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孙晓的任务
拄着拐杖的步兵一身尘埃,军服之上多有破损之处,头发也显得极为凌乱,连脸庞之上也有一大块因磨擦而出现的伤痕,但他的脸上,却洋溢着欢快的笑容,他的左腿裤脚用绳子扎着裤口,轻飘飘地随着他的身体移动而抖动着。
步兵的左腿自膝盖之下都被截肢了。
孙晓一个大步跨到他身边,伸手想去扶他,步兵却挡开了孙晓伸过来的手,“我还没到要用人扶才能走路的地步。”
“步兵,我听说你现在天天在练习马术?”看到步兵的模样,高远心里有些痛,但脸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只是指了指身边的一把椅子,“坐吧,看你模样,今天可是累坏了!”
步兵微笑着坐了下来,随手将拐杖扔到一边,“还行,今天摔下马来的次数比前几天少多了,长进很大。”
“不要勉强,就算你不能再上马作战了,你仍然是我的将军,是我的好兄弟!”高远坐在他的对面,“步兵,就跟在我身边吧,帮我参赞军务,制定作战计划。”
步兵摇摇头,“多谢将军的好意,但我自家人知自家事,我不是那快料,我最大的长处,就是带着骑兵们弛骋疆场。”
孙晓走到步兵的身边,“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能上战场?”
“为什么不能?”步兵陡地睁圆了眼睛,“我只不过是没了一只脚而已,谁说一只脚的人就不能成为一个骑兵,孙晓,你等着瞧吧,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将军说过,这世上就没有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只看你愿不愿意付出代价去做而已,为了能做到这一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步兵话说到这个地步,孙晓只能闭嘴,退到一边,蒋家权眼中尽是怜惜之间,步兵他以前是见过的,在渔阳之战之中,他一手神准的箭法,在大燕军中曾经引起轰动,可惜现在却废了。
高远沉默片刻,看着眼中满是桀骜不驯之色的步兵。他的脑海之中却募地想起前世一个也曾震惊世界的人物,此人没了两条腿,但却跑得比一般的正常人也快得多。
想到这里,他回到书案边上,提笔在纸上画出了一副图案,然后拿着这副图走到了步兵的身前,“你说得不错,这个世上只有人不敢做的事,而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你没有了一只血肉的左脚,那就为自己去打造一支钢铁之脚。”他将手里的图递给了步兵,“步兵,带着这个东西去居里关。那里有最好的工匠,也有最好的精钢,让那些匠师们为你量身打造出一只替代左脚的钢铁之脚。”
孙晓探头瞄了一眼,啧舌道:“将军。这行吗?”
“怎么不行?我就知道曾经有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两只脚都没有了,但就靠着这个东西。他跑得比普通人快得多,步兵,你不需要跑得比一般人快,你只需要能像一个普通人那样骑在马上就可以了。不过,你想要运用自如,必得要付出比一般人大得多的努力,你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步兵几乎是一把抢过了那张图画,看也没看便塞进了怀里,“我今天就去居里关,让他们马上为我打造。”
高远点点头,“铁泫!”
门口,铁泫应声而入。
“你陪着步兵将军去居里关。”
拐杖敲击地面的清脆响声逐渐远去,蒋家权却是满脸疑惑地看着高远,“高将军,你刚刚这个东西,当真能让步兵将军一如常人?”
“当然!”高远深信不疑。
“可是,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将军嘴里那个比常人跑得还快的人,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的话,那必然是名闻天下的勇者。”
“是啊!”孙晓连连点头,“将军,我也没有听说过。您在哪里见过?”
高远横了孙晓一眼,他自然不能说这个人是他的前一世里出现的,那个人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做刀锋战士。
“有不有并不重要。”他沉声道:“重要的是让步兵深信不疑,只要他努力,他必然会第一个做到这种事情。”
听着高远的话,两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这个人是高远编撰出来,唯一的目的就是激励步兵而已。
“将军对待下属,当真是仁至义尽,换在其它地方,像步兵这样残废了的将领,日子都过得极不好。”蒋家权叹息道,在渔阳郡,他见多了这样因残废而穷困潦倒的兵将,这些人曾我姜氏父子出生入死,可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便被弃之如敝履。
“在我扶风军中,绝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高远的话掷地有声,“但凡为我扶风军作出牺牲的将士,我要让他们过得比其它人更好。”
“我听说了!”蒋家权信服地点头道:“在居里关,我看到了不少因战而残废的士卒,他们的确过得很滋润。”
高远的扶风军能够始终士气如虹,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这些士卒没有后顾这忧,之前在作战之中受伤的士卒,都得了极好的安置,除了将这些人安置到扶风,赤马等地去作一些当地最基层的管理工作之外,高远为这些人授田,建房,为他们配齐牲畜农具,甚至为他们找到了女人,当初,从东胡人那里救回来的不少奴隶女人,大都是指配给了这些受伤的将士,现在这些人,在居里关附近已经落地生根了。
“可是将军,您已经为这些受伤的士卒作出了很好的安排,就不必要再每月还为他们支付抚恤金了吧,我曾听曹天成说过,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呢,现在人还不多,以后仗越打越大,死伤肯定会越来越多,这笔开支,其实是可以省下的。”蒋家权道。
“这个不能省!”高远摇摇头,“这个不必商量。这点抚恤金,其实远不能支撑一家人的生活,我这,只不过是给他们一个念想罢了,让他们知道,扶风军从来没有忘记他们。”
“将军高义,在下感佩!”蒋家权点点头,这样也好,虽然在财力上是一笔大的支出,但也许创造出来的价值,远不是金钱能估计的。扶风军一只不愁兵源,很有可能与这个也有关系。
“孙晓,步兵既然要跟着你去,你就要将他给我照顾好。他与贺兰燕交情深厚,有他在你与贺兰之间作为缓冲,必然能让你们配全默契,再说了,燕子这丫头心思单纯,只要你会哄,保管她比任何人都听话。”高远嘱咐道。
孙晓知道事情已无可更改,虽然心中喘喘不安,但好歹有了步兵这个缓冲地带,倒也是松了一口气。
“将军,积石山要塞,也按照牛栏山要塞来修么?”孙晓问道。
“不,早前我就说了,牛栏山是在我军的控制之下,所以有充足的时间将他修建成这个模样,而积石山就不同了,积石山身处要冲,但同时也是四战之地,这里修建的要塞不求大,但求战斗力强。”高远从书案之上,抽出了一页纸,“你去之后,按着这个模样来修,这种城堡叫棱堡。从防守角度上来说,他无懈可击。”
“棱堡?”孙晓接过图纸,上面画着的是他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城堡模样,“模样大致就是这样,如何让他们发挥出强大的作用,就需要你们去摸索了,你是老将了,参加过不少战斗,当能知道城墙防守的弱点以及如何改变?”
“将军,现在草原之上虽然混乱,但有攻击我们能力的也应当没有吧?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修建这样一个城堡啊?”
“这是为了准备对付秦军的。”高远抬头,眼光似乎穿越时空,看向极西之处的那个强大的国度,“秦人设置了山南郡,当这个郡站稳脚跟之后,他们的目光必然会越过霍兰山口从而发现我们的。孙晓,第一个棱堡可以修得稍大一些,以足以容纳我们的人,然后随着你在哪里势力的扩充,棱堡便可以修成专门的军事要塞,让这些棱堡一个地延伸出去,并以他们为中心点,形成一个个的屯垦区,拱卫积石山。你记好,当你在哪里形成规模之后,我们在居里关的工坊都会迁移到哪里去,还有商业重心,也将往那里迁移。”
“将军要放弃扶风?”孙晓吃了一惊。
“不,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放弃扶风,但是扶风是大燕的,而积石山将是我自己的,一旦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燕国的时候,积石山就会成为我们的立足之地,孙晓,你现在知道你所担负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任务吧?”高远凝视着孙晓。
“末将明白了!”孙晓重重地点头,“末将必不负将军所望,我会让积石山成为将军以后控制整个草原的中心。”
“岂只是草原!”高远在心底里悄悄地告诉自己。在积石山建成城堡,屯集军队,无论是燕,赵还是秦,都将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
第三百三十一章:刀锋战士
刘铁匠是居里关最负胜名的大师父,经他手打制出来的武器,其坚韧锋利,无人能与其比肩,现在的他,除了偶尔亲自操刀为扶风军的将领们打制武器之外,已经不亲临第一线了,每日大多数的工夫,都是在各个工坊之间巡视,监督工坊内各个环节的制作。居里关工坊里,数百名铁匠现在都是他的属下,对于这样的日子,他过得很是惬意,要知道,就在两年前,他还在东胡人那里当奴隶呢,虽然他有一手打铁的好技艺,哪也不过是能比其它奴隶们多啃几块骨头罢了。自从被高远所率领的扶风军救出来之后,他的日子便一天好过一天,凭着这手好技艺,他一步步走到了统领这里所有铁匠的位子,在如何打制兵器之上,便连这里的大总管曹天成曹大人,也得听他的。
刘铁匠已经从一个铁匠晋身为征东军将军府下的一名官员了,而促使他身份的转变,并不是他的这一手打铁的好技艺,而是他根据自己的经验,摸索出了如何将普通的毛铁去除杂质,提炼出更加坚韧的精铁,这使得征东军的武器质量大大地提升了一个台阶。
与刘铁匠一样因为对扶风军的武器升级作出贡献而或得官身的还有一人,此人叫毛阶,此人首先将臂张弩的重量减轻了三分之一,随即又发明了适用于骑兵使用的连发弩。
两人的迹也使得居里关的工匠们看到了另外一条通天之路,所以在居里关,有一技之长的工匠们,无不是挖空心思地想着如何替扶风军制造出更厉害的杀人利器,从而得到改变自己的命运的机会,而高远因势利导,成立了一个由曹天成统领的神匠营,内里招募来的全都是技艺精熟的大匠师。他们唯一的工作,就是琢磨怎么制造出更适合军队使用的利器。刘铁匠与毛阶二人都是其中的领军人物。
捧着步兵递过的图纸,刘铁匠很是唏嘘了一番,作为居里关内的老人,刘铁匠是非常熟悉步兵的,那个时候,他们站在匠村里,每天都会看到步兵骑在战马身上,如同风一般的进进出出,可现在。这样一个神勇的人物居然也失去了一条腿。
“高将军说,让你给我打制这个玩意儿,装在腿上,便能行动自如。”步兵直截了当的道:“你能打制出来么?”
作为老匠师,刘铁匠只是瞄了一眼,就知道这玩意儿打制起来并不是特别复杂,只是对材料有着特别高的要求,弹性韧性要极其的好方行,只是要做到行动自如?他抬头看了一眼步兵。“步将军,请始我直言,这东西打制起来容易,小老儿这儿也还珍藏着一些特别好的精铁。但是说要做到行动自如只怕很难,将军,您是血肉之躯,而这东西做出来之后。套在腿上,只怕您要受不少的苦楚。”
“你只消打制出来,其它的事情。就不要管了!”步兵挥了挥手,不以为然地道。苦楚?难道比当初自己亲自一刀斩下这要变坏的左小腿苦楚更大么?
“是!”刘铁匠不再多言,于他来说,将这件东西做到最好,便是给了这位断腿将军一个最好的人情。“将军,那我就要冒犯了,请将军卷起裤子,我要量量尺寸。”
当裤头卷起来时,不仅是刘铁匠,便连陪同步兵前来的铁泫也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伤口处平滑整齐,可见当初步兵那一刀下去,是何等的果绝。
“多长时间我可以拿到东西?”步兵有些迫不及待。
“步将军,神匠营里有好几位大师傅都擅长铁匠技艺,最多三天,便能做出成品。”
“还要三天?你们打制一柄双刃陌刀,也只不过要一天的功夫!”步兵不满地道。
“步将军,这是不同的,您这个东西的要求高多了,他对弹性和韧性的要求远远超出一般的兵器,我们还要考虑将军你戴上这个东西之后的舒适程度啊!”刘铁匠道。
“三天就三天!”一边的铁泫接过话头,“但是东西一定要好,刘铁匠,做好了这个东西,不仅是步兵将军,便连高将军也会非常高兴的。”
“小老儿一定尽心竭力!”刘铁匠赶紧弯下腰去,对于高远,他是打心底里感激,这可是他的再生父母,如果不是高远,现在他还在东胡人哪里当奴隶,为一日三餐,为如何养活一家老小而发愁呢。
等待的三天里,铁泫看见了步兵是如何重新练习骑术的,失去了一只脚的步兵,骑马缓行并不是多大的问题,但要仅凭双脚来控制战马,从而使双手解放出来以完成在马上的一系列战术动作就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看着步兵一次次从高速飞驰的战马之下摔下来,铁泫是看得面色苍白,这完全是拿性命在开玩笑。而步兵却习以为常了,从重新爬上战马背上的时候,他便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从最初的一次次重跌下去,半天爬不起来相比,现在的他,已经熟练多了,起码,他已经能在马上摔下去这时,有效地保护自己不受大的伤害。
步兵已经能在马上用一只手挥舞马刀,作出劈杀动作了。步兵的目标是让两手完全解放出来,他最厉害的本领便是箭术,只有让双手完全解放出来,他才能在奔驰的战马之上,用手中的利箭来解决前方的敌人。
三天之后,刘铁匠带来了第一副成品。看起来很简单,一个能套上膝头的套子下连着一截三指宽金属板材,在最下面弯出一个弧度,一个类似于脚板的铁掌探将出来。
包着软皮子的铁套子套上步兵的膝头,一根根皮带缠绕上步兵的大腿,拴紧,扣好,坐在哪里的步兵双手扶着椅子的扶手,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终于站了起来。
“步将军,您走几步瞧一瞧?”刘铁匠的声音也有些颤抖,除开激动之外,便是掩饰不了的疲惫,这三天,他几乎是不眠不休,看似那不起眼的东西,却是几个大师傅沤心沥血之作,那支撑身体重量的金属板,可是十几根同样长度的精铁反复敲打融合在一起的。密布在板材表面的雪花纹,充分说明了他的难得,这块板材,如果用来造刀的话,那指定是削铁如泥的。
步兵稳稳地站在哪里,先是向前迈出了右脚,略微停顿了一下,那只铁脚终于提了起来,向前踏出一步,落在地上之时,身形一个趔趄,唬得身边的铁泫赶紧伸出手去想扶,但只是略晃了一下,步兵便已经站得稳稳的了。
再走出一步,又是一步,步兵就这样一步接着一步地走出了房子,走到了外面的空地之上。铁泫脸上露出了笑容,“刘铁匠,你又立了一功,回去之后,我会禀告将军的,你用心了。”
“多谢铁统领!”刘铁匠笑道:“总算是不辱使命,步将军,那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之一啊,能为将军做点事情,小老儿是极高兴的。”
说话间,步兵已是走了回来,与出去时身形歪歪扭扭相比,走回来的他,显然已经熟练多了,“很好,很好!”他兴奋地道。
刘铁匠却是蹲了下来,看着铁套子与步兵膝头之上相连的部分,虽然只是这么一小会功夫,但那地方却已是变得通红了。
“将军,这……”
“没关系!”步兵笑着摆摆手,“过些时日,这些地方磨出老茧来,自然就没事了,再说我以后大多时间都骑在马上,负荷没有哪么大,刘铁匠,我还得拜托你再替我打造几副,我可不想有一天他突然断了,我却没有备用品,那可是要误事的。”
“将军但请放心,只要将军还在居里关待上几日,我们便能再做出两三副来,一回生,两回熟,再做,可就容易些了。”
“好,我就在居里关等着。”步兵笑着转向铁泫,“铁兄弟,你也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了,我就在居里关等着孙将军他们,然后与他们一齐汇合,你回去复命吧,告诉高将军,用不了多外,他就又可以看到当初的步兵了,步兵永远是他麾下最好的骑兵。”
十天之后,当孙晓与贺兰燕率领一千步卒,三百骑兵出现在居里关的时候,看到从居里关内丢掉拐杖,一步步稳稳走出来的步兵的时候,两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孙将军!”步兵向他拱拱手,“步兵向你报到。”
孙晓翻身下马,走到步兵跟前,也不说话,直接蹲下来,凝视着那一截落在地面的铁掌,半晌才站了起来,伸手将步兵拥到怀里,“兄弟,欢迎你回来。”
两人紧紧相拥,用力地捶打着彼此的后背。
松开孙晓,步兵转头看着贺兰燕,眉开眼笑地道:“师傅,你可又要重新教我马术了!”他提起那只铁脚,在空中挥舞了几下,“一个长着铁脚的徒弟,师傅你一定会很有成就感的!”
