉啉的鸣叫之声,虽然对于那些高速奔行的骑兵,效果不佳,但每一轮射罢,总会扫下数个到十数名倒霉鬼。

    一面面木盾刚刚被立起来的时候,城墙之上的床弩便开始发力,每将一面木盾射散,立马就会跟上一轮弩箭,将木盾之后的敌人射倒。

    东胡人在西南角契而不舍地筑起了木盾,而在他们身后,一排排的碗口粗细的毛竹被深深地埋进了地里,看到那些被拉成反弓状的毛竹,宋宏新知道了对方想干什么了。

    “将西南角所有的弟兄都撤下来。”他对胡子道。

    西南角那里戍守着二十几个弟兄,布置着近十台床弩,是火力最强的地方,但同时,那里却又是整个寨子最脆弱的地方,因为寨子的主桩就在哪个方向,一旦那个地方被打破,那么整个寨子,就算是破了,接下来,就必须要短兵相接了。

    先前的战斗之中,宋宏新一直在竭力掩盖着这个弱点,布置在西南角上的强大火力便是向敌人昭示着这里不可侵犯,同时在相反的方向上故意露出弱点,但显然,这些花招在对面那个敌人眼中,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直接将攻击重点放在了西南角上,这是一个极其熟悉燕军土木作业的行家里手,否则,不会就在仅仅数次试探之中,便能准确地摸出寨子的弱点。

    那些毛竹被拉得几乎要贴近了地面,然后猛地反弹回来,顶端的网兜里装着的一块块石头,带着强大的力道呼啸着落在西南角上,整个寨墙都在颤抖,没有来得及撤回来的十数台床弩,被砸得稀乱,外头的冰雪盔甲被生生的剥离了一层。

    几乎没有停歇,一轮又一轮的石弹呼啸着落在西南角上,堡寨之内,所有士兵都明白,最后的时刻就要倒了,他们沉默地将手里的弩箭一支一支地射出去,同时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自己到底杀了几个人,可是够本了,赚了多少?

    轰隆隆的巨响声中,西南角在东胡人的欢呼声中崩塌下来。宋宏新提起身边的钢刀,径自向着西南角冲去,“胡子,这边交给我了,我去缺口那里!”

第六百五十四章:风雪连天刀锋寒(6)

    伙夫现在是整个寨子里唯一一个还没有投入战斗的人了,他正执着铁锹,在地上刨了一个坑,将装着大这最后遗言的酒壶埋了进去,这个酒壶是铁制的,不大,但大家留下的遗言也不多,一般就是两三句话,折成一个纸卷,塞了进去后,用塞子堵死了。埋好了这个铁酒壶,伙夫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等到征东军胜利之后,会不会发现他们这些人最后的遗言。

    做完这一切,他环视着自己工作过一年多的这个地方,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突然挥起铁锹,将几口大锅尽皆打碎。

    铁锹不断地挥动,伙房里的瓶瓶罐罐在砰砰啪啪的声音之中变成了一地碎屑,伙夫提着装油的大翁,大步走出了伙房,铁锹背在背上,另一只手里却是举着一个火把,转身,最后看了一眼房间,将手里的火把从大开的房门之中扔了进去,轰的一声,房内火焰腾腾冒出,片刻之后,一根红色的巨大烟柱扶遥直上。

    火色烟柱起,代表着他们这个寨子已经失守了。

    伙夫弯腰,又点燃了一根火把,一手提着油翁,一手举着火把,向着寨墙之上大步走去。

    西南角的寨墙已经被击塌,东胡人蜂涌而至,在那十数米宽的缺口入,宋宏新带着约二十名士兵寸步不退,与对手拼死熬战,而在其它地方,更多的东胡兵,已经从各个方向上爬了上来,伙夫看到了昨晚还在给大家写信的汪老二被一个东胡兵一刀戳进了肚子,血从刀锋与肉的缝隙之中标出,他看到汪老二在大声惨呼之中,丢了手中的刀,两手掐住这个东胡兵,两人双双从寨墙之上跌了下去,砰的闷响。汪老二还在抽搐,被他压在下面的那个东胡兵却是七窍喷血,竟是死在了汪老二的前面。

    胡子被包围了,在他身边,只剩下了三个浑身是伤的战士,胡子状如疯癫,两手各自舞着一柄大刀,无视对手向他劈来的弯刀,一路向前,前冲了数步。斩杀了三个东胡兵,自己身上却是添上了数道长长的伤口。

    伙夫嘴边露出一丝笑容,提着油翁走到了另一边,哪里,最后一个抵抗的征东军士兵被四五把弯刀同时砍在身上,正仰面朝天,缓缓倒地。胡子看着下头密密麻麻的东胡兵,不由大笑了起来,提着油翁。举着火把,长笑声中,自上一跃而下。

    一只链锤凌空飞来,伙夫举起手里的油翁。挡了一下,砰的一声,油翁里超过二十斤的油如雨一般的洒下,闻到那油脂的气味。下头的东胡兵都是变了颜色,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举着火把的伙夫已是凌空而来。

    轰隆一声。油被点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漫延,沾着了这些油脂的东胡兵身上都燃起了大火,伙夫更是变成了一个火人,寒冷的空气之中,顿时传出了阵阵烤肉的香味,伙夫似乎感觉不到大火炙身的痛苦,抽了了背上背着的铁锹,狂呼着冲向东胡兵,铁锹左削右砍带平拍,竟是被他连杀数人,看着这个浑身着火,却仍然大笑着冲锋陷阵的家伙,东胡兵无不骇然色变,纷纷后退,再也无人敢于上前。

    伙夫向前冲了十几步,终于扑地倒下,可即便如此,竟是没有一个东胡人敢靠近他的身边。

    宋宏新拄着刀,半跪在垮掉的一断寨墙之上,在他身边,还有两个战士,一个握着半截战矛,一个握着一把断刀。

    宋宏新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那里,早已被鲜血浸透,肚子上挨了一刀,好像肠子流出来了,而在他们的前方,数十个东胡人手执弯刀,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远处传来胡子的嘶吼,然后嘶吼之声戛然而止,紧跟着伙夫狂笑之声连绵不绝,却越来越低,终于声息渺渺。

    “都走了!”宋宏新向后一仰,一屁股坐了下来。

    “连长,那我们也去了!”手握断刀的士兵跟宋宏新说了一声,与手握一个矛头的另一个同伴对视了一眼,身子猛然弹起,径直扑向下头的东胡人群。

    数把弯刀同时劈来,两人不闪不避,弯刀入体的瞬间,他们也将自己手中的刀矛同时深深地插入到了对手的身体。

    更多的弯刀劈了过来,两人几乎在瞬息之间,就被大卸八块。

    “兄弟,走好!”宋宏新在笑着哭,他这一辈子,怕过,逃过,怯懦过,但也勇敢过,倒在战场之上,却是他最终的宿命。

    “这是个当官儿的,活捉他!”东胡士兵吵嚷着,步步逼近,宋宏新听不懂对手在喊什么,但看他们的意思,是想抓住自己了,他冷笑着,一手将刀放在自己的伤口处,另一只手却是悄悄地摸出藏在背后的骑弩,这是一个好玩意,近距离殂杀,几乎无可抵挡,这玩意儿,在这个寨子里,也只有他有资格配备一把。

    “来吧,来吧,三发骑弩,我还可以拉上三个垫背的,老子是这个寨子最高的指挥官,杀敌怎么也不能比下头的小子们少了,不然的话,到了阎罗王哪儿,自己还怎么指挥他们呢?这可是极没面子的事情。

    “让开,大将军来了!”后头传来呼喊之声,东胡兵们潮水般的向两边让出,露出了一条通道,磨延咄一马当先,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却是那个指挥东胡兵击破寨子的李姓将领。

    “好汉子,都是好汉子!”磨延咄看着血糊糊地半靠在断墙之上的宋宏新,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虽然双方是敌人,虽然他在这个小小的寨子下面付出近五百人的伤亡,但对方作战的凶悍,仍然让磨延咄心生敬意。

    宋宏新却没有看他,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他身边的那个李姓将领的脸上,那李姓将领的脸色很不自然,虽然也看着宋宏新,但脸色却有些扭曲。

    “李义!”宋宏新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怒吼起来。“为什么是你?”

    李义,大燕常备军的一员中郎将,在大燕常备军中,也算是中高级将领了,作为一名基层军官,宋宏新以前也有幸听过这位李将军的训话,在他麾下作过战,但他从来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之下与此人再见面,看着李义身上那簇新的东胡将军服饰,宋宏新只觉得极端的刺眼。

    磨延咄转头看着李义,“这人认识你?是你以前的部下?”

    “可能吧!”李义点点头,“应当只是最基层的军官,不然我不会没有映象!”

    宋宏新仇恨地看着李义,现在他明白,为什么在短短的数天之后,东胡人在进攻堡塞之时,便突然有了节奏,有了办法,能准确地打出堡寨的弱点,原来是他以前上司的上司,自己曾无比尊重的大燕中郎将,李义在指挥。

    如果不是这个人,寨子里的百多个弟兄或者仍然会死,但他们绝对可以让东胡人付出更为惨痛的代价,也可以让所有的弟兄死得更有价值一些。

    宋宏新的眼珠子渐渐地红了,他陡地怒吼起来,“去死!”藏在身后,握着骑弩的手,陡地出现,手指用力地扳动机括,嗖嗖嗖,锋利的短弩闪电一般的离弦而也。

    看到宋宏新手中出现这个玩意儿的时候,磨延咄身边的亲卫便大惊失色,数人飞扑上来,将磨延咄死死地挡住,但他们的判断却出现了失误,宋宏新从头到尾的目标并不是磨延咄,或许,杀了磨延咄对于整个战局的影响会更大一些,但宋宏新只是一个最基层的军官,他看不到这么远和这么多,此时,他的眼中,只有李义,这个叛徒,三支骑弩,全都是奔着李义去的。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征东军的军官,在如此的状态之下,手里竟然还藏着如此厉器,李义更是没有防备,三支骑弩一支不少,尽皆钻入了他的身体,如此近的距离之上,便是征东府打制的最好的凯甲也无法抵挡骑弩的攻击,更何况,李义身穿得还是东胡人的粗制滥造的玩意儿。

    李义翻身落马,或许,他到死也没有想清楚,既然对方手中还拥有致命的利器,他杀得为什么不是敌人的最高指挥官,而是自己。一嫁大叔桃花开

    他死不瞑目。

    然而这在宋宏新看来,却是理所当然,他恨敌人,但他更恨叛徒。

    看到三枚弩箭尽数钻入李义的身体,宋宏新不由心怀大慰,这下子,这个叛徒是必死无疑,他仰头看着那仍然冲天而起的红色烟柱,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弟兄们,我来陪你们了。”

    手里的刀柄反转,重重地捅进了自己的肚腹。四周的东胡兵,发出了惊呼之声。

    磨延咄伸手拨开了身边的亲兵,看了看已经倒在地上的李义,再看了一看已经自杀身亡的宋宏新,他叹了一口气,“好汉子。”

    他拨马回罢,“将我们勇士的遗体搬出来,将这些征东军士兵的尸体都搬进去,然后,摧毁这个寨子,便将这个寨子作为他们永远的坟墓吧!”

    都播寨,陈斌看着远处又突然腾空而起的红色烟柱,有些伤感地道:“最后一个也被攻克了。”

第六百五十五章:风雪连天刀锋寒(7)

    外围都已经被扫清,接下来,自然便是征东军在东岸的核心都播寨,与其它的小寨子不同,都播寨更像是一座城池,内里驻扎着一千余征东军士兵,其战斗力,自然不是那些仅仅只能驻扎百余人的小寨子可比,磨延咄看着比起先前要大上数倍,高上许多的都播寨时,只觉得头又疼了起来,该死的征东军,难道就不能摆明车马,明刀明枪的干上一仗吗?

    扫清外围的十余个堡寨,磨延咄麾下战死了一千余人,如果算上受伤而失去战斗力的,更是超过了两千,已是他麾下兵马的五分之一,虽然不是自己的部族儿郎,但磨延咄依然心疼不已。

    如果想打下都播寨,又得有多少儿郎倒在这里?

    李义死了,前来接手李义协助磨延咄攻城的另外一个叫贺天举的燕国将领面对着磨延咄的讯问,为难地摇摇头,“磨延咄将军,兵法有云,五倍围之,十倍攻之,可即便如此,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历来攻城,如果不愿意以水磨功夫来磨死对手或者对手内部出现问题的话,从来都是有人命来填的。都播寨的守军将领陈斌我认识,虽然只是一个裨将,但此人是有真本领的,如果不是他出身寒微,晋升无门,便是当一军主将也是有资格的,由这样一个人镇守的寨子,将军您除了与他以命换命之外,没有其它任何的办法。”

    磨延咄怒道:“如果需要以命换命,我还需要你做什么?你就直接告诉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减少我军的损失,以最小的代价换取胜利?”

    “没有!”贺天举回答得极为爽快。

    “如果需要蛮力攻城的话,你来不来又有何益处?”骨吉利冷哼道。

    “我来,可以尽量地减少你们的伤亡,骨吉利将军,如果是你来指挥。也许将这里所有士兵的性命都搭上,也不尽得能攻得下都播寨,我来,或者只需要付出三倍左右敌人的数量,就能拿下都播。”周天举冷笑道:“这便是我的价值所在。”

    骨吉利一滞,但想想攻城拔寨,的确不是自己的强项,被贺天举抢白了几句,竟是无话可说,面红耳赤地道:“贺将军既然认识这个陈斌。或许可以入城去劝说这个陈斌投降,此人以前当过俘虏,也配合过我族屯田,看来亦是一个能合作的人物。”

    周天举脸色一变,“骨吉利将军这是想我去送死么?你忘了李义是怎么死得了,他们这些人,恨我们,比恨你们更甚,我如果去了。唯一活命的机会,就是马上向他投降,然后帮助他守城,否则。你就会在城上看到我的脑袋了。”

    “好了,不要争呼了,你们是同僚,值此大战之际。应当通力合作才对。”磨延咄制止了两人之是的冷嘲热讽,“先等一等吧,王上又给颜乞将军调来了两万步卒。到时候,我们这里也能分到几千人,攻城,让这些人先上吧。我不能让马上的勇士去攀爬城墙。”想起头几天那一战,磨延咄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一百多个守兵,硬生生地拼掉了自己五百人,所幸其它的寨子并不像那个寨子如此坚挺,否则,不等打到都播寨,自己就要高挂免战牌了。“贺将军,这几天,你好好勘测一下这都播寨,我记得当时李义也只是试探了一次,便找出了寨子的弱点。”

    贺天举苦笑,“磨延咄将军,不是我对李义将军不敬,都播寨是不同的,先不说两个寨子的大小根本不能比较,单是两个寨子的指挥官,在经验之上,就是天差地别,都播寨即便有弱点,也会被很好地掩饰住,我甚至可以不用去看,便知道,那里的火力最强,战斗最激烈,那里便是都播寨的罩门所在。都播寨有这么大,他们能有效地将弱点隐藏起来。”

    虽然如此说,但磨延咄还是带着骨吉利,贺天举等一行人出了大营,前往都播寨下观看他们即将攻打的目标。

    “城墙之上,那些高高竖起来的是什么?”指着城墙之上,一个个巨大的门板模样的东西,磨延咄问道。

    贺天举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玩意儿的用途,“磨延咄将军,那是专门对付蚁附攻城的士兵的,您可以想一想,当我们的士兵架起云梯,往上攀爬的时候,那些带着尖刺的门板拍将下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

    脑补了一下那时的场景,磨延咄不由打了一个冷战,“你们这些中原人,太多阴谋诡计,光是在这些玩意儿上下功夫,永远也别想在正面战场之上击败我们。”

    贺天举默不作声,尴尬不已。他是燕人吗,不是,他已经背叛了大燕,他是东胡人吗,恐怕也不是,即便是对他一直礼敬有加的磨延咄,刚刚也无意识地说出了你们二字,更不用说一直对他看不顺眼的骨吉利了。

    “等步卒来,步卒训练容易,便用他们来磨死这些人吧!”磨延咄挠了挠头,道。“这几天,还请贺将军多想想办法吧!”

