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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手1号     我为王txt下载     我为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五章:不服不行

    步兵从孙晓的身后慢慢地走了出来,虽然乍一看,瞧不出他与正常人有什么区别,但心细的人仍然会发现,他走路的姿式与他人有异,眼光再往下的话,就一目了然了。

    孙晓看着瞠目结舌的公孙义,微笑道:“他叫步兵,最早跟随高远将军的几个人之一,原来就是我扶风军的骑兵将军,后来受伤,暂时卸任养伤,现在伤好归队,因为扶风的骑兵营高将军已经委任了贺兰雄将军担任,所以,步将军便转任到我这里。”

    听着孙晓的介绍,公孙义的一颗心却在不断地往下沉,从孙晓的话里,他听出了好几层含义,第一,步兵原本是骑兵将领,只是受伤才卸任,那这样的家伙,手里必然是有真功夫的。第二,这个残废是高远的心腹,只看他已然残废,高远仍然起用他,便可以说明此人在高远心中的份量。

    这便将他置入到了一个难题之中,如果胜了这样一个人,先不说胜之不武的问题,只说哪怕他赢了这一局,恐也恶了高远。而公孙部族进入扶风军系列已是不容改变的事实,得罪了这样一个人,对自己的今后,绝非好事。

    他不由踌躇起来。

    进退两难之间,步兵已是走到了他的面前,“公孙将军,你想比什么?”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公孙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哪怕事后自己去向眼前这个将军负荆请罪也罢,但眼下这一场,却是不容有失的。

    “将军腿脚不利索,我们倒也不必比格斗了,便比骑射吧,要是我输了,甘愿去做一个小兵!”公孙义大声道。

    “比骑射?”步兵歪着脑袋。反问了一句。

    “比骑射!”公孙义重重地点点头。

    一边的孙晓,贺兰燕,横刀,虎头等人脸上都是露出奇异的表情,如果是比格斗,他们不敢赌步兵赢,但如果是比骑射,公孙义便输定了。

    步兵沉吟片刻,“好,你倒也光明磊落。不占我便宜,说实话,我腿还没有好利索,比格斗我肯定打不过你,但你要比骑射,我也不想占你便宜,这样吧,我先来射几箭,假如你能照样做到。便算是我输了。”

    马上格斗步兵以前并不差,但现在一只脚换成了铁的,他还没有完全适应,如果是比格斗的话。他已是先输了三分,但比骑射,考较的却是手上和眼力功夫了。

    步兵招了招手,后头的卫兵立马送来了步兵的铁弓与一壶雕翎。伸指在弦上一弹。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听着这弦声,公孙义的脸色已经有些变了。他亦是骑射的大行家,但听这弦响,便知眼前步兵所用的这张弓,只怕有三石。

    能开一石弓,便已算是好手了,而能开三石弓的人,这世上便少之又少了,他隐隐有些后悔,或许自己当真选错了题目。

    纠弓,搭箭,很是随意的,步兵松弦,嗡的一声,羽箭昂首窜上天空。在场所有人都抬头,注视着那破空直上的羽箭,羽箭的前方空无一物,众人不明所以,不知道步兵倒底是想干什么。

    箭到顶点,掉头回落,便在哪一霎那,步兵手中弓弦再响,第二只羽箭脱弦而出,叮的一声,一上一下两箭的箭头在空中碰了一个正着,双双昂头,再次飞上高空。

    场中顿时爆出一声惊叹之声。

    然而步兵之技显然不止于此,当两箭掉头回落之时,他已是闪电般的连射两箭,后发的每一箭都正好命中前一箭的箭头,四箭再一次飞上高空,竟然无法坠下。

    四箭之后,又是四箭,步兵的射速越来越快,但准头却不曾稍差,看到八支长箭在空中飞舞,公孙义面如死灰。场中却是欢声雷动,在场的却是骑兵,骑射乃是看家功夫,但能将箭技玩到这种水准的,他们却是闻所未闻。只有随着步兵多次征战的骑兵方才知道,他们的步兵将军之技何止如此,在混乱之极的战场之上,有步兵在侧,众人便如同多了一条命一般,因为他总能在你最危险的时候,一箭帮你了结你无法对付的敌人,而那种在乱战之中,准备分辩敌我,预判对手下一步动作的技艺才是真正的杀人利器,而眼下,只不过是一些好看的杂耍罢了。

    嚓嚓声音响起,八支羽产同时落下,在步兵的身前,排列的整整齐齐。随手将弓和箭壶仍给侍卫,“公孙将军,假如你能同样做到,我便认输!”

    公孙义呆了片刻,摇摇头,顿了一下,又摇摇头,“我做不到,我认输!”他转头看着孙晓,“孙将军,愿赌服输,我愿去扶风骑兵之中做普通一兵。”

    看着此人倒也光棍,孙晓笑了一笑,“公孙义将军,你虽然输了,但你输在不明敌我,不知彼此,步兵将军的骑射,别说是扶风,草原了,便是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人能及得,你输得不冤,但是,让你却做普通一兵,却也是屈才了。”

    “孙将军的意思是?”公孙义心头一跳。

    孙晓摆了摆手,“规纪不可废,既然我先前说了那规纪,当然便得遵守,便请公孙将军先委屈做我几天亲兵吧,相信我,不会没有你的用武之地的。不知公孙义将军愿不愿意?”

    公孙义点了点头,“公孙义愿意!”

    “哪就好,今天这场比试就到此为止了,步兵将军,你是骑兵将军,这整编一事便交给你了,公孙义将军,你熟悉公孙部族士兵的情况,便在这里协助步兵将军处理相关事宜。”

    “是!”两人齐齐向孙晓拱手。

    孙晓摆摆手,冲两人点点头,转身便向营内走去,贺兰燕看了一眼两人,亦是一笑之下,转身随着孙晓而去。

    “孙晓,你现在越来越阴险了!”大帐之内,再无旁人,贺兰燕说话自然也就肆无忌惮起来,“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上,那个公孙义,碰上你,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

    “我可没有玩弄他!”孙晓笑道:“此人是个人才,但现在,必须要将他与公孙部族的其他士卒隔离开来,我们才能有效地整合所有公孙部族士兵,等过了这个阶段,我们的队伍强大起来,我还是会放他出去的。”

    贺兰燕撇了撇嘴,“不过步兵这家伙,还真是让人佩服,单论骑射,这天下,只怕没人是他的对手了。”

    “他的骑射,还不是贺兰教头亲自教的!”孙晓赶紧去捧了一把贺兰燕的臭嘴,“这叫做名师出高徒。”

    “你还是算了吧,我可比不得他!”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都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情,可是世上常有的事情!”孙晓哈哈大笑起来。

    贺兰燕啐了一口,“孙晓,你让步兵去带骑兵了,那我干什么?”

    “教头,您可是我们这积石山的一尊神,您还怕没事情干,我就怕到时候事情太多了,你撂桃子不干或者找我麻烦!”孙晓陪笑着道。

    “看不出有什么事情?”贺兰燕摇摇头。

    “贺兰教头,我们要吸引那些失去部族的匈奴兵来投,您便是最好的招降者。您是贺兰族的小姐,名声传于草原,自然比我们这些家伙去说得天花烂坠还要有吸引力,我再把那个公孙义给你当助手,必然事半功倍。”

    “就这些?”

    “当然不了!”孙晓接着道:“我叫您贺兰教头,您当然还得当起教头的职责,横竖我们扶风骑兵算是你贺兰教头手把手教出来的,眼下,我们又要从奴隶当中鳞选一批骑兵出来,这些人,不交给您还能交给谁呢?我还盼着您再给我们训一个步兵出来呢!”

    “我发现你现在一张嘴完全是油花花的,不就是想让我帮你做事吗,用得着说得这般肉麻?”贺兰燕嘴里不屑,心里却着实高兴,眉花眼笑地看着孙晓:“再练一个步兵出来只怕是不可能的了,这射箭啊,还是要有天份的,不过再给你训一支骑兵出来,倒不是没可能的。左右你们扶风骑兵的那些条例,我是一清二楚的。”

    “那是那是,这些在我们眼中难上加难的事情,在您哪,还不是手到擒来!”孙晓笑咪咪地道。

    对于贺兰燕,像孙晓,步兵这些人,感情是很复杂的,贺兰燕即像是他们的战友,又如同他们的严师,再加上她与高远之间那复杂的情感纠葛,更是让孙晓步兵这些下属极为难,在他们看来,兴许贺兰燕嫁给高远,他们会更高兴一些,回为,叶菁儿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传说,但贺兰燕却是活生生地在他们面前。

    “感情这玩意儿,当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孙晓摸着脑袋,在心里遗憾地道。

    “别戴高帽子啦!”贺兰燕不知孙晓此时已经想到了别处,“你快些将人交到我手里吧,越早一点,便越能早练一支精兵出来,前些日子在扶风,我听着高远的话,倒是颇有些时不我待的意思。”

    孙晓点点头,“是啊,将军说,乱世将至,想要在乱世之中自保,除了手中的刀子,别的什么都指望不着。想要活下来,想要活得好,那就得拿命去搏。”

第三百四十六章:去琅琊

    天空中下着毛毛细雨,看着不大,但在雨中呆得时间稍长,身上的衣服便会被淋湿,如果在平时,琅琊城头的守兵,必然会溜进城门洞子里去暂避一下,但今天,却一个个站得笔直,个个目不斜视。

    琅琊城的居民今天进城出城之时,早已发现了不同,因为城头之上,所有的锦旗都换上了新的,而在城楼之上,更是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和五彩的绸带将平素呆板肃穆的城楼打扮得美仑美焕。

    好奇之下,便不由自主地会去四下打听,最终,还是一家靠近城门口子的店老板使了一钱银子,才从守卫城门的士兵哪里打探到了消息,琅琊郡的姑爷,征东将军高远,从辽西前来琅琊迎亲,今天就要进城了。

    消息立刻一传十,十传百,没用多长时间,便几乎传遍了整个琅琊城,其实从郡主叶天南从蓟城卸任国相回转琅琊之后不久,征东将军不日即将会前来琅琊与郡主小姐成婚的消息便已传出来了,后来郡守府开始修缮城内的一处驿馆,修好之日,持上的匾牌却是征东将军府之时,这事儿便算是坐实了。

    高远,是一个传奇人物,不仅是因为叶菁儿的那一句待我长发及腰时,君来娶我可好,更因为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小兵曹,两年之内,便青云直上,成了燕国八大镇将之一的征东将军,而他,今年才刚刚过了二十岁的生日。

    这年头,年纪轻轻身居高位的并不少,但那些人,大都是传世贵族,大家豪阀之后,而且所占的位子,也多是一些清贵的,没有多少实务的虚位。而高远起自寒末,完全凭借一己之力,竟然获得了能够开府建衙的征东将军一职,这不能不说是一个传奇了。放眼天下,几乎无人能与之比肩。

    这样的一个人物今日要进城,岂有不大饱眼福,亲眼见见这样一个英雄人物的道理?于是自消息传出后不久,人便络驿不绝地自各处向着东城门聚集而来,很快便将城门堵塞,这使得官府不得不出动军队前来清街。饶是这样。也仅是将聚集在街上的人赶走了,至于呆在街两边的各类店铺之中的人,他们可没有什么办法。

    那个掏了一钱银子换来消息的店主,却是发了一笔小财,进店一杯茶,平素五文钱一壶的大碗茶,今天却是卖到了一两银子,完全是暴利,不过进他店来的人倒也不在乎这茶的贵贱了。本来就意在人而不在茶,谁让这家店的位置最好呢?