贺兰燕盯着步兵,“你只要不怕苦就好,我倒是不吝再教你一遍。”嘴里说得很轻松,但贺兰燕的眼眶里却有泪花在闪动。
紧跟在两人身后的虎头与横刀,看着步兵豪爽地在孙晓与贺兰燕面前炫耀着他的那只铁脚,都是不由自主地摇头,“这个家伙,不是人!”
三百三十二章:黑袍李云聪
辽西城中风云变幻,只要是身在官场之中,即便是再迟钝的人,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变化,大公子张君宝在与二公子张叔宝的斗法之中败下阵来了。张叔宝的胜利,有效地诠释了有兵就是草头王的道理,张守约将老二从小甩在军营之中,任他自由成长,一心栽培老大,却不想张叔宝的生命力像野菜一般顽强,不但茁壮成长,而且在军中成功地建立起了强大的势力,现在,张叔宝自掌左军,同时右军黄得胜,前军路鸿,尽数投靠了他。
更为重要的是,张叔宝身后还有一个强力的后援,那就是现在征东将军高远,当初高远远程渔阳的时候,在城门口对张叔宝所说的话,在有心人刻意透露出去之后,辽西城中几乎所有人都明白,大公子要失势了。
所谓树倒犯有狲散,眼见大公子失势是板上钉钉之事,原先聚拢在他身周的人以更快的速度离去,投到了张叔宝的门下。
而张守约对于兄弟两的争夺,似乎保持了一个中立的态度,两方都不偏帮,任由他们自相厮杀,直至分出胜负。
张守约的这个态度,加速了大公子张君败退的速度。
“公子,彭大人,吴大人两人都说今日已经有约,不能来赴公子的宴会。”高松涛躬身立于张君宝身前,小心翼翼地道。随着高远回归扶风,张叔宝的声势大涨,原本高朋满座的大公子的府第如今已是门前冷落鞍马稀了,即便是张君宝放下身架,亲自邀请,却也请不来那些身份贵重的客人了。
张君宝的脾气越来越差,即便是他的心腹高松涛,一个不好,便会落一个狗血喷头。遑论府中其它人了。今日没有请来辽西郡的长史与司马,高松涛心知一顿排头必定是少不了。
果然,话音刚落,张君宝已是勃然大怒:“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养你们有什么用,滚,滚出去!”
高松涛弯腰退出了房间,内里立时便传来砰砰砰砰的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高松涛叹了一口气。二公子步步紧逼,大公子连连败退,在这场继承人之争落入下风的大公子,连往日那种云淡风轻的儒雅之态也失去了。
“白眼儿狼,没一个好东西,好像忘了从前你们是怎样巴结我的了,现在我一时不顺,你们立马便跑去舔老二的屁股,老子还没有输呢!”屋里的咆哮让高松涛面无人色。像今天这样失态,大公子还是第一次,看来高远今天即将入城的事情,给公子的刺激非同小可。
可惜了。大公子与高远本来结识在前,但大公子有眼不识金镶玉,硬生生地让二公子抢得了先机,如果高远与之交好的是大公子。二公子又哪里有机会?
可话又说回来了,当初那个随着路鸿上辽西城来的小小兵曹,谁能料得到在二年之内。便以如此速度窜升了上来,以至于成了能左右辽西郡继承者的有力人物。
这个世上就没有后悔药可吃。
听到屋里的咆哮之声渐小,高松涛整理心情,准备进门去收拾残局。内里的书房,除了高松涛,其它人是不能进去的,这一个月来,高松涛已经整理了好几次了。
“高管家!”外头的小厮小跑着过来。
“什么事?”高松涛问道。
“蓟城闲云楼来人了,说是要跟公子汇报这一个季度来的收益情况。”小厮道,“小人已将他迎进大堂里了。”
听闻蓟城闲云楼来人,高松涛倒觉得这是一桩好事,蓟城闲云楼门庭若市,收益是辽西闲云楼的一倍有余,这还只是张君宝只拿了四成的股份,公子眼下心情不好,正好借这件事情让公子高兴一下。
“你先下去上茶,好生伺候着,公子马上就过来。”高松涛吩咐道。
“是!”小厮答应着去了。
走到书房门口,高松涛低声道:“公子,蓟城闲云楼那儿来人了,是给公子送这个季度的收益的。”
“滚!”门砰的一声脆响,显然是一个杯子重重地砸在了门上,将高松涛吓了一跳,看来今天公子的气性还长着呢,高松涛叹了一口气,“那公子,我先去招待下,先将他安顿下来,等晚一点再让他向公子禀报。”
回答高松涛的是又一个杯子砸在门板之上。
虽然明知道张君宝看不到自己,但高松涛仍然是躬身行了一礼,倒退几步,这才转身向着外面走去。
他当站在大堂大门一侧的时候,稍微地停顿了一下,轻轻拍拍自己的脸郏,努力地堆出一脸的笑容来,这才迈开大步,走进了大厅。
大厅之内,一个黑袍人坐在那里,正在有滋有味地品茶,看着来人,高松涛不由一怔,每个季度来送收益的人,他都是认得的,但这一次,这个人却是陌生得很,而且,虽然只是一眼,但高松涛的心就情不自禁地跳了一下,似乎眼前这个人,有一股让人心悸的魔力一般。
听到脚步声,那人的眼光瞄了过来,只是一眼,高松涛的心脏又狠狠地跳了一下。
他努力地使自己的笑容再次浮上来,双手一拱,“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怠慢了,我家公子身体稍有不适,不能见客,只能由我来招待客人了。”他打着哈哈,努力掩饰着内心的那丝不安。
“张公子身体不适吗?只怕不是身体,而是心有恙吧!”黑袍人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慢悠悠地道,此人说话的语速极慢,慢得让高松涛再一次感到了强烈的不适。
听着这不客气的话,高松涛的心里不免有了一些怒气,蓟城闲云楼,虽然是以御史大夫宁则诚为主,而每次来的人也都是宁大夫的人,但都不过是些下人而已,自己对他们恭敬,也不过是看着宁大夫的面子上,但眼前这个黑袍人却似乎太不懂规纪,即便你是宁府中人又怎么样,这里可是辽西大公子的府第。
他的脸色冷了下来,“你是什么人?如此无礼,公子身体不适,不能见你,这一次蓟城那边的收益,你放在这里就好了,回去之后,代我家公子问宁大人好。”
这便是下逐客令了。
黑袍人却是丝毫不生气,仍是以那种慢悠悠的语调道:“好教高管家知晓,今天我必须见公子一面才好。”
高松涛顿时怒力勃发,“你以为我家公子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见吗?”
“张大公子如今举步维艰,这辽西城中,理会他的人已经不多了吧?今天高远进城,张家二公子带着大批文武要出城迎接,却不是大公子主事,想来大公子在辽西郡府之中,已经是失势了!”黑衣人嘿嘿一笑,“只怕如此下去,以后随便什么人都不会再见大公子吧?”
高松涛脸色变得苍白,“你,你不是来送收益的,你是谁?”
黑袍人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递给了高松涛,“拿去给你家公子看吧,就说李云聪求见。”
黑色的牌子一入高松涛之手,只是瞄了一眼,他顿时如同捧了一块通红的火炭一般,因为这种牌子在大燕只有一种人才有,燕翎卫。看着这块黑牌子上镶嵌着的四圈白线,顿时瞠目结舌。这四圈黑线代表着手持牌子的人在燕翎卫之中的地位。
宁则诚是御史大夫,统领燕翎卫,他的牌子之上有五圈白线。也就是说,此人在燕翎卫之中,是仅次于宁则诚的存在。
高松涛顿时矮了一大截。“公子在后头书房,今儿个心情不好,正发脾气呢,我马上去请公子前来。”
“不用了,你带我去吧!堂堂的郡守长公子,局势不利,便只知发脾气而不知设法自救么?”黑袍人李云聪的语速着实让高松堂很难受,此人说三五个字的功夫,别人早就说完一句话了。
“是,小人前头带路!”给高松涛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拦着李云聪,更何况,在他内心之中,在这个时候,这位燕翎卫的大人物来到辽西城,必然会对自家公子有利,否则这位大人,绝不会借着闲云楼的名义到此,要知道,这样一位人物到辽西城,即便是张郡守,也得降阶相迎的。
“公子,有一位重要的客人要见您!”高松涛站在门边,低声道。
屋里寂静无声,高松涛只道张君宝的气性儿已经消了,轻轻地将门拉开,呼的一声,眼前一黑,一个物件已是劈面砸来,高松涛是个书生,那里避得开,眼前那物件就要正中他的脑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稳稳地将那物件接在手里。却是跟在高松涛之后的李云聪。
一伸手扒拉开高松涛,李云聪迈步进屋,看着满屋的狼藉,他冷笑一声,“难怪你会输给张叔宝,原来只有在自个儿家里发横的本领。”
五指一伸,手里接着的茶壶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张君宝今儿个的火气的确特别大,不为别的,正是因为今天高远入城,如今的高远是父亲的座上客,是老二的大后援,对于自己来说,却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丧门星。
此刻,火气还旺着的张君宝听到李云聪的话,顿时气窍生烟,双目圆瞪,“你算个什么东西,高松涛,什么阿狗阿猫都往这里领,你作死么?给我赶出去。”
李云聪冷笑不语。
高松涛赶紧小跑着到了张君宝的面前,双手呈上那面黑牌,颤声道:“公子,这位客人是李云聪李大人。”
第三百三十三章:密议
听闻李云聪三个字,张君宝陡然便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凝固,与高松涛不同,他自然是听过李云聪这个名字的。
李云聪,燕翎卫副指挥使,由于御史大夫宁则诚事务繁多,燕翎卫的实际事务其实是由这个掌控的,他是燕翎卫的实际掌控者,同时也是宁则诚的心腹爱将。
此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从不上朝,亦极少在人前露面,在大燕,除了极少数人知道他的真容之外,根本没有人见过他。但他的名字却是如雷贯耳。
张君宝协助张守约处理辽西政务经年,这样一个人物自然是清楚的。
现在,他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半晌,张君宝才呐呐地道:“李云聪李大人?”
高松涛赶紧将手里的铭牌再一次递了上去。镶着四道白纹的黑色铭牌,张君宝只瞄了一眼,就知道他是真的,脸上表情数度变幻,终于是双手捧着铭牌,恭恭敬敬地将牌子奉到了李云聪的面前。
“不知是李大人驾到,实在是得罪了。君宝失态,让李大人笑话。”他低眉顺眼地道。
李云聪嘿然一笑,“不知者不罪,张大公子如今日子过得不顺,被兄弟压得抬不起头来,心情可以理解。”
张君宝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打人不打脸,这李云聪恁地盛气凌人,燕翎卫是厉害,但这里可是辽西城,是张家的老巢,便是条龙,到了辽西城,也得给我盘着。
“君宝家一点家务事,倒是劳大人费心了。我们兄弟二人虽有小隙,倒也用不着外人说些什么,叔宝年纪还轻,有时候盛气凌人一点儿,我这个当大哥得,自当容忍一二。”他昂着头道。
李云聪嘿然一笑,“原来如此,好一个兄友弟恭,你侬我侬啊,看来宁大人让我专程跑这一趟完全是多此一举。君宝公子早已服软认输,准备将辽西郡守之位拱手送于叔宝公子,既然如此,我这一趟纯属多余,告辞。”
李云聪拂袖转身,大步便向门外走去。
一言不合,转身便走,这一招倒是让张君宝立时傻了,一边的高松涛明白主子心意。横跨一步,挡在李云聪面前,“李大人!”
一语未必,李云聪伸手在他肩上略略一按。高松涛顿时半边身子酸麻,被对方轻轻一推便一个趔趄闪到了一边。
看着李云聪毫无回头之意,张君宝心下大急,急跨前一步。一伸手牵住了李云聪的衣袖,“李大人,且请留步。”
李云聪转过身来。“张大公子还有话说?”
张君宝叹了一口气:“也罢,我也不必打肿脸充胖子,我现在的确情形不妙,刚刚李大人说宁大夫让你前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辽西这点家务事,还传到了蓟城宁大人耳中了么?”
“燕国之事,又有哪件能瞒得过宁大人?”李云聪冷笑。
“李大人请坐!”张君宝伸手相让,“宁大人既然让李大人前来,自然不会是为了空跑这一趟的。松涛,上茶。”
“是,公子!”高松涛赶紧躬身退了下去。
“李大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如今在辽西城中,我快要成孤家寡人了,叔宝步步紧逼,辽西四军之中,如今的他,已经手握三军,只余下中军尚在父亲的掌控之中,而父亲对此不置一词,不发一言,使得老二更加肆无忌惮,如今辽西城中,文武官员中,十有**倒是投到他哪边去了。”张君宝哀声叹气,如丧老妣。
“既然如此,公子是何想法?是奋起一搏呢,还是就此认输?”李云聪笑问道。
“我倒想要奋起一搏,但此时此景,我还有多少力量可以用呢?”张君宝叹道。
“内即不顺,借外力可也!”李云聪道:“这也是宁大人派我来此的理由。大公子,情形远没有你想得那么不堪,只要运筹得当,反败为胜亦不是没有可能的。”
张君宝看着李云聪,“李大人,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大人为我解惑。”
“请讲?”
“我与宁大人并没有什么交情?如果说是蓟城闲云楼那点关系的话,那仅仅是银钱往来的利益,远远还谈不上交情深厚,宁大人想要趟这一趟浑水,所为何来?”
“高远!”李云聪吐出两个字,既然这一次的谋划之中,张君宝是其中最为至要的一环,那自然就不需要瞒他,而是要想法子将他往这个泥潭得拉得越深越好:“大公子,恕我直言,如果不是为了对付高远,你张家二位公子谁成为下一代的郡守,宁大人都不会理会,不过张二公子既然与高远交情莫逆,而且以高远为后援,我家大人,还包括太尉周大人,自然就都不会从视不管了。”
“高远已经是征东将军,手下有虎贲锐士数千人,琅琊郡叶天南是他岳父,以后也自然会竭力支持于他,如果辽西再落入他手,高远可就要由一头狼变成一头虎了。未雨绸缪,自然得将这个苗头掐灭在萌芽之中。”
不怕被人利用,就怕连一点利用的价值都没有,那才真叫惨了!对于这一点,张君宝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在被人利用的同时也利用别人,各取所需,各有所得。
“大人所说甚是。高远此人,狼子野心,单看其麾下军队,眼中只有他而无郡守,无朝廷,便可知一斑,不是我说二弟,二弟武勇是有的,小机灵也是有的,但如果辽西郡当真落在他手中,他岂是高远的对手,他日辽西必是高远囊中之物,如此一来,辽西,琅琊联成一片,如果高远在征东胡之中再获胜利,攫起大片土地的话,只怕王室危矣,大燕危矣。”张君宝连连点头。
听着张君宝的话。李云聪心中晒笑,将张叔宝说得如此不堪,你却被此人迫得毫无还手之力,岂不是转了个弯骂自己更差么?不过此人将来有大用,倒也不用揭穿他,让他恼羞成怒。
“公子说得不错,所以无论如何,辽西也不能落在二公子手中,将来辽西的主人只能是大公子你,这才是宁大人。周大人二位派我来此的理由。张大公子,有了周太尉,宁大夫的支持,你还怕斗不过张二公子吗?”李云聪胸有成竹地道。
闻听此言,张君宝心中顿时大喜过望,“想不到君宝能得到二位国之股肱的看重,真是幸莫大焉,君宝定然不负二位大人所望,愿为二位大人效犬马之劳。”张君宝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向李云聪深深施了一礼。
李云聪微微颔首,抛出了这么大一个诱饵,不怕眼前这位张大公子不上钩。“大公子请坐。宁大人也是非常看重君宝公子的,叔宝公子终究只是一个武夫,如何当得起辽西郡这等边郡重担,这自然还得着落在大公子身上。”
张君宝喜滋滋地坐了下来。“李大人,恕我直言,二弟现在如此嚣张。其实也不过是仗了高远的势,辽西军中,虽然路鸿,黄得胜二人都倾向于他,但只要父亲说话,此二人必然会偃旗息鼓,而父亲不说话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高远而已,李大人手掌燕翎卫,只需稍施手段,便能轻而易举地扳回这一局来,却如何迟迟不见行动啊?李大人,宁周二位大人既然在蓟城已经动了一次手,双方已结成死仇,无可化解,何不一劳永逸?”