    贺天举凝视着都播寨,“这几天,便请磨延咄将军您下令,让麾下的士卒们围绕着都播塞筑些雪台吧,高度不能低于都播寨,在上面安上床弩,能够射到城墙上去,这些雪台越多越好。另外,多备一些更粗更长的毛竹吧,李义将军的方法还是管用的,用这些毛竹弹射石头上去,既可以毁坏对手的冰墙,也可以对守军造成困挠。另外,利用骑兵的快速,携带装雪的袋子,开始堆积攻城坡道吧,如果能顺利地筑起几条坡道,那么,骑兵们便可以沿着这些坡道纵马入城。”

    “筑坡道?”磨延咄眼前一亮,“这到是一个好办法,只不过敌人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这样做吧?”

    “先让骑兵动起来,从远处慢慢向前推进,等步卒到了,便由他们来完成这最后的工程吧,越靠近城墙,危险性便越大,不过只要能筑成坡道,所有的牺牲也是值得的,坡道与城墙一接近,便是都播寨城破的日子了。”

    “那些步卒都是奴隶,贱民组成,死多少也不要紧,反正多得是,最多半年,便又能新训练出一批人来。”骨吉利拍手笑道:“贺天举,你倒不愧是熊本的副将,果然是办法多多的,听了你的这几个法子,我倒是对迅速攻破这个都播寨很有信心了。”

    贺天举却是回头望向他们一路走过来的地方,“都播寨迟早是会被攻破的,只不过是伤亡多少的问题,我只是有些担心,高远明知在东岸实力薄弱,却还偏偏摆上了这几个寨子等着我们来攻打,他麾下的兵马并不多,这种白白送死的战术,不太像高远这种人会做的啊?”

    “你是担心这是诱饵?”磨延咄听出了贺天举话中的意思。

    “是!”贺天举点头道:“据我所知,高远手下有一支数千人的骑兵,而很显然,这支骑兵,高远是不可能将他们放在城中当摆设的。所以,磨延咄将军,你一定要多派哨骑,确认这支骑兵不会突然出现在我们的身后。”

    “这你放心!想偷袭我们东胡骑兵的骑兵还没有生出来呢!”磨延咄笑道。

    高远手下的骑兵当然不会摆在城内不用,在磨延咄开始展开进攻的时候,由贺兰燕亲自指挥,汇集了第一军和第二军两个骑兵师再加上红衣卫一共约五千骑兵,便远远地离开了战场的范围,他们现在距离先锋城,足足有五百里之遥,而且还呆在西岸.现在过河,这支骑兵只有可以成为一个夹心馅饼,被颜乞的大军与磨延咄的先锋骑兵所夹击,而他们的作用,高远却另有思量,战争的前期,他并不打算投入这一支力量

    这支骑兵,将会在战争的最后阶段,发挥出决定性的作用

    但这并不代表着高远此刻便对都播寨完全视而不见,打磨延咄主意的,不是大规模的征东军队,而是数支百人小分队

    付晓趴在雪坑之中,与他挤在一起的是与他一齐报名参加了这支特种大队的战俘董壮,因为在从河间到河套这一路上的配合,董壮还是得到了征东军的信任,而且在这个地方,中原人除了依靠中原人之外,基本上是无路可走的,而且这家伙的身板也的确让人看着眼热

    而董壮,在拿到特种大队的装备之后,也是乍舌不已,除了内里防护的一整套软甲之外,其它诸如短匕,骑弩,钩绳等一系列小玩意儿,无一不是不但精巧,而且厉害无比的小玩意

    董壮很有天赋,拿到这些东西之后,没用两天,他们将所有的玩意儿都玩得溜熟,让付晓惊叹不已

    眼下他们趴在一个雪坑之中,身上的披风,头上的帽子,手上的手套,无一不是白色的,往地上一趴,,除非走到他们跟前,很难发现他们与一堆雪的差别在哪里

    在他们的面前,是敌人的一个后勤大营

    “一把火烧了不好么?”董壮不解地看着付晓,”干嘛要费千辛万苦地混进去,却只是为了给他们的粮食之中加些料?”

    “这你可就不懂了!”付晓阴险了笑了起来,”咱们带队的那个将军叫牛奔吧,这家伙听说是来自监察院,阴人的本事一流啊,这玩意儿,加进粮食里,管他是人是马,吃下去虽然不会要人命,但拉肚子却是少不了的,嘿嘿,董壮,你见过成百上千的人集体拉肚子的场景吗?”

第六百五十六章:风雪连天刀锋寒(8)

    付晓与董壮所在的这一队,目标是供应东胡军队的后勤粮草体系,而牛奔亲自率领的另外几个小队,却是分散潜入到东胡区域内的各个城市,他们的目标要更简单一些,刺杀以及制造混乱。宁馨麾下的另一员大将牛腾在更早一些的时候,便已进入东胡,他的任务则是启动当年宁则诚隐藏下来的一些暗钉,这些暗钉在吕诗仁背叛之后,侥幸生存了下来,这个时候,却是该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这种毒药,哦,其实也不应当叫毒约,是我们特别配制的,不会要人命,只是让人肠胃不适,当然,马也不例外,你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潜入对方的后勤大营,将这些药粉混入其中的一部分粮草中去,记住,是一部分,不是全部,我们在东岸的兵力不够,而颜乞的军队又太多,不可能让他们全部倒下,只能是一批一批的来,做这事要的就是隐秘,要让这些东胡人认为不是!无!错!f我们下了药,而是他们本身的粮草有问题,或者是因为霉变什么而导致的,削弱敌人的战力是我们的目标,不要心大得没了边,想要将敌人瘫痪,那会适得其反的。”牛奔挥舞着手里的小小的纸包,“拖住敌人进攻的步伐,一直拖到明年春暖花开,辽河解冻,便是我们胜利的开始。”

    反复叮嘱了几遍付晓之后,牛奔这才离去,在他的手中,有一份长长的刺杀名单,杀掉这些人,在东胡内部制造无数的混乱,让索普的朝堂运转体系出现空白,必然能使敌大乱,要知道,索普是以强力压下东胡内部的反对声潮的,假如索普的心腹核心在这个时候。突然大批的死亡,那么,一些反对他的人,便极有可能上位,这些人,可以给索普制造的困难,或许比战场之上更加有力。

    图鲁,榜上有名。

    吕诗仁,更是排在仅次于图鲁的名字之后。

    霍天良,又一个燕人的叛徒。

    盯着这份名单之上的一个又一个燕人。牛奔的眼中杀气腾腾。

    风愈刮愈大,雪被风裹协着在空中狂舞,视线不过眼前数尺之地,即便身上穿的都是最为保暖的衣物,全身上下,仅仅露出了两只眼睛在外头,付晓与董壮两人,也是感到了彻骨的寒冷,似乎下一刻。就会被冻成一座冰雕。董壮眨巴着眼睛,眉毛,睫毛之上,尽是细细的冰屑。“队长,差不多了,这样的鬼天气,我可不信那些东胡蛮子还会尽心尽职的巡逻。”虽然风雪肆虐。不虞有人能听见二人的说话,董壮还是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

    “看到那几个望楼了么?”付晓趴在雪窝之中,此时他的身上。覆盖着一层雪花,手一抬,雪便簌簌地落下来,“呆会儿,我带一队,你带一队,悄悄地潜入进去,记住,不要杀伤,不要死人,否则会让敌人怀疑的,完事之后,各自撤退到指点地点汇合。”

    “明白了,队长!”董壮点点头,四肢着地,如同一条蛇一般蜿蜒扭曲着爬向另一边,下一刻,两人各自带着十数个队员,分成两路,狸猫一般的奔向了远处的敌人大营。

    事实上,付晓还是高估了东胡人的警戒心,特种作战,在这个时代,还是一个新鲜的东西,有些将领或者会偶然为之,但像征东军这样,单独组织一支这样的部队,专门从事这些工作,却是东胡人万万想不到的。

    颜乞对于后勤的保护不可谓不重视,沿着这条后勤通道,足足有五千骑兵沿线保护,这个大营之中,更是足足驻扎了一千余骑兵,考虑到在东岸,征东军兵力薄弱,仅有的一支部队,除开被歼灭的之外,便只剩下被围困的都播寨,这个大营的兵力实在是够雄厚了。

    很显然,这个大营的东胡驻军也被这个事实所迷惑,而这场肆虐的风雪,更让他们放心大胆,没有人能在这种天气之下发动一场战事,手一伸出来,只怕就会被冻僵,根本就握不住刀柄,拿不住刀矛。

    白天还稍好一些,晚上,风雪就完全像小刀子一般啊。

    东胡的人装备比不上一般的征东军,与这些特战队员们,更是无法相比,像付晓和董壮这些特战队员,全身上下,无一不是上好的货色,内里贴身穿得都是用羊绒制作的衣物,手上戴着羊绒手套,脑袋上裹着厚厚的头套,除了眼睛,几乎什么都被捂住了。

    巡逻的马队在后半夜,终于是躲了起来,定点的几个哨卡,士兵们生起大大的火堆,不停地往里投放着柴禾,稍稍慢一些,便有可能被风雪将火浇熄,大家也尽可能挤得紧一些,而在哪几个望楼之上,放哨的士兵不能生火,便只能裹着厚厚的毡毯,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都蜷缩成一团,心里只盼着换岗的时间快些到来,又有那一个在尽心尽责地瞭望,不过话也说回来,即便他睁大了眼睛,也看不出多远去。

    董壮第一次干这活儿,而且还是个小头目,管着十几个人,心下不由有些忐忑,但随着他们顺风顺水地潜入对方大营之后,他突然兴奋了起来,似乎又回到了少年时代,在饿得狠了的时候,也曾大着胆子去地主家的田地偷东西吃,家乡的地主们可真是狠啊,不仅有带着恶狗的人巡逻,还有不少的棚子里住着佃户,专门防备有人偷食,但即便如此,他泰半时候,也能顺利地将自己混一个肚儿圆,有时候还能偷偷带些东西回去给弟妹,爹娘是万万不能让他们晓得的,不然,非得打断自己的腿不可。

    “狗!”董壮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家伙的狰狞模样来,心里登时一凉,这大营之内,不会也有狗吧?董壮一下子停了下来,手一挥,他身后的人全都趴了下来,少年时候,被狗追咬的恐怖场景再次在董壮的脑子里回放,现在他倒是不怕狗了,但万一这里有狗,狗发现了他们叫起来,身在对方的大营里,那可真是上天无路,无地入门呢。

    他作了几个手势,一个人在地上往前爬了一段路,在他的前方,是一个巨大的马棚,内里隐隐绰绰挤着密密麻麻的战马,而在马棚的另一方,一个又一个的粮屯高高耸立,再定睛看时,饶是如此的寒冬,董壮不由也出了一身冷汗,在马棚的外头,趴着一个大家伙,果然是一条狗,一条大狗,至少董壮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个头的家伙。看来这狗不是用来放哨的,而是用来看管马匹的。

    还好还好,只有一条。董壮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要是多了,那自己可就只能狼狈地往回撤了,但愿付队长哪边不会碰上这玩意儿,这东西警醒得很呢。

    董壮不由在心底里感谢起这场大风雪来,狗这玩意儿,从来不是凭眼睛,而是凭着他们敏锐的嗅沉和超常的听力,这场大风雪,却是让他的武功废了泰半,自己身上的味,现在大概除了冷冷的冰雪之外,也剩不下啥了。

    他在地上慢慢地爬着,两只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条大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董壮手里握着黑沉沉的短匕,眼睛瞪得大大的。

    那条狗站了起来,似乎有什么发现,抬头四顾,好像在寻找什么目标,此时的董壮,趴在地上,便宛如一块隆起的雪堆,狗自然不会发现什么,但它仍然轻盈地迈开步子,向着董壮这边走来,风雪虽然掩盖了董壮身上大部分的气味,但狗不是人,即便是一丝丝的生人气味,也足以引起它的警惕

    大狗到了董壮的身前,绿悠悠的眼睛盯着这个雪砣砣,眼中露出的是疑惑的光芒,也就在这一瞬间,董壮骤然暴起,上身一探,在大狗吓了一跳想向后退的时候,他已是单手死死地扼住了大狗的脖子,整个人如装了弹簧一般弹了起来,两条腿一绞,缠在了这条大狗的身上,扼住脖子,是为了不让狗能叫出来,果然,这狗被突然暴起的袭击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硬生生地被董壮扳倒在地上,嘴巴大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一颗颗的獠牙看得董壮心里丝丝发凉

    心里发凉,手却没有闲着,另一只手里的短匕却是连二接三地向着狗身上捅去,连捅了三五下之后,看着大狗眼中渐渐没了神彩,挣扎的劲头也慢慢地弱了下去,董壮这才松了一口气,感谢地主老财,你们养的狗让老子从小就练出了这一手杀狗的绝技.等老子当了官,衣锦还乡的时候,也不杀你们了,打你们一顿出气也就好了

    从狗身上翻下来,董壮仰面朝天躺在雪地上,呼呼地喘着气,刚刚看起来似乎很简单,但董壮只要一个不好,让狗叫出来,或才让狗提前发现了他的踪迹,他们可就惨了

    “小队长,厉害!”身后,十几个队员爬了过来,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董壮翻了一个白眼,看了一眼马棚,杀狗的时候,马棚里有一些骚乱,但董壮的动作实在太快,那些马,此时却已经平静下来了

    “粮屯在那边,记住,隔一个粮屯,洒一些药粉,然后,咱们撤退!”他有气无力地道

第六百五十七章:风雪连天刀锋寒(9)

    一柱香的功夫,散出去的队员们便连二接三地回到了董壮的身边,不过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先前看起来已经有些有气无力的小队长董壮,此时却是已经恢复了生气,正将那头被他干掉的大狗架到背上,然后蒙上他的披风,看着将两个爪子搭在他自己肩上的大狗,众人都是忍俊不禁。

    “走吧,等到了汇合地点,你们就等着享受吧!”董壮笑咪咪地道:“这时节,吃狗肉,喝烧酒,人生一大块事啊!”