    城门口这种状况让奉命前来迎接高远的叶枫很是生气。如今的叶枫已经十四岁了,以前那个羸弱的少年,如今已长得高高大大。让人不得不感叹时光的流逝。

    将城门口值守的将军叫来训斥了一顿,看着对方唯唯喏喏的模样,叶枫也是无可奈何,总不成将那些老百姓都驱回家去?高远进蓟城时候的那一路鲜花可让当时也在场的叶枫印象深刻。在他的心中,高远就是姐姐一个人的,那些轻浮的女子当街仍花示爱。算怎么一回事?除了让人生气,给人添堵之外,毫无用处。叶枫可还记得当初姐姐在酒楼之上看着那番场景的愠怒模样。

    原地转了几个圈子,叶枫终于得了主意,把随从他前来的琅琊郡长史郭全叫了过来,附耳低语了几句,郭全顿时面露难色,“公子,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瞧瞧这个样子,待会儿进城的时候,指不定又有什么麻烦?”叶枫顿足道。

    郭全轻笑起来,“征东将军名满天下,咱家小姐当年又妙语如珠,流传天下,想不让世人惊讶也不成的,征东将军勇武过人,心中自有丘壑,连蓟城那等场面都巍然不动,我们这里,又算得了什么?公子不用担心。”

    叶枫哪里肯告诉自己想做的事情,是为了自家姐姐,看得郭全拒绝,他便压低了声音,威胁道:“郭长史,你可知道,我爹爹最讨厌有人说那句话,你信不信我去告诉爹爹,说你非常欣赏这句话?”

    郭全顿时瞠目结舌,很难想象平时在他眼中稳重的小公子居然如此无赖,他自然是不怕叶天南诘问他的,事实上,叶郡守也根本不会在他面前提这事儿,但如果叶枫真去说了,郡守心里不高兴那是一定的,即便不至于便见罪自己,但不痛快那是一定的。

    “你和其它人仍然守在这里,等着迎接高大哥的部属,我另带几人悄悄地带着高大哥从另一边进城,就这样定了!”叶枫不管郭全的反应,丢下这句话,一挥手,带了几个从人,上马扬长出城而去。

    细雨朦胧之中,叶枫兴奋地摧马狂奔,他的马术已经很不错了,当初在扶风,高远曾送给他一匹小马,随着年纪增长,当年的那匹小马也早已长大,叶枫的马术亦是与日俱增,离开扶风,回到叶府之后,除了读书,叶枫并没有放弃习练马术,他在扶风之时,见惯了扶风军中的骑兵还有匈奴人那在马上纵横驰骋的英姿,一直便心生向往。而叶府之内,倒也不乏其中高手,不管是先前的叶重,还是后来担任他武术教心的叶真,都是此道高手。

    而叶天南对于叶枫这种文武并重的道路,也是持坚决支持的态度,哪怕因此叶枫要为之付出更多的努力和艰辛。

    跟着叶枫出来的几人,都是叶府家将,几人不即不徐地跟着叶重,稍稍落后一个马头。

    “我看到他们了!”出城约十里,叶枫看着远处官道之上,那浩浩荡荡的车队和那熟悉的青色制式服装之后,兴奋地大叫起来,反手一鞭击打在马股之上,马儿出弦离箭一般地向前直窜出去。

    官道之上,数骑快速奔来,负责安全护卫的铁泫与丁渭两人立刻便警觉起来,铁泫带着十余骑兵策马奔向前方拦截,而丁渭此指挥士兵停将下来,就地警戒。

    高远并不认为在琅琊郡自己的安全会出什么问题,但铁泫与丁渭两人经过蓟城一事之后,倒是有些草木皆兵,对高远的安全防护的安排,是慎之又慎,生怕再出一点点的错漏,这是他们的工作,高远自然也不能指责他们小题大做。

    车队停下,士兵开始布置警戒,高远凝目注视着远处狂奔而来的身影,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倒不是他看清了叶枫的模样,近两年不见,叶枫早已长高了不少,不过他却听到了那熟悉的高大哥的喊声,声音不似当年那样稚嫩,稍稍带了一些变音,但还是依稀能听出当年叶枫的声音。

    他缓缓摧马而出。

    “是叶枫,不碍事!”对身边的丁渭说了一声,高远迎了上去。前方,铁泫也认出了来人是叶枫,作为扶风的老兵,他们都这个小家伙都还是挺熟的。

    “高大哥!”叶枫兴奋地叫着,猛勒战马,战马长嘶之中人立而起,原地旋了半个圈子,四蹄落地之时,刚好就停在了高远的身边,看得旁边的丁渭毛发倒竖。

    “枫儿!”高远哈哈大笑起来。“骑术不错,大有长进啊!”

    “高大哥,我想死你了!”叶枫兴奋的满脸通红。

    “我也想你们,你怎么跑这么远出来了,前头不是来人说,你在城门口等我么?”高远笑着拍了拍叶枫的肩头,力道不轻,叶枫却是浑然无事一般地受了下来,“高大哥,我这是专门过来等你的,你可知道,东城门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么,那里可是走不得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高远大讶。

    “高大哥,你还记得你当初进蓟城时的盛况吧!”叶枫笑道。

    高远脸色一变,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那个情况,他怎么会忘记,从进城的那一刻,到抵达王宫,他险些儿便被鲜花和香囊给淹没了。

    “这里,不会又是这样吧?”他心有余悸地问道。

    “差不多。”叶枫道:“聚集了无数的人,将城门口以及大街围得水泄不通,我们不得不出兵来维持秩序,可也只是清出了一条道路,这都是我家的子民,也不能用强是不是?”

    “这样不行,我们得改道!”高远当机立断。

    “高大哥,你这人马浩浩荡荡的,大伙一块改道,很快就会让人发现,到时候又会堵上,不若你让他们仍然从东城门进城,我带着你绕道南城,悄悄地进去,让那些想看热闹的人扑一个空。”叶枫笑道。

    “好主意!”高远翘起了大拇指,想起蓟城那一幕,他仍是心有余悸。

    “出了什么事了?”队伍中间的路鸿此时和到消息,亦是赶了过来,看到路鸿,叶枫赶紧上前向其行了一礼:“叶枫见过路鸿将军!”

    “这是叶枫?”路鸿惊讶地看了一眼对方,两年不见,当年那个豆芽菜似的小家伙,如今竟然已经长得墩墩实实了,看见自己,上前见礼,不卑不亢,与当年一见人便躲相比,不知要强到那里去了。

    高远低声将叶枫带来的情况说了一遍,“叔,我与叶枫绕道进城,这边儿,就麻烦您了!”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不过那些等着看你的人,到时候只看到我这个老头子,不免就要迁怒于我了!”路鸿大笑起来。

第三百四十七章:叶枫

    果如叶枫所料,西门静悄悄的,只有为数不同的普通百姓或者商队进出,守门的值守官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城门洞子内,懒洋洋的,似乎宿醉未醒,身边放着一个大箱子,进城出城的人,都得往里丢铜钱,只有当携带着货物的商人进城之时,值守官才会懒洋洋的睁开眼睛瞄上一眼货物,随口报一个要缴的税额,似乎也不高,因为从来没有人与其辩过。

    一行数人骑着马到了城门洞子内,值守官的眼皮子都没有睁一下,“进城每人一个铜钱,马两个铜钱。有货物没?货物十税一。”

    叶枫笑了笑,策马向前走了几步,“黄胖子,昨夜又灌了多少老酒,这个时辰还没有睡醒?”

    被称做黄胖子的城门值守官吃叶枫这一叫,却是如同安了弹簧一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先前坐在椅子上不觉得,他一站起来,高远这才发现此人大腹便便,这甲胄勉强套在身上,连束绦也不曾系。此刻他瞪圆了双眼,似乎看到新大陆一般的惊叫起来,“小公子,您不是去东门接姑爷去了么?怎么从这儿蹦出来了!”

    叶枫摆摆手,不耐烦地道:“少跟我扯这些,我看你这城门官也不用当了,我十次从这里过,你**次都在大睡,还不如卸了职司,回家专门睡觉去?”

    黄胖子顿时哭丧了脸,“小公子,千万原宥则个,我一家老少都还指着我这点收入呢。再说了,我在这儿当城门官儿,小公子您出去不出方便许多么,其它几门那个会这般随意地放您出去?左右不过是您前脚出门,他们后脚便去禀了老爷。”

    “得了,少在我这里装穷,那个不知道你们这些城门官个个富得紧。”叶枫哈哈一笑。“黄胖子,你这脸儿倒变得快,快赶上演戏的了,算了,今儿我高兴,不与你计较了,不过你总这么迷迷糊糊的,小心有别人盯上你,这城门值守没事时自然是好职司,但一旦有事儿。你可第一个跑不脱。”

    一听说不计较,黄胖子立时满脸都笑开了花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小公子就是体恤下情,咱们这琅琊郡能出什么事儿,现在上面有贤明的郡守老爷,有英明的小公子,外头还有一个带着千军万马的姑爷,那个敢不开眼惹咱们。这几位是?”他的眼睛总算是转到了叶枫身后几人的身上。盯着高远以及他身后几个身材阔伟,腰悬佩刀的大汉,笑容慢慢地敛去,先前笑得一条缝的眼睛也渐渐的越瞪越大。

    半晌。他突然双手抱拳,向着头里的高远一揖到地,“原来是姑爷来了,黄胖子眼睛真是瞎了。这半天才看出来。姑爷恕罪!”

    惊讶过后,又高兴起来,“原来是我这儿拔了头筹。哈哈哈,回头东城门的谢老幺他们可得气死,昨天还是我面前吹嘘今天要迎接姑爷呢,想不到竟是从我这西门入城!”

    高远对这个家伙倒是颇感兴趣,随着叶枫叫了声黄胖子。

    黄胖子立刻便大声应答。

    “你怎么认出我来了?我们几人的打扮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黄胖子得意地笑着,“这有什么难的。刚刚姑爷看我一眼,我浑身就像被针扎了一下般,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非得在战场上杀了个十进十出,从死人堆里走过几回,手上没有百八十条人命才能积累出来的。再看看您身边这些护卫,一个个都是如此,一看都是沙场老手,再想想小公子今日本来要做什么,黄胖子自然就明白了。”

    高远眼角微微一缩,这个黄胖子看来也不一般啊,居然能感受到自己与这几个护卫与一般人不同的地方。

    一边的叶枫却是不满了,“高大哥眼睛里又没带小刀子,什么看你一眼便像被针扎了一下般,我刚刚看了高大哥不知几千几百眼了,按你所说,岂不是被扎得筛子一般?”

    “小公子,这你可不知道了,您没上过战场,等您以后上了战场,成了一名威震天下的将军,自然就明白小的所说的了!”黄胖子笑咪咪地道。

    “好你个黄胖子,转弯抹角骂我是吧?”叶枫一下子不干了,挥舞着马鞭子,似乎一个不好便会一鞭子抽下去。

    “枫儿,他说得不错,你还小,真不懂这些,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你以后大了,阅历增长,自然会知道的,行了,我们走吧!”高远笑道。

    “行,高大哥,我们走,黄胖子,你等着,回头看我不来寻你诲气!”叶枫打马便行的当口,还不忘回头威胁了黄胖子一句。

    “枫儿,这黄胖子是什么来头儿,不一般啊!”高远回头看着那仍在作揖打拱的黄胖子,笑问叶枫道。

    “能有什么来头儿,他啊,是爹爹以前的家将,一直跟着爹四处流浪的,二年前不才回来么?回来的时候在路上受了伤,养伤期间倒好,以前精壮的一条汉子,吹气似的便胖了起来,这侍卫的活儿,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得了。父亲便将他安排来做这城门官。大哥您可别看这城门官不大,油水肥着呢,这家伙当了不到两年城门官,便买了房子,娶了老婆,今年来得了个儿子!”

    “原来是叶相以前的家将,难怪有这等眼光!”高远这才释然,叶天南流亡十年,身边的人都厉害得紧,叶重,叶真都是一顶一的高手,这黄胖子,以前必然也是一个好手。

    “这家伙以前也是一个好手吧?”

    “这我倒不知道,不过他与叶重叔叔,叶真叔叔的关系都不错,一齐流亡了十年,都是好兄弟嘛!也正是因为这个,父亲才让他来当这个城门官,也是让他捞点钱的意思,必竟跟了爹生生死死拼杀了十年。唉,他现在这么胖了,便算以前是个高手,现在也成个鱼腩了。”叶枫摇摇头,“爹还拿他的事儿来警告我呢,说生于忧患死于安逸,像黄胖子,就是因为生活一下子安逸了,没有危险了,便放纵自己这才成了这番模样,要是真有什么事,他这副身板,逃命都难。”

    生于忧患死于安逸,叶天南倒是总结的精辟。

    “对了高大哥,天赐怎么没有来啊?”叶枫突然想起了当年教他武功的那个阴郁的小子,“当年他把我打得好惨,这两年我精修武功,连叶真叔叔都说我进步惊人,一般人绝难是我对手,我原想他来之后,我借着讨教的由头,狠狠地打还回来呢!哪小子现在绝然不是我的对手了。”

    叶枫洋洋得意地道。

    看着叶枫得意的模样,高远忍俊不禁,“枫儿啊,这个念头,你还是打消了吧,以后见着这小子,你也别去打揍了,我敢保管,你绝对还是一被虐的主儿!”