李云聪微笑道:”大公子的意思是?“
“将蓟城之事再上演一次,李大人燕翎卫之中高手如云,想来于刺杀之道,必然是精研颇深吧!“
“刺杀高远?”李云聪嘿然一笑,“公子想得太容易了。其一,高远吃过一次亏了,吃一暂长一智,防卫必然森严,哪有这么容易得手的道理?而且他本身武功极其高明,想要暗杀得手,机率几乎为零。”
“其二,高远手中握有虎贲之士数千,这才我大燕征服东胡之役这宫,可是一大力量,此际正值我大燕征服东胡的国战关键之时,无论是周太尉,还是宁大人,岂会自折一翼?”
听着李云聪大义凛然之言,张君宝不由有些糊涂了,宁则诚明明要对付高远,此刻却又说要靠着高远来打东胡,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么?
“张公子!”李云聪加强了语气,“刺杀暗杀,终归是阴谋小道,上不得台面,实乃是图穷匕现之举,蓟城之事,你以为周宁二位大人的目的是想杀高远么?他只不过是附代着遭了池鱼之殃而已,二位大人真正要对付的是叶天南,不过高远能在那样的局面下逃出来,的确是出人意料,可惜那时我不在蓟城,否则,定然不会让高远逃出生天。”
“那二位大人准备如何对付高远?”张君宝问道。
“这个,张大公子暂时就不要问了,总之,公子只需知道,蓟城二位大人是绝对支持你的,而你现在,万万不可自暴自弃,还需得打点精神,做好自己的一切,让你父亲放心,也让你二弟放心。”
“这个没有问题!”张君宝点点头。
“其二,辽西四军,二公子掌了三军,但实力最强的中军,不是还没有投向他么?在这期间,大公子要将这股力量牢牢地掌控在手中。”
“中军由父亲亲领,平素军权握在副将张灼之手,此人是父亲心腹,根本就不会理会我。”张君宝无奈地道。
李云聪微笑道:“那是以前,现在,我来了,自然便有办法让你能够稳稳地掌控张灼。让他不得不为你效力!”
第三百三十四章:城门口
看着眼前辽西城巍峨的城墙,高远心中不由感慨万千,这是他第四次来辽西了,每一次来,他的身份都在变化,第一次,他是一个小小的兵曹,跟着路鸿前来给张守约上贡,纯粹是来打酱油,见世面的。第二次来,他已经是扶风县尉,虽然还是一个芝麻大的小官,但因为经济上的原因,自己在张守约心中已经约摸有了一些地位,第三次,虽然还是县尉,但自己手中已经有了一支强大的力量,在辽西初露狰嵘,更因为叶菁儿的那一句话而声名远扬,不过那一次,许多人都认为自己这一次离开辽西之后,必然有去无归,将死在渔阳前线,便连张守约,也只说等他回来之后再谈以后的事情。
这是第四次。自己却是以征东将军的身份重归辽西,征东将军是朝廷常备军编制,虽然没有封地,但在地位之上,却是可以与张守约相提并论了。恐怕连当初很赏识自己的张守约,也万万想不到,自己用了两年时间,就走完了他数十年的历程,当然,与张守约相比,自己还差了许多,因为张守约有一郡属于自己的地盘。
想到这里,高远不由回头,望向北方,孙晓他们此时应该已经抵达积石山了吧,打造属于自己的地盘,便从积石山开始吧。
辽西城门大开,张叔宝满面春风,带着辽西郡文武百官迎出了城门,在他的身后,除了路鸿,黄得胜等武将之外,却是连长史彭彬,司马吴溢都迎了出来,看着这个阵容,高远的嘴角露出了笑容,看来张叔宝在辽西郡已经是大占上风了。
高远翻身下马。与此同时,张叔宝也是两手张开,大声笑着迎了上来,“高远兄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想死我了。”
两人重重地拥抱在一起,彼此用拳头狠狠地击打着对方的后背,好像有多少年未见一般,其实高远绕道草原归来之后。两人在牛栏山大营曾深谈过一夜,此时两人的欢喜,倒更多的是在做给张叔宝背后的那些人看的。
瞧吧,这就是我的大援,张叔宝不惮于让辽西城那些还有些摇摆的人看到自己与高远深厚的交情,这是显摆,也是威慑,更是引诱。
如今的高远可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小的县尉,而是朝廷敕封的征东将军。开府建牙,麾下更是拥有近万精兵强将。即便是辽西,也不过如此耳。
与张叔宝小声寒暄几句,高远转身走向路鸿。弯腰,“叔叔,您还好吧?婶子还好么?”
路鸿笑得嘴巴都合不拢,高远这可是给足了他面子。“好,都好!你婶子可念叼你呢,还说这一次无论如何也得让你去家里吃顿饭呢!”
“婶子的饭。我可是从小吃大的,至今仍然唇有余香呢!只是这一次,恐怕抽不出时间了!”高远抱歉地笑道:“而且我这次过来,还得烦劳叔叔与婶子随我出趟远门呢!”
路鸿自然知道高远所说何事,“没问题,没问题,这本来就是我应当做的!”说到这里,他眼圈不由一红,道:“我那高兄九泉之下有灵,看到你如今出息了,马上就要娶妻生子,不知有多高兴呢!”
“要不是叔叔照顾,侄儿何来今天?”高远踏上一步,扶住路鸿,“大兄可有信来?”
“你大兄得李大家推荐,如今已在秦国为官了。”路鸿转悲为喜,“前些时日写信来,说过得很好,如今在秦国新设的山南郡作司马。”
听到山南郡,高远脸色微变,但转瞬即消,“大兄甫一为官便为一郡司马,果然是人才啊!”
“咳,比起你来,那可是差远了,不过是仗着李大家的面子罢子,再说那山南郡一穷二白,整日都是与流民与匈奴溃兵打交道,可是一个苦差事。”说起自家儿子,路鸿自然是面有得色,虽然比起高远来差了许多,但路超却是在当世第一大强国为官,又有李儒这样一个大靠山,飞黄腾达那是指日之间的事情。
“越是苦,越是一穷二白的地方,越是容易做出成绩来!”高远道:“以大兄的人才,定然是如鱼得水。”
路鸿乐得合不拢嘴,连连拍着高远的肩,“好了好了,不说他了,这回替你娶了老婆,我可就盼着他早点给我娶个媳妇回家。”
高远笑着点头,侧转半个身子,看着路鸿身边的黄得胜,“黄叔,好久不见。”
黄得胜嘿嘿笑着,“好小子,我刚刚还在琢磨着,你要是叫我黄将军,我可得就必须以下属之礼来参见你这个征东将军了。这一声黄叔叫得我是身心通泰啊。好,我很好。”满脸的伤疤随着他的笑声抖动着,手往后一探,揪出一个人来,“出来见人,你平素一直不是念叼着高将军么,怎么这看见人了,却又不敢见人了!”
高远定晴看时,却是黄得胜的儿子黄湛,说起来两人可算是战友,随着高远千里奔袭榆林,不过现在两人的身份差距就太远了,黄湛便缩在父亲的身后。
“黄湛兄!”高远笑着道:“一向可好?”
“好,很好!”黄湛仍然有些拘禁。
“这小子随着你打了一仗,现在可是长进多了。别的不说,这马上之术,我这个当老子的可就甘拜下风了,高远,说起来,我还真得多谢你啊。要不是你带他出去一趟,这小子至今还坐井观天呢!”
“黄叔言重了,黄湛兄天资聪颖,又肯吃苦耐劳,像他这样的人,丢在哪里,都是能发光的,将来黄湛兄的前程定然要比黄叔强!”
“借你吉言,借你吉言!”黄得胜哈哈大笑。
张叔宝笑着走了过来,“好了好了,父亲可还在府里等着给高将军接风呢,咱可不能光在这里闲话了,这一话头一起,没个几天几夜如何说得完,走吧走吧,以后日子长着呢,今天我们的任务,就是如何把高远灌醉可好?”
众人轰然应是,纷纷转身上马,正欲进城的时候,数匹快马却是如飞而来,看到来人,高远不由一楞,不仅是高远,张叔宝与其它人尽皆讶然,一时之间,城门前居然鸦雀无声。
飞骑而来的,竟然是张大公子张君宝和他的几个从人。
“大家伙来得蛮齐整的嘛!”勒停马匹,张君宝似笑非笑地扫了城门口众人一眼,路鸿与黄得胜等人倒是毫不畏惧地看还了回去,其它人不免便有些尴尬了,特别是长史彭彬,司马吴溢,更是满面通红,低头不语。
好在张君宝只是淡淡地讥刺了众人一句,便已是转过身去,满面含笑地看着高远,“高将军,不好意思,刚刚被一些琐事给牵扯住了,竟然来迟一步,高将军勿怪,勿怪!”
“哪里哪里!”高远抱拳还礼,“怎敢劳大公子大驾,高远受宠若惊了!”看着笑咪咪地张君宝,高远心中陡起警兆,自己已是摆明车马支持张叔宝了,这张家老大却还是一副毫不芥谛的模样,事出反常必有妖,此人如果当真有如此城府,自己可就小瞧他了,看来还得小心应付才是。
“大哥,今日高将军来辽西乃是头等大事,不知大哥是被什么事牵扯住了,居然连来迎接高将军也晚了,还有什么比高将军驾临辽西城还要重要吗?”张叔宝嘿嘿地笑着,“只怕是大哥心里不爽吧!”
听得张叔宝出言讥刺,辽西郡其它官员不约而同地勒马后退一步。
“二弟还是如此牙尖嘴厉,以前可不这样!”张君宝微笑道;“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辽西城这偌大的地盘,每日收入支出,粮饷军费,哪一样不是让人操碎了心,今日与几个师爷对帐,一时忘了时辰,这不想起来就飞马而来了吗?”
他转身看着高远:“高将军也是当家的人,当知此等苦楚?”
高远微笑着,眼中却是光芒闪动,“是啊是啊,这不论是一家一城一国,一开门无外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七事,此事不靖,不免家宅不宁,人心浮动,大公子有心了。”
说话间,眼角却是扫了一眼张叔宝,看来张叔宝虽然在军中势力大张,但辽西政事,却仍是掌握在张君宝手中,张守约很有意思,让两个儿子一个掌军,一个握政,倒像是放开手让他们二人较量一番了。
几句话将张叔宝说得哑口无言,张君宝得意洋洋地冲着高远伸手一让,“高将军,家父已经府衙之中摆下酒宴为将军接风,请高将军移步!”
高远微一颔首,策马缓行,张君宝很自然地策马便走到了高远身侧,略掉了一个马头的位置,他这样一插,倒是将张叔宝挤到了身后,张叔宝气得七窍生烟,但这大街之上,身后又跟着这么多官员,他总不能上前将大哥赶开,一时之间,倒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身后辽西诸人,却是脸色各异,张家两兄弟,这却是第一次将争斗摆在了明面之上。只是大公子如是做,有用么?在辽西诸将诸官看来,张大公子今天的动作,倒更多的是来给二公子添添恶心罢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唯有重情,方会重义
张守约站在府门口迎接高远。现在的高远有这个资格让他降阶相迎,但让所有辽西诸人惊讶的是,摆出如此隆重排场的张守约却没有穿着正式的官服,而是身披一件常服,双手背负,就这样站在府门口。
张守约自然有他的考量,他与高远的关系有些复杂,而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很多东西只有高远与他能够理解,穿着官服,虽然正式,倒显得生疏了,倒不如身着便服,更能体现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远远地看见张守约,高远已是翻身下马,疾步走向张守约,双手抱拳,一揖到地,“高远见过张郡守!”
张守约对于高远的恭敬态度极其满意,大笑着弯腰双手扶起高远,“高将军,切勿如此,如今你可是朝廷征东将军了,你我当得平级论交了。”
“非也非也!”高远连连摇头,“高远起自郡守属下,自当对郡守执下属礼,即便以叔宝而论,郡守亦是我的长辈,岂敢无礼?”
听得高远这话,张守约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一边侍立的张叔宝张君宝两兄弟,“叔宝有你这样的好兄弟,倒是他的福气。”
“叔宝兄弟义气深重,深合吾心。”高远笑道。
张守约哈哈一笑,伸手牵起高远,“瞧瞧,今是你我二人,一身便服,倒是心有灵犀,瞧瞧他们一个个的,将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样的,看着便生气。”
门口一大群将军们都大笑起来,张守约武将出身,说话没有那么多讲究,将领们习以为常,但以长史司马为首的一波文官,脸色可就有些尴尬了。
“走走,府衙里已备下宴席与你接风。”张守约携了高远。并肩而行。
酒宴虽然摆在郡守府衙内,但厨子却是来自辽西城闲云楼的顶尖人物,一坛坛的美酒更是酒中极品,一入大门,那酒香便已让人谗诞欲滴,辽西苦寒,这里的人,倒个个都是善饮的,不过闲云楼的酒贵得要命,这里的人。可不是人人都能日日畅饮,此刻闻到酒香,大部人眼睛倒是一下子变得亮晶晶的,今日郡守大人请客,可得敞开肚腹,喝个痛快。
主位之上摆了两小桌子,高远与张守约谦让一番,无可奈何地与张守约两人各据一张,左边第一张。却是路鸿做了,这自然不是因为他的官职,而是因为他与高远特殊的关系,而右首第一张。自然归属辽西长史彭彬,反而是地位尊崇的两位张家公子,此刻只能一左一右侍立在张守约与高远身侧,手持酒壶侍酒。
“各位!”张守约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这第一杯酒,我们要共敬高远将军,高将军可是我们辽西走出去的第一位大将。渔阳,全城数战,高将军所率我辽西健儿,大长我辽西威风,我等与有荣焉,来,第一杯酒共敬高将军荣升。”
众人轰然应喏,一饮而敬。
不等张守约说话,高远已是举起了张叔宝再次斟满的酒杯,“张大人的这一杯酒我是有些愧领的,这第二杯酒,我却是要单敬张郡守了,如果不是张郡守大人大量,对我高某人的支持,我即便三头六臂,也早已化为地下枯骨,焉能有今日荣耀。张大人,请受高远一拜!”
高远双手持杯,举过头顶。
看到高远态度真诚,张守约不由耸然动容,下头军将官员也是惊讶,瞬息安静之后,众人却都是连连点头,骤登高位,却是不焦不燥,不忘故主提携之恩,这份心意可就难得了。
张守约连连点头,接过高远所敬之酒,一仰脖子倒进嘴里,“好,好,高将军,高远,你是一个性情中人,这杯酒,我喝了。”
高远直起身子,从张守约手中接过酒杯,“以前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张郡守不要见怪!”
“如果见怪,早就收拾你了!”张守约大笑着转身看着众人,“大家可知晓,一年之前,在南山之下,这小子摆开阵仗拦住叶府车马,看那驾式,如果我敢阻拦,这家伙是铁定敢跟我拔刀子的。”
众人轰然大笑,更有人怪声怪调地大声喊了起来,“待我长发及腰时,君来娶我可好!”更是惹得大厅之内欢声笑语不断。
“唯有重情,方会重义!”张守约敲着桌子,大声道:“我之所以看重高远高将军,其实自那日始,他这样的人,只要认了你是朋友,便会一辈子把你当朋友,高远,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吗?”
“郡守大人,自今日始,辽西郡事便是我高远之事,如果谁想动张氏辽西一草一木,先问问高远手中战刀应否!”高远大声道。
“好!”辽西诸官,轰然叫好。
“来,为了高将军的承诺,干杯!”张守约大笑道。
众人举杯,一口吞下。
“坐,坐!”张守约笑吟吟地坐下,“高将军此来辽西,只是路过,真正要去的目的地却是琅琊郡,高将军要去抱得美人归了。想高将军与那叶氏小姐好事多磨,如今却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喜可贺啊!”
“借郡守吉言。”高远笑道。
“我看你自去琅琊,居然只带了五百从卫?”张守约问道。
“五百从卫足够了。”高远道:“我这是去娶亲,又不是去打仗?”
张守约脸色有些奇怪:“高远,叶氏乃是传世贵族,规纪大得很,你就这样跑去便想把新娘子带回来?”
“还能怎样?”高远有些莫名其妙。
“你呀你!”张守约点点他的脑袋,“路鸿,我就说这小子想不到这些吧?亏得我们提前给他准备了,不然这小子到了琅琊,岂不是要让琅琊人看我辽西人的笑话?”
“准备,准备什么?”高远问道。
“婚姻大事,岂可草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须齐备,想那叶氏传世贵族,必然更重视这些面子上的东西,哪怕这些礼仪于你与叶氏小姐根本没用,但也得做啊,这可是事关女家脸面的事情,想来你是毫无准备的,所以,我这里,已经为你备好了这些礼仪所需的一切礼品,便是骋礼,却也是为你准备好了。”张守约大笑,“这可是你路家婶子与我夫人两人辛苦了小半个月的成就。”
高远不禁张大了嘴巴,“这么麻烦?”