    说句老实话,这一趟差事的顺利,让董壮都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东胡人的警觉性之差,简直令人咋舌,这倒也让董壮平添了几分击败对手的信心,像这样的军队,不打败仗才怪呢?只可惜征东军的力量不足,不愿意出来与对手硬撼,否则的话,说不定一战便能建功。

    “当然不能与敌硬撼!”付晓戳着董壮的脑袋,“先在正围攻都播寨的只不过是东胡人的先锋而已,那是一万骑兵,我们一口能吃得下去?一旦吃不下去,被对手缠住,东胡人的大部队可就上来了,那时候将我们往野外一围,这时节,不用打,我们冻死冻死了。对手可是骑兵啊,来去如风,机动性比我们强得太多,既然他们能选择作战的时机,那咱们就只能选择作战的战场了。”

    看着董壮似懂非懂的模样,付晓又割了一块那条大狗的大腿肉,放在嘴里细细地嚼了起来,“这便是咱们都督的爱兵之心了,仔细算计,一鼓全歼东胡人这支先锋队伍或许问题不大,但是却有可能被颜乞缠住,野战,咱们不是对手啊。诱使对手来攻城,哈,那可是咱们的强项,你不打咱也不在乎是不是,等到了明年开春,辽河解冻,奔腾河水汹涌而来,过了河的东胡兵后勤可就成了大问题啦!那时候,他们就得跑。明白了不?”

    “有些明白了!”董壮点点头,“可是队长。狗腿上的一条好肉全让你给割了吃了,总得给我留点吧,这百十来斤,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背回来的。”

    众人都大笑起来,先前汇合之时,董壮一解披风,肩头上趴着的这支大狗可是将付晓等其余人都吓了一大跳。

    “队长,接下来我们干什么呢?”董壮从已经所剩无几的狗大腿之上削下一片肉来,扔进嘴里咀嚼着。

    “干什么?多得是事情干。第一,是刺探对手的情报,然后将情报发送回先锋城,第二。敌人的粮草会源源不绝的运来,咱们先这样小偷小摸地干着,等到了关键时刻,再来一记狠的。所以大家都记好了。首要的事情,便是隐蔽自己,接下来。我们要分成几个小队,每一次出发前,我会告诉大家下一次的汇合地点,这片区域,敌人的哨骑也会很多,如果遇上,吃得下就吃,吃不下就逃,逃不了,能拼几个就拼几个吧,反正一条,绝不能当俘虏。”

    付晓沉默了片刻,“不是我不相信大家,如果我们落在对方手里,任你是铁打的汉子,只怕也熬不住对手的刑具,到时候,不免会做了出卖兄弟的小人,所以,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包括我,自我了结吧,反正落在东胡人手里也是死,还会死得其惨无比,那还不如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呢!”

    “记下了!”所有的人都点点头。

    “存必死之心,方有活命之道!”付晓作了总结,其实这句话,并不是他所说的,而是征东军的首脑,都督高远所说。

    吃饱喝足,留下放哨的兄弟,剩余的人将大披风一裹,就这样睡倒在雪地里,这些人都是些胆子极大的家伙,要不然,也不会敢于报名参加这样九死一生的特种大队,一旦他们被对手发现,在这样的地形之下,在东胡人的骑兵面前,他们根本没得跑,但显然,这是一批没心没肺的家伙,倒在这样风雪漫天的地上,居然片刻之后,就鼾声大作。

    “董壮,感觉怎么样?”将披风拉开一丝缝隙,付晓问着董壮。

    “刺激!”董壮点点头,“特别是今天杀那狗时,我操,又好像回到了当年在乡下偷地主老财家的粮食时一般无二啊!”

    “东胡人可比你家乡的地主老财厉害多了。”

    “才不!”董壮摇摇头,“现在我一个人,不怕东胡人,那时在家乡,要是被地主老财发现了,家人还要受拖累,哼哼,等我升了官,将来回到家乡,一定要将黄老财家里养得狗统统捉来,当着他的面烤来吃罗。”

    付晓一下子笑了出来,“就这点出息啊?要是我,还得抢了他的女人来做老婆。”

    “这不好!”董壮摇头道:“黄老财虽然不好,但这种缺德事我可不做,再说了,他的老婆都那么大岁数了。”

    “你个王八蛋,你是说我缺德罗!”付晓笑骂道。“捉了他家的狗来烤着吃,真是一个好办法呢,到时候,我与你一起去。”

    两人在无限憧憬之中,渐渐地睡了过去。

    一天之后,风雪稍小了些,付晓与董壮两个伏在一个小小的山丘之上,两人在这里已经埋伏了整整一个上午了,落雪将两个掩埋得只剩下一个脑袋在外面,即便是走到近处,两人将脑袋往雪里一扎,只怕也难以发现他们的踪迹。

    “队长,来了,来了!”董壮低声叫道,将一边昏昏欲睡的付晓叫醒。

    “什么来了?”付晓一个激凌,抬起头,用力摇摇,头上的雪簌簌地落下来。

    “东胡人的大队人马来了。”董壮道,“天爷,好多马!”

    董壮瞪大了眼睛,他这一辈子,恐怕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骑兵,自远处而来的骑兵无边无际,土黄色的军服将雪原都盖住了。

    付晓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先前说东胡人一共出动了五万骑兵,他们的先锋有一万骑,那么现在大部队就在四万骑左右。董壮,不要看马了,数他们的旗子,对,就是那种土黄色的旗子,别的旗子不管,一面这种旗子,就是一个千人队。数清楚这颜色的旗子有多少,便能知道敌人有多少兵马。”

    骑兵从距离他们里许之处一片片的掠过,他们过后,雪原都便成了黑色,董壮此刻当真是面色如土了,“队长,四十一面土黄色的旗子。”

    “这么说,就是四万一千骑兵了,操,大场面啊,老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骑兵聚在一起打仗呢,这一冲进来,如果没有城池,可怎么抵挡。”

    “我们有先锋城,统万城,还有大雁城!”董壮低声道,虽然到河套还没有多久,但董壮已经很自觉地将自己视为其中一员了,原因很简单,在这里,东胡人是不会将你当人看的,想把自己当人,当然就只能视自己为征东军的一员。

    “后面还有!”董壮眼尖,骑兵过后,远处的天际又现出了一道黑线,正慢慢地向着这边移动。

    “步兵?东胡人什么时候也有这么多的步卒了?”付晓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正在向这里移动的军队。

    “董壮,再数旗子。他妈的,只怕有好几万人?”看着从远处愈来愈近的队伍之,付晓是真正的震惊了。

    步卒一队队的从远处经过,董壮冲着付晓比划了两个手指。

    “二十面,也就是说,有二万人的步卒。这仗,可真是难打了。”付晓喃喃地道。

    先锋城,高远拿着炭笔,在都播寨,先锋城,统万城周围,画出一面面黑色的小旗子,东胡人不仅派出了五万骑兵,还有两万部卒,指挥这些部卒的大多是以前燕国被俘之后投降了东胡人的降将,对于这些降将,他可不敢有丝毫轻视,燕军的绝大部分高级将领都已经回去了,留下来的大都是一些中低级将领,而恰恰是这些在燕国上升无门的将领之中,不乏有能力超卓之辈,像现在投在自己麾下的陈斌,罗慰然,便都是这样的人选,自己这里随便拔拉出了两个,便像模像样,更何况东胡人曾经大规模地俘虏过为数众多的燕将,这些在燕国没有出头之日的将领,或许索普只要一个小小的诱惑,便足以让他们动心。

    再说了,他们来打得是自己,想必索普会告诉他们自己也是燕国的敌人,这样一来,他们心底里他唯一的一点愧疚也不会存在了,反而会理直气壮,等他们理直气壮惯了,以后再碰上真正的燕**队之后,想来也不会再有什么负担,反而会比东胡人更凶更残忍。

    “在先锋城竖起我的大旗!”高远扔掉了炭笔,转身对着身后的许原道:“我在这里,等着颜乞。”

    摆明车马,自己就在先锋城,就看你颜乞敢不敢来攻?这便是高远打得主意,擒贼先擒王,想来颜乞即便知道先锋城比统万城要更难打,但只要知道在这里,就绝不会舍掉先锋城而去攻打统万城。

    “告诉严鹏,让他相机行事。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高远挥了挥手,“我要的是杀伤。”

第六百五十八章:风雪连天刀锋寒(10)

    封冻的辽河,不再是东胡军队的天堑,一队队的骑兵踏着冰面过河,坚硬的马蹄在冰面上敲击,却是连一个白点也难留下,颜乞打马停在前不久刚刚完工的勾通东西的大桥之前,凝视着桥面之上那龙飞凤舞的天下第一桥五个大字,不由赞道:“好气魄,这桥也许算不上天下第一,但高远敢造,就当得起这天下第一。”

    “大将军,这桥留下来么?”

    “当然得留下来!”颜乞回头看了一眼慕容昆,笑道,“高远替我们造了这样一座大桥,省了我们多少功夫啊,等我们击败了他,以后通过这座桥,便可以勾通两岸,那可是方便多了,以我们现在技术力量,想要造出这样宏伟的桥来,那可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这么说,我们还得多谢高远罗!”

    “谢当然是要谢的,不过是等我活捉了他之后。”颜乞大笑声中,低头看了一眼右手,这只手再也不能握刀,便是拜高远所赐。当时自己与此人初会之时,他还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想不到数年过去,竟然已经是一方豪雄,声名鼎鼎,王上在和林的大殿里柱子上头刻着的第一个名字,可就是他呢,也不知道高远得知此事之后,会不会为此而自豪。

    “过河!”颜乞两腿一夹马腹,战马轻扬四蹄,踏上了天下第一桥的桥面。而在桥的两边,无边无际的骑兵,步卒正在逶逦而过,场面之大,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大将军,大将军。磨延咄将军求见。”身后,传来呼喊之声,颜乞回过头来。便看见磨延咄正飞马而来,不过看他怒气冲冲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磨延咄将军,我不是已经给你拨去了三千步卒攻打都播寨了么,你怎么看起来还是很不高兴?”颜乞今天心情很好,语气之中也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三千步卒,已经是给你的极限了,都播寨只有一千余征东军士兵防守,而你手中还有近万骑兵,再加上三千步卒。如果还打不赢,那折的可不是你磨延咄的威风,而是我东胡大军的士气和王上的脸面了。”

    “大将军!”磨延咄气冲冲地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我请求大将军行军法,砍了后勤辎重官的脑袋。”

    “出什么事了?”颜乞一惊,后勤辎重可不是小事,河套以前就是一片蛮荒之地,一年前在此屯田的东胡部落又被征东军几乎一扫而空,数万大军所需要的粮草辎重尽皆要从后方运来,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一旦出事,便是危及全军的大事。

    “昨天我部接收了一笔粮草,可是有整整两个千人队。吃了这批粮草之后,竟然上吐下泻,人都拉脱了形,哪里还爬得上马,攻得了城?现在我部完全不敢动这批粮食了,全军上下,眼看着就要饿肚子了。”磨延咄气愤地道。

    颜乞脸色微变,“是不是有奸细作乱?”

    磨延咄摇头道:“这不太可能,如果有奸细。属下所有军队,只怕都会着手。怎么会只有两个千人队出事,那批粮草。昨天可是全军都用了,可出事的只有两个千人队,我们查了那两批粮草,最大的可能,便是这批粮草霉变了,根本就吃不得。军队在前方作战,不顾生死,没有倒在敌人的刀枪之下,却倒在自己的后勤辎重之上,这岂不是笑话。请大将军行军法处置了这些枉法之辈,说不得,他们一定是勾结不法之徒,将好粮拿来换了霉变的粮食,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颜乞却是摇头,“后勤辎重的统领是霍天良,那是王上亲自任命的,我可没有权利处置他。”

    “当初我就说不能让一个燕人掌管我们的生死命脉。”磨延咄愤愤地道:“大将军,正好借此机会,废了这家伙。”

    “霍天良与高远有大仇,与燕人朝堂更是有灭门之恨,此人在我东胡,做事一向尽心,而且也是有才干的,这数万大军所需的粮草,他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便筹措起来,便足见用心,此事,或者另有原因,磨延咄将军,两个千人队,还不足以使你裹足不前,我相信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出现了,我会发文给霍天良,让他彻查此事,如果有人利欲熏心,说不得要拉来祭旗的。既然只是那两个千人队出事,他们所分得的粮食便不再用了,另行调拨吧,这段日子,你节省着一点,粮食从宁远和静远两地运来,所需时日不短啊。”

    “是!”磨延咄点点头,“大将军既然如此说,我自然是没说得了。这便回去处理此事。”

    “对了,都播寨你可得尽快拿下。如果来得晚了,说不定这边便没你的功劳了。”颜乞笑道:“一个千人的小寨子,应当挡不住你多长时间吧?”

    “这个自然。”磨延咄笑道:“那个贺天举还是有几分本领的,现在我军已经压制住了都播寨的远程打击,马上就可以直接攻城了。大将军您却看着吧,三天之后,我便会出现在您的面前向您报喜的。”

    “好,我等着你!”颜乞附掌大笑,“先锋城,统万城两城,集结了征东军两万余主力,拿下此两城,大雁城便再不足虑,旦夕可下,河套定矣。”

    “大将军,我来之前,那个贺天举让我提醒大将军,小心高远的骑兵。”

    “高远的骑兵!”颜乞点点头,“一个能在正面作战中摧毁宇文恪所部的骑兵部队,我怎么会小瞧呢,我这次带来的五千宫卫军,就是为他们准备的,你放心吧,我早有防范。”

    “那末将便告辞了!”磨延咄弯腰行礼,转身打马离去。

    对于这样一个小小的插曲,不管是磨延咄,还是颜乞,都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磨延咄来叫苦。只不过是为了如果攻打都播寨一旦受阻,也好有个说辞,都播寨那里虽然有贺天举。但贺天举也说得很明白,都播寨只能拿人命来填。如果死伤太多,有了今天这事儿打底儿,相信颜气也不至于会追究他的罪责。

    而颜乞,此时却沉浸在脚踏第一桥,要与高远再一次在战场之上见个真章的快感之中,高远成名于抗击东胡之战里,民间传言高远对东胡作战向来是百战百胜,对于这们一个名气。颜乞自然是嗤之以鼻,他要来活生生地打这些人的脸,看着他是怎样击败高远的。

    “真是壮观啊!”站在先锋城头,高远看着连绵十数里的东胡营帐,不由拍手称赞,“我这可是第一回见到数万骑兵连营呢!”