    “高大哥,你这么看不起我!”叶枫一下子就炸了刺儿,“哼哼,等着哪天见了他,我非得让高大哥大吃一惊不可。”

    高远微微摇头,他身后的铁泫禁不住道:“叶公子,高将军说得对,您的武功啊是练出来的,平素对练的也肯定是府里的家将,跟曹司长不一样的。”

    “曹司长?那家伙还当官了?”叶枫瞪大了眼睛,“我记得他比我大不了多少?”

    “他比你大两岁,今年十六了!”高远道。“现在是征东将军府军法司的司长,执掌征东将军府军法。”

    “执掌军法?那不是想打谁的板子就打谁的板子吗?”叶枫的脸上顿时露出艳羡之色。“那小子,真正走运。对了,大个子,你先前也说我不是他的对手?”

    叶枫突然省起铁泫话里的意思。“我的武功是练出来的,他难道不是练出来的还是天生就会吗?”

    铁泫笑了笑,看了一眼高远,见他微微点头,这才道:“叶公子,曹司长的武功,先前自然也是练出来的,不过他更多的是杀出来的,他的武功是在与敌人厮杀的过程之中一点点磨练出来的,兴许不好看,但绝对实用之极,公子没有经过这些,与他对敌的时候,不免便缚手缚脚。”顿了一顿,接着道:“而且这小子杀心极重,与他对敌的时候,我们这些人一不小心便会吃他的亏。”

    “你也打不过他?”看着铁泫那厚实的身板与魁梧的身材,叶枫心中打了一个突儿。

    “倒也不是打不过,必须得提起十二万份的小心。这家伙,与谁打都像生死仇人似的,大家都有些怵他。”铁泫摇摇头,道。

    “当真要经历过战场厮杀才能提高功夫么?”叶枫转头看着高远。

    “差不多吧!”高远点点头,“只有经历过生死一瞬的时刻,才能真正体会这一点的。”

    叶枫沉默了片刻,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叶真叔叔他们可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你是叶相的公子,这一辈子只怕也没有上战场的机会,练练武功,强身健体,足够了!”高远笑道,“上阵厮杀,自有你的部属,你的这几个侍卫,就很不错嘛!”

    叶枫笑了笑,却不作声了。看着他若有所思的表情,高远突然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妙,这小子,打得什么主意?

第三百四十八章:意外的客人

    走在琅琊城的大街之上,高远只有一个感觉,琅琊的确比辽西富裕很多,这不仅仅是体现在城市的建筑之上,也体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上。越往内走,便愈发地感到人多了起来,两边店铺林立,在外面打眼一瞧,店内亦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比起辽西来,这里的人意态悠闲许多,无论是穿着还是其它,都能显现出这一点。

    “琅琊,真是比辽西要富很多啊!”高远不由自主地感叹道。“枫儿,你知道琅琊郡现在有多少人丁么?”

    叶枫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爹和下属议事的时候,要求我也在一边听着,不过我不太感兴趣,枯燥得很,这个事儿他们好像谈过,你让我想一想,对了,应当是五十多万吧!”

    五十多万,几乎就是辽西郡的一倍了。高远默默地点点头,琅琊郡在十年之前便属于叶氏,令狐氏上台之后,又归于令狐,现在重新回到叶氏手中,历来都是当朝最有权势的人物手中的禁孪,自然是非常富裕的,而富裕的基础,首先便是人丁的旺盛。

    “你怎么能不感兴趣呢?”高远摸了摸叶枫的脑袋,“你爹是琅琊郡守,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以后啊,这琅琊就得你来当家,这政务虽然枯燥,但你却是必须要学的。”

    “没兴趣,我啊,还是羡幕高大哥你,带着千军万马,驰骋沙场,何等快意,高大哥,我的志向是跟你一样,可不是坐在郡主府里,天天听着那些家伙说些芝麻蒜皮的小事。”

    “哪可不是小事!”高远大笑,“没有这些枯燥的小事,你纵始千军万马。也只能是无源之水,无米之炊,小家伙,你可知道,我不打仗的时候,整天就在操心着在哪儿去弄点钱来?”

    “你还管这事?”叶枫瞪大了眼睛。

    高远又好气又好笑,“小伙子,你都十四了。没钱,我拿什么打仗?士兵要发饷,要吃饭。造刀造枪要钱吧?战死战伤要抚恤吧?给士兵添制衣物要钱吧,冬天来了炭火要钱吧?哪一样都离不了钱。你啊,还是先学学怎样做这些小事,然后再带着千军万马去冲锋陷阵吧!”

    “这么麻烦?”叶枫顿时愁眉苦脸起来,“高大哥,干脆回头我去你哪带兵打仗,这些事儿就由你来操心了,我没钱便向你要。”

    高远哭笑不得,“你去我哪打仗。那这琅琊郡怎么办?你可是唯一的继承人。”

    “有什么不好办的,这不是有高大哥你吗?你是我姐夫,一个女婿半个儿吗,我听老人们都是这么讲的。这琅琊以后由你来管,我只管打仗。”

    “好家伙,这话你跟我说说也就罢了,要是让你父亲听见了。只怕气得吐血。”高远大笑。

    叶枫吐了吐舌头,显然也知道这话传到自己老子耳朵里的后果。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叶枫忽然道:“高大哥。这一次你过来娶姐姐,可是到了不少贺客。”

    “哦?”高远纳闷地问道:“我并没有什么朋友在这边啊,哪来的贺客?”

    叶枫笑了笑,“先前没跟你说,是怕你生气,但想来你今日进城的消息已传开,只怕马上就会有人登门了,这其中,定然有你不想见的人甚至很讨厌的人。所以觉得还是先跟你讲讲,你也好有个准备,不想见,也好早早地想好借口。”

    高远脑子之中闪过一道亮光,“是蓟城某些人?”

    “高大哥你真厉害,我一说,你就猜到了。”叶枫笑道。

    “周家,宁家?”高远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们两家都来了人,高大哥,你能猜到他们来得都是谁,我才是真服了你!”叶枫嘟起嘴巴,一脸的神秘。

    “有什么难猜的!”高远冷笑了一声,“周氏与我还算有点交集的,便只能是周玉了,而宁氏那边,我想应当是檀锋吧,檀锋与我关系还算不错,渔阳之战也帮过我,他来的话,宁则诚自然知道我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叶枫眨巴着眼睛看着高远,“高大哥,你可真神了,难怪你带兵打仗老能打赢,从来没有输过?”

    “怎么没有输过?”高远的眼中闪过凌厉的色彩,“在蓟城,我便输了,二十个生死兄弟,跟我回去的只有两个,步兵还少了一只脚,成了残废。”

    “这哪能算是打仗,你哪是遭了暗算!”叶枫不服气地道。

    “那也是打仗,不过是另外一种仗!”高远沉默了片刻,“输了就是输了,不过这一场输仗,却让我学到了我很多。枫儿,输不是坏事,因为输会让你学会另一种本事。只要最后一仗赢了,那就是赢了。”

    “高大哥说得是,爹爹也这常这样讲,说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的。”叶枫点头道:“不过高大哥,宁家还来了一人,你是怎么也猜不到的?是宁馨宁大小姐!”

    “宁馨?”高远一愕,脑子中闪过的却是在宁府之中那惊鸿一瞥,以及那抱着瑶琴匆匆离去的背影。

    “她怎么来了?”高远问道。

    “谁知道姓宁的是那个老王蛋是怎么想的?你与姐姐的婚期定后,檀锋与与宁馨来了,说是宁馨与姐姐交好,一定要亲来祝贺送嫁!”叶枫愤愤不平地道。这一次叶天南败北,其中宁则诚可算是出了大力,叶枫虽然不太知道内情,但从父亲与家臣平时谈话之中,也大概知道了一二。“宁馨就住在我们家里,檀锋却是住在外面客栈,还有那个周玉,不过两人也奇怪得很,明明是同伙,但居然不住在一起。”

    同伙?高远微笑了一下,只怕不是,即便是宁则诚与周渊两人,也只是暂时的利益结合吧,就像当年蓟城政变这时,宁,周,叶三人结成同盟一般,但转眼之间,宁周二人便又联合将叶天南扳倒了,谁能说得到,下面不是宁周二人的反目成仇呢?

    朝堂二人转?哪有一言堂更痛快!他冷笑了一声,自己没有死,又要成为香饽饽了么?

    想到这里,他突然打了一个寒噤,宁周二人,明明知道,自己从那场大火之中逃得生路之后,必然会视他们为死敌,却又偏偏摆出了这样一副想要和好的姿态,这是想干什么?

    为了征服东胡,特意笼络自己?

    他皱起眉头,有些想不通,但蒋家权的话,此时却在脑海里响起,或许在这场和好的闹剧之下,还掩藏着他们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笑容之下,掩藏着你死我活的斗争,只是自己回到了扶风,回到了自己的兄弟之中,他们还有什么办法来做掉自己呢?

    答案应当就在接下来的征东之战中。高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蒋家权是对的。即便自己现在身为征东将军,手中拥有近万精兵强将,又有了叶府,张氏的支持,但在宁周二人面前,还是不折不扣的弱者。

    “你爹怎么说?他的意思,我见还是不见?”高远问道。

    “爹爹说,这事儿你自有主张,他勿需多言。”叶枫道。“不过我多说了一句,我说高大哥一定会痛揍他们一顿。”

    “你是这样说得吗?”高远笑道。

    “当然,高大哥眼里可是揉不得沙子的。那能容得他们这样嚣张,做了坏事,居然还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苦主面前。”叶枫狠狠地道:“要不是我打不过那个周玉和檀锋,我一定先将他们揍一顿了。”

    “原来你还知道有打不过的人!”高远大笑起来,“你爹怎么说?”

    叶枫抓抓自己的脑袋,“老爹敲了我一记,还说我懂个屁。看他那样子,倒是真生气了,还说我不学无术,让我回去多读史书。对了,高大哥,你还真打算见他们啊?”