“你以为呢?”路鸿撇了撇嘴巴,“你是准备到了琅琊,将叶菁儿抬了便走么?你可知道,为了你去琅琊,叶氏将城中驿馆改成你们的新房,已是花了大笔银钱么?”
“花这个钱做什么?难道叶府的地方不够大么?还需得另外准备一个地方让我们成婚?”高远摇头道:“有这个银钱,我们可得打多少刀枪,多少羽箭。”
张守约与路鸿对望一眼,同时摇头,路鸿更是怒道:“你是娶妻,又不是入赘,岂有在女家举行大礼的道理,这件事情,叶天南还是做得很有道理的。琅琊与扶风距离太远,他在琅琊城中另辟一地,作为你的家,好方便完礼。”
作为一个再世之人,高远对于这些东西倒是真不在意,不过看着张守约与路鸿两人认真的态度,显然,在这个时代,这不是一件小事。
“反正叔叔与婶子到时候要作为我的长辈一齐去的,这些事情,我倒是懒得操心,由叔叔与婶子作主好了。”高远笑道。
“完全是一个甩手掌柜!”路鸿叹道。
“高远的心思,都放在大事之上,这些小事,你便多操操心吧!”张守约笑道。
三人低声说着话,堂下却已是吆五喝六地热闹起来,张君宝张叔宝兄弟二人手持酒壶,穿梭其间,殷勤劝酒,大堂之内倒是一片和偕。不时会有高远熟悉的将领上来敬酒,便连长史彭彬与司马吴溢也上来与高远一人喝了一杯。不知不觉之间,高远已是喝下十几杯酒去,饶是酒量现在已经练习得极大,但如此喝法,却也是架不住双郏艳红,头晕脑涨了。
“老路啊,我年纪大了些,可顶不住这样喝法,我看高远也差不多了,我与他先退席避酒,你在这里顶一会儿吧!”张守约看着高远醉态可掬的模样,笑道。
“大人您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呢!”路鸿点点头,提着酒壶站起来,大步走向众人,他知道张守约与高远两人必然还有很多事情要商量。
张守约与高远借着这个时机,双双离席而去。堂中诸人自然不会不注意到这一点,但所有人也知道,这两位显然要去商量一些事情了,他们走了,喝酒反而更会尽兴,不会如先前一般拘束,黄得胜更是一把扯开了衣衫,露出毛绒绒的胸膛,一脚踏在凳子上,单手举着一个坛子,流水价般地将酒倒进嘴里。
只是张君宝张叔宝兄弟二人,脸上露出些许担心的神色。但也仅仅是那么一瞬,两人便以加倍的热情投入到了大堂之上轰轰烈烈的拼酒事业中去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联手
随着张守约转到后堂,坐在小厅之内,喝了丫头端来的醒酒汤,冰冷的井水一激之下,昂扬的酒意顿时便消退不少。
“一进辽西城便让你看了我家的一出笑话,倒真是不好意思!”一边缀着香茶,一边微笑着看着高远的张守约随意地说着,“两个小子现在都不安分啊!”
高远耸了耸肩,“我怎么感觉到是张公你在放纵他们?”
张守约放下茶盏,一下子笑出了声。“你的眼倒贼精。以前我想错了,自以为给他们将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殊不料他们根本就不领情,各有各的怨愤,倒显得我不是人了。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他们二人放手一搏,谁胜出不还都是我张家的人么?圈养的总不如散养的生命力强,在你的身上,我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听着张守约如此描绘自己,高远笑道:“我只是被迫而已,人到了生死存亡关头,总是能爆发出连自己也想象不到的力量的。在张公面前不怕说句老实话,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自己也万万没有想到的。”
“你的前程不止于此!”张守约沉吟了片刻,道:“高远,你虽然年轻,但眼光却老辣,你在我的两个儿子相争之中,一直很明显地支持叔宝,你是真的很看好叔宝吗?”
盯着高远,张守约的眼神有些奇异,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显然,他的心中另有所思。
“张公,你的意思我明白。这里,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诉张公,我对辽西之地,毫无觊觎这意。君宝善政,叔宝武勇。太平盛世,君宝为佳,而混乱年代,叔宝为好,只可惜君宝叔宝二人不能合二为一,否则,将来必然又是一个张公。”高远坦然地道。
“听你的意思,这天下大乱将至!”张守约若有所思地道。
“不错,大乱将至!”高远肯定地点点头,“秦人扫平匈奴之后。必然会西出函谷关,楚人抱残守缺,赵人自顾不遐,我们大燕只想着经略东胡,秦人来时,中原六国合纵之势难成,这天下,将会乱成一团。即便张公偏居辽西,又如何能自安之若素?”
“所以你支持叔宝?”张守约问道。
高远笑了笑。“张公,你春秋鼎盛,诸事皆在你掌控之中,君宝叔宝。想必张公日后自有定见,不过依我而言,自然是叔宝为佳,叔宝日后若当政。当与我并肩携手,若是君宝,则不尽然。”
张守约缓缓摇头。背向后一靠,脸上疲态尽显,“我已年过花甲,这两年来,愈来愈感到力不从心,当年的老帐总是要还的,所以我准备趁着脑子还清醒的时候,再仔细瞧瞧,这一次大燕征东胡,正好是我看清楚他们二人的机会,不仅是看能力,还要看心性,当到再做决定吧!”
“张公睿智。”高远在这个问题上也不欲多言。
“你说说,如果我大燕征服了东胡,有没有可能与秦人一搏,争一争这个一统**的机会?我燕人虽然偏居,但秦人却也窝在西边,比较起来,我们还要更好一点。”
“没有可能!”高远断然道。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张守约奇道。“如果我大燕打下东胡,不要多长时间,只消十年,便能将其消化,而秦人想一统中原,必然要与赵国打个你死我活,这此消彼涨之间,只要我燕人把握住时机,难道还不能乱中取胜么?”
“张公,我说大燕不是秦人的对手,是取决于双方的体制。敢问张公,如果现在秦燕发生大战,朝廷下令,让您带上所有辽西精兵出征,您会答应么?”高远问道。
张守约一怔,半晌,才缓缓摇头。
“这就对了!”高远笑道:“不单是您,我相信大燕所有的郡守们大约都会采取同样的办法,保存实力。可是秦人就不同了,一声令下,倾国之兵转眼之间便能集齐,统一的后勤,统一的补给,统一的指挥,这仗还没打,胜负倒先是分出一二了,说实话,我现在对于赵国的赵牧将军倒真是高山仰止,敬佩不已,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居然能顶住秦人,将他们封在函谷关外,当真是极其了不起的一件事情。世人皆将李信与他并称,其实在我看来,赵牧要强得太多,假如换位处之,说不定赵牧早就将中原打得溃不成军了。”
张守约沉默半晌,方道:“如果真是这样,你准备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秦人一统**,将我等都灭之?”
张守约为之奋斗了一生的便是让辽西郡变为自己的产业,眼下刚刚得手,但如果秦人打来,则这一切将化为泡影,因为秦人实行的是中央集权的郡县制度,根本就不容许像燕国这样各地郡守自守一方,对燕国朝廷是听调不听宣。
“我还想不到这么远!”高远淡淡地一笑,“这倒是张公您这样的老大人们该想的问题。我现在除了手下的几千兄弟之外,身无长物,还不用考虑这么多。”
“假如以后辽东是你的呢?”张守约眉毛一挑。
高远大笑,“张公,你认为,周渊宁则诚等人会容我拥有辽东?”
张守约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公!”高远字斟句酌地道:“征伐东胡,自然是以我和张公的辽西郡为前锋,朝廷常备军征发,集饷,备勤,总得年把工夫,如果我们一切顺利的话,他们来时,刚好正是摘桃子的好时机。到时候,他们势大,我们势弱,自然是一切他们说了算。”
张守约冷笑,“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高远,如果你拥有辽东,我据辽西,你那岳夫占着琅琊,我们三地联手,必然势力大张,到时候,倒可待谷而沽,因时而动,你说然否?”
“哪也得辽东在我手中之后再说!”高远摇头道:“说句老实话,张公,我现在,更多的倒是想着保命,周宁二人,暗算过一次,如果还来第二次的话,那这次东胡之战,倒是绝佳之机。”
“这个你倒放心,有我在,断然不能让他们得逞。”张守约思忖片刻,“打东胡现在正是绝佳时机,我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情报,我的老对手米兰达快不行了。嘿,与他斗了半辈子,这家伙终于还是要死在我的前头了。”
“米兰达快不行了?”高远一下子挺直了身子,仅剩的一点酒意也荡然无存。
张守约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这几十年,也不是白过的,在东胡那边,也还是埋了几个颇深的钉子。米兰达现在已是强撑着了,以我看来,米兰达一死,东胡必然会有内乱。”
“您是说,索普与索克兄弟之争!”高远道。
“不错。米兰达病重,可是居然瞒着索克。没有招他回和林,反而是和林一再下达命令,让索克向你扶风发动进攻。这你可知道?“张守约笑道。
“扶风却没有遭到攻击!”高远道。
“索克自然不是傻瓜。我能得到的消息,他自然也能得到,所以他借着这个机会,聚集兵马于榆林,却没有按照和林的意思进攻,那兵锋所向何处,自然是可以预见的。”张守约哈哈一笑。
“那索普?”
“如我所料不错,索普如今必然在赶回和林的路途之上!”张守约道:“上一次因榆林之失,米兰达不得不惩罚索普,但现在看来,米兰达实在是深喜索普的,索普执掌东胡大权,那是必然的。”
“那索克必然会发动叛乱!”
“索克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在动作了,只不过,米兰达老谋深长,此前已经将东胡各大部族族长重臣尽皆招到了和林,索克能聚集的精兵强将有限,一旦打起来,索克的失败是可以肯定的。再加上索普此人,的确要比索克强上不少,这一场兄弟之争,却几无悬念。”
“不管有无悬念,我们都可以占到便宜。”高远一下子兴奋起来,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个圈子,“张公,如果我们能趁着这个机会,一举占了榆林,那对下一步的战事,可就容易多了。”
“辽西军队,已经在开始做准备了,你哪里,可是准备好了?”张守约含笑问道。
“扶风健儿,时时刻刻枕弋待旦!”高远握了握拳头。
“那就好,不过你也不用急,虽然如此,今年也无论如何是打不起来的。你啊,还是先踏踏实实地将叶菁儿娶回家了再说吧!”张守约大笑道。
高远自失地一笑,比起老到的张守约,自己终究还是沉不住气,“张公,不是我心急啊,如果我们能拿下榆林,等于便在辽东大地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钉子进去,进可攻击和林,守,则威胁四边,可让东胡进退失据,无所适从。榆林何等重要,如果不是东胡内部出现如此大的问题,我们岂能如此轻易将他拿到手里?”
“当年你还不是千里突袭得手?”
“那是不一样的。更何况那一次我也是打了就走,根本就没有想过在哪里呆下去。”高远笑了笑,“这一次可要明刀明枪地干一仗,而且还要在哪里扎下根来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黄雀
翌日,浩浩荡荡的车队自辽西郡城出发,向着琅琊前进,与高远一同前往的,还有路鸿及其夫人,高远是个孤儿,路鸿与夫人此行便是充当他的家中长辈,张守约很是大方,为高远准备的各种礼仪所需的礼物是应有尽有,十分丰盛。
从扶风出发时,高远的队伍只有五百从卫,但从辽西出发的时候,这支队伍陡然之间便扩充到近千人,还多了数十驾马车载着各式各样的礼物,十分壮观。
“看来你父亲对这个高远还真是十分看重!”李云聪站在窗口,盯着那络绎不绝从窗口之下经过的马车,看着身着统一制式服装的扶风士兵,侧转身子,笑对身后的张君宝笑道。
张君宝咬着牙,脸色难看之极,父亲看重高远,而高远却是摆明车马地支持老二叔宝,眼看着这样下去,自己的机会是越来越渺芒了,而李云聪无疑是他能抓住的唯一的一根稻草了。
“李大人,我真还有机会反转么?”
“只要你听宁大人的,这辽西自然就会是你的。”李云聪淡淡地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卷东西,丢给了张君宝,“你父亲最痛恨什么?”
“我父亲最痛恨的便是贪腐,我们辽西经济比不得其它地方,养军,养官,捉襟见肘,但凡有人贪腐分孥,父亲处理起来,手段十分酷烈,这两年,因为高远的原因,财政状况大为好状,但父亲对这等贪墨之徒仍然恨之入骨。”
李云聪微笑,“这便对了。这里面有张灼贪墨的铁证,不但有张灼,还有你们的长史彭彬,司马吴溢等人贪墨,谋财害命等一系列罪证。有了这些东西,我想,大公子应当有手段让他们乖乖地听你的话吧?”
张君宝目瞪口呆,“怎么可能?彭彬,吴溢或者有之,但张灼,张灼怎么会?”
“知人知命不知心,张灼或许忠心耿耿,但这并不妨碍他捞钱啊?”李云聪笑道。“怎么样?有了这东西,你是不能能够控制他?让他为你效力?”
“当然能!”震惊过后。张君宝立刻想到这件事情对自己极为有利,“燕翎卫果然不凡,张灼整日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我们都没有发现,倒是你们,连证据都弄齐了。”
“这算什么?大公子,记住,要让张灼投靠你,但暂时不要让他有任何动作。要让他与以前一般无二,只有在最要紧的时刻,秘密武器用出来才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你明白了么?”李云聪叮嘱道。
“明白了!”张君宝兴奋地道:“便先让老二得意一时。时候一到,便让他目瞪口呆!李大人,黄得胜路鸿二人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么?”
李云聪摇摇头,“黄得胜一根筋。路鸿自己便有钱得很,以前他在扶风县的那些事,根本不可能要挟他。而且他有高远这个侄儿,即便有又怎样?”
“宁大人到底要我做什么?”张君宝看着李云聪,“说句实话,直到现在,我仍然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即便我拿下了张灼,也只不过扳回了一些劣势罢了。”
“你等着吧,到时候,宁大人自然会吩咐你的。”李云聪微微一笑道:“现在,你不必要知道,知道多了,反而不美,你只消知道,最后的辽西郡主必然是你就好了。”
张君宝满腹疑惑地看着李云聪离开了房间,扬长而去,顷刻之间,便淹没在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消逝无踪。
呆了片刻,扬了扬手中的卷宗,张君宝忽地笑了起来,“张灼,我倒想看看,当你看到这些东西之后,你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只肯在岸上看热闹?还有彭彬,吴溢,接下来,便轮到你们来求我了!”
草原,积石山左近,贺兰燕抱膝坐在草从之中,三百身着青衣,打着绑腿的骑兵牵着战马,静静地立于她的身后,空中无月,无星,黑云压顶,似乎马上便会有一场暴雨来临,燥热的空气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所消减,平日里草从之中鸣个不休的虫豸今日也偃旗息鼓,丝毫声息不闻,似乎也被这燥热的空气给逼得躲到了更加清凉湿润的泥土之中。
一个黑影自远处如同一只灵巧的狸猫一般,拨开半人深的青草,向着这边奔来,贺兰燕霍地站了起来。
“怎么样?”贺兰燕问道。
“都探清楚了!”横刀微微喘息着,“近两百多帐,大概有四到五百骑,有一个简陋的营地,不像是长时间在这里驻扎的,而且看样子是几股不同的人马,临时聚集在一起的。”
“临时聚集在一起的?”贺兰燕讶然,“是哪些个部族?”
“不是什么部族!”横刀咧开嘴嘶嘶地笑着,“同行,我以前的同行,马贼。连安排的明岗暗哨都一个模子,我轻而易举地便避开了他们,贺兰教头,现在草原上乱得很,那些失去部族的匈奴溃兵无处可去,有不少便聚集在一起当了马匪。”
“几股不同的马匪临时聚集在一起,他们想干什么?”贺兰燕有些不解。
“定然是瞄上了什么目标,不过一股人马力量不够,所以便聚集力量,拿下目标之后再分赃呗!”虎头从贺兰燕身后冒了出来,嗡声嗡气地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些家伙想不到我们也瞄上了他们!”横刀笑嘻嘻地道:“贺兰教头,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贺兰燕摇摇头,“时候还早着呢,等快亮的时候下手,虎头,派一个人回去告诉孙晓,将横刀探得的情况告诉他,就说我们将在天色将明的时候动手,他的队伍要及时跟上。”
“好的,教头!”虎头点点头,转身过去安排人手。
贺兰燕重新坐了下来,对即将到来的大战,似乎浑然不在意,哪怕对手的人数比现在她的麾下人要多上近一倍,她也没有放在心上,仰首朝天,看着漆黑的天空,突然呸了一声,“该死的天气,就不能来来点风么?”