    他回顾四周将领,全然不顾他们脸上有些紧张的神色。

    “他们的主将颜乞,与我是老相识了,当年我还是一个兵曹,在辽西城见着了此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结果。我废了他一只手,右手,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能握刀了,也不知这些年,此人的左手刀法练成了没有?”高远笑吟吟地道,“要是他练成了,我倒是不介意与他再比一场,将他另一只手也废了。”

    作秀的自然需要捧哽的。一边的许原立马便心领神会地接着问道:“都督啊,您还是手下留情吧。留他一只手,他生活还能自理。上个茅房擦个屁股什么的,还能自己解决,您要是连他另外一只手也废了,他可怎么办?人家好歹也是大将军,总得留几分颜面,干脆宰了他算了。”

    许原这几句话说完,城头顿时爆发出轰堂大笑之声,大笑声中,却又夹杂着一个咳漱声音,高远回头,看见身边面红耳赤的宁馨,不由有些尴尬,倒是忘了身边还有宁馨这样一个女人,不过自从那一晚拼酒吓跑众将之后,只怕这城上的将领没人将她当女人看了,这样的酒量,便是英雄好汉也架不住啊。

    有些人天生便是喝酒的料,高远自然明白这是因为有些人体内的肝功能异常强大,貌似是某种酶分解酒精,不过这事儿说来其它人也不明白,像自己,在这一项上,便天生是弱者,哪怕自己已经刻意练习过,但亦然是三碗即倒的家伙。这碗,还不能是大碗。

    “军中就是这样,粗鲁惯了,你要是不习惯,便去后头歇着,有时候粗言秽语,反而更能拉近与普通士兵的距离。”高远压低了声音,对宁馨道:“你肯定不习惯这些,听得快吐了吧?”

    宁馨眨着眼睛看着高远,笑道:“没事,吐啊吐啊,也就吐习惯了。我啊,现在是征东府监察院的副院长,可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大小姐,身在军中,与军人打交道,便得习惯这些。”

    听了宁馨这话,高远不由在心中拍手叫绝,人才啊,这样的话,在他的上一世,那可曾经是一句风靡一时的名言,但现在,他居然从一个曾经的豪门贵族的小姐嘴里听到了。

    许原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看着对方军营之中,一队人马鱼贯而出,便凑近到高远身边,“都督,定是那颜乞来观城了,要是走得近些,一弩箭结果了他,那可真是省事了。”

    “你想得倒美!”高远笑道:“颜乞是军中老将,岂会连这些都不注意。不过等他走近些,你便让一些嗓门大的汉子去叫喊,就说我高远问候颜乞将军,左手刀可练好了么,可敢再与高某单挑?”

    “他要是真答应了呢?这些东胡人,可最爱面子了。”许原瞪大眼睛问道。

    “你觉得我会在意再废他一只手么?”高远笑咪咪地问道。

    “那是,他肯定是不答应的,当年都打不过都督您,现在上来,只能是白给。”

第六百五十九章:风雪连天刀锋寒(11)

    许原也是促狭,当即便去找来了数十个会东胡话的大嗓门匈奴士兵,一排儿的站在城墙之上,放开大嗓门,便喊了起来。这一喊出来,城上城下,所有人顿时为之侧目,单挑作战,在中原历史之上早已成为历史,没有那个主帅会去做这种事情,但在东胡的战争史上,却是不乏其事的,两族勇士在战前进行单挑,以激励本方士气,但像这样的一军主帅挑战另一方主帅的,却是极其罕见的了。

    跟随颜乞出来观阵的所有东胡兵的目光,齐唰唰地落在了颜乞身上。

    慕容昆勃然大怒,“欺人太甚,大将军,请允许我出战,杀一杀这个高远的威风。”

    颜乞却是脸色不变,“慕容将军,你知道我的这只右手是伤在谁的手里吗?就是高远,此人个人武力,世所罕匹,当年我在全盛之时,依然不是他的对手,被他伤了右手,从此再也握不得刀,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们这边任何一个人答应出去与他单挑,只不过是让他徒增一些武勇勋章罢了。”

    慕容昆微微变色,全盛时期的颜乞都不是高远的对手,他自知比不上那时候的颜乞,上去也是白搭,自己输了不打紧,可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未免太伤士气了。

    “可是,避而不战,岂不是更杀士气?”慕容昆呐呐地道。

    颜乞微微一笑,“他们打得就是这个主意,这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呢!”他纵马上前,径直踏入了床弩的射程之内,慕容昆伸手欲阻拦,但手伸到半截,却又缩了回来。己方不能应战,士气不免受影响,此时。颜乞正在用行动表明,他并不惧怕对手。以此来挽回受损的士气,他却是不能阻止了。

    颜乞纵马上前,踏过了床弩的射程,进入到了臂张弩的射程,慕容昆可以清晰地看到,城头之上那闪着丝丝寒光的箭头,只觉得背心里一股股的冷汗往外冒,这也要高远无耻一些。东胡军可就要出师未捷,先陷大帅了。

    城头之上,许原砰然心动,“都督,只要一声令下,城上万箭齐发,颜乞可就嗝屁了。这可是东胡人的统兵大帅。”

    凝视着颜乞,高远却是缓缓摇头,“果然不愧是东胡第一大将,胆略过人。他知道我不会这样杀了他,许原,现在是两国征战。我们杀了一个颜乞又怎样?东胡马上就会任命一个新的主帅,而且,我们出言挑战在先,却又万箭坑杀对方在后,这伤的可是我们的士气,激励起的却是敌人的死斗之心,这可是赔本儿生意,我是万万不会做的。”

    “可惜了的!”许原喃喃地道。

    高远微微一笑,踏前一步。“颜乞将军,你上前来。可是要接受我的挑战么?”

    此时两人距离,已是声息可闻。颜乞抬起头来,却是大笑道:“高将军勇武,我们两人早已比试过了,个人勇武,颜乞甘拜下风,自然不敢自取其辱。”

    “这么说来,颜乞将军是认输了,那不若干脆投降好了,我这里一定不会亏了颜乞将军这种胸怀胆荡的勇士的。”高远大声道。

    颜乞大笑,“个人勇武,匹夫之勇耳,高将军,今日你我战场上再度碰面,却比较的是千人敌,万人敌的功夫,颜乞却还要再领教一番呢。以高将军的个人武勇,将来到了我东胡,当一个军队教头那是绰绰有余的。”

    “高某平生,对阵东胡不下百战,百战不胜,向无败绩,倒在我刀下的东胡人,不知凡凡,颜乞将军,你会是下一个,你却回去吧,高某拭目以待将军你的表现呢,可不要让我失望哦!”高远摆摆手,像是在赶一个苍蝇一般。

    颜乞脸上闪过一丝恙怒之色,点点头,“三日之后,我必来战!”

    “高某静候!”

    颜乞拨马便走,再无一言。看着此人宽厚的背影,许原再一次喃喃地道:“可惜了。”

    “不可惜!”高远笑道:“至少,我们现在士气高涨,东胡人却有些丧气。毕竟,这是一个崇尚勇武的国家,颜乞身为主帅当众承认不是我的对手,士兵们多少还是有些丧气的。”

    许原回头看看城头,征东兵们一个个脸上放光,战意之昂然,他是感受得清清楚楚。“都督说得是,是我浅薄了。”

    “颜乞是个好对手呢,荣宠不惊。”宁馨低声道:“今日的确不宜杀他,当初你在辽西城,如果一刀杀了他的话,今日可就少了一个劲敌了。”

    “当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兵曹,如果杀了颜乞这样身份的人,你认为我还能活着吗?”高远笑道。

    “此战,打得不仅是双方的勇武,打得还是双方的后勤,我们为了这一战,准备了足足一年,东胡在河套实力薄弱,却偏偏仓促发动战争,颜乞明知道这一点,这才匆匆选择了这寒冬腊月开打,他很清楚,一开春,他们的后勤便很难跟得上大军的消耗,而且他更清楚,再拖下去,对于他们会越不越不利,我这里是时间越长,底蕴越深厚,等到我的触角完全探过了东岸,他们将只能被动挨打了。”

    宁馨点头道:“说到深谋远虑,这世上只怕能与你相比的人实在太少了,当初你还四面受敌,无比艰难的时候,竟然就想到了经营河套,派出了许原,如今你在河套势力已成,迫使东胡仓促应战,大势方面,我们已是赢了三分。”

    高远笑道:“剩下的七分,便是这一战了,只有击败了颜乞,征东军在河套的力量将再无可撼动,那时候的索普,只怕要来求和了。五万铁骑,这已经是东胡一小半的力量了,失去了这五万铁骑,索普所求的,恐怕就是坐稳自己的王位,而不是向外扩张了。”

    “我那头会努力。只要这一战打胜,我便能保证东胡之内再无宁日,那些被剥夺了权力的东胡诸部放长们,岂会放过这个扳倒索普,重新拿回权力的机会。”宁馨微笑。

    “这个自然,这一战,对手要搏命,我已经做好了最艰苦的准备。否则,我也不会亲身来此。我可不想我对阵东胡百战百胜的名头砸在自己手里呢!”高远大笑着道。

    统万城中,严鹏卓立城头,看着远处林立的东胡营寨,回首身边的罗尉然道:“东胡在我们这里,约有三千骑兵,五千步卒,另外派出了一支约五千骑兵监视牵制大雁城守军,这样算下来,他们在先锋城投和了三万骑兵,一万余步卒,而先锋城只有万余守军,都督又将贺兰统帅的骑兵扔了出去,这一仗,先锋城不好打呢,我们这里,要减轻先锋城的负担,便需要主动出击,罗师长,你准备好了么?”

    罗尉然点头道:“东胡人摆出这样的阵仗,只不过是为了使我们不能前往支援先锋城,牵制我等,战意并不强,他们拥有三千骑兵,而我们几乎没有,他们也是算定了我们不敢出击,只敢固城死守,嘿嘿,有了这个念头,他们就输了大半,军长却请放心,等先锋城一打起来,我就会给他们一个好看。”

    “这么说,你先前的准备已经完工了?”严鹏脸上浮起了笑容。

    “是,这段日子来,我部一直在做这件事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罗尉然点头道。

    “好,太好了!”严鹏抚掌大笑,“第一军比我们来得早,实力也比我们强,许原一直觉得压过了我一头,第一军的士兵见到我第二军的兄弟,也自觉高我们一等,这一次,却让他们看看我第二军的威风,打好这一仗,等再见到许原的时候,就该我好好地嘲笑他一番了。”

    “如您所愿!”罗尉然道。

    “东岸只剩下都播寨了,恐怕守不了多久了。”看着罗尉然的目光看向东方,知道罗尉然的心思,严鹏有些黯然道:“陈斌将军是你好友,只怕这一次,他很难幸免了。”

    “陈斌是死过几次的人,他并不怕死,而且我也相信他的能力,东胡人想要拿下都播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罗尉然神色坚定地道:“我相信他,一定会坚守到最后胜利的时刻。”

    “但愿如此吧,陈斌,勇将也。”

    都播寨,陈斌喘着粗气,将血迹斑斑的大刀,丢在地上,刚刚打退了敌人一波进攻,城上城下,到处都是死尸,身为主将的陈斌,也必须要提起大刀亲身上阵了。

    顺息了一会儿子,陈斌又站了起来,“弟兄们,将东胡蛮子的尸体丢下去,不要让他们污了我们的城墙。将钉拍能拉起来的,全都拉起来,能修的,便修修。”

    都播寨上,随着陈斌的呼喊声,疲劳的士兵立时便又活跃了起来,清理城头,修整武器,运来一筐筐的积雪,拍在城头破损的地方。敌人的进攻不会停顿多长时间的,今天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想来对手还会发起再一次攻击的。

    陈斌用铁锹将一团雪拍紧,抬头看着正在步步逼近城墙的那巨大的攻城坡道,脸上的忧虑,显而易见。

第六百六十章:风雪连天刀锋寒(12)

    陈斌从来没有希望过天上的雪下得再大一些,再猛一些,对手持续不断地攻击,已经让都播寨的城墙受损严重,唯一庆幸的是,这种大雪天,他可以利用战时的间隙,迅速地修补城墙,将雪拍上去,淋上水,转眼之间,便冻得结结实实,但到得现在,城内的积雪,以及每天下的新雪,已经完全跟不上受损失的程度了。冰雪加盖起来的城墙,每天都在往下矮,城外的雪台,现在已经高出了城墙,上面安装的床弩,现在已经是居高临下对着城内射击,要不是城内装备的床弩多,射速更快,精度更高,早就被对方压得抬不起头来了。

    比起那些雪台,更让陈斌担心的是那越来越接近城墙的攻城坡道,宽约三米的坡道从床弩的射程之外开始垒起,越靠近城墙便越高,虽然东胡人为了堆集这三条攻城坡道,已经付出了惨重的损失,但这条坡道仍然在坚定地,每天向着城墙靠近。

    三千步卒的抵达,更是加快了他的进程,步卒们比起骑兵能更加有效地运用各种武器抵御城上的攻击并且加快坡道的建设。

    也不知是那个王八蛋想出来的,利用毛竹做成一个个的大号弹弓,两根碗口粗细的毛竹上拴上绳子,尽头绑上一块兽皮,数个东胡大汉拉动绳索,将毛竹反拉回来,兽皮上包裹的石头便会飞起来,威力不容小觑。都播寨的冰雪之墙,基本上就是被这些毛竹给毁掉的。

    “小莫,那些东西准备了多少?”他回头看着身边的一个脑袋上包得如同粽子一般的家伙。

    “准备了两百支了。”

    “一个坡道差不多能分到六十支,也应当差不多了。”陈斌喃喃地道,“只要能在第一次大大地杀伤一下对手,他们就会有所顾忌的。”

    东胡大营,贺天举幽幽地看着磨延咄,“明天。就可以派马队冲锋了,三个坡道同时冲击,只要有一个打开缺口,都播寨就算是破了。”

    磨延咄却是有些心神不宁,“贺将军,这些天来,我们大张旗鼓地垒积坡道,陈斌不会不知道我们想干什么,你猜,他会怎么应对?”

    “不知道!”贺天举摇头道。

    “不知道上?”一边的骨吉利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怎么能不知道呢?”

    “应对的方法有很多种,我不知道他会采用那一种,只能看了再说。”

    “可这个看了再说,会搭上不少的东胡健儿的性命的。”磨延咄怒道。

    贺天举哈的一声笑了出来,“磨延咄将军,一将功成万骨枯,你是领兵大将,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战争的胜利。从来都是用性命堆集出来的,你想不付出牺牲便取得胜利,那怎么可能?这是攻坚战,历来战争。攻心为上,攻城最下,我告诉你,在我们大燕的历史之上。曾经发生过一次叛乱,那一次,我们大燕常备军攻击一个五千叛军守卫的城池。打了足足三个月,付出了二万人的性命,最后才攻入城去。四倍于守军的伤亡,都播寨有一千余守军,现在这个季节,嘿,便是死上五千人,我也不觉得意外。”

    听到如此巨大的伤亡,磨延咄与骨吉利都是黑了脸,“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么?”