    “见,怎么不见!”高远大笑起来,“不然你爹也会说我懂个屁了。见一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反正不是好药!”叶枫大为不解,“高大哥,我觉得你跟在扶风的时候不一样了。”

    “嗯,是有些不一样。”高远摸了摸叶枫的头,“不过这不一样,是对付敌人的,在枫儿你面前,我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

    “你是我高大哥嘛,而且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姐夫了!”叶枫笑着说,“不过高大哥,你还是没有原谅我爹爹?我娘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昨儿个晚上,娘还在和我与姐姐说这儿事呢,娘说,你和爹爹的心结只怕很深,这啊,得着落在我们身上来解开。”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原谅你爹?”高远转过头,好奇地看着叶枫。

    “高大哥,从你说话我就能听出来。你连岳父都没有叫一声,要么是叶相,要么是你爹!”叶枫的声音有些黯然。“高大哥,其实爹爹早就后悔了。”

    高远笑了笑,“叶枫,这事儿不必着落在你们姐弟两人身上,解铃还需系铃人,我与你爹的问题啊,我们自己来解决,你和菁儿呢,也不必担心,就与我们以前在扶风一般就好了。”

    “只可惜啊,现在必竟不是扶风那会儿了!”叶枫耸耸肩,“高大哥,我们到了,你看到了么,前面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就是你在琅琊的家了。”

    叶枫的手指向了前方。

第三百四十九章:府第

    看着不远处那远远超出自己想象的宅院,高远眼中露出震骇之色。

    “高大哥,爹爹说,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虽然你不会常回来住,但总不能让你堂堂的征东将军没面子,所以,这宅子虽然是以原来的驿馆为基础,却是新征了不少地面,昨天我进去瞧了,里面不少房子油漆未干,味儿大的很,还有哪些移植来的树,时间太短,都还没有成活,死样活气的,枝叶都给剪去了,光秃秃的,没有一点生气。”

    “这得花多少银子?”翻身下马,走到高高的台阶,门中两排卫兵齐唰唰地弯腰行礼,高远背负着双手走了进去,足以跑马的宽阔的大院子让他瞠目结舌。

    “爹说你是武将,本身卫兵也多,平素总得有个练兵的地方,所以,这院子大了一些,不过你一定会喜欢!”叶枫指了指两边院墙根上,整整齐齐地兵器架子,刀枪剑戟一应俱全,最左边,还建了一个马廊。

    “我一年能来几次,即便来了,又能住几天?”高远摇头叹息,“这钱,花得太不值了。”

    “可爹说值,这不仅是给你住的,也是给有些人看的。”叶枫道。

    高远眼光一闪,嘿地笑了一声。

    “再说了,这对于现在的叶家来说,也算不得什么。高大哥,琅琊可不比辽西,这里可富多了。而且爹这样做,也算是对你的一种补偿吧,毕竟当初,爹是对不起你的。”叶枫摊摊双手。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有人教你这么说的?”高远呵呵笑了起来。

    叶枫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好了,还是瞒不过你,这是娘教我说的。”

    提起叶氏,高远心中不由顿时感觉复杂起来,那十多年的相处所得来的映象。竟是怎么也无法掩盖南山之下,那马车之中,叶氏那一翻诛心之论。

    算了,这些都不必计较了,毕竟他们都是菁儿的爹娘,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血缘关系总是无法割断的。将来自己有个一儿半女,还不是得叫他们外公外婆。

    “你絮絮叼叼地说了这半天了,怎么就没有半句提到你姐姐?”两人已是走到后院,看着一根根的梅花树。高远的心里却是舒畅了一些。

    “姐姐好着呢!”叶枫开心地笑了起来,“还以为你能挺住不问呢,终究还是没有比过我的耐心,嗯,这就是老师说过的英雄难过美人关吧,你是英雄,我姐姐是美女。”

    “说人话!”高远笑骂道,扶着梅花树杆,看着这根根粗壮的大树。心道将这些移植过来,花费必然惊人。

    “开始姐姐还挺担心你的安危的,但自从知道你安全回到了扶风,整个人便容光焕发起来。这几个月,都胖了好多呢!整天喜滋滋的,见谁都是个笑模样。”

    “难道你姐姐以前不笑么?”

    “那是当然,高大哥。你可不知道,为了你,姐姐好几次都将刀子架到脖子上。血都流出来了,我可是给吓傻了。”叶枫拍着胸口,“只是姐姐说,她的头发还没长起来,她知道你喜欢长头发的女孩,担心你不喜欢她现在的模样。”

    “回去跟你姐姐说,我喜欢的她这个人,所以,她无论是长发,还是短发,我都喜欢,还有,我更喜欢她现在短发的模样!”高远收起了笑容,正色道。

    “待我长发及腰时,君来娶我可好?”叶枫大笑起来。

    “好小子,你也敢来打趣我,看我不收拾你!”高远佯怒伸手,叶枫却是拔腿便往外跑去,“高大哥,你听府外吵吵嚷嚷的,肯定是路将军他们来了,咱们得出去接一接!”

    路鸿与夫人也被叶天南的大手笔给吓着了,虽然路鸿进辽西城也快两年了,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但看着高远这座府第,仍是吓了一跳,这可比辽西张守约的郡守府还要豪奢,而且,这座府第还只是一个临时住所,高远人在辽西,多长时间才能来琅琊一趟,就算来一次,又能住多长时间。

    路鸿可不会白痴地认为叶氏想将高远长留在琅琊,高远的根基在辽西,在扶风,也只有高远在哪里,才会成为叶氏的支撑。

    “果然是叶氏,百年传世豪门,行事总是让人出乎意料!”路鸿连连摇头。“你这个岳父!”看着迎出来的高远,路鸿简直是无话可说了。

    好不容易将人安顿下来,天却是快要黑了,这座沉寂了许多的府第立时便灯火通明,大几百人住进了里面,却也不显得拥挤,要说叶氏这种豪门,考虑事情,果然也是细致入微,事先得知了随高远赴琅琊的人数,这厨房里的安排,竟也是有条不紊,本来以为今天还要吃一顿干粮的铁泫和丁渭,看着几百人都吃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也是摇头惊叹不已。

    叶枫已经走了,带着高远给他的一个包袱,里面装着的是当年叶菁儿在扶风家里亲手一针一线缝制起来的两件喜袍。

    “带给菁儿,虽然你爹娘必然给她准备了最好的嫁服,但我相信,在我与菁儿大喜的那一天,她最想穿的就是这两件!”高远道。

    想起当年往事,叶枫也有些伤感,连连点头称是。

    送走叶枫,高远与路鸿走进了书房之中。这间书房,可不比高远在辽西扶风的书房,屋子里靠墙一排一排的木架,上面装满了书藉,随手抽出一本,高远便不由苦笑起来,很简单,他看不懂。

    “将这些书放进我的书房,纯粹是暴殄天物。”书藉在这个时代,可还是很珍贵的东西,没有印刷术,这些书藉可全是手抄出来的。

    “这对于叶氏这种人家来说,算不得什么!这还是他们没落了十年,要是以前,恐怕比现在要豪奢十倍也不止!”路鸿笑道:“反正是你岳父给你准备的,你啊,便附弄风雅一回,哈哈,只不过你从小便不爱读书,倒不知能看懂几本!”

    “叔,你可是知我根底的,就别笑话我了!”高远笑着请了路鸿坐下,“明天我准备去叶府拜访,你看可行么?”

    路鸿瞪大眼睛,“这哪里行?接下来可都要按着礼数来,由我和你婶子出面,你呀,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叶氏是大家,咱们虽是小门小户,但你现在可是征东将军,咱可不能让琅琊的人看了咱们的笑话,要知道,琅琊富足,这里的人可是最讲究这个了,所以这一次来,我可是专门带了这方面的行家,你可不能随意行事。”

    “结个婚而已,哪有这么麻烦?”高远叹道。

    “别人结婚也就罢了,你结婚可就两样了,这里面不仅仅有面子的问题,还有政治上的问题,来之前,张郡守可是嘱咐了许久。”路鸿笑道:“你与叶菁儿一结婚,征东将军府,辽西,琅琊,三股势力结成同盟便算板上钉钉,这可是一股能左右燕国大势的力量呢!再说了,叶菁儿马上就要成为你老婆了,以后百年好合,有的是时间相聚,岂在乎这朝朝暮暮!”

    高远微笑不语。

    铁泫适时地出现在了门口,躬身道:“将军,整个府弟的护卫工作,已由我们接管,我将叶府派来的士兵都打发走了。”

    高远点点头,“所有弟兄们都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铁泫道,“不过将军,那些护卫我是打发走了,但厨下的的伙夫,还有府第里的那些丫头们,都留了下来。”

    “留下就留下吧!”高远摆摆手,“左右也住不了多长时间,不在乎。”

    “是!”铁泫应了一声,却仍然站在哪里,没有离开

    “还有什么事吗?”看着铁泫,高远问道

    “将军,有客来访,我赶不走!还呆在大门口呢?”铁泫道

    “客人?”高远愕然,”我今天刚到就有客人,还赶不走,谁啊?”

    “檀锋,还有一个女人!”铁泫脸上颇有愤恨之色,”这家伙脸皮真厚,即便属下恶语相向,他也不动声色,只让我来回禀将军.”

    “檀锋?”高远仰头闭目,虽然恨宁则诚,但对于檀锋,他却是怎么也恨不起来.”算了,你让他进来吧,好歹我们也曾经并肩战斗过,他也帮过我不少忙.”

    “此人,肯定是奉宁则诚之命而来的!”路鸿提醒道:”高远,你可得小心,宁则诚此人,貌似君子,心如蛇蝎!”

    “叔叔请放心吧!”高远欠了欠身子,”吃一堑,长一智.我倒想看一看,宁则诚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

第三百五十章:拜访

    檀锋比起在渔阳战场相遇之时,显得瘦了一些,原本修理得很干净的脸上,如今蓄起了短须,这使得他的面容看起来要成熟了许多,往日里的那种跳脱,似乎正在离他远去。蓟城的那一场大火,改变的不仅是高远,还有他。

    站在宁家的高楼之上,看着远处那熊熊燃烧的大火,背后宁馨盘膝坐于小几之前,素手清拨,一曲清心宁神咒丝毫也不能让他的心平静下来。

    他知道,这一夜,他将失去一位朋友,无论他是生是死。

    此刻的他,站在小厅的一侧墙壁前,似乎在仔细欣赏墙上挂着的一副泼墨山水画,眼睛虽然盯在上面,但心思却又哪里在此?

    高远会如何对待自己?他在脑子里反复想着这个问题,假作欢颜当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过,或是见面怒斥直指自己背后暗算?他摇摇头,实在是想不出来。

    相比檀锋而言,守馨则是静静地坐在一侧,双手扶在膝盖上,如同一座沉寂的雕像,便连脸上的表情,在等候的时刻之中,似乎也从未发生变化。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檀锋霍地回过头来,而宁馨终于也是轻轻地挑了挑眉毛,站起身来。

    高远出现在小厅门口,在铁泫禀报之后,他并没有立刻前来,而是好整以遐地先洗了一个澡,换下了身上那身汗渍重重的衣物之后,这才出现,如果是朋友,自然不用讲究这些细节,可惜,他们现在不是朋友了。

    “高兄弟!”看到高远出现,檀锋脸上迸出笑容,张开双臂,踏前一步。似乎想给高远一个熊抱,但仅仅是跨出了一步,便尴尬地停了下来,因为高远站在进门一步之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双手却是背在身后,对于檀锋的热情没有作出哪怕一丁点儿的回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檀锋黯然垂下手臂,双手抱拳:“高将军,好久不见!”

    “也没多久!”高远微笑着道:“我离开蓟城也仅仅只有四个月的功夫嘛!”

    提到蓟城。檀锋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嘴才好。

    “宁馨见过将军!”在一边的宁馨适时地上前一步,敛裙欠身,向高远行了一礼,却是刚好解开了两个男人之间的尴尬。

    高远转过身,弯腰回礼:“宁大小姐,你千里迢迢自蓟城来替菁儿送嫁,这份情谊。高远与菁儿都会感铭于心。”

    “哪里,菁儿是好闺中密友,她在蓟城这一年多的时间,也就我这么一个朋友。她出嫁这样的大喜事,我自然是要来的。菁儿真是好福气,能嫁得像高将军你这样的英雄儿郎。”

    高远哈哈一笑,“英雄未必。倒是有可能给亲人带来祸端,世事无常,难以预料。不过我与菁儿两人相知相爱,自然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魍魉魃魑的些许小伎俩,是绝不会得逞的。”

    高远语中带刺,宁馨脸色不由微红,同时心中也是微恙,这个高远,还真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家伙。

    看着脸色微变的宁馨,高远却是心有快意,直到此时,他才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这位宁则诚的独生女儿。宁则诚本身便长得面如冠玉,从外表上来看,绝对是一个美男子,虽然没有见过宁馨的母亲,但以宁则诚的家世,所娶之妻自然也是上上之选,有了这样好的基因,宁馨的容貌又岂会差了,只看容貌,便要胜过叶菁儿一筹了,再加上此女一直便长在豪门世家,身上有生俱来的那股气质与她的容貌相衬,更加让其显得出类拔萃,如果说叶菁儿是一支空谷幽兰,那宁馨则是富贵园中那一朵最娇艳的牡丹。

    “二位请坐!”高远笑着走到上首,坐了下来,“铁泫,怎么回事,客人都来这么久了,怎么连茶也没有上?”