“师傅!”步兵拖着一只铁脚走到了她的跟前,进入草原十数天后,对于这只铁脚,步兵已经显得异常熟悉了,裤脚挡住了那截铁杖,如果不看地上,丝毫看不出步兵走路的样子有什么异样。“这些人能够在这么乱的草原上活下来,战力肯定是不错的,我们难道不能招降么?”
“你脑子进水了吧?”贺兰燕毫不留情地道:“如果他们只有四五十骑,我们倒是可以招降,但他们有四五百骑,那我们便只有一个选择,消灭他们。而且这些人大都桀骜不驯,即便勉强归降也难以驯服,将来说不定就会成害群成马。我们招兵,只招三类人,第一,那些实力弱小的小部落,第二,有家有口的匈奴人。第三,因为部落溃散而逃跑的奴隶。”
说到这里,贺兰燕扫了一眼步兵,“怎么,高远没跟你说,这可都是他交待我的。”
步兵连连摇头,“将军没有跟我说,只是要我一切都听教头你的。”
“都听我的?”贺兰燕笑了一下,又叹了一口气,“这时候,他应该快到琅琊郡,快要见到他的心上人了吧?”
步兵心中一跳,呐呐地道:“应当快到了吧!”偷眼瞧着贺兰眼,却见黑暗之中,那一对亮晶晶的眼睛忽闪了几下,却又缓缓地闭上了。
步兵在心中亦是叹息了一声,说句心里话,如果从感情疏厚来讲,他还真情愿将军娶了眼前这个女子,也不知将军是怎么想的,以将军目前的地位,便是娶两个夫人,也是很平常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将军却对此排斥得很,而且看起来,眼前这位也是不情愿与人共享一夫的,这可就难办了。
“等会冲锋的时候,你小心一些!“正自胡思乱想,耳边却突然传来贺兰燕的话,“你腿脚不利索,待会儿天又还黑着,你控马技术大不如前,跟着大家便好,打起来后,不要像以前那样冲在前头。”
“我晓得!”步兵赶紧道:“我待在外头,马上劈砍是不行了,但我这一手箭术还算过得去,便在外头支持大伙儿。”
“嗯!”贺兰燕点点头,“我让几个人跟着保护你。”
步兵低下头不作声,心中却是极其难过的,现在他,居然也要让人保护了。
“别多想!”贺兰燕道:“你箭法奇准,能在乱战之中准确地找到敌人,我让几个人保护你,可是为了让你多杀敌,待会打起来,敌众我寡,我们占了一个出其不意,如果你再一举格杀他们中的领头者,这仗,就容易多了。等你以后完全习惯了这只新脚,便不用让人保护你了。”
“我明白!”听着贺兰燕特意解释,步兵不禁心中感到一阵温暖。
时光一分分地流逝,突然有风自远处吹来,将空气之中的燥热一扫而空,虎头闭眼感受了片刻,道:“教头,恐怕要下雨了!”
贺兰燕站了起来,“什么时候了?”
“约摸四更了吧!”
“上马!”贺兰燕一个翻身跨上马背,呛的一声,抽出了战马鞍旁的弯刀。
(今天已发了两章了,那是因为起点有要求,明天比较特殊,所以八点这一章,还是要发的,今天就三章了,大家不要以为这是我在爆发,因为只有今天一天有三章,以后还是早八点晚八点的,另外,非常感谢大家的定阅,投票,打赏!枪手在这里给大家鞠躬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雨夜歼敌
弧形的闪电横跨长空,紧跟着一声炸雷骤然在天际擂响,大滴的雨点顷刻之间便自天而降,雨借风势,风助雨威,这场雨甫一开始,就声势惊人。狂风暴雨这中,三百扶风骑兵分成了三个箭头,向着前方不远处的马匪营地奔去。
暴烈的风雨将这些马匪本来设置的一些明岗暗哨都给赶回了营地之中的帐蓬里,狂风,暴雨,劈雷,掩饰了骑兵冲锋的马蹄之声,当三百扶风骑兵从三个方向刺入这个简陋的营地,高高跃起的战马毫不留情地将帐蓬践踏垮塌下来,自外掠过的扶风骑兵,挥舞着战马,对准帐蓬下蠕动的人形挥刀便砍,帐蓬破烈,从裂口里喷溅而出的鲜血,眨眼之间,便将地面染红。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虎头兴奋的挥动着手里的陌刀,舞得风车一般,瞬间便从营地这头冲杀到了另一头,他原本也是使马刀的,不过自从居里关兵坊研制住了这种重达三十余斤重双面开刃的陌刀之后,他便爱不释手,也不管这玩意本身是研制出来由披甲步兵使用,专门克制骑兵的。此刻这柄数十斤重的陌刀之上,已是鲜血淋漓,在他这个彪形大汉手中,便如同一个轻巧的玩具。
横刀一直没有换过他的兵刃,他惯使的是一柄九环刀,厚背薄刃,刀的背脊之上,穿着九个铁环,每一次挥动,便是哗啦啦一阵乱响,对敌之时,倒是可以拢人心神。
这两人都是白羽程麾下的干将,原本在马匪队伍之中充当的就是攻坚拔寨的先锋角色,两人身形高大,武器又及其别致,临敌之时,极易给敌人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
步兵策马立于战场的边缘。在他的身边,两名扶风骑兵战刀出鞘,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步兵手里的长弓之上搭着羽箭,整个弓身却垂下对着地面,步兵发现,他根本没有用武之地,这批马匪没有丝毫防备,看看那些在营地这宫乱窜的战马就可以知道,这些马。连鞍鞯都没有配上。绝大多数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便已经伏尸就地,而侥幸从倒塌的营帐地逃出来的马匪,没头苍蝇一般地跑不了几步,便会被纵马而过的扶风骑珍砍掉脑袋。
三股扶风骑兵在营地之中纵横交错,这是一个极其有效的杀戮机器。这三百骑兵的成员有些复杂,有贺兰部骑兵,有马匪,也有出身扶风的本地兵员,虽然来源不一。但现在却有了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有效的指挥和严明的军纪。
扶风骑兵自身就不用说了,而贺兰族骑兵,本身就是由贺兰雄在参考了扶风的练兵之法后重新组建的。与扶风兵相比,他们不仅有严明的纪律,更有比扶风兵强悍得多的马技。至于马匪,就只有横刀与虎头两人了。
相比起虎头与横刀的大声吆喝呐喊着冲锋陷阵。其它的人,却都是闭着嘴巴闷杀,然而这种沉默的杀戮。更人的压力却是更大。
步兵确信自己没有必要动手,他的眼光便追随着前方那团跳动的红色,那是贺兰燕,就算没有一点的危险会威胁到他,步兵也必须在她哪里保持足够的主意力。
这不是一场战斗,而更像是一次屠杀,当松散的马匪,碰上军纪森严的军队,他们的下场基本就已经确定了。天色渐明,大雨仍在下着,但战斗却已经结束了。这个简陋的马匪营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修罗场。绝大部分马匪,已经殒命当场,有幸得上老天宠爱的幸运儿,侥幸逃出了生天,此时已经不知逃到了哪里,还有十几个倒霉的家伙被压在倒塌的帐蓬里面,在扶风军打扫战场的时候生擒活捉。
当雨势渐住的时候,远处,孙晓的步卒终于赶到了,贺兰燕率三百骑兵前头探路,扫荡溃兵,孙晓和这一千步卒却还要押运着数百辆装满物资的马车,而随着这一千骑兵而来的,还有上千民夫。
孙晓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贺兰燕也刚好从一顶尚完好的帐蓬之中,重新换了一身衣裳走了出来,毕竟是女子,激战之时不觉得什么,但战事结束,被雨淋湿的衣衫穿在身上就显得不大合适了,不仅是他,连贺兰燕的两个贴身女护卫苏拉和乌拉也是如是,三人只能钻进帐蓬,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
看着那些衣裳上还在滴滴嗒嗒向下滴水的军汉们毫不在乎地打扫着战场,贺兰燕再一次体会到了当初高远跟她所说的,女子在外征战的诸多不便。
“教头威武!”孙晓竖起了大拇指,“以少敌对,赢得轻松之极,即便将军亲自指挥,也不过如此。”为了在将来能得到贺兰燕的配合,孙晓不惮于将贺兰燕架得高高的,赞美之词如流水价般地喷将出来,连一边的步兵听着也觉得有些恶心了。
“以有心算无心,以有备击无备,不过一群溃兵而已,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孙晓,这里抓了十几个俘虏,你来审吧,我懒得问,这些不同的马匪,聚在一起,准备干什么来着?问个清楚明白。”贺兰燕淡淡地道。
“好的,没问题,这样的小事,您就交给我得了!”孙晓笑咪咪地说着,“教头,这里距积石山不远了,还得烦请教头派出哨骑去打探一下那边的情况。”
“天亮之后,横刀和贺兰捷已经去了,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两个人就可以回来了。”
“那敢情好!”孙晓连连点头。
十几个俘虏被孙晓提到了一边,民夫和兵卒们也忙碌了起来,这片修罗场得收拾,兵甲当然得收起来,这些东西,从来是只嫌少不嫌多的,即便是断刀断枪,拿回去回炉重铸也是好的,而且马匪们四处抢掠,每个人也是身家丰厚,掏口袋那也是必须的。弄完这一切,就得挖坑将这些死尸埋起来了,眼下天气炎热,如果不收拾的话,用不了一天的功夫,这些尸体便会腐乱,如果发起瘟役来,那可不是好玩的,一场瘟役,可以让一个强大的部落在极短的时间内衰落下来。
审讯的结果让孙晓又惊又喜,惊的是,积石山那里,已经被一个匈奴部落给占领极长时间了,想来也是,这样一处地势显要的地方,又有水源,肯定是不会没有主人的,喜得是,这支匈奴部族力量不强,这些马匪聚集在这里,就是打着这个部落的主意。
这个部落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怎么的,居然没有受到多少战火的侵袭,不仅牛羊颇多,而且看起来,族内财产也是极为丰厚,而他们能拿得出手的骑兵,不会超过四百骑。
虽然只有四百骑,但也超过了这些马匪中的任何一股力量,所以他们聚集在一起,准备向这个部落下手,不成想,他们还没有向这个部族动手,自己就先被扶风兵收拾了
“教头,这是一个叫公孙的部族.首领叫阿蛮.今年四十出头,手上力量不强,只拿得出四百余骑人马,有些麻烦的是他们在这里经营很久了,只怕老营很有些坚固.”孙晓兴冲冲地找到了贺兰燕,”教头听过这个叫公孙的部族么?”
贺兰燕点点头,”听说过,原本与我们贺兰族也差不多,本来以为他们没有逃过草原这一劫,想不到却生存了下来,居然还挡在了我们的前面.不管他们是谁,挡在我们前面,就是一定要拿下的,先等横刀回来之后再说吧!”
“教头说得是.对了,教头,这支公孙部族,倒是符合将军所说的招揽的对象呢,只是不知道他们识不识务,如果能向我们投诚最好,不然,也只能灭了他们了!”孙晓摸着下巴,道.对方有四百骑,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强大的力量,现在他的手上有贺兰燕率领的三百骑骑兵,有自己亲自指挥的一千步卒,那一千余民夫,平素也是进行军事训练的,打起仗来,一人发一杆长矛,不说冲锋陷阵,吓嘘对手也是好的.在实力之上,自己是占了绝对上风的.而在军械方面,那更是没得比,要知道,在自己身后的马车之上,光是床弩便有几十具,那是准备建成积石山要塞之后,安置在城头之上用来防守的,但现在,用来击破对手的老营也是利器.更不用说臂张弩这些玩意儿了
“这里离积石山只有不到五十里,想来对方也知道有人要打他们的注意,说不定会来偷袭,孙晓,先扎下营盘吧.”贺兰燕道
“他要是真来可就好了.”孙晓笑了笑,”可就省事了.”
“不要大意,狗急了还要跳墙呢!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任何人都可能迸发出极大的能量的.不要小瞧了别人!”贺兰燕摇头道
听着贺兰燕的话,孙晓本有些轻慢的心倒是立时警惕起来,拱手向贺兰燕道:”多谢教头提醒.”
埋好数百具尸体,扶风兵们将数百辆马车圈在一起,组成了一个简易的车阵,这里,距积石山已经不远,孙晓不准备在费时费力地扎营了,他要直接去积石山
第三百三十九章:公孙部族
阿蛮很焦燥,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地等待着消息,这几个月来,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生觉,草原上的乱象已经让整个公孙部族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下。
公孙族来到积石山已经两年有余了,自从两年前他带着部族迁移到了这个地方之后,就在这里扎下根来,修建了永久性的老营。这里是一个好地方,不仅有水源,周边草场资源也十分茂盛,更重要的是,积石山易守难攻,这里,实在是很适合他这样的小部族生存发展。他将牲口等养在山下,精壮的战士也驻扎在山下,不过老弱妇孺却都安置在山上,一座座的石屋,木屋,就是他的部族这两年在这里繁衍生息的结果。
但匈奴的一场大败,让这美好的生活快要化成泡影了,这几个月来,积石山已经遭受了几次攻击,好在前来攻击的都是一些与自己差不多,甚至还要弱小一些的部族,自己依仗地势,已经消灭了好几股敌人了。
但是昨天得到消息,一股超过五百人的马贼已经聚集在了五十里之外,他们的目标是谁不问自知。
五百骑!阿蛮痛苦地揉着脑袋,他的整个部族,算上十六岁到六十岁的所有男人,也只能凑齐五百骑,怎么挡得住这股如狼似虎的马匪?
“阿蛮,将部族都撤到山上来吧,依山而守,我们还有一千多奴隶,发给他们武器,也是可以帮助守卫的,我想,他们也应当知道,马匪杀了过来,他们也是活不了的。给他们说明这个利害,多多少少也是一些力量。”阿蛮的女人,公孙部族的女主人德香开口劝道。“主动前往杀敌,我们是没有这个实力的。”
阿蛮苦笑,“这些奴隶是不想死,但是他们对我们就很忠心么,发给他们武器,如果反噬起来,我们死得会更快。”
德香不由沉默。这一千多奴隶是公孙部族或抓或向其它部族买来的,这两年,利用这些奴隶在积石山下的积石湖畔开荒屯垦,公孙族拥有了不少良田。现在的公孙部族不仅放牧。也能自产粮食,这也是他们不用像其它部族那般非得随季节迁移的原因。奴隶自然是不顺服的,这些人中,大都还是戴着镣铐在劳作。
“族长!”外间奔进来一个年轻的战士,满头大汗,脸上却是说不出的惶恐。
“公孙义,探到了什么情况,那些该死的马贼,已经向我们这里出发了么?”阿蛮一迭声地问道。反手放在桌上的弯刀,插在腰带上,“他们来了,是不是!”
“族长。死光了,这些马匪,全都死光了!”公孙义喘着粗气,大声道。“族长,他们全部被杀光了。”
“死光了,马匪都死光了?”阿蛮的第一声是狂喜的欢呼。第二声可就变成了惊疑的反问,而德香在瞬息的高兴之后,也是满面的恐惧,于他们而言,只怕是去了一只狼,却迎来了一只虎。
“谁?是哪个部族下的手?”阿蛮的声音有些颤抖。
“族长,不是我们匈奴部族,而是扶风人,我看到了他们的旗帜。他们的先锋骑兵,在昨天那一场大雨之中突袭马匪大营,将五百余马匪,几乎斩尽杀绝,只有极少数的人逃了出来。”公孙义的面容有些扭曲,颤声道。
“扶风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阿蛮大叫起来,“他们有多少人?”
“他们大约有三百余骑人马!”公孙义的话让阿蛮刚刚落了一点心,但随后的一句话,却又让他瞬间落入了深渊,“骑兵背后,还有步卒,我远远地看着,怕不有数千人,带着数百辆大车,浩浩荡荡,看不到头尾。”
阿蛮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随着公孙义的话被抽了一个干干净净,扶风军大举来袭,这方园百里之内,除了积石山,哪里还会有第二个目标?此时此刻,他更愿意面对一群马匪,马匪虽然难对付,但纪律涣散,只消能撑过他们前几轮进攻,他们或许就会因为损失过大而退走,但扶风军就不同了,这是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对上他们,自己毫无胜算。
“怎么办,怎么办?”他喃喃地道。跑是跑不了的,除了战士,他还有公孙部族数千口子老弱妇孺,还有这两年积蓄起来的部族财产,全都不要了么?