    “没有!”贺天举摇头道:“如果时间允许,我们可以慢慢磨,但颜乞将军摧得如此急,给将军您限定了时间,那还能怎么办,只能用尸体垒成一条通往城头的通道。除非你不在乎颜乞大将军的军令。”

    磨延咄沉默半晌,“明天,派出骑兵冲城吧。”

    这一夜,都播寨中不少士兵没有睡觉,他们整整忙活了大半夜才算完工,坡道距离城头只有数尺的距离,这个距离,别说是马,就算是人,奋力一跃,也能从坡道之上跳到城上来。陈斌不担心人,但担心马队。一旦让对手的骑兵骑着马冲上城来,便能在城头占据一片地域,那都播寨就守不住了。

    天色渐明,东胡大营之内,鼓声陡起,随着隆隆的战鼓声响起,城头之上,横七竖八躺倒在地上犹如一具具死尸一般的征东军士兵一跃而起,瞬息之间,便一个个从蔫头搭脑,变得神彩奕奕。一具具床弩的弓弦被迅速更换,从藏兵洞中抱出一具具崭新的臂张弩,这个时节,弓弦损坏的几率大得惊人,稍不小心,一具弩便报废了。

    东胡步卒手举大盾,徐徐推进,远处的雪台之上,一块块毡布被扯去,露出下面的床弩,与城上一样,弩兵们也开始更换床弩的弓弦。

    陈斌立在墙垛之后,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对面步卒中那面招展的大旗之下一个有些模糊的人影,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

    天色渐渐地又亮了一些,陈斌几乎将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城垛,这一次,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容,霎那之间,他的面色大变,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贺天举,居然是熊本大将军的副将贺天举。

    难怪现在东胡人攻城还一套一套的,原来有这个人在指点东胡人。陈斌在心底里咆哮了一声,一个闪身到了一具床弩边上,“帮我!”他低声吼道。

    墙垛之后,床弩缓缓地转动,一个有经验的弩兵调动着角度和距离,瞄准远处的贺天举。

    “陈团长,距离太远了,即便射到那儿,也没有杀伤力了。”弩兵有些为难地道。

    “我知道。”陈斌咬牙道:“这是我对他的必杀宣言。这是我的态度,我要让他知道。”

    “他是谁?”弩兵有些好奇地问道。

    陈斌叹了一口气,“你只是一个小兵,我好歹以前也是一个裨将,对面的这个人叫贺天举,你没有见过他,可以前,我却经常在熊本大将军的大帐里看到他,他是熊本大将军的副将。”

    弩兵张大了嘴巴,“那,那是大官了,怎么投降了东胡人?”

    “这世上,总有骨头软的人!”陈斌抚摸着冰冷的箭杆。

    弩兵咽了一口唾沫,“陈团长,贺天举投降了,熊本大将军不会也……”

    “放屁,熊本大将军是何许人也,他怎么可能投降东胡人。”陈斌呸了一口,“别废话,瞄准罗,就算射不着他,吓他一裤档尿也是好的,这天气,尿一出来,便得结成冰,将他的小**冻废了最好。”

    弩兵卟哧一笑,“陈团长,你可真搞笑。”

    “瞄准了,射!”

    嗡的一声闷响,弩箭激射而出,对着远处那面大旗急飞而去,但正如弩兵所说,距离太远,飞到离贺天举身前的时候,已是没有丝毫力道,卟的坠落下来,虽然如此,却仍是将贺天举吓了一大跳,他在这个距离之上,自认为已是足够的安全,但对方的弩箭射程,明显要比他判断的更远一些。他霍地抬头,愤怒地盯着城上,然后他便看到了城头之上,陈斌叉开双腿站在墙垛之上,冲着他高高地竖起了一根中指。

    这个手势,是陈斌从许原那里学来的,据说许原又是从高都督那里学来的,那是一个极度鄙视人的手势。

    贺天举不懂这个手势的意思,但他知道,陈斌冲着他做出这个手势,绝对不是为了赞美他,看着这个以前他连多看一眼也不会的裨将,贺天举心中充满了羞恼。

    那种自己当了叛徒,便狠不得全天下都当叛徒的人。

    “射击!”他恼羞成怒地挥动着马鞭,厉声怒喝道,雪台之上,十数支弩箭激射而至,陈斌一跃下地,贴在了城垛根儿上,有弩箭狠狠地折在冰墙之上,震得陈斌的身体不住地弹动,陈斌却是嘿的笑了起来,“果然吓怂了!”

    城下,鼓点声急促的响起,步兵们举着大盾,将自己变成了一个移动的龟壳,缓缓向前推动,城上,士兵们沉默地将石头装到了简易弹弓之上。城内没有新鲜的毛竹,但还有不少当初建都播寨时用来搭了架子的竹子,受城外那些大弹弓的启发,城内也开始做这玩意,虽然因为材料的关系,不能射得太远,但弹动一个十来斤重的石头从城上飞到几十米外,还是没问题的。中原人的手艺自然不是东胡人能比的,这些竹子经过一系列的淬制,弹性极佳,而且不易折断,不像外头的东胡人,两根碗口粗细的毛竹,用不了几下,便得更换。

    “敲开他们的龟壳!”一名连长趴在墙垛之上,狠狠一挥手,数十枚石弹便从城上飞出,落向远处步步逼近的盾牌,隆隆的响声不停地响起,一块块盾牌被砸破,露出下头的步卒,不少人被砸得头破血流,运气不好的,上一枚石弹砸破了盾牌,下一枚石头却是直接落在头上,当场便是了帐。

    陈斌没有关注这些,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对方的骑兵,今天,对手一定会利用骑兵来冲城的。

    “做好准备。”他冲着几个雪台前,早已准备好的士兵们吼道,“咱们给东胡蛮子上一道新鲜菜。”

第六百六十一章:风雪连天刀锋寒(13)

    步卒加强进攻,所要掩护的自然是三个攻城坡道之上骑兵的冲击,双管齐下,欺负的就是都播寨中兵力的不足,贺天举并没有指望步卒的攻城能够取得突破,但只要能够牵制到足够的守军兵力就可以了,步卒牵制的越制,防备骑兵冲城的士兵就越少,一旦让骑兵在城上取得立足之地,以骑兵的速度,转眼之间,便能将这个桥头堡无限制的扩大。

    贺天举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城头,城头密集的火力让他惊叹,即便见多了攻城拔寨的战斗,他也极少见到如此一个小城有如此的打击能力,密集落下的石块,使他不由回头看向远处己方那些由毛竹制成的大号弹弓,毫无疑问,对方是借鉴了这个东西,虽然威力略嫌不足,但击破东胡兵手中那些粗制滥造的大盾所能抵挡的。

    最让他头疼的还是对手的臂张弩,强劲的力道,覆盖性的打击范围,每一轮齐射都会造成极大的伤亡,唯一庆幸的是对手的人手不够,每一次齐射,都只有上百柄弩张弩同时射击,贺天举简直不敢想象,当这种武器成千上万同时射击时,会造成何种的效果。

    一念至此,他不由得为颜乞有些担心,在先锋城,守军可超过万人,只要有数千柄臂张弩分成数轮轮换射击,便足以让攻城者无法寸进。

    步卒已经到了城下,在雪台之上床弩弓箭的掩护之下,开始竖起云梯,蚁附攻城,数十架云梯之上,步卒蚂蚁般的向上攀爬着,石弹飞得更密集了一些,一支支推杆顶上了云梯,将云梯远远地推离城墙。云梯上的步卒惨呼着扎手扎脚地飞舞在空中,再重重地跌下来,爬得高些的自然也就跌得惨一些。

    这还算是幸运的,对上城头之上布置了钉拍的步卒,其惨简直不容人直视,带着锋利长刃的钉拍从墙上反拍回来,云梯立即断裂,上面的士兵要么被直接被拍到城墙之上变成一张照片,要么被边缘扫下去跌到城下,摔个半死。最惨的是被钉拍上的长刃直接穿身而过,当钉拍被城上士兵拉起的时候,钉在长刃之上的步卒一边泼洒着鲜血,一面凄厉的惨呼,闻之让人丧心失魄。

    但中军之中,进攻的鼓点密集,丝毫没有退兵的意思,进攻的步卒在一次次无功而返,死伤惨重。却又一次次重振旗鼓,蜂涌攻上。

    终于,一名东胡兵攀上了城墙,虽然他马上就被一支长枪捅了下去。但有了这么一个缓冲,在他的身后,便又有两名士兵攀爬了上去,两人倒下之后。站在城头之上的已经有四五人了。

    贺天举目光闪动,看着城头之上,人影奔走。应当是城头之上在调集兵力前去堵住这个缺口,他在心里默默地数了十个数字,这个时候,在那个突破点上,已经有大约二十名士兵挤了上去,在他们身边,围上了一圈数十名征东军士兵,长矛并举,将他们一一捅翻。

    “就是现在,出击!”他大声吼道。

    “出击!”磨延咄抽出弯刀,高高举起。随着磨延咄的一声令下,早已经蓄势待发的三种骑兵立刻跃马而出,向着坡道加速奔去。

    马蹄踏上坡道,速度已经加到最快,犹如一道道闪电,直奔坡顶,坡顶距离城头有数米的距离,奔上坡顶之后,奋力一跃,可以轻松地直达城头。

    陈斌兴奋得两眼放光,两眼死死地盯着那狂奔而来的战马,大手一挥,“立板!”

    城头之上,每个坡道之前,十数名士兵一声猛喝,手抓着一根根杆子,将三块钉拍推了起来,直直地竖在三个坡道之前,挡住了战马跳跃的道路。

    奔驰在最前头的东胡骑兵,此时已经跃起在半空,眼前陡地多了一块带着锋利长刃的钉板,顿时失声惨叫,但此时,他却没有任何办法改变自己的去势,战马直直地就这样一头撞在钉板之上,轰隆一声巨响,长长的锋刃扎穿了战马,马上骑士哀叫一声,已经掉了下去,厚实的钉板剧烈的摇晃着,其中两根撑杆受不住如此的巨力,喀嚓一声,从中一折为二。

    “上杠子,上杠子!”陈斌大喊道。一根根粗大的杠子从后面顶了上去,摇摇欲坠的钉板立时便稳住了身形,这几块钉板,可是陈斌特意加了料的,后面都钉着厚实的铁皮,否则这一撞之下,早已将其撞碎了。

    “长枪,长枪!”陈斌一迭声的大叫着。

    坡道之上,战马一匹接着一匹的奔行上来,根本收不住蹄子,下场当然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地飞扑到钉板之上,在隆隆的巨响声中,一个接着一个的掉落下去,钉板之上,顷刻之间,便变成了红色。

    “用长枪捅,板子撑不住。”有士兵大声吼道。

    特意加长,长达十余米的长矛从钉板的两边斜斜地捅上坡道,将那些奔行上来的战马,在途中便截了下来,矛进矛出,一匹匹战马的肚子之上,便多了一个个血窟窿,不等飞起来,便已从坡道两侧掉了下去,坡道之下,片刻功夫,便堆满了马尸人尸。

    “换一组!”陈斌怒吼道。

    挺着十余米长的长矛捅刺奔行的战马,每人扎得两三枪,便已是筋酸骨软,没了力气,第二组人马立即挺身而上。

    “弩箭,臂张弩,射后头的。”

    随着陈斌一迭声的呼唤,十余名士兵端着臂张弩,扑到墙垛之前,啉啉连声,射击着坡道末端的东胡骑兵,刚刚踏上坡道的骑兵无处避杀,在如雨的弩箭之下,一个个扑下马来,有的运气不好,浑身给扎得刺猬一般。

    短短的功夫,三条坡道之下,上百名骑兵便伏尸雪原。磨延咄脸色铁青,骨吉利浑身发抖,贺天举却是摇头无语,“真是难得,短短的时间之内,居然便猜到了我要干什么,还早就准备了相应的对策,陈斌,我小看了你呢!”

    “鸣金,收兵!”受不了如此的损失,磨延咄终于挺不住了,厉声喝道,“今天到此为止。”

    鸣金的锣声响起,狂攻中的步卒哪蒙大赫,潮水一般地退了回去,城上士兵发出阵阵欢呼之声,这一仗,却是他们又赢了,蒙受了如此重大的损失,至少今天,敌人是没有心气再发动一次进攻了。

    敌人需要时间来舔食伤口,而城内的守军也必须抓住这难得的时间休养,恢复体力。

    这一战时间并不长,但却让陈斌最为紧张,他心里很清楚,一旦让骑兵冲上城来,这仗,就没法再打了。

    “清理城头!”有军官在大声喊道。“喂,你几个小子,别把东胡人的尸体扔下去了,将他们码在城头之上,浇上水,冻结实了,还可以当城墙用,我操他奶奶的,我倒想看看,他们的那些破石头,还砸不砸。”

    听到那军官的吼声,陈斌叹了一口气,没有作声,虽然说死者为大,对战死者的遗体保持足够的遵重,是军人应有的品德,但现在,却顾不得那么多了,首先自己得保证手下的士兵尽可能地活下来。至于此事是不是激起东胡人更大的怒火,又不家什么可顾忌得呢,难道现在,东胡人的怒火便不旺了么?

    “小莫,咱们还有多少人能战斗?”伸手招来粽子一般的小莫,这小子受伤之后,陈斌便让他负责后勤诸事。

    “团长,咱们现在囫囵的还有四百一十八人,轻伤一百零三人,重伤五十六人。其余的兄弟,都没了。”小莫声音低了下来,刚刚打退敌人进攻的喜悦,在伤亡数字面前,已是荡然无存。

    “只剩一半人了啊!”陈斌喃喃地道。

    “团长,我们一千多人打到现在,拖住了敌人一万多精锐士卒而只伤亡了数百人,这已经非常值得骄傲了。”小莫低声道。

    陈斌点点头,“下去吧,重伤的士兵,一定要照顾好,虽然我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活下去,但至少要保证,在我们活着的时候,他们也必须活得好好的。”

    “是!”

    统万城中,严鹏与罗尉然站在城中一处房中,这间房子内里没有任何的摆设,只有一个黑乎乎的大洞,内里幽黑,也不知道通往何方。

    “军长,我率军出去之后,这条地道一定要封死,我们能沿着这条地道出去,对方也能沿着这条地道进来。”罗尉然道。

    “放心吧,要是东胡人想沿着这条地道进来偷城的话,我会让他们死得其惨无比。”严鹏呵呵笑道:“倒是你,要小心了,第一战,我并不担心,但是随后,你们可就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之中,时间,记住了,时间就是一切。”

    “我明白,军长,保重,胜利之后再见。”

    “胜利之后再见!”两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重重地摇了摇,罗尉然一矮身,钻进了地道,在他身后,一个个的士兵紧紧地随着他,进入了这条幽暗的地道。

    严鹏转身离开了这间房屋,登上了统万城的城楼,看着远处东胡人的营帐,得意地笑了起来,“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美得很啊!”