    敢情这二位在小厅里等了如此之久,这府里却是无人理会他们。

    “不好意思,当真是怠慢了,这些家伙与我一样,都是乡下人,不懂礼数。”高远笑着向檀宁二人解释。

    檀锋唯有苦笑,即便是乡下人,来客之后,最为普通的礼仪,却是遍天之下都无分别,这样做,不是他们怠慢,而是一种羞辱,不过今日来,檀锋倒是已经做好了受辱的心理准备,倒也没什么心理落差,反而是高远的这种态度让他有些吃不准。

    铁泫端着托盘大步走了进来,在宁馨面前放下一杯茶,转而走到檀锋面前的时候,却是狠狠地瞅了他一眼,砰的一声,将茶杯顿在他身则的案几之上,茶水都溅了出来。

    “铁泫,不得无理,出去!”高远哼了一声。

    看着铁泫离去的背影,高远解释道:“檀将军还请见谅,此人叫铁泫,是随我进蓟城的二十名卫士之一,我从蓟城离开之时,却只剩下了他与另外一人,都是伤痕累累,其它十八人,却都是永眠在蓟城了。便是最后侥幸得脱的步兵,也残废了,他丢了他的小腿。”

    高远端着茶,轻轻地抿了一口,似乎在说着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不过听在檀锋的耳中,却是如同惊涛骇浪一般,那二十人,都是扶风军中极其精锐的老兵,是高远发家的众兄弟之一,却几乎在蓟城全军覆灭,而步兵,他更是熟悉,这位扶风军中的骑兵将军,一手箭术,惊世骇俗,现在丢掉了一只腿,几乎便等于废了,这等于是斩掉了高远一只手臂。

    高远越是平静,只怕心中的怒火便越是旺盛。

    他站了起来,向着高远深深一揖,站直身子,檀锋道:“高远,这一件事情,我不知该怎么说,也不想辩解什么,我想说的是,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无法挽回了。我不想替自己开脱,当时,如果我要去救你,时间上或许来得及,但我去不了,也不能去。这数月以来,每每念及此事,我便辗转难眠,好在你终于是活了下来,也算了了我一块心病,不至于让我抱憾后半生。”

    高远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好,檀锋果然还是檀锋,如果你虚言推娓,我反倒要瞧低了你,你实话实话,仍不失为一条好汉,你我虽然再也做不成朋友了,但我依然会尊重你的。我活下来,你不会抱愧后半生,但你可知晓,我却会抱憾后半生,那死去的十八个兄弟,我永远也无法忘记他们,他们没有死在战场之上,却死在阴谋诡计之中,这是他们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遗憾了!”

    看着神色激昂的高远,檀锋叹了一口气,高远直言再也做不了朋友让他黯然神伤,虽然早已知道是这个结果,但从高远嘴里说出来,效果自然大不一样,这便是决绝了。

    “檀将军,请坐吧,我想我们还是说正事吧,往事已矣,多说无益,徒然心伤而已,宁大人让你们来,是想与我说些什么?”高远激动的神色渐渐平复了下来。

    檀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宁大人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相信高将军定然是能了解这一点的,先前的事情已经过去,高将军险死还生,值得祝贺,以后,咱们两家想来还有很多合作的地方。”

    高远哈的一笑,“宁大人当真是当世人杰,我们两家现在几乎都要水火不容了,他却还想着与我作交易?”

    檀锋摇头,“高远,恕我直言,蓟城之事,想要你命的是周太尉,宁大人则是想要扳倒叶相,在宁大人看来,你是死是活,并无大碍,只要达到扳倒叶相的目的即可,同理,往后的日子里,想杀你而甘心的也绝不会是我们宁大人,而是周太尉,所以宁大人说,我们还是有合作的基础的。”

    “扳倒了叶相,下一步便是要对付周太尉了!”高远讥讽地看着檀锋,“三驾马车散架变成二人转了,怎么,宁大人还想唱独脚戏么?嗯,莫非宁大人更远一点的理想,是干脆连最上头的那一位也扳倒下来,自己会上去?”

    高远直言不诲说宁则诚想要谋朝篡位,檀锋与宁馨二人的脸色都是大变。

    “高将军说笑了。”宁馨站了起来,“这等谋逆大事岂是家父敢为的,家父现在所为,亦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自保?”高远哈哈一笑,“这一次蓟城事变,我想最大的受益者应当是宁大人吧,叶相倒了,而作为支持周太尉的太价,我想宁大人的手现在已经如愿以偿伸到军中了吧?宁大人现在应当是权倾天下才对,还用自保?”

    “不!”檀锋道:“正如你所言,宁系的确将手伸到了军中,但毕竟根基浅,这一次伐东胡,却正是周太尉借刀杀人的好机会,借此清洗宁系军官,而且还让人说不出话来,高将军,这便是我们可以合作的地方嘛。”

    盯着檀锋看了半晌,高远才道:“我有什么好处?”

第三百五十一章:敲竹杠

    不再纠缠双方之间的恩怨,似乎也忘了双方之间的血仇,一开口便是我能有什么好处,檀锋怔怔地看着高远,他本以为高远会断然拒绝的,但高远却偏偏表现得很感兴趣。高远越来越表现得像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了。檀锋突然有个感觉,先前高远的诸多抱怨,或者只是为了接下来的狮子大开口打下的基础,他早就料到了宁则诚想要些什么。

    “高远,从渔阳的时候,你便知道,宁大人一直便想邀请你加入宁系,但你没有答应,蓟城事变,宁大人也只是顺手推舟,并没有刻意地策划什么来针对你,这一次双方的结盟,在我看来,是对双方都有利的。说句实话,这一次宁系虽然不少人进入到了军中,但与东胡一仗打下来,还能幸存多少,宁大人并不抱多少希望,不尽数尽墨便算是万幸了。伐东胡一旦成功,周太尉必然声势大涨,那时候,他必定权倾朝野,很难再制衡,所以,我们两家结盟,一内一外,便可与其抗衡。”檀锋分析道。

    高远不动声色,“或者还可以斗倒周太尉,从此朝堂之上,宁大人一枝独秀,是也不是?”

    檀锋吸了一口气,“果真如此的话,宁大人必然让你成为燕国赵牧!你虽然不能入朝为太尉,却可有太尉之实,指挥大燕兵马。这样一来,内有宁大人,外有你高远,一将一相,燕国大兴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看着檀锋半晌,高远突然大笑起来,连笑边摇头。

    “高远,这有什么好笑的!”檀锋脸色微变。

    “檀将军,说了半天,你不过是给我画了一个空心大饼而已,什么实际上的东西也没有,我可不傻。至少,现在不傻了,不是你几句让人热血沸腾的话就能打动的。”高远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

    “怎么是空心大饼?”檀锋反问道:“假如结盟,你便能享受到燕翎卫的情报,在未来征伐东胡的时候,在朝廷大军之中,你便能得到宁系人马的支持,而不是孤掌难鸣,这难道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我有相信么?我敢相信么?我凭什么相信?我如何确定燕翎卫给我的不是假情报,我如何确认你的所谓将领的支持不是引诱我跳下悬崖的诱饵?”高远眼带讥笑。

    檀锋默然无语。

    “檀将军。我想你应当认清楚一点,即使我们现在结盟,那也是利益使然,利益将我们勾搭在一起了,这就像两个渴望身体榆悦的男女,为了一时的欢愉而偷偷苟合,既名不正,亦言不顺,彼此之间毫无感情可言。毫无信任可言,所以,宁大人要想结盟,也不是不可以。却请拿出实际一点的东西来。其它的,不必多说,利益同则合,利益不同则分!”高远一摊手。**裸地道。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刚刚这个**裸的比喻,让一边一直没有作声的宁馨满面通红,扭着身子。极其不自然。

    檀锋目瞪口呆,眨巴着眼睛看着高远。

    “现实就是如此,不是吗,檀将军。现在还说你我两家之间存在着信任,岂不是瞪眼儿说瞎话?”高远笑道。

    宁馨站了起来,走到高远的面前,脸上的红晕仍未散去,语气里亦带着一丝幽怨,“高将军,你亦是国之大将,却为何如此出语粗俗?”

    高远一怔,这才省起刚刚只顾说得通快,浑然忘了旁别还有这么一个待字闺中的漂亮姑娘呢?

    “不好意思!”高远欠了欠身子,“刚刚失态了,宁大小姐有什么要说得的吗?”

    宁馨点了点头,伸手入袖筒,掏出一样东西,放在了高远身边的案几之上,“父亲临走之前,将这个给了我,说是我宁府对蓟城一事的一点补偿,相信高将军用得着。”

    高远伸手拿起案几上薄薄的一叠纸片,却是一张张的银票。

    “这是三十万两银票,中原诸国,随意何处都可兑得,便是在辽西城,也是可以的。不知道,这一点诚意还如高将军法眼否?”宁馨淡淡地道。

    高远大笑,晃荡着手里的银票,对檀锋道:“瞧瞧,檀将军,宁大人可就明白多了。银子,没有谁会不喜欢的。有三十万两银子,足够我为宁大人再卖一次命了。”

    “那就是说,你答应了?”宁馨脸露喜色。

    “还不够!”高远笑容一敛,随手将银票放在了案几之上。

    “高将军,需知人心不足,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宁馨皱起了眉头。

    “银子足够多了,只是我马上便要出兵东胡了,银子虽好,短时间内却变不成刀枪盔甲,宁大小姐,我更需要这些!”高远笑道。

    “兵器盔甲,这些东西,你却让我到哪里去给你弄?”檀锋咬着牙,道。

    “自然是办法的,檀将军即便没有办法,宁大人也绝对有办法,宁大人想让我给周太尉找别扭,总得让我底气足一点,不然我对上周太尉,多半便是溜之大吉,绝不会去找惹他!”高远呵呵笑道。

    “你要多少?先把话说明白,军械这东西,把在周太尉手中,我弄不出来多少!”檀锋恼怒地道。

    “我要的不多,刀枪嘛就算了,我自己凑巴凑巴,也勉强够用,我要盔甲。普通士兵所用的胸甲五千幅,全身重甲一千副!”高远轻描淡写地道。

    听到高远的话,檀锋却是一下子跳了起来,“这还没多少?我又不是神仙,从哪里给你弄这么多来,特别是那全身重甲,你知道整个常备军中只有多少这种重甲吗?没办法,宁大人也没有办法弄到这些。”

    看着檀锋真有点急了的模样,高远慢条斯理地道:“檀将军,你没必要激动吗?觉得多了,咱可以讨价还价嘛?我狮子大开口,你就地还钱嘛!”

    檀锋瞪圆了眼瞪,不住地喘着粗气,半晌才气急败坏地道:“我先前就说了,军械,特别是盔甲这样的东西,都被太尉把着,弄不出来多少,我给你明说吧,胸甲一千副,那全身重甲,最多一百副,多了没有,你要不愿,哪咱们也只能一拍两散。”

    “成交!”不等檀锋说完,高远已是笑容可掬地伸出手来。“成交了,檀将军,现在咱们又是盟友了!”

    檀锋怔怔地看着高远,半晌,才伸出手来,两人重重一握,松开之时,檀锋仍然是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檀将军,我回扶风之后,怎么才能得到你们燕翎卫的情报呢?”高远慢吞吞地问道。

    “你,你不是不相信我们给你的情报吗?”檀锋愕然反问道。

    “情报这东西,自然是只嫌少不嫌多的,我自然也有我的情报来源,不过燕翎卫是专业的,我可以综合起来相互印证嘛,嗯,现在我有些相信,宁大人一定会给我真情报,至少在这段时间,他一定会给我真的。既然如此,我当然得笑纳了!”高远得意地道。

    “你,你……”此时的檀锋,已经显得有气无力了,根本没有心气儿与高远辩驳了,狠狠地瞪了高远半晌,“有情报的时候,自然便会有人给你送来,置于这些人是谁,你倒是不用知道了。”

    转头看着宁馨,大声道:“宁馨,我们走!”

    宁馨默默地站了起来,与檀锋向外走去,走到门边,檀锋突然回过头来,“高远,我不喜欢现在的你,非常不喜欢。”

    高远一笑,“檀兄,你喜欢的那个高远,在蓟城,已经被那把大火烧死了。你喜欢的那个高远,在这个人心险恶的时代是活不长的,他不像你,也身世家,背后靠山硬得很,他稍有松懈,杀身之祸便会随之而来,你说,你是喜欢一个死了的过去的高远呢,还是讨厌一个活着的现在的高远?”

    这段话说得如同绕口令一般,檀锋却是听懂了,默然无语半晌,长叹一声,转身便走。

    宁馨却是眼神闪动,转头看着高远,“高将军,我看你倒是心有执念,虽然看起来外面变化了许多,但内心却始终如一。”

    高远神色微变,笑看宁馨,“听枫儿说,宁大小姐琴艺无双,我大婚那天,能不能请宁大小姐在婚礼之上抚琴一曲,为我与菁儿祝福?”