“阿蛮,将所有人都撤到山上来吧。”德香亦是脸色惨白,但比起阿蛮,却还显得镇定一些,“我曾听商队说过,扶风军对匈奴人并不是特别敌视,那个贺兰部不就与他们特别交好么,前两年,我们还通过贺兰部的商队买过他们的酒和其它一些货物呢?”
“是啊是啊,扶风人的地盘不在草原之上,他们来这里,必然不会是为了抢这块地盘的,一定会有办法的!”阿蛮一跃而起,“公孙义,先将山下所有的人,牲畜,都撤到山上来,然后,然后你带一些人,带上一些牲畜,去慰劳他们,搞清楚他们的来意。”
他回头看了一眼德香,“然后再作决定吧,德香,你看如此可好?”
“这样甚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们好意去犒劳,他们总不会立刻便刀兵相见的。”德香点头道。
积石山上上下下一片忙乱的时候,孙晓与贺兰燕统率的军队,已经逼近了积石山,在横刀带回确切的消息之后,孙晓没有丝毫迟疑,立刻便下令推进。傍晚时分,大队抵达积石山,傍着积石湖,扎下了大营的营盘。
“好地方,真真正正好地方!”看着远处险峻的积石山,再看看大营旁边那清澈的,方圆数里的积石湖,以及湖边那一片片被开垦出来,长势正好的庄稼,孙晓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这里,真正是一个建立巢穴的好地方。
最妙的是,这个什么公孙家族替他作了不少前期的工作,让他省了不少功夫。
“这个公孙族的阿蛮是个妙人!”孙晓看着麾下将领,“居然还屯田种庄稼,教头,这可与你们匈奴部族绝大部分都不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的?”贺兰燕没好气地道:“你去过匈奴王庭么?那里,也形成了规模很大的集镇,虽然比不得中原城市,但也不小了,匈奴王的麾下,除了游牧部族之外,自然也有屯垦的奴隶的。这里才多大点规模,要是你去了王庭,看到了哪里的规模,岂不是连舌头也要吞下去?”
听着贺兰燕的话,孙晓不由好奇地道:“哪原来贺兰部,怎么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我们部落小,一直流离失所,没有固定的地盘,而且,即便有固定的地盘,也没有这样的地理条件,如何屯垦?再后来,认识了高远,我们更多的是干起了商队的活儿,利用这个赚钱,然后从扶风买粮食等物品,倒也不需要种田了。”贺兰燕道。
“原来如此!”孙晓连连点头,“我还以为匈奴部族只放牧,不种粮的呢?”
“你说得也不错,但凡这种屯垦,都是由奴隶来做的,匈奴人,当真是不会种地的。”贺兰燕淡淡地道:“看来这积石山的公孙族,手里有不少的中原奴隶!”
孙晓嘿嘿地笑了起来,“越多越好,以后就都是我们的了。”
几人正说着话,营前哨楼之上,突然传来示警的号角之声,孙晓与贺兰燕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这个阿蛮不会脑袋被烧糊涂了吧,居然敢来袭击我们?”贺兰燕喃喃地道。
两人拔脚欲赶往前营,却看到前头虎头正自健步如飞而来,“孙将军,教头,公孙族不知道搞什么名堂,现在一个叫公孙义的家伙赶了一大群牛羊到了我们大营门口,要求见将军,还说什么特来犒劳我军!”
“哟,这个阿蛮连这个也会?”孙晓大笑了起来,“牛羊收下,这个公孙义不就是要来探探我们的虚实么,给他这个机会,大营里准备一下,让这个公孙义开开眼界。”
公孙义两腿有些发虚,虽然对方并没有为难他,收下他送来的礼物之后,只说将军要当面谢他,便让人领着他入营,看着沿途按刀而立的身着青衣制服的扶风士兵,他的腿肚子就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这让他感到有些羞愧。自己也算是匈奴勇士,怎么能如此不堪?
他竭力地挺起胸膛,让自己显更更加昂扬一些,但马上,他的眼睛就被旁边的一群正在忙碌的民夫给吸引了过去,天啊,他们正在组装什么?看着他们身边那一台台已经组装完毕的床弩,公孙义险些昏了过去,粗粗扫了一眼,他就看到了超过二十台的床弩。
他的脸色发白,刚刚打起的精神,立马便又蔫了下去。好不容易到了中军帐前,他看到的是一片闪着寒光的刀林,两排士兵手持着巨大的长刀,横眉冷目地瞧着他,大帐口,两个八尺大汉目露凶光,犹如野兽一般。其中一个脸有刀疤的家伙,甚至还舔了舔了嘴唇,就是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公孙义是吧?”另一个手里提着一柄大刀的人向前一步,起落之间,刀上的铁环哗哗作响。
“是,是,公孙族公孙义,奉族长之命前来犒营大军!”公孙义弯下了腰,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犒劳?”汉子嘶嘶地笑着,“请吧,我家将军要见你呢!”
第三百四十章:逼降
阿蛮在坐立不安之中,终于等回来了前去犒劳扶风军队的公孙义,虽然指望不大,但心里总还是抱着那么一点点希望,那就是扶风人只不过是路过这里,他们来这里,就是想敲诈一笔,扶风人不是草原人,不会长时间呆在这里不走的。
门被推开了,公孙义脸色灰白地出现在门口,看着他的脸色,阿蛮的一颗心便沉了下去。
“怎么样,他们怎么说?”阿蛮艰难地问了一句。
公孙义还没有回答,在他的身后,却是闪出了另外一个人,微笑着看着阿蛮,“阿蛮族长,我们又见面了!”
看着对方,阿蛮却是怎么也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
“你,你是?”他疑惑地问道。
“族长,这位是贺兰部的贺兰捷,以前,曾经押送过商队货物与我们交易过。”公孙义赶紧解释道。
“贺兰部?贺兰捷,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阿蛮看了一些对方,又看了一眼公孙义。
“不瞒阿蛮族长,贺兰部已经整体加入扶风军,现在我家族长贺兰雄是扶风征东将军高远麾下骑兵将军。”贺兰捷笑道。
“贺兰部投降了?”阿蛮大吃一惊。
“不是投降,是加入!”贺兰捷认真地道。
阿蛮笑了笑,也无意在这些字眼之上与贺兰捷较真,“贺兰兄弟,请坐,阿义,给司马兄弟弄点喝得来。”
“不必!”贺兰捷竖起手掌,摆了摆,“阿蛮族长,我其实只是奉命带来几句话,怕公孙义兄弟说不清楚,所以才亲自来一趟,说完就走。”
阿蛮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已经预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贺兰捷一开口,便已是堵死了所有的其它可能。
“阿蛮族长,高远将军看上了积石山,要在这里建城设县,所以,这积石山,我们肯定是要定了。”
听着贺兰捷强硬的语调,阿蛮大怒,“这里是草原。可不是辽西,也不是扶风,高远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我公孙部部族虽小,但也还有数百敢战之士可洒热血,抛头颅,你们想要,便骑着战马,挥舞战刀来拿吧!”
贺兰捷嘿的笑了一声,“阿蛮族长。这便是你给我的回答么?”
阿蛮还没有说完,一边的德香已是赶紧走了过来,“贺兰兄弟,阿蛮他性子粗鲁。不知深浅,大家都是匈奴一脉,有话好说,这事儿。就没有转寰的余地了吗?”
“夫人,此事,绝无转寰余地。想来族长与夫人也知道明天晚上。在距此五十里左右,有一支五百余人的马贼被我们全歼的事情了,这股马贼就是冲着你们积石山来的,我们不来,你们也保不住积石山,就算我们明天走了,他日另有势力瞧上了这块地方,只怕就没有我们这么好说话了,正如夫人所说,大家都是匈奴一脉,所以我们做事,都留有余地。要不是这次统领骑兵过来的是我家小姐贺兰燕,此时,只怕积石山上已经烈焰冲天了。”
“贺兰燕?她竟然亲自领兵过来了?”对于贺兰燕这个闻名草原的火辣美女,德香却还是知道的。
“不错,正是我家小姐力主,率兵而来的孙晓将军这才决定等上一夜,明日午时,如果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攻击就要开始了!”贺兰捷道。“到了那个时候,便是我家小姐也不好说话了。”
“草原这么大,为什么高将军就偏偏看上了这积石山呢?”德香道:“贺兰兄弟,如果你与你家小姐能说动这位孙将军移步,我们公孙家族必有厚礼奉上。大家都是匈奴一脉,互相照应那是应当的,不是吗?”
听着德香的话,贺兰捷哈哈大笑起来,“夫人倒是一个伶俐人。只不过这一次即便是搬来金山银山,也是没用的。夫人,积石山地处冲要,你们保不住的,我们不来,也会有其它人拿,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啊,公孙部没有罪,但这积石山就是你们的罪啊!”
贺兰捷长身而起,看着面色惨白的阿蛮夫妇与公孙义,“言尽于此,贺兰捷就此告辞,明日午时,希望能在山下看到阿蛮族长,否则,可就不好看了。”
一句话说完,不再管几人的反应,竟是转身扬长而去,身后的阿蛮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腰中的弯刀呛的一声抽出半截,但看着贺兰捷不管不顾的背影,终是哀叹一声,还刀入鞘,一声长叹,坐了下来。
“族长,要不我们晚上集合兵马,下山去偷袭,打他们一个猝不及防,看这贺兰捷骄横如斯,应当是不会防备我们还敢下山去偷袭他们吧?”司马义小声建议道。
阿蛮眼睛一亮,“此法子不错,阿义,去,集合我们所有能上马的族人,多备火箭。”
“阿蛮!”德香却是有些担忧,“扶风兵能征惯战,贺兰部也不是徒有虚名,能不防备?”
“此时他们得意忘形,焉会防备?”阿蛮已是红了眼睛。“阿义,去集合队伍!”
“是,族长!”公孙义转身冲了出去,但他出去的快,回来的却更快。“族长?”公孙义脸上的表情奇怪之极。
“不是让你去集合人马吗?赶嘛又回来了?”阿蛮怒吼道。
“族长!”公孙义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山下,山下扶风人大营里升起了一个灯笼。”
“一个灯笼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灯笼下面还挂着一个条副,上面写,上面写着,欢迎袭营!”公孙义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阿蛮与德香两人霍然色变,冲出房去,果然,山上扶风人大营之中,一个灯笼高高地飞到空中,上面却是带着一截长长的条副,用匈奴文写着这四个字。
阿蛮一时之是,脸如死灰。
山下,扶风军大营,虎头很是不甘心地对孙晓道:“孙将军,干嘛要给这些家伙提醒啊,他们要是真来袭营不是更好,一网打尽,倒是省了功夫,这些家伙来袭营,定然是兵马齐出,咱们将他们一股儿灭了,岂不便当,要是明天他们还不投降,我们硬打的话,不免要损伤兄弟?”
“虎头兄说得对啊,孙将军,你这葫芦里头卖得什么药啊?”横刀也是连连摇头,“这下子好,这条副一升上去,那阿蛮再蠢,也是绝不会下来了。”
“阿蛮不蠢!”孙晓淡淡地道:“只看他能选中这块立盘立足,知道垦荒种粮,这个人便不是一个简单的家伙,再说了,这一次我们来积石山,可不是为了杀人立威的,我们要在这里建城,设县,替将军大人整好这块地盘。这公孙族有五百骑兵,如果能收复过来,对于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是有好处的,积石山是好地方,但觊觎这地方的人也必然不少,正如将军所说,先前兵荒马乱,谁都还没有注意到这块地方,等所有人都缓过劲来,目光便会投向这儿里,到时候,少不了有仗打。所以,我们得以最快的速度扩充实力,招奴隶入伍速度倒是快,但是想要形成战斗力却不是一件短时间能办到的事情,所以,我们需要他这五百骑兵,这里地处草原,地势开阔,正适合骑兵作战啊,一下子杀光了,接下来的戏可就不好唱了。”
一翻话说得虎头与横刀二人一楞一楞的,“这么麻烦?”虎头直瞪了眼睛,“那就算了,便依将军所言。”
贺兰燕坐在大帐一角,脚放在椅子上,双手抱着膝头,头搁在膝头之上,眨巴着眼睛看着孙晓,“看不出啊,孙晓,你现在可真是长进多了,当初我们在扶风县里初遇的时候,可真看不出,你现在能有这等智谋?想当初……”
“得了得了,教头,您就别捧我了!”孙晓当机立断,打断了贺兰燕的话,要不然,贺兰燕接下来就该说她与贺兰雄将他们一票人打得如何惨不堪言,自己当初是如何的一堆烂泥了,如果都是老人儿那也罢了,可这里还有虎头横刀等人呢,他可不想丢脸丢大发了。
“虎头,横刀啊,明儿个,咱们可还得烧最后一把火,让儿郎们精精神神地让那阿蛮瞧瞧咱们扶风军的军容,以便成为压垮那阿蛮的最后一根草!”孙晓站了起来,拍拍桌子,“明儿个,给所有民夫们也换上军装,这些家伙们在扶风时也经过训练,用来站站样子,也应当是不错的。”
横刀与虎头都大笑起来。
第三百四十一章:深挖洞,广积粮
一声嘹亮的雄鸡高唱,惊散了笼罩天地的黑暗,一抹亮光出现在远远的天际,落在积石山顶,顷刻之间,那亮光便如同流水一般,从上而下,水银泄地一般将整个积石山染白,然后一轮骄阳自那亮白之处跃起,金光道道,洒在积石山上。替山石,树木,房屋都镶上了一道金边。
隆隆的战鼓,嘹亮的号角自山下传来,惊醒了山上的公孙部族,阿蛮从屋子里一冲而出,昨夜他几乎没有怎么睡,要天亮时才刚刚迷糊过去,孰料刚刚眯过去,外头就传来了动静。
阿蛮的夫人德香早已经站在了外头,满面忧色地看着山下。在他们的身后,越来越多的公孙部族族人聚集在了他们的身后,看着山下,恐惧之色愈来愈浓。
身着青色制服的扶风骑兵们纵马自营寨内狂奔而出,成两列单队往来交错,锋利的马刀高高举起,映着阳光,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骑兵身后,一列列持矛背刀,同样身着青衣,打着绑腿的步兵列队而出,没有丝毫的杂乱,转眼之间,集队而成为百人一个的方阵。方阵之间的缝隙,更多的青衣兵推着一台台床弩奔到了步卒与骑兵之间,弩机抬起,粗大的弩箭对准了山上。
步兵列阵而成,骑兵则一左一右散向两翼。
阿蛮脸色惨白,手在微微发抖,在他的身后,竟然传来了牙齿格格打战的声音。
“族长,他们在干什么?”司马义指着山下,问道。
顺着他的目光,阿蛮看到,几名青衣兵扛着一根杆子走到了军阵之前,就地刨了一个坑,将那根杆子树了起来。阳光自背后照来,杆子长长的倒影映在了地上。
阿蛮转身便向屋内走去。这根杆子是扶风军用来计时的,正午,就是大限。
“阿蛮,我们必须要做出选择了!”德香看着阿蛮,道:“他们并不是说着玩玩的,一到正午,他们必然会展开攻击,积石山这里的地理条件太好,对方如果选择在这里生根,必然是不会放过这里的。”
阿蛮叹了一口气。看着德香,“我辜负了老族长的心愿,公孙部族竟然会亡在我的手中。”
德香摇摇头,“时也势也,现在草原上这种情况,爹爹在世,也是无法可施,其实公孙族这些年在你手中,安安稳稳地过了这许多年。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绩了。”
阿蛮垂头丧气,他并不是公孙一族的贵族,而是一个外来者,加入公孙族之后。因为侥勇善战而得到老族长青睐,将唯一的女儿公孙德香嫁了给他,后来老族长过世,在公孙德香的大力支持之下。阿蛮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一举获得了公孙一族族长之位,这许多年来,公孙族在他的带领之下。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发展,但却也平平稳稳地在弱肉强食地草原之上生存了下来,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成绩了。
“族长!”司马义又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这两天,公孙义简直就成了一只讨厌的乌鸦,但凡他出现在阿蛮面前,总是不会有好消息的。
“又出了什么事?”
“族长,撤到山上的奴隶有些不稳定,开始骚动起来了!”司马义有些惊慌地道,公孙一族有或掠夺,或购买的中原奴隶不下两千人,而这其中,青壮男子几乎占了一半,如果弹压不住他们,便会出大乱子。
阿蛮与德香同时耸然色变,“现在怎么样?”