第六百六十二章:风雪连天刀锋寒(14)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今儿个晚上,不仅是如此,还夹杂着无数的飘雪,雪借风势,漫天群魔乱舞,视线难以企及数尺之外,室外滴水成冰,大帐之内,即便是烧着柴火,刺骨的冷意仍然透过帐幕,钻过毡毯,让东胡士兵们瑟瑟发抖。

    比起武装到牙齿到征东军士兵,东胡人实在是太穷了一些,虽然不缺毛皮,但裸露在外面的脸,手,都冻得裂开了血口子,冻疮,是东胡兵面临的最大问题。

    统万城不里不是征东军的主力,而征东军主帅也驻扎在距此数十里外的先锋城中,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颜乞打得就是这个主意,他要集中力量攻击先锋城,只要拿下高远,河套之战便定下,如果太过于分兵,四处出击的话,在明天春暖花开之时,是万万不可能将这几个据点都拿下的。

    统万城这边既然不是重点,驻扎在这里监视的东胡兵便也没有多少战意,而更重要的是,东胡兵们依然确信,他们野战无敌,征东军缩在城墙之内,与他们还有一战之力,但如果敢出城来野战,那就是找死。

    现在东胡兵力雄厚,征东军自然是不会贸然出城挑战的。有了这层心思,驻扎在这里的东胡将领阿齐兹的警戒心自然就降到了最低,虽然也派出了哨骑,但却只是常规性质,大营内的望楼也大都集中在统望城对面,而且这样的冬天,还能发挥多少作用当真难说。

    东胡人虽然骁勇,但主遇上与中原的战事,十战倒有七八仗是打赢了的,但真要说起战场之上的阴谋诡计,料敌先机,他们却是难以望及中原人的项背。当高远决定在河套与东胡人打这一仗。所有的一切便都围绕着这个战略目的展开,而严鹏也就从他进驻统万城的第一天,便开始了准备。

    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开挖一条从统万城直到城外十数里外的一条地道,挖出来的泥土用来加固城墙,覆盖城内的屋顶,东胡哨骑虽然一直在刺探关于统万城的情报,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就在他们奔驰在原野之上的时候,在他们的脚下。正有一批士兵挥动着锄头,铁锹,挖掘着泥土,打通一条要将东胡人送往地狱的通道。

    这条通道,一直到了东胡人大营的后方,这里,是一片松林。

    罗尉然站在地道的尽头,在他的面前,只剩下了最后一层薄薄的泥土。他拔出刀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刀插入面前湿润的泥土当中,哧的一声响。刀轻而易举地透了出去,手腕转动,一大团泥土脱落下来,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洞外直刺进来。罗尉然不由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冷战。

    伴随着这个冷战的,却是他无比的兴奋之情,转头看着身边的一名士兵。“好样的,不愧是挖了半辈子坟的家伙,这条地道线路堪测和极准,这一战过后,我为你请功,而从现在起,你便是我师部直属特种营的营长了,第一军搞了一个特种大队,咱们也不能落后了。”

    “多谢师长!”士兵两眼放光,提起铁锹,三两下便将洞口刨大,这个叫吴海的家伙,前半辈子一直在从事盗墓的不光彩事业,却没有想到,他的这个专业,竟然在这场战事之中大放光彩,这条延绵十余里的地道,便是他率着一群士兵这一年来的杰作。

    罗尉然一猫腰钻出了洞口,寒意瞬意包裹了他的全身,但伴随着寒意的,却是心中无比的火热,在他的前方不远处,透过松林之间的缝隙,他能清晰地看到东胡大营之中的灯光。双方之间,竟然只相隔了数百米。

    征东军士兵一个接着一个的从洞里钻了出来,在罗尉然的身后,排成了整齐的队形。

    “清理松林,小心探子。”一出洞来,罗尉然下达的第一命令就是要确保这次行动的隐秘性。

    “清理武器。”

    “刘一民,攻击展开之后,你率部只扑对方骑兵营的马棚,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我将马驱散,我要让他们的骑兵无马可骑,我倒想看一看,这些自称天下无敌的东胡人,没了战马,双脚落到了地上,还是不一般无二的凶猛。”

    “是!”

    “孔二狗!你率你部,直扑中军大帐,其它的都不用管,如果能一击杀了阿齐兹,这一战的首功就是你的。”

    “其余各部,冲进对方营帐之后,立时给我大肆放火,制造混乱,城内的严军长看到火起之的一,立刻便会率部杀出来,两相夹击,我们要大破阿齐滋,让他的三千骑兵,五千步卒都给我交待在这统万城下。”罗尉然森森然地道。

    “遵命!”众多部将一齐躬身。

    这一次,罗尉然从城内一共带出了五千名士兵,光是从洞内爬出来然后集结,就足足花去了罗尉然一个时辰的时间。

    抬头看看天色,罗尉然大手猛然向下一劈,“各部,出击!”

    无数条箭头从松林之内扑出,数百米的距离,转瞬即至,从松林之内,就地取材,伐倒的碗口粗细的松树,仅仅是草草地砍去了枝丫,上面还结着冰屑,就被士兵们这样抬着,扑向了面前的栅栏,当无数根树树杆重重地撞击在栅栏之上,数里长的一段栅栏轰然倒塌之时,五千征东军士兵陡地爆发出一声震天的呐喊,下山猛虎一般地杀进了东胡人的大营。

    瞬息之间,整个大营陷入到了一片混乱之中,四处火起,杀声震天,一个个营帐被挑翻,被点燃,无数从睡梦之中被惊醒的东胡士兵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便被兜头一刀,砍番在地。

    刘一民的部队如同一支锋利的长矛,直扑对手的骑兵大营,东胡人骑兵也的确骁勇,反应神速,当刘一民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的士兵冲到了马廊之前,正准备牵出战马上马应战。

    “弩!”刘一民一声断喝,无数支弩箭泼雨一般迎头射上马廊,人的惨叫声,马的哀嘶声,立时响成一片。

    “杀进去!”

    刘一民一马当先,冲进了马廊,手中刀一阵乱砍,将马廊的栏杆砍断,随即冲进了马廊内,拿刀一阵乱捅,马群立时便惊了起来,嘶鸣声中,轰然随着倒塌的栏杆之前冲了出去。

    “赶着马,往前冲!”刘一民大声喊道,其所属的一千余人追在惊马身后,一路尾随。

    统万城上,心中一直紧张万分的严鹏终于看到了东胡大营之中猛然冒起冲天的火光,不由大喜过望,“开城门,开城门,第二军,全军出击!”

    统万城城门大开,留守城内早已准备妥当的五千士卒一声呐喊,杀了出去,迈开步子,疯狂地冲向远处火光冲天的大营。

    “快,越快越好,不要管队形了,撒开脚丫子,向前,向前!”

    阿齐滋从睡梦之中惊醒,他的大帐自然比起一般的士兵要好得太多,双层的大帐足够保暖,内里柴火烧得大帐之内温暖如春,因此,他也睡得很香,在他看来,这一仗于他而言,是轻松的,只需要牵制住统万城内的征东军就好了。

    因此,他陡然遇袭,他光着脚丫子冲出大帐,看着自后营烧起来的火光之时,心头不禁一阵茫然,这统万城周围,一马平川,哪里都不可能藏住兵马,驻营之时,每天都会有例行的搜索和哨探,袭营的征东军,怎么可能从自己的后方冒出来。

    赤着双脚站在大帐之前,听到如雷的喊杀声,惊马的奔腾声,看到冲天的火光,看到自己大营之内,已经如同一锅乱粥,心中不由绝望,转头看向统万城主向,那里,无数的火把正一路奔腾,向着自己这里杀奔过来。

    完了!阿齐滋绝望地想到。

    “将军,垮了,整个大营都垮了!”当来自统万城的征东军从前方捅破东胡大营之时,形式便已经不可逆转,阿齐滋的亲兵们好不容易控制住了了些战马,一涌而上将失魂落魄的阿齐滋送上了马背,护着他向着外面突围而去,虽然此时马背上连马鞍都没有装好,但对于他们来说,有没有马鞍,区别并不大,此时并不是作战,而是逃命。

    阿齐滋刚刚逃离不久,孔二狗便一刀当先杀到了中军帐,当士兵们失望地从中军大帐之中出来之时,孔二狗不收懊恼地顿了顿足,这狗日的溜得好快。看着麾下的士兵,他怒吼道:“还在这里干看着干什么,去杀敌啊,抓不到阿齐滋,那就多抓一些阿狗阿狗,总比两手空空要强吧!”

    天色微明之际,这座在昨天还是威风凛凛的东胡大营,已经变成了一地废墟,青烟袅袅,还没有升起,便已被狂风刮得无影无踪,整个战场之上,东胡人伏尸累累,征东军士兵正在打扫着战场,受了伤的东胡兵一概被补上一刀,只有好好无损的才会被一根绳子串起来,等这场仗打完之后,他们便是最好的苦力,对于当过苦力的罗尉然来说,以己之道还施彼身,貌似有一种无形的快感。

第六百六十三章:风雪连天刀锋寒(15)

    “尉然!”严鹏打马奔到一身是血的罗尉然跟前,后者正伸手捞起地上的积雪,擦试着脸上的血迹,看到严鹏过来,拍拍手,将变红了的雪粉拍落在地上。

    “军长。”

    严鹏点点头,没有下马,“一路保重。活着回来。”

    罗尉然咧嘴笑了笑,脸上的血还没有擦干净,这一笑,却显得有些狰狞,“军长,放心吧,我命硬,这一仗,便看贺兰师长能不能抓住机会吧,我们这里与都督已经被隔绝,消息送不进去,您虽然给贺兰师长送了信去,但决断却仍然在贺兰师长手里,如果贺兰师长下不了这个决心,这仗便还有的打。算了,不说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去了,这打扫战场的事情,就交给您了,我赶时间。”

    严鹏微笑了一下,冲他挥挥手,“胜利之时再见。征东军,万胜!”

    “征东军,万胜!”罗尉然转身,走向一边,他那已经集结好的军队,伤者,死者,都会由严鹏带回统万城去,而他,则要赶去另一个地方。

    都播,又是一天的攻城,磨延咄再一次无功而返,都播寨下,又倒下了数百具东胡人的尸体,小小的都播寨,已经让磨延咄在这里耽搁了整整三天,颜乞给磨延咄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但都播寨似乎仍在坚如磐石,这让磨延咄与骨吉利不禁大为丧气。

    相比起磨延咄与骨吉利,这场战事实际的指挥者贺天举倒是显得很轻松,甚至在晚上吃饭时,还多喝了两杯,看到贺天举自斟自饮的劲头儿,一脑门子官司的骨吉利不由怒上心头,刚想发作,磨延咄却及时地严厉地看了他一眼。将骨吉利一肚子的话全都憋了回去。

    这几天,磨延咄也看出来了,贺天举的确是在尽心尽力地在指挥着东胡军队攻城,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东胡人仍然还是缺乏一些攻城技巧,这不是一个高明的指挥官在短时间内能改变的,三天来,磨延咄见识了五花八门的攻城技术以及防守技巧,这让他大开眼界,自觉长进不少。他很清楚,如果这一仗是他来指挥的话,只怕到现在,伤亡要翻上一倍也不止。

    “贺将军,三天时间已经过去了。”磨延咄看着贺天举。

    “放心吧,磨延咄将军,明天,都播寨必破!”贺天举冲着磨延咄举起了酒杯,示意了一下。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吃根灯草,说得轻巧!”骨吉利再也忍不住了,出言讥嘲道:“今天。都播寨仍然抵抗得极其顽强,我们连城墙也没有爬上去,明天,拿什么破城?”

    贺天举嗬嗬一笑。“骨吉利将军,不知你注意到了没有,今天城上的防守。多了一些不应该出现的人。”

    “不应该出现的人?什么人是不应该出现的?”骨吉利莫名其妙。

    “伤兵,而且是伤势不轻的伤兵,我甚至看到一个断了一条手臂的人,单手持矛也上了城墙,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贺天举问道。

    骨吉利顿时楞住,他哪里注意到过这些细节。

    磨延咄却是眼前一亮:“也就是说,城内的兵力已经严重不足了,连如此重伤的士兵也上了城墙。”

    贺天举点头,“以我的估计,都播寨内,还能上阵的士兵最多还有二百到三百之间,他们只能在都播寨上布上一层薄薄的防守了,这样单薄的防守,只怕会一捅就破了。所以,明天,我们的策略就是四面围攻,集体上阵,有人海,活生生地堆死他们。”

    磨延咄兴奋地站了起来,“难怪贺将军如此胸有成竹,不过贺将军也应当早说嘛,这样生生地闷着,可是让我们白着急了。”

    “打下这样一个小寨子,有什么可高兴的?”贺天举摇摇头。

    磨延咄一笑,正想说点什么,一名牙将却从外面直闯了进来,看着磨延咄,面色发白地道:“将军,不好了。”

    “怎么啦?又出什么事啦?”磨延咄恼火地看着他,正是高兴的时候,这蠢货就来扫兴。

    “今天吃过饭之后,各营又出现了大量人的吃坏了肚子,各营将领叫苦连天,最多的一个营,倒下了半数人,都拉得迈不动步子了。”牙将惊慌地道。

    “什么?”磨延咄,骨吉利与贺天举同时站了起来,上一次吃坏肚子,磨延咄以为是霉变的粮食所导致,自哪以后,部队之中便能粮食进行了严格的检验,确认粮食是新鲜的才会下锅,怎么还会出现大量的人拉肚子。

    “有奸细!”贺天举喃喃地道。

    “这怎么可能,如果有奸细的话,他何不下毒药将我们全都药死了,岂不是一了百了。”骨吉利摇头不信。

    “我们这里这么多人,他去哪里找到如此多的毒死人的毒药,更何况,绝大部分的毒药都有色有味,下到粮食里,会看不出来,闻不出来?只有让人拉肚子的东西,却是到处都有,甚至只要有足够的原料,短时间内便可以大量的配制,肯定有奸细。”贺天举道。

    “查,去各营查!”磨延咄气得是一佛升天,二佛入地,刚刚从贺天举那里得到了明天破城的好消息,便是当头一闷棍打下来。

    三人行走在大营之中,脸色都是极不好看,大营之内,简直成了一个露天的茅房,随处可以看见黄白之物,难闻的臭味,便连如此大风也吹之不散,各处都传来士兵的呻吟之声,不时看见有士兵提着裤子冲出来,还没跑上几步,便就地蹲下,有几个甚至连裤子都没有来得及解开,竟然就在磨延咄的面前,拉在了裤子里。

    巡视完全营,三人回到大帐,“居然倒下了三千人,这说出去,可真成了笑话,全军之中,还能作战的不超过五千人了。其中还有一千是步卒。明天这仗,还打么?”磨延咄看着贺天举,问道。

    “打,当然要打。”贺天举沉着脸,“怎么也还有五千活蹦乱跳的,对付都播寨中两三百守军,难道还不能手到擒来么?”

    “打,拿下都播寨,我要将里面的征东军,全都拔皮拆骨。”磨延咄恶狠狠地道。这一仗,即便打赢了,也赢得过于狼狈。

    都播寨中,陈斌脚步沉重地走在城墙之上,所有活着的士兵都上了城墙,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数来数去。只有两百出头,还没有一个囫囵的。

    “团长,明天,我们是不是就挡不住了?”小莫子腿上又挨了一刀。看到陈斌过来,拄着一支长矛站了起来,问道。

    陈斌有些难过,小莫子还只有十七岁。明天,却也是难逃一死了,他不想瞒他们。看着周围那些亮晶晶的眼睛,重重地点头,“是的,明天,我们就要守不住了,我们都要去找先走的战友了,你们怕么?”

    稍微一阵沉默之后,小莫子笑道:“团长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怕怕的,不过一打起来,便什么也不怕了,死也很快的,一刀下去,哧的一声,便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啊,就想在死之前,还戳翻几个东胡兵,团长,明天我拿那长矛,去坡道那里,说起来我还没有捅死一个东胡骑兵呢,死之前,怎么也得弄死一个,团长你说好不好?”