    宁馨脸色顿时沉了下去:“高将军,你当我是当街卖艺的么?”转身拂袖而去。

    高远站在门边,看着两个人气冲冲的离去,却是若有所思。

    路鸿自后堂转出,走到了高远的身边:“高远,你相信他们么?”

    “要我相信宁则诚,那就是见鬼了!”高远淡淡地道:“我相信宁则诚又在搞什么了不得的大勾当,这两个人,也只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而已。”

    “宁馨可是他的女儿!”

    “他让宁馨来,只是用她来向我表明自己的诚意。”高远冷然道:“这样的人,谁都会利用的,就算是他的至亲之人,他也会榨取她的价值的。”

    转过身看着路鸿,“不过叔叔,有好处拿,我便拿了再说,至于以后,嘿,谁又说得定呢?”

    “檀锋说得对,你真是变了!”路鸿叹息道。

    “还是那句话,叔,不变,我会死的。”高远笑道:“不过我的变,只是针对敌人的。”

第三百五十二章:再敲

    本来以自己来琅琊郡是来迎亲娶新娘的高远,到了第二天,突然发现,自己的这个婚礼,貌似已经成了一个大舞台,一个接着一个的人物,乱哄哄地你方唱罢我登场,作为马上要成为新郎官的他,竟然没有一点时间来准备自己的婚礼,而不得不将全部时间投入到这场轰轰烈烈的大戏之中,而结婚一应事宜,不得不全部丢给了路鸿夫妇,这让他不禁暗叹自己有先见之明,要是不请了路鸿夫妇一齐前来,自己这次就要麻烦了。

    头天晚上檀锋与馨联袂而来,而到了第二天,高远起床之后,照例打了一趟拳,爽爽快快地出了一身汗,洗沐完毕,尚在吃早点的时候,又一位重量级的客人便登门拜访了。

    燕国镇东将军,周太尉得力助手,周玉来了。

    相比于檀锋之间尚有那么一丝情谊,对于周玉,他就完全没有什么感觉了,看着正襟危坐在客位的周玉,高远脑子里想得却是,蓟城暗杀自己,这个家伙有没有掺上一脚呢?答案是肯定的,此人是周太尉同族,是他的得力助手,如果说这样的大事,周太尉没有与他商量过,那高远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看着对面的周玉,高远很奇怪自己居然没有多少怒火,各为其主,各有立场,谁也怨不得谁,今日你杀不了我,那是你无能,那异日之时,我要杀你,你却也不必有什么想不通的。想通此节,高远心中恍然,在自己心中,周玉迟早是要死在自己手下的,那现在又何必怒气冲冲?

    “高将军,恭喜了,刚刚得封征东将军,马上便又要洞房花烛。这可是双喜临门啊!”周玉脸上笑意盈盈,

    “多谢多谢!”同样的,高远亦是兴高采烈的回应,两个似乎都忘记了互相之间的龌龊,倒像是多久知交一般。“蓟城一别,周将军风彩依旧啊,不过将军您位高权重,怎么有空千里迢迢来琅琊,难不成就是为了来给我说一声恭喜么?这可真是当不起啊。”

    “高将军!”周玉挺了挺身子,笑道:“你是征东将军。我是镇东将军,巧得很,咱俩这封号里面都跟东有关,我这一次,本来是要去辽西的,路过琅琊,适逢高将军你的婚事,那自然是要讨杯喜酒喝的。”

    “去辽西?”高远的瞳孔微微收缩。

    “不错!”周玉微笑道:“你是征东将军,想来不会忘了王上晋封你为征东将军的意图吧?”

    “当然不会忘。征伐东胡,高远一向以此为己任!”高远冷然道,“却不知周将军此去辽西是准备作什么?莫非是去辽西监督我与张郡守,抑或是要亲自指挥?”

    周玉大笑。“你敢将部队交给我指挥,我还不敢接手呢!”顿了一顿,他接着道:“我可不想我在指挥作战的时候,身边突然一刀砍了我的脑袋。将手丢在乱军之中,然后报一个英勇作战而亡啊!”

    “这正是周将军的长项,高远可不敢掠人之美!”高远笑道:“既然不是去指挥作战或者是当监军。那周将军去辽西所为何来?”

    “难不成高将军认为征伐东胡,有你与张郡守就够了么?”周玉冷笑反问。

    “不着急,慢慢打呗!”高远摸了摸鼻子,“一年不够,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五年,反正我还年轻,就算打个十年,我也不过才三十而已。”

    周玉顿时为之气结,看了高远半晌,“你等得,大燕可等不得,高将军,这天下大势,想必你也看得明白,即便你看不明白,令岳想来也会对你剖析清楚,秦人击败匈奴,从此可以专心经略中原,这天下,恐怕在三五年之内,便要天下大乱了,我大燕想要保全自己甚至经略天下,就必须得征服东胡,就像秦人击败匈奴一般,不能让东胡人再我家后院捣乱。别说是十年,便是三五年,大燕也是等不起的。”

    “哪又如何?燕国与秦国之间还隔着一个赵国呢?一时半会儿打不到我们这儿来!”高远似乎有些百无聊赖,竟然开始啃起自己的指甲。

    周玉看着高远惫懒的劲头儿,心中顿时火冒三丈,他当然明白,眼前的高远在跟他胡闹,但问题是,如果在接下来的征伐东胡之时,他不顾大局,也这样来一趟怎么办?想着临走之时周太尉的嘱咐,他硬生生地将一口恶气吞了下去。正如高远所说,他还年轻着呢,但太尉可不年轻了。

    看着得意洋洋的高远,他在心里冷笑一声,等着吧,看你能得意到几时,等到征东大局将定的时候,就是你完蛋的时候,这时节,便让你先得意着吧,却看得乐极生悲这时,却又是如何表情!

    他吸了一口气,“高将军,咱们也不必绕来绕去了,明人不说暗话,响鼓不用重捶,蓟城之事,是周太尉与宁大人一手操作的,我亦参与其中,只不过没有杀死你,这是一大失策,但既然已经这样了,也就不必后悔。但接下来的征东大战,涉及到我大燕的前途,周太尉的意思,大家先放下个人恩怨,齐心合力,打完东胡,再来论这些私事如何?”

    高远冷笑,“周将军说得好,说得坦承,但我想问一问,我怎么相信你们在征东大战之中,不会再在背后插我一刀呢?”

    “太尉大人一心想要拿下东胡,建不世之功,此时此景,焉肯作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不说别的,高将军手下数千健儿,可是能征惯战的。这是可用之兵,也是必用之后人,相比于我大燕常备军,高将军麾下常年与东胡人作战,熟悉当地地理人情,这是巨大的优势。”

    “哪又如何?还是不是蓟城暗杀一幕,难道那时候周太尉就没有想到这一点么?”高远反问道。“周将军,没有切实的保障,我是绝不会出兵的。”

    “你是想违抗军令么?”

    “军令!”高远哈哈大笑,突然一拍桌子,“周将军,你和太尉如果有种,不妨大军兵发我扶风,在征东胡之前,咱们先来一场火并如何?灭了我,你们便可以放心地进军东胡,不怕我背后捅刀子。”

    “你,你无耻!”周玉拍案而起。

    “此两字我可担待不起!”高远斜眼看着周玉,“周渊身为当朝太尉,为了权力倾轧,无所不用其极,竟然暗杀麾下大将,这无耻二字,原壁奉还!”

    “你,你……”周玉气得脸色发紫。

    “怎么,是不是要我拿出证据来,嗯,檀锋也在琅琊城中,要不要请他来与周将军当面对质一番,昨天,他可是什么都对我说了!”高远看着周玉,眼中闪着冷芒。“宁大夫急着撇清关系,不知周大人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听到檀锋两字,周玉眼中厉芒一闪,却又在顷刻之间掩饰了下去。高远这样**裸地离间周渊与宁则诚,他自然是不会上当,至少在打倒东胡之前,周宁二人是绝不会翻脸的。

    “直说吧,高远!”周玉坐了下来,“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安全上的保障!”

    “这个我可以给你。”

    “你不能给我,事实已经证明,别说是你,便是太尉周渊,都是说话当放屁的主儿。”高远丝毫不留情面,“别对我说你拿人格担保,蓟城之事之后,你们的人格在我这儿便已破产了。”

    “哪你要怎样才觉得会有保障?”周玉强自忍下心头之气。

    “现在的我,觉得只有握在手里的实力才是最强有力的保障。”高远微笑起来,火候差不多了。

    “你想要军队?”周玉诧异地问道。

    “别,你们的军队我可不敢要,道理如同你先说的一样,我不想打仗的时候,还得安排人去监视着你们的军队。”

    “哪你到底想要什么?”周玉怒道。

    “银子,武器,盔甲!”高远毫不犹豫地道。

    “你要多少?”

    “不敢多要!”高远呵呵笑了起来,“征东将军府,编制是两万常规编制,请太尉给我两万人马一年的饷银。我算算,得多少钱啊?”装模作样的扳着指头算了起来,直看得周玉七窍生烟。

    “就五十万两银子吧!甲胄两万副,其中全身重甲要两千副!”高远开出了价格。

    “你作梦!”周玉一下子跳了起来。“两万军队一年的饷银只有二十万两白银,哪来的五十万两。”

    “我的属下,军饷比较高!”高远不动声色,“不然,我凭什么要这些兄弟替我去卖命呢!”

    “五十万两是不可能的。”周玉坚决拒绝,“只可能按照大燕常备军的军饷给付,二十万两,多一个大子没有,你只有不到一万人,这些钱足够了。”

    高远叹了一口气,“想不到周将军将我的家底摸得这么清楚,好吧,二十万两就二十万两,不过甲胄不能少,要知道,这些玩意儿可是有损耗的。”

    “五千副铁甲,一千副重甲,这是我能拿出来的所有。”周玉道:“高将军,胃口太大会撑坏,说不定还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成交!”高远伸出了手,“二十万两银子,五千副铁甲,一千副重甲,什么时候东西到我手中,征东军什么时候开始出击。”

    周玉瞪着眼睛看着高远,心中暗道自己是不是上当了,眼前这个混帐,原本就只想要这么多。

第三百五十三章:邀请

    从两个仇人手中一共敲来了五十万两银子,六千副铁甲,一千一百副重甲,这让高远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里都是笑得合不拢嘴,让府第里的所有护卫们也都连带着开心起来,长途跋涉的辛苦劲儿早已被喜悦冲得无影无踪。他们不知详情,还道高远如此高兴,是因为马上就要将媳妇儿娶回家来的缘故。

    连敲两笔都大获成功,让高远在高兴的同时,也清醒地认识到了,在接下的征伐东胡的战事之中,自己的重要性,否则以宁则诚和周渊两人的性子,岂会如此拿低作小,被自己敲得口吐鲜血还强作欢颜。

    现在,高远可以肯定的是,周渊是绝对一门心思想着要将东胡打垮从而来造就自己的不世伟业的,所以,对于自己这么一个多次与东胡作战而且战功累累的家伙,他是不得不用之,杀不了自己,他就得捏着鼻子重用自己,否则,自己小小地捣乱一下,他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而宁则诚,高远还有些琢磨不定,此人肯定也是想打垮东胡,但他的目的绝对没有周渊如此单纯,往深里想一层,此人说不定是想在最后一举摘桃子,在成功之日,兴许就是他对周渊的清算之日,当然,高远绝对相信,宁则诚要对付的人中,自己绝对要算是很重要的一个,只是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是第一个还是周渊是第一个。

    这只是一个模糊的感觉,高远也不敢肯定,毕竟这个猜测太过于大胆,比起叶天南刚回大燕不久,足跟并没有站得很踏实,自己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小不点,可以随意拿捏的棋子来说,周渊可就是一个庞然大物。这不仅仅是周渊手握大军,而且周氏与宁氏一般无二,在大燕可谓是根深蒂固,关系亦是盘根错节。

    敲敲自己的脑袋,高远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不够用啊。不想这些了,敌人有千方万法,我自有一定之规,只要自己的力量足够强大,便能让对手无可奈何。这一次从两个仇人那里敲来的银子,足以让自己的队伍在武装之上,再上一个台阶。

    盔甲啊,这在以前可是扶风军的一个桎梏,打造一副盔甲耗费铁料太多了,一副盔甲所耗的铁料,足够打几十支矛头,十几把马刀,对于本钱小的高远来说。实在是得不偿失。这一次,却是解决了自己的大问题。

    现在的高远花钱如流水,两年来积蓄的那点本钱,已经不得不动用了。就在高远出发前往琅琊的时候,已经命令曹天成,起出埋藏在居里关的那些财富,再加上扫荡吕梁山从冯发勇那里抢回来的。一并都送往了积石山。

    积石山一无所有,要在一片空白的基础之上,平地建地一座城来。所花的银钱,高远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积石山那里,是高远为自己打造的作为立身之本的根基所在,宁可多耗费一些银钱,也是丝毫不能马虎的,这一次,高远可是拿出了自己所有的老本,但想来也还是差得太远,能从仇人那里忽悠来大笔款项而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之中,这是何等快意之事?等到积石城峻工的那一天,等到自己在哪里树起完全属于自己的旗帜,不知道周渊,宁则诚会作何感想?是不是有一种自己插了一刀的感觉?