“强哥带着人去弹压了。暂时是勉强压下来了,但是山下这个状况,只怕过不了多久,这些奴隶便又会骚动起来。”
德香站了起来,“必须作出决断了,阿蛮,再拖下去,奴隶一旦暴动,山下的扶风军可不会再管不管正午了,必然会趁势杀上山来,那时候,我们可就什么也不会剩下了。甚至连我们自己,也会性命难保。”
“公孙义,你再下山一趟,跟扶风军说,我们,我们投降了!”阿蛮颓然坐倒。
“不,我去!”德香摇摇头,“阿义年纪小,一去对方营中,吃对方一咋,指不定会生出别的事情来,我去亲自跟他们谈,看能不能为我们公孙一族多争取一点利益回来。”
“不不,你不能去,万一你去,扶风军将你扣下来,那我们连谈判的本钱都没有了。”阿蛮连连摇头。“就让阿义去!”
德香笑了笑,“此刻人为刀殂,我为鱼肉,我一个妇道人家,却反而更好一些,扶风军总是大燕的正规军,他们不会连这点脸也不要,扣留我的。你便放心吧,阿蛮,你在山上,一定要稳住局面,特别是奴隶那一块,万万不可让他们骚乱,但也不可杀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了!”阿蛮道:“你去,真得没有危险么?”
“现在山上山下,有安全的地方么?”德香站了起来,理了理头发,对公孙义道:“阿义,你带路,我下山去与扶风军的主将谈。”
孙晓没有想到等来的不是公孙族的族长阿蛮,而是一个女流之辈,先前准备的一些打压对方气势的手段便完全没了用处,当然,如果是阿蛮下来,很可能也只是色厉内茬,不存在什么气势,但孙晓还是让虎头与横刀两人好好地准备了一番,这两个家伙满脸满身的刀疤,块头大,模样凶狠,用来吓人,是再好不过的了。
不过面对一个女人,再用这样的手段,便不免有些下作了,而且也下不得手。当然,像贺兰燕这样的女子是除外的,这是一个活脱脱的外表温良,内心狂野的女人。
“化为夷民,公孙族公孙德香,特来向天军请降。别无他求,只求将军看在我公孙部族是主动请降的份儿上,不要伤我部族一人。”公孙德香很温顺地跪倒在孙晓的面前,低头垂睑,声音之中带着些许的哀怨与不甘。
“公孙德香?”孙晓低低地念叨了一句,眼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一边的贺兰燕,贺兰燕冲他摇摇头,草原之上,像公孙家族这样的小部族数不胜数,她根本就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公孙德香抬起头来,“阿蛮是入赘我公孙家族,虽然身为族长,其实只是管族内征战事宜,其它事情,都是我作主的。”
孙晓哦了一声,与帐内诸人都是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搞错了,还以为阿蛮是公孙族的正牌子族长,搞了半天,眼前这个公孙德香才是真正的当家人。
看着眼前的公孙德香,孙晓突然想起了高远在他临走之前的那一夕长谈,当时在场的还是征东府里新任的长史蒋家权,蒋家权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篇,将他听得头昏脑涨也没听明白,还是高将军几句话就说得明明白白。
深挖洞,广积粮,悄悄的干活,声张的不要。
说白了,孙晓这支军队,出来就是为了高远的征东军找一条后路,埋一支伏兵的,最好不要让其它势力过早地探知了他们的底细,埋得越深越好。可是怎么将自己埋下去而不让别人知晓呢,而且高远交给他的任务,是要尽可以有发展力量,现在自己加上随队而来的民夫,也不过只有两千余人,在偌大的草原之上不显眼,但一旦力量强大起来,不让别人注意也不行啊?
看着眼前这个公孙德香,孙晓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主意,眼前,这不就是一个极好的挡箭牌么?
转眼之间,脑子里已经转了无数个念头。他大笑着站了起来,走到公孙德香面前,双手虚扶了一下,“夫人请起来吧,我想有一点,夫人是搞错了,你们不是投降,而是加盟,与我们结盟,既然是结盟,那咱们自然是朋友,既然是朋友,我们又怎么会动公孙家族一草一木呢,更遑论是伤害公孙家族的人了?”
此语一出,公孙德香愕然抬头,看着孙晓,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而另一边,贺兰燕与步兵两人也是莫名不知其所以,都是盯着孙晓,孙晓冲他两人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心中不解,此时也只能闷在心中。
“结盟?”公孙德香呐呐地重复了一遍。
“不错,结盟!”孙晓加重了语气,道。“当然,这其中的许多细节,还得我们双方好好商量,不过夫人尽管放心,公孙族所有人的人身安全,财产安全,都绝对无虞,我们肯定不会沾手分毫的。”
“不过你们族中掳掠来的哪些奴隶,必须得交给我们,扶风军中,不允许有奴隶的存在!”一边的步兵插了一句话道。这些奴隶,都是扶风军中天然的兵源,而且这些匈奴部族之中的奴隶,有很多都精熟骑术,拿过来稍加训练,便能加强骑兵。
“将军所言当真?”公孙德香又惊又喜。
“当然,这积石山嘛,仍然是你公孙家族的。”孙晓脸上笑咪咪的道。“当然,这其中的细务,我们得好好规划。如果夫人愿意,这便回山去与阿蛮族长好好商量商量,你们都同意了,我们就可以坐下来,好好地谈谈这些细务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分化与拉拢
公孙部族的旗帜仍然飘扬在积石山的上空,不过,积石山真正的主人,却已经换了人了。按照约定,公孙部族所有族人,包括阿蛮与公孙德香两人的私有财产不会受到任何的损失,当然,奴隶除外。而公孙部族则整体加入扶风军,但是在积石山,将仍然以公孙部族的名义,展开对外的扩张。在孙晓的眼中,不仅是眼下乱象横生的草原,即便是那可恶的河间郡,又何尝不是他将要对付的对象?河间郡那个该死的郡守姜圣浩,居然敢在将军落难的时候想来一招趁火打劫,拿将军的脑袋去换取某些人的欢心,那么,现在是时候该要付出一些代价了。而对于另外一个地方,孙晓决定先不去惹对方,那就是秦人的山南郡。山南郡的郡城建立在霍兰山口,触角不仅掌控着霍兰山口以南的大片草原,直接威胁着赵国的代郡,而且也监视着山口以北的大片区域,现在哪里,尚驻扎着秦将赢英的一万秦军铁骑,这可是一块硬石头,远不是孙晓现在能碰触的。
秦将赢英,在收取了匈奴王野芒的脑袋之后,声势大涨,声望在秦国国内远超其它秦国王子,但秦武烈王却命令他暂驻山南郡,临控草原上匈奴诸部的动静,不仅如此,更是将他麾下两万铁骑直接抽走一半,让秦国国内文武百官一时之间,都是摸不着头脑。
如果说秦武烈王不喜赢英的话,却又他率部赶赴函谷关时,留下遗命,如他死,则立赢英为王,显然是深得王心的一位王子,但现在,形式一片大好。秦武烈王却将赢英摁在了山南郡不让他回来了。
秦国国内都在猜测着是不是赢英军功太甚,而且又受到李信的支持而已经引起了秦王的猜忌,毕竟赢腾在函谷关战死之后,在秦军之中,李信已经成了唯一的统帅。秦武烈王现在才四十余岁,正是春秋鼎盛之日。
仿佛似在印证着许多人的猜想,在李信被放置在函谷关,赢英被摁在山南郡,一南一北,相距万里的情况之下。秦武烈王却擢拔了原李信部将王逍为大将军,成为可以与李信分庭抗礼的人物,其子王剪为咸阳守备将军,掌控咸阳安危。
秦国又一政治新星冉冉升起,但其代表着的内里,却是意味深长。看似安静的咸阳,实则暗流涌动,所有人都在猜测着秦武烈王的真实想法。
不过这些事情,离孙晓实在是太远了。他压根儿就没有想过那些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在他心中,高将让他来经营积石山,营造又一个老巢。他就得将这事办好,替将军打造一个固若金汤的积石山要塞。
从高远的话里话外,孙晓听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燕国的某些人。要对将军不利,而这些人,偏生还是将军惹不起的。所以将军必须要找一个退路,也是为所有的扶风兄弟们找一条退路。自己来这里,就是将军埋下的一条暗线,到时候,可以给某些人一个好看,既然如此,当然是力量越强大越好。
山南郡那边惹不起,但这儿地域实在在太广阔了,其它地方仍然有大把的机会呢。
孙晓坐在主位之上,微笑着看着面前的阿蛮夫妇两人,积石山投降已经十余天了,眼下,扶风军已经完全掌控了这里,那么,整编军队这一最危险的工作,便该要提上日程了。
既然公孙德香是公孙家族正牌子的继承人,那么阿蛮就不必放在这个地方了。孙晓直接便让阿蛮统率他麾下的三百骑兵前往牛栏山要塞,加入高远的麾下,没了阿蛮这个家伙,其它人便闹腾不起来,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剩下的两百骑兵纳入麾下。过上个一年半载,只怕这些骑兵们便认来得他们的阿蛮族长了。至于司马德香,终究是一个女流之辈,将他留在这里,好长久地打着公孙家族这块招牌,而又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公孙部族刚刚加入我扶风军中,我便要让贤伉俪分居两地,实在是不好意思!”孙晓脸上笑着,嘴里在向两人致着歉意,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实在是因为我扶风军现在正准备进军东胡,正需要像阿蛮族长这样的勇将啊。而我们这里,却又没什么真正的挑战,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想阿蛮族长一定是非常渴望跃马战场,纵横驰骋的快意的,是吧?”
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阿蛮只能连连点头,“高远将军声名远播,威震天下,能在高远将军麾下效力,是我公孙部族勇士的荣光。”
孙晓大笑,“族长说得好,兴许族长现在心里还有些恼意儿,不过以后,你会感谢我的,我家将军不是凡人,异日必将纵横天下,跟着他的人,必然不会吃亏。不瞒二位,二年之前,我还只是一个统带五十人的都头,可两年时间,我家将军便让我能能够统领数千儿郎。阿蛮族长,公孙部族的前景远大着呢,当然,这也得看你能不能去竭力争取荣耀了,在我扶风军中,不论出身,不论民族,只看战功,只看贡献,你能为扶风军建立功勋,便是奴隶,也可提拨为将军,你只能吃饭不能干活,便是世袭贵族,在我们眼中,也是狗屎一堆。”
“将军说得是,阿蛮一定会尽心尽力!”阿蛮连连称是。
“其实呢,应当让德香夫人跟着族长一起去的,不过眼下你我双方刚刚结盟,公孙部族还有好几千口子人在这里呢,总得有个主心骨儿,你说对吧,便只能麻烦德香夫人再呆一段时间了,等这里局面稍微,德香夫人想要去扶风与族长团聚,那是一定没有问题的。”孙晓脸上露出狡缬的笑容。
“这倒不必了,我在草原上住惯了,扶风那边的生活,我定然是不习惯的。”德香连连摇头。
“好说好说,到时候怎么样都随德香夫人的意思!”孙晓笑道。“那就这样说定了,贤伉俪分别在即,想必还有很多贴心话儿要讲,我就不耽搁二位了。我已经行文征东军长史蒋大人,阿蛮族长一到居里关,就会有人前来迎前的。”孙晓站了起来,亲自将二人送出了大帐。看着两人有些落寞的背影,孙晓冷笑了一声。
阿蛮去了扶风,只会成为一个冲锋陷阵的猛将,而在这里,自己也要一步步地分化离间,逐步削减阿蛮与德香对公孙部族的影响力,最终是将公孙部族所有人完全融入到扶风军中去。
“来人。请郭老四他们几个人进来!”孙晓冲着帐外的卫兵吼了一嗓子。
四个衣裳褴褛,皱纹满面的老者,畏畏缩缩地进了大帐,在大帐中间站成一排,稍微迟疑了一下,卟嗵一声全都跪在了孙晓的面前,两手据地,额头也几乎触到了地面。
“你们这是做什么?”正准备说话的孙晓被他们几人的动作给吓了一跳,“起来。都起来吧!”
地上,几个小老儿却是满面的惊慌,无论孙晓怎么说,就是跪在地上不起来。终于惹得孙晓恼了,“起来,再不起来,都拉出去砍了脑壳!”
几个小老头这才惊慌失措地爬了起来。看着他们的模样,孙晓不由叹了一口气,这些都是中原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给草原部族给掳了来,显然是受了不少的苦楚。
“几位老丈,本将是扶风军将领,大燕人,不是那些匈奴贵族,你们不用怕,而且我们这一次来,也是救你们出苦海的,自今日起,你们就不再是奴隶了,你们自由了!”孙晓看着他们,再次强调道:“你们自由了,明白吗?”
自由,对于这些沦为奴隶的人来说,是何望而不可及的事情,自由一旦真正降临,他们就有些不知所措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张口结舌,却是说不出话来。
“你叫郭老四吧?”孙晓打量着站在中间的一个胡子已然花白的老头,笑道:“我知道你,公孙部族的那些人曾提到过你,看你的样子,比其它人要过得好一些嘛!”
孙晓本意是说说话,放松一下他们的情绪,不料郭老四一听这话,却是又吓得跪了下来,“将军,我只是一个农夫,种田有些心得,所以那些匈奴人才高看我一眼,我从来没有做过坏事的。”
孙晓哭笑不得,伸手将他拉了起来,“我知道,我明白,你起来说话。”
“你们四个,我都打听过了,在这积石山上的近两千奴隶之中,算是德高望重,说话很有份量,所以呢,我找你们来,是有些事情要跟你们商量!”孙晓直接切入了正题。
“不敢,不敢,将军有什么吩咐,只管叫小的们去做就是!”郭老四总算是正常了一些。
“不能这样说。”孙晓摇摇头:“我先头说过,你们不再是奴隶了,自由了,那自然是来去自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不是你们的新主人,这一点,你们要明白。”
几个老头咽了一口唾沫,有些不安地看着孙晓。
“不过呢,我个人可以给你们一些建议,现在草原上乱象横生,不仅有匈奴的溃兵,还有多如牛毛的马匪,你们如果离开了我军的保护,很有可能再一次落入这些人的手中,那就有可能性命不保了。而且,我们扶风军在这里是要落地生根的,也需要你们这些人手,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来的话,我们是十分欢迎的。我们会给你们起房屋,那些外面本来就是你们开垦出来的田地,也会分给你们,是永久的归你们,扶风军会给你们制地契,从此以后,那些就是你们的田产了。”孙晓慢悠悠地道。
“将军,您说得是真的吗?”郭老四瞪大了眼睛,“我们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想,没有人会离开这里的。”
“当然是真的。”孙晓笑着,“只要你们愿意留下来,这些东西,我们马上会发给你们。”
“那我们都留下来,不走。”几个老头马上点头道。
“你们能作主?”孙晓看着他们。“先回去与他们商量一下吧,告诉他们,愿意种田的,我们给田,给牲畜,给农具,还给你们起房子,愿意参军的,马上就能加入到军队来,军饷嘛,肯定要比种田所得高一些的。”
“我们马上回去与大家商量!”郭老四几人都是兴奋起来。
“好好,去吧,我等你们的好消息。”孙晓笑咪咪地道。
一直蜷缩在大帐一角的贺兰燕看着离去的几个老头,有些不满地道:“孙晓,要这么麻烦吗?刀子一拔,还怕他们不愿意?”
“教头,事情可不能这么做!”孙晓笑道:“我们要得就是他们心甘情愿,您想想,这些人原本身无长物,连人身自由都没有,整个就是别人的一财产,现在,我们给他们分田地,让他能参军立功,能当上军官,能有一个好出身,您想想,这些人会不会为了维护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而死命地为我们出力?因为只有我们,才给他们这些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而且,这也给草原上流浪的那些人树立一个模子,现在匈奴部族大都崩溃,只怕流浪在草原上的这些奴隶不少,听说了这些消息,他们会不会涌跃来投?将军派我们来这里建立一个根据地,好为以后打算,可建立这样一个地方,总得有人丁做为基础的。所以,第一步,我们先得让这里兴旺起来,有了足够的人手,很多事才能做好啊!”
“光凭这个?”贺兰燕问道。
“当然不!”孙晓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我准备等一切稳定下来,积石山要塞有了一定的规模之后,便去河间郡走一趟。严圣浩既然有胆子敢打我们将军的注意,那就得付出一点代价。”
第三百四十三章:整编
二百名公孙家族骑兵惴惴不安地被集中到了一处,昨天,族长阿蛮带着族内三百精锐出发前往扶风,加入扶风军,剩下的,将被就地整编。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命运,谁也不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站公孙义。
“阿义,族长走了,少族长年纪还小,夫人又不管事,你可得为我们作主啊!”一名头目模样的人,走到了公孙义的身边,低声道。
公孙义一阵烦燥,“有什么好作主的,眼下,我们都是扶风军了,我自己还不知道怎么着呢?你不就是担心你这个百人长的位子么?我听说过,扶风军选拔军官自有一套章程,只要你有本事,这个位子别人便抢不走,你要是不行,谁也帮不了你。”
被喝斥了一番,那人呐呐退下,公孙义却是更加的烦心起来,在阿蛮手下,自己颇受重用,是阿蛮的副手,但一朝天子一朝臣,眼下,连族长阿蛮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更遑论自己了?