    “好,明天,你就去那里,可是光捅死一个可不行,最少也得两个。”

    “两个啊?我尽力吧!”小莫子道。

    “每个人都捅死两个,我们这里两百人,便还能弄死四百人东胡人,够本了!”陈斌看着众人,笑道。

    “够本了,我这几天,已经杀了七八个了。”有人哈哈大笑,“明天再弄两个,便凑成了一个整数。”

    “我只弄死了六个,想要凑个整数,岂不是明天还要弄死四个,这可是有点难度呢!”

    听着众人在哪里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这几天的成绩,陈斌微笑着转身走下城墙,刚一转身,眼眶却是一热,眼泪险些便掉了下来,沿着斜梯走下城墙,下面,是一排排这些天战死的兄弟的遗体,最早战死的兄弟,遗体收拾得很干净,而今天刚刚战死的,却只是被抬到了这里,陈斌默默地走过去,将阵亡兄弟的遗体一个个摆正,伸手替他们擦拭着脸上的血污。

    “兄弟们,路上慢些走,明儿个,我带着剩下的兄弟们还追你们,可别走得太快,一不留神儿便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那咱们兄弟以后可就不能走在一处了。”

    陈斌存了必死之志,压根就没有想着还能活着的事情,而此时,在距离都播寨上百里的西岸,贺兰燕手里拿着严鹏写来的密信,却是有些踌躇。严鹏发来的消息让她惊讶不已,如果一切按照严鹏所预测的那样,那这一战,便极有可能提前结束,但这与战前高远的部署不符,擅自行动如果失败,可就会危及全局。但现在,严鹏已经开始行动了。自己这里如果不动,只怕罗尉然也会陷入险境。

    “师长,怎么办?”公孙义紧张地看着贺兰燕,这个时候,他是万分庆幸师长是贺兰燕而不是他,否则,面对着这样一个局面,他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决择。

    “师长,动手吧!”洛雷在一边跳着脚,道,“现在每一点时间,可都有可能是弟兄们的性命啊!”

    贺兰燕霍地站了起来,“公孙义,你马上让军中的军法官用密语写几封信,然后快马赶去先锋城,打时机用箭将信射进去,告知我们这边的变动。洛雷,传令全军,拔营,全军赶赴都播寨,我们先灭了磨延咄,再去援助罗尉然!”

第六百六十四章:风雪连天刀锋寒(16)

    颜乞看到满身血迹,狼狈无比的阿齐滋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听着他带着颤音人叙述在统万城外遭到征东军的偷袭,全军已被打散,溃不成军,死伤无数的时候,颜乞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几乎都绿了。

    楞楞地看着阿齐滋,颜乞简直有些想不明白,阿齐滋带着近万精兵强将,是如何被与他兵力相差不多,但精锐程度却远不能比的统万城严鹏所偷袭的,而且还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阿齐滋所说的什么征东军还有无数援军隐藏在外,就等于是放屁,征东军在河套有多少兵力,那是早就探听得清清楚楚的,高远不是神,不可能变出更多的兵马来。

    统万城的大败,使得自己骤然陷入了前后被服夹击的境地,虽然说统万城的兵马不会对自己造成多少困挠,但却必然又要牵制自己一部分兵力,这会使得自己攻击先锋城的力量被削弱,平白无故地增添了无数难度。

    脸上堆叠起层层的皱纹,颜乞嘴角牵出一个弧度,似乎是怒极,又似乎是在笑,他弯腰,扶起阿齐滋。

    就在阿齐滋心头松了一口气,认为自己过了这一关的时候,颜乞的左手松开了阿齐滋,顺手从他腰间抽出了尚带血迹的弯刀,没有丝毫烟火息的捅进了他的小腹。

    松开刀把,颜乞后退了一步,冷冷地看着阿齐滋,“丧师辱国,该死。”

    弯刀几乎有半截全都插入到了阿齐滋的小腹,跟站阿齐滋进来的两名卫兵看到阿齐滋小腹上的刀柄,还没有反应过来,颜乞身边的慕容昆已是跟着抽出弯刀,刀光闪动,两名卫兵也同时倒在了血泊之中。

    “将跟随阿齐滋回来的人都扣起来了,传令中军帐中所有知晓此事的人,全都闭嘴。敢泄露一个字,杀无赫!”颜乞脸上怒气勃发。

    “哨骑马上探明,统万城严鹏是否正在向先锋城进军,多少人马,走得那条路线!”

    “马上发军令给磨延咄,两天之内,他要给我拿下都播,然后进军统万城,如果严鹏敢来先锋城的话,他就马上给我进攻统万城。不计代价,不怕死伤。”

    一迭声的军令下达,颜乞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似乎全身一下子被抽去了全部的力气,软弱无力地坐在了大椅之上,那所椅子上铺着厚厚的皮毛,他却仍然感到一阵阵的寒意袭来。

    “大将军,袭击阿齐滋的是不是贺兰燕的那支骑兵?”慕容昆走到大案之前,低声道。

    “不可能。那支骑兵离统万城极远,在这条道路之上,我们布下了如此多的哨骑,我们虽然一时找不到他们。但他们如果想来进攻我们,能走的道路也就只有那么几条,怎么可能毫无声息的便告近了阿齐滋。这一战,必然是因为阿齐滋轻敌怠慢。所以为敌所趁。阿齐滋这一败,贺兰燕倒真有可能与严鹏合军一处,向我军逼近了。四千余骑兵再加上统万城的近万步卒,他们的确已经有了威胁我们的力量了。”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先等消息,等到探明了贺兰燕与严鹏的军队的动向,再来决定下一步的行动,但现在,我们必须马上向先锋城发起进攻了,让向征带他的五千步卒作前锋攻城吧,乌苏索坦押阵。先打一打,找找这个先锋城的弱点,向征是这方面的行家,乌苏索坦只是押阵,不要干挠向征的指挥。”

    “好,我马上就去传令。”慕容昆转身出了大帐。

    先锋城下,雪花舞当中,东胡军骤然之间,便向城墙发起了冲击,五千步卒主攻,五千骑兵押阵,一**如同浪朝一般,抬着云梯,撞木,推着蒙冲车,向着先锋城涌来,城墙之上,许原冷笑卓立,守城,由他亲自镇守东胡人冲击的正面,而倪华宗和陶家旺正负责另外两个方向,至于靠近辽河的方向上,敌人不可能布置重兵,便只由一名团军镇守。

    作为中原将领,对于城池攻防,自然是熟悉之极,这种试探性的攻击,他们根本就不在意,唯一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不让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对方的面前,可是先锋城的弱点有很多么?许原心中冷笑,一个小小的都播寨,东胡人倒现在也没有拿下,更遑论是比都播寨大了好多倍的先锋城了。

    都播寨严格来说,只是一个小型城堡,但先锋城,却结结实实是一座坚固的城池。

    他甚至只派了一个信使去告知了城内的都督高远一声,这样的进攻,就不必麻烦都督了。

    敌人渐渐靠近,城上,一名军官拔刀,重重落下。

    “放箭!”

    城上,箭如飞蝗,黑压压地盖住了天空,笼罩住了进攻的人群。

    城内,高远与宁馨相对而坐,在他们面前,是黑白相交的棋枰,外头的震天喊杀声清晰地传来,高远似乎有些心不焉的落下了一子。

    看到高远落下的这一子的位置,宁馨的嘴角勾起了浅浅的笑容,“都督,这一子落下,你可就是回天无力了。”

    高远定睛看时,不由苦笑,自己这一字落下,竟然是将自己一条本已岌岌可危的大龙的一只眼给堵死了,宁馨只要再落一子,自己这条大龙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挥袖拂乱了枰上棋子,高远摇头,“本来棋艺就臭不可闻,还自寻死路,不下了,不下了。”

    宁馨微微一笑,自身边炭炉之上取下精致的小铜壶,转身拿过旁边桌子上的一个大托盘,内里是一整套精致的茶器,宁馨手法娴熟的开始泡茶,滚开的水冲入到茶壶之中,阵阵清香立扑鼻而来。

    看着宁馨精致中瓷器一般的小手上下翻飞,高远眼神不由被吸引了过去,说实话,他还真没有见过如同宁馨如此精熟茶道的女子,夫人叶菁儿自小困苦,这些东西后来虽然学了一些,但却远谈不上技艺高超,而贺兰燕则更不必说了,这是一个马背上的女汉子,拿着水瓢咕嘟咕嘟喝水那是行的,但如此小巧精致的瓷器在她手中,一个不小心,恐怕就会被她捏碎了。

    看着宁馨的动作,高远有些微乱的心,慢慢地沉静了下来。

    宁馨将一排四个装满了碧绿茶水的小盏依次放到了高远的面前,抬着凝视着高远,“都督的心似乎有些乱,与这场战事有关?现在只是相持阶段,远谈不上分胜负的时候,都督怎么会如此心神不宁?”

    “不是外头正在打的这场!”高远摇摇头,“我心神不宁,自己也一时找不出什么原因,总觉得会有什么大可要发生了,但却摸不着痕迹,这种感觉很不好。”

    “直觉?”宁馨微笑道:“如此大的战事,凭着直觉来感受,不大好吧?”

    高远笑着两个指头捻起一个小茶盏,“这场战争,在事先已经规划到了每一个细节,但是战争从来都不是依着你的规划来进行的,任何一个小的变化,都有可能导致整个战局的大变,不知道你听过一个马蹄铁的故事没有?”

    宁馨摇头。

    “一场战事之前,一个小兵忘记了替他们将军的战马修好马蹄铁,结果这匹战马在战场之上因为马蹄铁的损坏而马失前蹄,将将军摔下马来,将军死了,这场战争因此而失败,看起来是一件小事,但最后却导致了整个战争的大败。”高远简略地道。

    宁馨眉毛一挑,“现在的战争与以前已经不一样了,我虽然没有听过你的故事,但也知道,现在的战争,远不是因为一位领兵大将的突然阵亡就会导致整个战事无可逆转的。大将死了还有副将,副将死了,还有更多的将领依次序顶上来。”

    “我知道,我只是打个比方。”高远哈哈一笑,“算了,也许是我太在意这场战事的胜负,因而想得太多,着相了,着相了。”举起茶杯欲饮,宁馨却是抬手阻止了他,“都督,你拿错杯子了,喝这茶,要从这边的第一杯开始,依次饮来,才能品出这茶的味道。”

    高远一下子僵在那里,半晌才摇摇头,放下手中的杯子,重新拿起第一盏,尴尬地道:“说起这些,我可真是一窍不通,以后你多教教我吧,免得以后我在外人面前露怯。”

    宁馨微笑着低下头去,却没有说话,外人面前露怯,意思是说,自己不是外人了么?

    高远却没有注意到宁馨的异样,一边喝着茶,一边却仍在脑海里仔细想着这一场战事,到底哪里可能出现意外。

    辽河东岸,距离都播寨八十余里,距离辽河也有五十余里,起伏不定的丘岭雪原之上,无数的士兵正在奋力挥动手中的铁锹,挖出一个个可以掩藏自己的坑洞,一台台的床弩被安放在雪地里,外头用积雪作好伪装。

    一晚搭半天过后,这片雪原重新恢复了平静,从远处看去,这里与其它地方并没有什么两样,内里蕴藏着的无数杀机,尽被飘飞的大雪隐藏得无影无踪。

    而在另一个方向之上,铺天盖地的骑兵,正飞马奔驰在雪原之上,征东军大旗在风雪之中猎猎作响。

第六百六十五章:冰雪连天刀锋寒(17)

    天色渐明,陈斌替城下最后一名战士擦干了脸上的血迹,替对方盖上了厚厚的毡毯,直起身子,整了整军容,深深地向这些勇士鞠了一躬,转身,决然地沿着斜梯走上城墙,再也没有回头,在城墙之上,他仅剩下的二百余兄弟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在陈斌的面前,站成了一个方阵。

    看着这些兄弟,陈斌微微点头,抽出了自己的佩刀,大声吼道:“弟兄们,来吧,让我们追随先去兄弟的脚步,用敌人的鲜血染红我们前往黄泉的道路,黄泉之路,绝不寂寞。征东国,万胜!”

    “征东军,万胜!”如雷般的呐喊声响起,二百余人走向墙垛,拿起臂张弩,替床弩换上最新的弓弦,扣上仅剩的弩箭,所有人的身子挺得笔直,睁大眼睛看着东胡大营的方向。

    他们的敌人,将从哪个方向出现。

    风渐起,雪渐大,飘飞的雪花铺天盖地,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看不清前方的景致,但却能听见远处,战鼓之声陡起。

    最后的时刻就要到了!

    磨延咄心里憋着火,自从他奉命进击,为了扫平都播寨周围那些小堡垒,他付出死伤两千余人的代价,狂攻都播寨数天,亦是损失惨重,虽然颜乞给他补充了三千步卒,但昨晚的一场莫名其妙的集体中毒,现在他手头能动用的兵力,算上所有的骑兵,竟然只有五六千余人,竟然损失了泰半人马,就算今天打下了都播寨,三五天内,也休想过河去支援颜乞,他能想象得出颜乞的怒火。

    “拿下都播之后。我要扒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他咬牙切齿地道。

    “只怕我们抓不到一个活人。”边上的贺天举有些阴阳怪气。

    “就算是死人,我也要鞭他们的尸!”磨延咄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呛啷一声拔出了腰间弯刀,怒火道:“所有人。下马,四面攻击,一通鼓罢,我要看到我们的军旗插在都播寨上。”

    五千骑兵齐声呐喊,大部分人下了战马,抬着云梯,冲向都播寨,而另一部分骑兵则开始策马小跑。向着那三个攻城坡道冲去。

    城墙之上,陈斌毫无惧色,手中高举着征东军大旗,傲然立于墙头,“准备战斗!”他拼命地舞动大旗,声音早就嘶哑了,却仍在竭力呐喊着给士兵们打着气。

    地面震颤,马蹄如雷。呐喊声响彻天地,陈斌看不见远处的场景,所能看到的。只是城墙之前数十米远的距离,他看到一匹战马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磨延咄,骨吉利。贺天举也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如雷的马蹄之声,贺天举疑惑地看向磨延咄,“颜乞大将军派了援军过来了么?”