    想想高远便觉得挺可乐的。

    积石城一旦具备了一定的规模,那么在居里关属于自己所有的一切,将会陆续转向哪里,扶风,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被自己慢慢地掏成一个空壳子。不能将自己的鸡蛋放在别人的蓝子里,这是高远最为朴素的想法。

    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盘算着积石城要花多少钱?高兴了一天的高远,眉头便又皱了起来,钱,永远是不嫌多的,建一座城,也永远是不够的。除了这些,不家一个更让高远头疼的问题,那就人口,建起一座城,可还要有人填充进去,那是自己的根基,不是一座军寨,不能除了士兵什么也没有。

    自己的兵都是职业兵,不像大燕其它地方,除了少量的常备军之外,大都是半农半兵,放下兵器便成了农民,要打仗的时候再动员起来,这样的士兵,虽然看起来数量多,但打起仗来,多半是乌合之众,胜利之时锐不可挡,一旦失败可就兵败如山倒了,这样的兵制,高远可不感冒。

    吸引人丁去积石山附近定居,又是一个巨大的任务。人口越多,积石城的自我造血机能才能更加强大。拿什么去吸引中原的人丁去积石城定居呢?高远挠着脑袋,现在的草原可说是乱象从生,没有一天不打仗的,一般的老百姓只怕是望而却步。

    或许,土地是一个能吸引人的好法子。积石山畔有积石湖,有了水源,周边可就都可以很轻松地屯垦成良田,拿土地去只吸引人,只要人肯去哪里,便赠田,赠牲畜,免费给他们起房子,高远摸着下巴,反正那大片的土地也不是自己的,送人也不心疼,而一旦这些土地有了主人,自己就可以明正言顺地向他们收税了,为了长远的打算,前期投入一些本钱那也是应该的。

    他提起笔来,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写在了信上,让人快马送回扶风,交给长史蒋家权,自己可以想出办法来,但具体如何实施,以及实施的一些细则问题,可就得让他来伤脑筋了。

    虽然高远远离了扶风,但每隔两天,总会有扶风的快马一路奔驰而来,将扶风近况向他汇报,而在他这边,每天也有信使奔回,辽西往琅琊的官道之上,他的信使就没有断绝过。

    孙晓那边进展很迅速,这是最让高远高兴的事情,短短的时间内,孙晓已经在积石山打开了局面,收服了公孙一族,孙晓展现出来的手腕让高远更是叹为观止,这家伙,总算是可以托以大任了。

    积石城已经打好了地基,开始建筑城墙了,孙晓收容草原之上流亡奴隶以及招募那些拖家带口的匈奴小部落或溃兵的工作开展得极为顺利,对于匈奴人,高远还是抱有一定戒心的,强行规定孙晓在积石城招募这些匈奴兵时,一定要有家眷随行,至于那些孤家寡人,要小心再小心。

    积石城将成为一个多民族的融合地,但是,中原人必须要占大头。

    放下笔,吹干纸上的墨迹,小心地将封口封好,正想叫铁泫进来,房门却被敲响了,铁泫出现在门外,“将军,叶府的叶真过来了。”

    “叶真?这个时候他过来干什么?”高远讶然问道。

    “不知道,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要面见将军!”拉开门,铁泫走了进来。

    高远点点头,将手里的信交给铁泫,“马上安排人手,送回扶风,交给蒋大人。”

    “是!”

    “让叶真过来吧!”将书桌之上草草收拾了一下,高远接着道。

    “知道了!”

    铁泫疾步离去,高远摩挲着下巴,叶真这个时候跑过来做什么?叶真在叶底之中,地位不低,叶重入仕,成为燕王姬平的禁卫统领之后,叶真便是叶府第一家将了,这么晚过来,肯定是奉了老丈人叶天南的命令了。

    “见过姑爷!”叶真大步走书房,向高远抱拳一揖。

    “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高远淡淡地点点头。

    “是的,姑爷,家主请您过去一趟,从蓟城来了一位重要人物,想要见姑爷,可以他的身份,却又不能公开来拜访姑爷,所以,只能请姑爷移步,最好是不要让旁人知晓姑爷曾私下里与他见过面。”叶真低声道。

    高远一听之下,便皱起了眉头,“是什么人,搞得这么神秘?”

    虽然知道屋子里除了他们两个,再无旁人,叶真仍是四下里张望了一眼,这才小声地道:“姑爷,来的是大燕的内史淳于燕以及天河郡的郡主姬无归。”

    “淳于燕,姬无归?”高远顿时张大了嘴巴,淳于燕他是知道的,也见过几面,那是一个舌灿莲花,能将死人说活的主儿,而姬无归是王族,天河郡亦是王族自己的领地,是大燕最大,也最富有的领地,蓟城,也包括在天河郡之内。姬无归能成为天河郡的郡主,自然是深得燕王信任的人物。

    “他们怎么过来了?”

    “明面上的借口,自然是为了恭贺家主嫁女,不过他们与姑爷素无交情,私下会面如果为某些人探知,不免多生事端,所以他们想私下见姑爷一面。”叶真道。

    他们要见自己,而且还不能声张。高远在心里想着这事内里的含义,他们要与自己见面,当是受了燕王的授意,否则没有必要见自己,看来现在的燕王姬平也很有点意思啊!自己的岳夫叶天南,应当算得上是彻头彻尾的王党,与姬平一起在国外流浪了十年,关系应当很不错的,但这淳于燕,就真可靠么?

    “姑爷!”叶真叫了一声。

    “你稍等一下,我更衣之后,咱们便去吧!”高远站了起来,道。

第三百五十四章:几回魂梦与君同

    “将军,就带这几个人?”铁泫磨磨蹭蹭地走到高远身边,“要不,我再叫几个弟兄吧?”

    “带那么多人干什么?我这是去岳父家,又不是去干仗!”高远笑道。

    “上一次不就是却您岳父家么?”铁泫的声音更低了些,嘴里像含了块萝卜,含含混混,不过高远和叶真可都是听清楚了,叶真的脸色当下就变了。

    高远劈手敲了铁泫一个暴栗,“你这个糊涂蛋儿,这里是琅琊,又不是蓟城。即便是上一次,那也是有人陷害岳父,现在可是在岳父的地盘之上,你当真以为什么人都可以在他面前耍枪么?”

    铁泫摸着脑袋,不再说话,但明显,高远并没有说服他。

    “这小子有点一根筋,别理他了!”高远笑着对叶真道。

    叶真却是抱拳向铁泫一揖,“铁兄对姑爷忠心耿耿,小人佩服得紧!想来姑爷也正是因为有这样一大帮忠心不二的兄弟,才会有今天的成绩。”

    高远大笑,“你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走吧,铁泫,别绷着一张脸了,没的让叶真笑话。”

    高远现在的居所离叶府并不远,从侧门悄然离去,哪里,铁泫已经准备好了一辆马车,登上马车,在叶真与几名贴身护卫的护送之下,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叶府在琅琊的府第。

    “姑爷,真得很抱歉,我们不能从大门进去,只能从侧门而入了。”叶真抱歉地对高远道。

    “没关系,走吧!”从马车上跳下来,高远向着那扇已经打开的角门大步走了进去。

    一步踏进角门,高远却停了下来,抬头看着此时以然灯火寂灭的整个叶宅,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从他得知叶菁儿是叶氏的嫡系女儿。当到今自己终于踏进叶府的大门,一年多的时间,自己却是在阎王老儿的大殿上来来去去好几回了。

    转头看着叶府大门的方向,再过上些时日,自己便会堂堂正正的从大门走进来,前来兑现自己对叶菁儿的承诺,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八抬大轿,将她从叶府里抬出去。

    这个世界不相信眼泪,只相信实力。假如自己现在不是手握近万雄兵,官封征东将军,哪怕叶氏再一次从巅峰跌落,自己只怕也踏不进这扇大门。

    “高大哥!”黑暗之中,一人急步而来,听声音,便是叶枫。

    “枫儿!”高远转过头,看着叶枫,应了一声。

    “高大哥。爹爹让我在这里等你,你一到,便直接带你去书房。”叶枫道,转头又看着叶真。“真叔,爹让你带着高大哥的护卫去前厢候着,哪里已经准备了酒菜,您陪着这几位大哥好好喝几杯。”

    “是。公子!”叶真点点头。

    “铁泫,你们几个跟叶真去吧!”高远冲着铁泫摆摆手,“好好喝几杯。放松一下,这些天,你们也辛苦了。”

    “高大哥,我带路!”黑暗之中,叶枫笑着,露出一口白生生的整齐的牙齿,“高大哥,我悄悄地告诉了姐姐你要过来的消息,她可是高兴坏了,你要不要先去见见她?”

    高远步子一顿,“你不是说你爹在等着我么?”

    “耽搁一会儿怕什么!”叶枫笑道:“那两个老头子,在书房里正跟爹爹说得口沫乱飞,我听着却是一点儿也没趣儿,高大哥,姐可是想死你了,咱们快点走,哪怕只是瞅一眼呢,也会让姐姐高兴的,你要是不去,姐姐不免失望,今儿晚上可是又睡不着了,你不心疼啊?”

    “你这小子!”高远笑着摸了摸叶枫的脑袋,“不过你对你姐姐这份心,我记下了。走,前头带路,咱们快去快回!”

    “好嘞!”叶枫迈着快活的步子,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向前窜去,而高远亦是迈开大步,紧紧地跟在叶枫的身边,一颗心却是活泼泼地跳了起来。

    有了叶枫在前头带路,这一路却是畅通无阻,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一个小院之外,站在圆形的门边,看着前方那幢房子穿纸上倒映的倩影,高远却是呆住了。

    两年了,他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心中的佳人。分别之时,叶菁儿刚满十六,现在,可是马上就要过十八岁的生日了。

    想要迈步,脚下却似乎有千斤重,仿佛被钉在了地上,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高大哥,院子里的侍女都被姐姐提前都打发出去了,你快去吧,我在外头等你。”叶枫低声道,看着高远只是痴痴地盯着那影子,便伸手在高远背后轻轻一推,“高大哥,快点吧,咱们一会儿还要去见爹爹呢!”

    一个踉跄,高远终于踏进了小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高远一步步向着那紧闭的窗户走去。寂静的夜中,脚步虽轻,却仍很清晰,窗纸之上的剪影突地颤抖起来,本来是侧影,却在高远的脚步声中,霍地转了过来,可以清晰地看见,两只手搭在了窗户之上,不停地抖动着,半晌也没有拉开窗户。

    门外,叶枫探出一个小脑袋,看着高远走去的方向,不由大为讶然,“搞什么,放着门不走,居然走窗户?”

    高远走到了窗户跟前,凝视着一窗之隔的叶菁儿,而内里,叶菁儿也是如同木雕一般,怔怔地瞧着外面的高远。

    半晌,在叶枫焦急的眼神之中,高远没有伸手去敲窗,却是张开了嘴巴,从嘴里发出了夜茑的叫声。

    “搞什么?”叶枫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一窗之隔的男女,“玩什么把戏?”