“老老实实,别出乱子!”想起昨晚去找族长阿蛮与夫人德香时候,两人对自己说的话,他叹了一口气,族长嘱咐自己要保住这二百骑兵的建制,可自己怎么保?除非自己还是他们的头儿,但是,自己这个头儿还当得了么?
只怕扶风军第一个就得拿自己开刀。
马蹄声骤然响起,二百公孙族骑兵顿时便安静了下来,都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身着青衣,打着绑腿的扶风骑兵风一般地卷了过来,看着他们的来势,场中顿时起了阵阵骚动。
三百扶风骑兵成单列绕着两百公孙族士兵们绕了几个圈子,随着一声呼喝,一队一队开始收拢。顷刻之间,便在他们的对面排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阵,每名骑兵之间,间隔半米的距离,竟仿佛有用尺子量过一般,整个队列,横看竖看都是直的,这等骑术,立时便让公孙族骑兵们傻了眼儿,要知道。步兵们在列队之后,站成这般模样,倒也不出奇,但能让骑兵们也做到这一点,可就太难了。马儿可不是人,虽然战马也有灵性,但必竟还是牲畜。
这是要干什么?所有的公孙族士兵们都在心里嘀咕起来,看着对面沉默着如雕塑一般凝立不动的扶风骑兵,心中的惊讶。慢慢地变成了小声的议论,甚至有大胆的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后方又有马蹄声响,众人转头,便看到了扶风军在这里的最高长官。中军都督孙晓带着几人,正策马缓缓向着这边而来。
公孙族士兵们立时便安静了下来,这是一个能决定他们命运的人。
走到近前,孙晓打量了一下三百扶风骑兵。满意地点点头,翻身下马,在他身后。贺兰燕和步兵也都下马紧随他走向公孙义等两百人。
眼光缓缓地从二百公孙族士兵脸上扫过,两年过去,孙晓再不是当年那个衣不蔽体,成天到处给兄弟们找食的都头,一直以来担任高远的副手,手下统领的士兵越来越多,自然而然地便养成了足够的威势,此刻横目一扫,所有公孙族士兵们心中都是一凛,不知不觉地挺起了胸膛。
“各位公孙族的兄弟们!”孙晓笑了笑,“首先,我要欢迎你们加入扶风军。扶风军是一个大家庭,但凡加入这支军队的,都是兄弟,俗话都说,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我们扶风军人,彼此之间,都个个都赛似亲兄弟,这才是我们扶风军多年以来,对阵东胡,从来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理由所在。”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扶风骑兵,又转过头来,“大家不必担心自己是匈奴人,是公孙族人,我们扶风军就会轻视你们,就会对你们不公,在我的身后的骑兵弟兄中,有扶风族人,也有匈奴人,还有……”他顿了一顿,笑了起来,“还有以前做没本钱买卖的。但现在,大家都是好兄弟,砍得脑壳换得头,可以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
孙晓说得风趣,公孙族的骑兵顿时轻松下来,有的甚至笑出了声。
“匈奴人拔刀!”孙晓突然道。
呛啷啷一片马刀出鞘的声音,一百余骑兵同时拔出了自己的马刀,高高举起。
“放下。”孙晓点点头,“燕人拔刀!”
这一次多了一些,约一百八十人同时马刀出鞘。
“很好。现在轮到以前做没本钱买卖的兄弟们拔刀!”
二十余柄马刀同时举起。
孙晓双手向下压了压,所有的马刀同时回鞘,齐整的马刀入鞘的声音,让在场的公孙族骑兵们都是心中一跳。
“在我扶风军中,不问出身,不问族别,只有一条,你的本事。今天将大家聚在这里,是因为什么事想来大家也都明白,那就是整编。一支军队,要想成为一支强军,那就必须是一个整体,要能做到如臂使指那般如意,所以,在扶风军中,那些想玩小团体的,拉个什么小派别的人,等待你的就只有一个结果,军法伺候。轻的时候,打打板子,如果严重的话,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在扶风军中,没有什么燕人,贺兰人,马匪,抑或是你们公孙族人,你们只有一个身份,哪就是扶风军人。”
孙晓的声音渐渐加重,说到最后,完全是声色俱厉。受他威势压制,以公孙义为首的公孙族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敢说话,甚至连呼吸之声也刻意压制了一些。
“说到这里,想来大家都想知道,整编,怎么个整编法呢?我可以告诉大家,很简单,你们将被打散,分配到我后面的每个小队之中。为什么要将你们打散呢,也很简单,因为我们扶风骑兵的作战方法,与你们以前的打法有很大的区别,你们必须融入进去,还得以最快的速度学会他,否则,将来打起仗来,你不能与大家很好地配合,不但你死得快,还会害死其它的同伴。”
公孙义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果然如此,他最担心的也就是这样。他正想开口,孙晓却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我知道,你们其中,有普通战士,也有兵头,有百夫长,甚至更高位置的将领,混编进扶风骑兵之中,这些人怎么办呢?好办!”
孙晓笑了起来,“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会有挑战的机会,这是我们扶风军中的传统。”他挥了挥手,身后的扶风骑兵之中,九骑缓缓策马而出。前三后六。
“前面三个,是兵曹,每人统带百骑。后面六人,是都头,每人统带五十骑,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挑战他们,如果你们能战而胜之,那么,他们的职位将归你们。当然,在短时间内,他们还得负起责任来教会你们我扶风军的骑兵战法。”
听到孙晓的话,公孙族士兵们顿时哗然,谁都没有想到,面对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局面,每一个人都有机会,不少人顿时跃跃欲试起来。
“不过,我得提醒你们所有人,量力而行,每一个人都只有一次挑战机会。失败了,你就只能当普通一兵了。”孙晓脸上满满都是笑容,但在一边的贺兰燕看来,这满满的笑容里,都是阴谋的味道。这个孙晓,当真是与以前大不一样了,高远这家伙,把好好一个人带坏了。贺兰燕在心中悄悄地道。
“现在,有谁想要挑战的,可以站出来了!”孙晓笑咪咪地道。
他话音刚落,从公孙部族的士兵队列之中,立时便走出了数十人。为首一个,正是先前跟公孙义商量的那名百夫长。
“回将军,小人叫公孙豪,想挑战兵曹的位置!”公孙豪挺起胸膛,大声道。
“好,好!”孙晓笑着点头,“兵曹有三人,你想挑战谁呢?”
公孙豪看着那三个兵曹,发现那三人也正看着他。左边那个块头极大,满脸横肉,看着自己的眼光之中尽是不屑,好像不好对付,中间那个一看就是一个匈奴人,必然是贺兰部的,想来也是好手,只是最右边的那个,看了自己一眼之后,便低眉垂目,似乎不敢再看自己一眼,他顿时觉得心中有底了。
“孙将军,我挑战右边这位兵曹!”
听到公孙豪点到了自己,横刀顿时在心中笑开了花,而一边的贺兰燕则是摇头不已,这三名兵曹,分别是虎头,贺兰锐,与横刀,虎头与横刀自不必说,贺兰锐以前是贺兰雄的贴身护卫,论起武力,在贺兰部之中那也是数得着的人,但与另外两人相比,还是差了一着,这个公孙豪如果挑中了贺兰锐,兴许还能撑几招,但他偏偏选中了横刀,那就纯粹是找虐了。
横刀策马而出,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手中的九环刀随着战马的前行而哗哗作响。
此刻,公孙部族有士兵替公孙豪从一边牵来了战马,他翻身而上。“公孙豪领都高招。”他拱手道。
“横刀!”横刀简单地一拱手,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圈转马头,向两头走去,拉开了约百来步的距离,几乎同时圈马而回,战马先是小跑,然后开始加速。
第三百四十四章:比武夺位
双方速度愈来愈快,瞬息之间便交错而过,弯刀带起一道弧光闪过众人的视野,九环刀哗啦啦的脆响起震慑心魄,一声脆响,弯刀飞上了半空,九环刀去势未绝,径直砍向公孙豪的胸膛,围观的公孙部族齐声发出一声惊叫,谁都没有想到,第一场挑战便会以血溅当场来作为结束。
公孙豪一声惨叫,从马上被平平地拍了下来,重重地跌倒在尘魂,但却没有出现众人想象中的鲜血飞溅的场面,九环刀将要及身的一霎那,横刀手腕翻转,刀锋一转,九环刀的刀面平平地拍在公孙豪的胸膛,虽然避过了杀身之厄,但从战马之上摔下来的剧痛,也足以让公孙豪半晌爬不起身来。
收刀,圈马而回,横刀看着跌得七荤八素的公孙豪淡淡地说了声“承让”便回到了孙晓的身后。
一招便分出胜负,这是任谁也想不到的结果,公孙豪能在公孙部族之中统领一个百人队,自然不是浪得虚名,没有几分真本领,是根本无法在强者为尊的匈奴部族之中立足的。观战的公孙部族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作声不得,要知道,像刚刚那样在最后时刻收手,可比一刀直接杀了公孙豪要难上许多,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横刀在先前的比试之中根本没有尽全力,所以才能在最后时刻有余力收手。
贺兰燕心中却是明白,孙晓让横刀,虎头一左一右两人将贺兰锐放在中间,无形之中,似乎是在告诉所有人,贺兰锐是最强的,所以在占据着中间这个位置,但其实,虎头与横刀的单兵格斗能力才是最厉害的。如果公孙豪选择的是贺兰锐。以他刚刚表现出来的战斗力,那么即便分出胜负,恐怕也得数十招上百招之后,但不幸的是,公孙豪上了孙晓的恶当,直接选择了横刀。
公孙豪战败,按照孙晓先前定下的规纪,那么他便失去了挑战都头的资格,直接成了普通一兵,当公孙豪在两名同伴的相扶之下回到队列中之后。想明白这一节,不由脸如死灰。
有了公孙豪的教训,剩下的准备挑战的公孙族士兵,却是无人敢挑战这三位兵曹了,直接选择了看着更容易的六名都头。
挑战的公孙部族士兵人身马大,而被挑战的这名都头却是一个扶风人,身材矮小,骑在马上,比起另外五人。足足矮了一个头,当双方策马对立的时候,两百公孙族士兵终于感到振奋了一些,这一场。应当没问题了吧?
这一次连贺兰燕都有些不确定了,转头看向孙晓,却见他浑然无事,依然脸带笑容。这才稍微安了一下心,平素贺兰燕看到的更多的是扶风骑兵的团队作战能力,对于这种单人单马的较技格斗。扶风骑兵还真得是不行,像虎头与横刀,可都是马匪出身。
矮小的扶风都头马刀出鞘,默不作声,对战的公孙族士兵却在摧马而动的时候,亮开嗓子一声暴喝,在他战马疾动的时候,扶风都头亦是摧马而上,与以前一般无二,两马迅速接近,人高马大的公孙族士兵弯刀立劈华山,带着呼啸声直劈而下,这一刀落得实了,铁定要将矮小的扶风都头的脑袋一劈为二。
扶风都头却是连眉毛都没有眨一下,他个子矮小,力劈华山这一招是玩不来的,他只是提起了马刀,平平向前刺出,对于头顶那一刀,根本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现场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看得明白,当公孙族士兵一刀劈中对手的时候,自己也铁定要被对手一刀刺个透心凉。
第二场,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公孙族士兵不想死,所以他收刀,横在胸前,想要格开对手这一刺。两马交错,当的一声,两刀交击在一起,扶风都头借着这股力道,一只脚脱开了马蹬,狠命一下踹在一侧的对手马腹之上,疾奔的骏马吃这全力一击,嘶鸣一声,竟然就这样倒了下去。
又是一招便分胜负。
战场之上,怕死的都先死,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耍赖,无耻!”公孙族士兵顿时鼓噪起来。
扶风都头勒马而回,转头看了孙晓一眼,孙晓冷笑了一声,凌厉的眼神扫过二百公孙族士兵,随着他眼光扫过,鼓噪的士兵慢慢地安静下来。
“郑玉堂,脱下你的军袍!”孙晓大声道,公孙义等人都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孙晓这是什么意思,但随着那名沉默的扶风都头扒下身上的军袍,将上身**于众人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发出嘶的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叫郑玉堂的都头**的精壮的胸膛之上,横七竖八地布满了伤疤,有的很短,有的却是横贯整个胸膛。
“他叫郑玉堂,自加入扶风军之日起,参加了扶风军对东胡的所有战争,负伤十八处,随高远将军征战渔阳,与赵国对战,负伤七处。耍赖?无耻?战场之上,生死一瞬间耳,像刚刚这位公孙族的战士,如果你是敌人,你那一下躲避,郑玉堂便可以轻而易举地要了你的命,他只是将你打下马来,那可是看在你们将成为他的战友份儿上。”孙晓的声音极冷。“战场较量,只有生与死,只有胜利与失败,没有耍赖与无耻一说,因为,死人是没有资格讲道理的。郑玉堂,着袍,退下!”
郑玉堂依然沉默着退到了那六人队列之中,不过这一战之后,却时无人敢于挑战他了,不为别的,那遍布全身的大大小小的伤痕,已经告诉了每一个人,这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家伙,能身经百战还能活得生龙活虎,这样的人,还是不惹为妙。
只是他们没有想得更深一层,郑玉堂如此,在他左右的另外五人,又岂会是好相与的?挑战在继续,五名都头陆续出战,与郑玉堂一般无二,这五名都头看似沉静,与张扬的虎头相比,完全不是同一种人,但一待抽出马刀,摧动战马,他们的疯狂便足以让人发狂。
一往直前,有敌无我,每一次交手,都是生与死的区别,公孙族士兵虽然听过了孙晓的解释,明白了这些人的打法,但当战刀加身,在生与死这间,作那电闪火石般的选择时,他们仍然选择了退缩。而退缩的结果,就是失败。
三名兵曹,横刀出战,一战震慑所有人,无人再向他们挑战。
六名都头,除开郑玉堂外,其它所有人都出战两到三次,全胜。公孙族数十名勇武的士兵出列挑战,竟是无一胜绩。
“孙晓,这些士兵其实都还不错,只是少了一些一往无前的霸气和还于赴死的勇气,稍加磨励,不失为一支劲旅。”贺兰燕压低了声音,对孙晓道。
“教头说得不错,但这却是最难的。”孙晓点点头,“所以我要将他分散到各部去。让他们却好好地领会一下我军作战的理念。”
“但尽数黜落,会不会引起反弹?”贺兰燕有些担心。
“这是公开的比武较技夺位,他们输了,怨不得旁人,更何况,等他们真正融入我军之后,像先前公孙豪那样的家伙,还是会被挑出来担当大任的!”孙晓笑了笑,“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将他们的这股气焰打下来,我必须让他们知道,在我扶风骑兵面前,他们什么也不是!”
贺兰燕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此时,场中已经清冷下来,无人再向出列的九人挑战,公孙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到了场地中央
“公孙义将军,你要向谁挑战?”孙晓笑问道,阿蛮走后,公孙德香对军队影响力较小,这个公孙义,倒是这些公孙部族士兵的头头了
“敢问孙将军,扶风骑兵的将领是谁?”司马义问道
孙晓微微一愕,”你是想挑战整支扶风骑兵的统兵将领?”
“不错!”司马义昂然道:”按照孙晓将军的规纪,如果我赢了,那我就将是这支骑兵的头儿了,是也不是?”
孙晓大笑,”不错,不错.步兵,有人向你发起挑战了!”他转头看向一边的步兵
看着走路有些不顺畅的步兵,公孙义的眼光不由落在他的左脚上,那不是人的血肉之躯,而是一支铁掌,他顿时错愕无比
他原本以为这支骑兵的统兵将领是贺兰燕
公孙义在这里耍了一个小小的花招,横刀那三名兵曹,他自忖即便出战也没有胜利的把握,失败的可能性倒很大,而去挑战都头,成为一名统领五十名骑兵的都头,他却也低不下这个头,那么,去挑战贺兰燕,倒是一个绝佳的选择.贺兰燕毕竟是一个女人
他自认自己合理地利用了孙晓制定的规则,只要自己战胜了贺兰燕,那孙晓也没有话说,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要挑战的居然是一个残废,一个只有一只脚的步兵
而这个一只脚的家伙,居然还是扶风骑兵的统兵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