    磨延咄同样也正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身后,风雪遮挡了视线,即便他的眼睛睁得再大,也看不到远处的详情:“没有,颜乞大将军手头已经没有更多的兵力了,再说都播这样一个小寨子,也不可能再派军队到这里来。”

    贺天举脸色大变:“不是我们的援军。那会是谁?”他陡地想起前几天接到的军报,征东军有一支骑兵师一直游荡在外。

    “敌袭!”贺天举尖着嗓子喊了出来。这些天,他一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此时,他的脸色扭曲的不成样子,看着磨延咄,大吼道:“马上停上攻城,所有骑兵立即回来,上马,准备迎敌,那是贺兰燕的骑兵。”

    听到贺天举变了声音的尖叫,磨延咄在难以置信之余,也是变了颜色,但马上,他的怀疑就变成了现实,因为从风雪之中,传来了清晰的征东军万胜的口号声。

    “停止攻城,上马,准备迎敌!”他大吼着。

    但他手头能用的所有兵力,已经全部投了出去,除了大约千余骑兵准备自坡道攻城之外,剩下的四千余人全都下了马,作为步兵投入到攻城之中,此时风雪交加,视力不过数十米,兵力投出去容易,但想收回来,又谈何容易。

    收兵的号角之声凄厉而急切的响起,冲出去的东胡兵刚刚发动进攻,便听到了收兵的命令,一时之间,竟然是无所适从,有的还在向前冲,有的却又转过身来,准备收拢,战场之上,竟然在这一瞬间混乱了起来。

    将令,最怕的就是朝令夕改,令下头的人无所适从,而现在,东胡人就暂时性地陷入到了这种境地里。

    这是极其致命的一个混乱,因为就在这个混乱之中,磨延咄的视线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道鲜红的人影。

    首先从风雪之中跃马而出的是杨大傻,那一身大红的战袍,此时在飘飞的白雪之中,显得是那些的刺眼,在他的身侧,梅花,吴崖一左一右相伴而行,三人都是手执着清一色的陌刀,如同从地狱之中跃出来的死神,一冲便扎进了东胡人的队列之中。

    “红衣卫,高远的红衣卫!”与宇文恪一战,红衣卫的威名已经传遍了整个东胡,所有东胡骑兵都知道,这是一支绝不输于东胡宫卫军的骑兵战队。

    杨大傻的身后,更多的红衣卫跃马而出,大红的披风,红色的头套,红色的旗帜,冲斥着所有东胡兵的视线。

    “杀,杀,杀!”杨大傻兴奋的大叫着,每一声杀字出口,都有一名东胡兵倒在他的刀下,他一门心思向前,一左一右自有梅花和吴崖两人卫护,两个菜鸟如今已经非常老辣了,伴随在杨大傻的左右,他们的责任不是杀敌的多少,而是卫护冲锋的杨大傻的左右两翼。

    千人不到的红衣卫一出场,便将本来就混乱的东胡队伍搅得更加不成模样。

    在红衣卫身后出场的,是贺兰燕与她的四百黑衣卫,与红衣卫每三人一组冲杀不同,四百黑衣卫却是组成了一个大的方阵,如同一瓢滚水泼在了雪上,迅速无比的融化在东胡雪块。大的黑色方阵之中,贺兰燕居中指挥,而在她的左右,却有十几个红色的身影伴随左右,那是高远专门调去保护贺兰燕的郭老蔫等人。

    郭老蔫身处黑衣卫的正中间,他们这些人,不熟悉黑衣卫的战术,唯一的作用,便是不让贺兰燕冲杀在前,看着不远处的红衣卫正在大杀四方却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他们的任务是保护贺兰燕,虽然这让贺兰燕极试不爽,称呼他们为大米之中的老鼠屎,但郭老蔫却仍是发挥了他蔫了巴叽的本性,不言不语,不理不睬,让贺兰燕也没有脾气。

    贺天举脸色惨白,游目四顾,已经打算逃跑了,在他看来,这场战事已经没有获胜的一丁点可能了,磨延咄却还在拼命地命令身边的亲兵吹起聚兵号角,想将更多的骑兵聚集在身边来,作殊死一搏。

    事实上,磨延咄的确成功地聚集志了近两千左右的骑兵,但当公孙义与洛雷两人各率本部人马从两胁插入这支骑兵队伍之中后,战事已经基本成了一面倒的局势。好不容易举集起来的这两千东胡骑兵还没有回过神来,并被这两支一左一右插进来的队伍再一次切割开来,陷入到了各自为战的境地。

    上官宏很是兴奋,手里的熟铜大棍舞得如风车一般,挡在他前面的人,死得都很惨,大部分是一棍碎头,少部分则是被棍子扫中筋断骨折,跌下马去,被纷乱的马蹄砸得不成模样

    上官宏身为红衣卫的统领,一身武功自然是出类拔萃,难有人相比,奋力冲杀之间,他猛然抬头,便看见了磨延咄那面醒目的大旗,看到了旗下,有些惊慌失措的磨延咄

    上官宏心头大喜,嗷的一声怪叫,纵马便冲向了磨延咄

    贺天举见势不妙,拨马转身便跑,磨延咄却是嘶吼着挺马迎了上来,弯刀插回了腰间,手挺长枪,哧的一声便刺向了上官宏

    棍至,枪到,棍枪相交,上官宏一声闷哼,两臂肌肉鼓起,棍开,枪折,两马都是齐齐后退一步,上官宏被崩开的长棍再次落下,磨延咄两臂举着断了矛头的矛杆,奋力迎上,喀的一声响,矛杆再一次折断,重棍却是依然落下,砰的一声响,正正地击在了磨延咄的脑门上,如同一棍砸开了一个西瓜一般,红的白的迸溅而出.尸体栽倒在马下,上官宏得意地哈哈大笑,丝毫不顾两臂酸麻的已经有些失去知觉,横棍一扫,将磨延咄的中军大旗打断在地

    城头之上,抱着必死之心的陈斌和他的士兵们,绝路逢生,一个个扑在城墙之上,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城下,红色的红衣卫,黑色的黑衣卫,还有身着藏青色的征东军骑兵,在城下纵横来去,扑杀着混乱不堪的东胡骑兵,不时爆发出阵阵的喝彩声

    陈斌却在这一瞬间,似乎失去了浑身的力气,瘫倒在城墙之上,张大嘴巴,拼命地喘着粗气

    小莫子拄着长矛,一蹦一跳地到了他的身边,”团长,援兵来了,我们的援兵,我们赢了,我们不用死了,哈哈哈!”

    是啊,不用死了!陈斌终于吸进去了一口新鲜的口气,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过,空气居然是如嘴的新鲜,如此的甜蜜

    活着,真好!

第六百六十六章:风雪连天刀锋寒(18)

    都播寨的大门被堵死,再堆上冰雪,浇水之后结成了厚厚的冰墙,短时间内,根本就打不开,贺兰燕,上官宏等人是顺着东胡人筑就的攻城坡道,再搭上跳板进入都播寨的,陈斌带着他幸存的二百余伤痕累累的部下集结在一起,向着贺兰燕等人行礼,看着这些浑身是血,伤痕遍布全身的士卒,再看看城下,那一排排整整齐齐躺在那里的战士的遗体,进城的人,无不动容。以贺兰燕为首,进城的征东军高级军官们郑而重之地向幸存者以及战死者的遗体敬礼。

    城外,战斗已经进入到了尾声,残存的东胡骑兵四散而逃,红衣卫正如同撵兔子一般,在后面追着尾巴砍杀,而黑衣卫与公孙义,洛雷三人,则带着自己的部属,围了东胡人的大营。

    不过大营之内,已经没有什么人能抵抗了,臭气熏天的大营让公孙义,洛雷等人无不掩鼻,就在他们的眼前,惊惶失措,浑身瘫软的东胡兵之中,居然还有人不知是吓得还是药物仍在作怪,屎尿顺着裤管流下来。

    “拴起来,一根绳子串起来。”掩着鼻子,公孙义挥挥手,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臭气熏天的大营,洛雷也是紧随其后,这大营里,实在已不是人呆的地方。普通士兵们可就没有这个特权了,只能骂骂咧咧的捏着鼻子,将这些都拉得快虚脱了的东胡兵们一个接着一个串糖葫芦一般地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听到公孙义说到东胡大营内的状况,贺兰燕又是好奇又是好笑。

    上官宏咳嗽了一声,眼睛却是没有看贺兰燕,“我好像知道一点儿,大战之前,都督组建了一支特战队,由监察院的人负责指挥,担负着一些破坏。刺杀,制造混乱的任务,东胡人拉肚子拉得这般蹊跷,看来与他们是脱不了关系,可能是他们下的手吧?”

    贺兰燕的眉毛慢慢地竖了起来,“监察院?这么说是宁酒疯子的手下罗?”

    听到宁馨最新的绰号,上官宏,公孙义,洛雷几人不约而同地干咳起来,自从贺兰燕在当初欢迎宁馨的酒宴之上。被宁馨放翻之后,他们几个跟随着贺兰燕的骑兵将领已经不知多少次听到贺兰大小姐给宁副院长起绰号了,这一个,只不过是最新的一个而已。

    不过于他们而言,也只能听到了装作听不到。

    “还专门为她成立了一支特战队,倒真是体贴得很,生怕她不能立功啊!”现场打翻了醋坛子,便是不明内情的陈斌,也闻到了其中浓浓的酸意。不由有些诧异地看着上官宏等几位将领。

    所幸的是,贺兰燕并没有纠缠这个话题,“陈团长啊,你们伤亡如此惨重。又如此的疲累,但我只能告诉你,现在,还不是你休息的时候。因为我们不能在这里留下来,我们要马上赶到另一个战场上去技援罗尉然,所以。这里的几千俘虏,我只能交给你了,你,看管得过来吗?”

    陈斌一昂头,“能,贺兰师长尽管放心,我将他们塞进都播寨中,寨上密布弓箭,将他们拴在一起,还怕他们能翻上天去,我只是有些可惜不能跟着师长您再去杀敌了。”

    贺兰燕拍拍他的肩,“你,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要不是你们坚持到现在,我们又怎么可能在都播寨下聚歼了磨延咄的大军。你们这里的战斗,便是我们这场胜利的开始。”

    陈斌眼眶发热,用力的点头,“我的这些兄弟们没有白死,他们用他们的死,换来了整个东胡大军的覆灭,就是在九泉之下,他们也会欢喜得跳起来。”

    城下马蹄声急,一大片红色席卷而来,为首一人,却是杨大傻,在他的马鞍之上,还横放着一个人,马到城下,戛然而止,杨大傻扬起头来,大声喊道:“教头,我抓到了一条大鱼。”嘴里喊着,两只强壮的手臂已是将横在他马鞍上的那家伙凌空举了起来,在他一边的梅华很是配合地伸出他的陌刀刀杆,将那人的头抬了起来。

    “贺天举!”陈斌的眼睛瞬间便红了,整个人如同弹簧一般弹了起来,一步跃上墙垛,便要从跳板之上冲下去。上官宏手快,一把将他抓了回来。

    “就是他,如果不是他指挥东胡人攻城,我的兄弟不会死这么多,让我去杀了他!”陈斌用力的挣扎着,脸涨得通红,城墙之上,二百余伤兵也是吼叫起来,“杀了他,杀了他!”

    看着这些士兵愤怒的脸庞,贺兰燕轻轻地对上官宏说,“上官,松手。”

    “贺兰师长,这贺天举地位不低,既然已经活捉了他,应当把他交给都督来处置。”上官宏压低声音道。

    “没这个必要,这要的垃圾,恐怕你们的都督都不屑于见他,比起士兵们的愤怒,一个区区的贺天举算得了什么,交给陈斌,陈斌,你去吧,带着这个贺天举,将他带到你战死的兄弟面前,亲手杀了他。”贺兰燕道。

    上官宏无奈地松开手,陈斌向贺兰燕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贺兰师长,如果都督他日责怪,我陈斌一力承担。”

    贺兰燕一声轻笑,“算了吧,你的头还没这么大,怎么也轮不到你头上。”

    都播寨下,数千骑兵席地而座,就着刚刚烧就的热水,吃着冷硬的馒头,抓紧有限的时间开始休息,他们必须抓住所有能抓住的时间,因为接下来,他们又将奔袭到另一个战场,参与一场比这里恐怕要激烈无数倍的战斗。

    都播寨的大门终于被砸开了,拉稀拉得惨兮兮的东胡俘虏们被长长的绳子串着赶进了都播寨中,都播寨并不大,三千余俘虏被塞进去之后,几乎就已经是人满为患了,城头之上,陈斌指挥着士兵们将一台台的床弩掉转方向,对准寨内的空地,如果这些俘虏还有力气作战的话,以这种密度,一支长弩下去,只怕就要串起十来个人。手中虽然两百余人有些紧张,但陈斌却丝毫不惧。

    午后,骑兵们终于恢复了元气,战马也重新精神抖擞起来,随着贺兰燕一声令下,数千骑兵立即翻身上马,准备出发。

    “等一等,等一等!”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呼喊之声,贺兰燕皱眉回头看去,却见远方,人马双人正急急奔向这个方向。

    “是我们的哨骑!”郭老蔫低声道。

    哨骑到了近前,他身后的一人翻身下马,向着贺兰燕一抱拳,“贺兰师长,特战队一分队队长付晓向您报到。”

    一听说是特战队的人,贺兰燕心中便有几分不喜,“你是宁酒疯子的手下?”

    付晓一呆,宁酒疯子,这是谁?

    他摇摇头,“贺兰师长,我的上司是特战大队的大队长牛奔,宁酒疯子?他是谁?”

    贺兰燕这才反映过来,这不过是一个基层军官,恐怕连宁馨的名字都没有听过,“这都播寨被里搞得臭气熏天的,连胃口都给你败坏了,说吧,你有什么事?”

    “贺兰师长,我麾下有百多名兄弟,都是好手,请师长给我们一人一匹马,带着我们去杀敌吧!”付晓跃跃欲试。

    贺兰燕哼了一声,“就你们?算了吧,我还怕你们从马上甩下来跌死呢,想跟着我们走,就别想了,你们弄出来的乱子,你们自己去收拾,就留在都播寨,帮陈斌守着这些俘虏吧!”

    丢下这句话,回头看了一眼都播寨子,有些嫌恶的捂住了鼻子,“我们走!”一扬马鞭,战马一声轻嘶,扬蹄疾奔而去,上官宏策马奔过付晓,同情地看了这小子一眼,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你这个时候来,不就又勾起了贺兰师长的怒火了么?活该你在这里守着这群拉稀的家伙闻臭味。

    骑兵席卷而过,留下呆若木鸡的付晓,正自不明所以之间,肩膀之上却多了一只手,回头一看,却是陈斌,陈斌一脸的感激,“兄弟,这段时间,东胡人一直拉肚子,就是你们下的手吧,多谢了,要不是你们使了手段,我们都播寨坚持不到这个时候。”

    “这有啥好谢的,咱们都是征东军嘛,为了共同的目标一齐奋斗!”付晓终于回过神来,听到陈斌讲起现在都播寨中一共关了三千多拉得不成人形的东胡兵,不由咧开大嘴笑了起来,老子还是有功劳的嘛,这功劳,战后铁定让自己再升上一级啊。

    就在贺兰燕带着他的骑兵一路奔向都播寨的时候,颜乞也从探子那里得到了统万城兵马的去向,严鹏的军队,并没有向着先锋城而来,而是过河了。

    过河了!颜乞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严鹏的军队过河,只可能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正在都播寨下的磨延咄军队。

    如果仅仅是严鹏的军队也就罢了,但外头还有贺兰燕率领的数千骑兵呢?如果这两支军队合兵一处,夹攻磨延咄,磨延咄那里可就危险了。

    “来人!”他大声叫了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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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机会,我就绝不会让出卖和背叛再一次发生,这一世,我要用铁血和利刃来维护我所拥有的,这是属于我的世界,我的世界---我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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