    夜茑连叫三声之后,窗户猛地被拉开了,窗内,露出了叶菁儿那张满是泪水的脸庞,半是欢喜,半是激动。

    两双手同时伸了出来,紧紧地握在一起,四目痴痴对望,却都是没有作声。

    这一刻,仿佛很长,似乎跨越了无数个世纪的一次相约,却又似乎很短,两人犹如昨日才分别,彼此的音容笑貌仍然是那样的清晰。

    手仍如往昔那般冰凉,再那双大大的手掌之中,慢慢的一点点变得温暖起来,泪水渐渐干去,只留下两道泪痕,轻轻地抽出一只手掌,轻柔地抚上窗外那张线条分明,比往前更加坚毅果绝的脸庞。

    “你瘦些了,还有,胡子更扎手了!”温柔的体贴,小意儿的嗔怪,叶菁儿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这些天忙了些,忘了修理了,这胡子长得恁快,一天不刮,就噌噌地往外冒!”高远轻笑道:“你不喜欢,以后我便天天刮得干干净净。”

    “刮了精神,不刮却更添男儿气概!”叶菁儿轻声道。“不管你怎么样,我都是喜欢的。”

    凝视着窗内叶菁儿的脸庞,看着那满头的短发,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间,但叶菁儿的满头青丝仍然只长出了短短的一截,高远的心颤抖了一下,伸出手去,轻轻地揉揉叶菁儿的头。

    “我现在很丑吧,枫儿快黑了才跑来告诉我,说你会来见爹爹议事,说到时候,会先让你到我这儿来,让我们见上一面,我却是欢喜的傻了,竟然忘了接上假发。”叶菁儿有些懊恼地甩甩头。

    “不,这样的你,可更精神。”高远笑道:“不管你是长发还是短发,我都喜欢。”

    “可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长发飘飘的女孩,以前在扶风的时候,你也最喜欢抚摸我的长发。”叶菁儿嘟起了小嘴,“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伤心才这么说的。”

    “不!”高远坚定地摇摇头:“以前的我喜欢长发,但从一年之前,在你一刀削断那满头青丝的时候,我就更喜欢你短发的模样。”

    “真得吗?”叶菁儿惊喜地道:“我还在担心,头发要长起来,还要许多年呢?高大哥,你真厉害,原本我以为,要等许多年的,但不到一年,你便来了.”

    “待我长发及腰时,君来娶我可好?”高远轻声吟哦道:”我怎么可能让你等上那么久,菁儿,我要伴着你,看着你慢慢地长发及腰,却不是让你一人苦苦等待.”

    听着高远的话,叶菁儿的眼睛潮湿了起来,捧起高远的双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上

    院门外的叶枫,瞪大眼睛看着两人,这见面的场景,却远远与他的想象不符,原本他以为,两人见面,一定会抱头痛哭一翻呢,以往姐姐一念及高远,便会泪流满面,但今天,却好象平静得很.而高大哥,似乎也不太兴奋嘛!

    兴许,是两个人快要结婚的缘故吧!叶枫在心里想着,嗯,定然是这样,反正都要在一起过一辈子了,眼下自然就少了那许多激动,他自以为是的点点头

    可怜这个小家伙又哪里知道,这两个历经重重劫难,方才有了今天的苦命鸳鸯的心情?

    “过几天,我会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八抬大轿来抬你!”高远道

    “嗯!”叶菁儿的脸在灯光之下,慢慢地变得晕红

    “穿上我送来的那件嫁衣,我最喜欢那一件!”

    “好!”

    “扶风那边的家已经都准备好了,我把校场改了,都种上了梅花,各种颜色的都有,以后,你坐在房里,都可以欣赏梅花了.”

    “可我还是想去南山,看那野生的梅花!”

    “你想去,我便陪你!”

第三百五十五章:保王党

    高远走进叶天南的书房之时,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一进房门,叶枫当即便龟缩到了屋角,低着头,一言不发,他也知道,时间发像拖得长了一点,但这可不能怪自己,自己已经叫了好几次,但两人充耳不闻,叫自己怎么办?

    高远却没有这番自觉,与叶枫现在见了叶天南就像耗子见了猫一般不同,他对叶天南可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如果说有一些尊敬,哪这也不过是来自他是叶菁儿的父亲罢了,所畏爱屋及乌,如是而已。

    一踏进房门,叶天南端坐不动,他陪着的两个客人却是都站了起来。

    目光微微扫了一眼两位客人,高远双手抱拳,向着叶天南一揖到地,“高远见过岳父大人。”

    “嗯!”叶天南满意地点点头,在高远踏进房门的那一刻,他还有些担心高远对自己的态度,毕竟两人的过往,可不算太愉快,所以叶枫偷偷地带着高远先去见叶菁儿,他并没有阻止。叶枫哪里能明白,当叶菁儿支开侍女,他假装命令,调开侍卫之后不过片刻,叶天南便已知晓了他们的这些小动作,但叶天南思忖片刻之后,并没有阻止,也许,在高远来见自己之前,先见见叶菁儿,或许能拉近一下翁婿之间的距离也说不定。疏不间亲,想来高远一定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现在看来,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至少,高远现在的反应是正常的。

    他站了起来,双手扶起高远,“一家人,这么多礼干什么?来,我给你介绍两位客人!”叶天南呵呵大笑着,满脸皆是欢色。“这位是我大燕内史淳于燕大人,你是见过的,淳于大人身为我大燕内史,奔走各国之间,为我大燕的外交立下汗马功劳,乃是我大燕一等一的功臣。”

    淳于燕微笑摆手道:“叶相谬赞了,淳于燕有什么本事,只不过凭着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徒逞口舌之利罢了。哪比得上高将军你,沙场驰骋。指挥若定,杀敌如切瓜斩菜,大长我大燕威风。”

    “淳于大人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足可抵十万精兵。”高远奉承道:“末将在渔阳前线之时,便听说了大人于赵庭之上,舌战赵国君臣,妙语如花,丝毫不落下风,此等才具。高远是敬佩不已的。”

    高远说得恳切,淳于燕听得却也高兴,他游走于各国之间,见惯了尔虞我诈。每天里所干的事情,也都是阴奉阳违的勾当,要说他就此便喜欢上高远,那是痴人说梦。不过此刻看着这个出身微末的将领,却是顺眼多了。

    “你们二人,都是国之股肱。就不要互相吹捧了。”叶天南很高兴地看着高远与淳于燕两人一见如故,谈笑风生。“来来,高远,来见过姬郡守,姬郡守可是王上最为信任之人,如今领天河郡,拱卫蓟城。”

    “见过姬郡守!”高远上前见礼,对于姬无归,他并不熟悉,便也没有什么多话。

    “各位,这便算都见过面了,大家坐下说话。”叶天南拍拍手,回头扫了一眼角落里的叶枫,“枫儿,就坐在哪里,我等说话,你便好好听说,只需听,不需插嘴!”

    “是,爹爹!”叶枫小声道。

    淳于燕微笑道:“叶相一片爱子拳拳之心,天人可鉴啊!小公子聪颖过人,文武双全,来日必定能让叶氏发扬光大。”

    “借淳于大人吉言!”叶天南连连道谢,“这小子还嫩着啊,以后少不得要请各位世叔帮衬。”

    姬无归咧嘴无声一笑,“小公子内有叶相你这样的大家教导,外有高将军这等实力的强援,这天下,便是横着走也是可以的。”

    叶天南摆摆手,“好了,各位,这个小子以后怎样,还得看他的造化,我们言归正传吧,来来,都坐下说话。”

    四人坐下之后,叶天南的脸色也慢慢地严肃起来,看着高远,凝声道:“高远,两位老大人远道而来,明面之上,是为了贺你与菁儿的婚事,但内里却还有另有一层意思,你能猜得出来么?”

    高远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点头道:“略知一二。”

    “这个略知一二是多少,你却说来我们听听!”淳于燕微笑道。

    高远清了清嗓子,“岳父,二位大人,那我就献丑了。岳父当年曾随着王上在外流亡十年,更各方策划,终于使得王上归国登位,那自然是深得王上信任的,而姬郡守能领天河郡,拱卫蓟城,不用说,也是王上信得过的人,至于淳于大人,我虽然不敢断言,但您能与这二位坐在一起,想来也是保王党了。”

    “保王党?”姬无归笑了起来,“这个词不错,高远,你也说得不错,我们三人,便算得上是保王党了,那你呢?”

    “我与岳父大人那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姬郡守,您说,我是不是保王党人?”高远反问。

    “妙极,话糙理不糙,就是这个话。”姬无归连连点头:“那我们来此的缘由,想来你也能猜个一二?”

    “岳父被迫下台,如今蓟城想必是周渊与宁则诚的天下,王上虽高踞王座,想来也是举步维艰,如履薄冰。王上急需强援。”高远道。

    “说得不错!”姬无归双掌一合,“周渊与宁则诚二人,现在已经完全把持朝政,更为可怖的是,军队和燕翎卫也在他们手中,观遍整个蓟城,王上竟然找不出几个可供信任之人,叶重担任王宫禁卫统领,所能掌握的兵力也只不过三千人而已,只及蓟城禁卫军三分之一不到,荀修为上大夫,多方奔走,联络,但蓟城文武百官畏惧二人权势,根本不敢向王上效忠,形式可谓是糟透了。”

    “可高远实力微薄,又偏居一隅。对王上的帮助只怕有限!”高远叹息道。

    “非也,非也!”淳于燕连连摇头:“高远,蓟城在周宁二人掌控之下,便是天河郡,也难有作为,因为大部分的燕国常备军都驻扎在天河郡内,而这些部队又都被这二人所掌握,所以,王上想要有作为,便必须从外部着手。蓟城大火。叶相辞职,其实叶相离开蓟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回到琅琊,励精图治,当为王上奥援,琅琊,天河,再加上高将军与辽西张守约的渊源。想来辽西也肯定是愿意支持王上的,再加上你手中的精兵,这已经是一股相当大的力量了。有这股力量,最低限度。可保王上安全无虞。”

    听到淳于燕这么说,高远倒是吃了一惊,燕王的处境已经如此恶劣了么?竟然开始为自己的性命担忧?

    “怎至到这一地步?”高远脱口问道。

    “目前当不至于。”淳于燕叹息道:“在平灭东胡之前,国内不能乱。当不至如此,但东胡一灭,可就难说了。王上在外流亡多年。见多识广,也有励精图治之心,这对于我等来说是一件好事,但对于那些想把持朝政,为所欲为的人来说,可就不是好消息了。高远,你应当明白我的意思,所以在平灭东胡的这几年之中,王上必须有一股属于自己的强大力量与其抗衡才有希望重振朝纲。”

    “话虽如此,但兵权却在周渊手中啊!”高远叹道:“即便算上我与张太守的人马,也是杯水车薪。我手上满打满算,不过六千余人。而张守约张太守,手上算得上是精兵的不会超过两万,其它亦都是一些亦家亦兵之人,与周太尉手中的军队不可山日而语啊!”

    “眼下的确如此,但我们还有几年的时间,高远,你是征东将军,征东府编制是两万兵马,我想,你如果拥有了两万人马的话,那扩充到三万人,四万人,又有谁敢多言?战争,就是最好的扩充时机。”淳于燕笑道:“这便像做生意,本钱愈大,便愈有赚取大利的机会。”

    “淳于大人说得轻松!”高远摇头道:“别说是三万四万人,便是两万人,高远也是万万养不起的,征东府虽然是国家常备兵,但饷银,军费可都握在太尉手中,他只消稍稍使些手段,我便无法可施,有兵却无饷,无粮,那兵就不是保障,而是祸害了。”

    “这个你勿需多虑!”姬无归道:“你背后站着琅琊,站着天河,这两个郡别的没有,却是有钱,有粮,你只管扩兵,练兵,强军,钱粮问题,自有我等给你解决。你要多少,我们便能给你征集多少,然后避过周渊耳目,悄悄地送抵到你哪里。”

    高远瞠目结舌地看着对方,这是天上掉馅饼么?自己正在发愁钱粮,居然就有人巴巴地送上门来,看样子,还生怕自己不能接受。

    “二位大人,高远有一事不解,还请二位大人为我解惑!”

    “高将军请讲。”

    “不知道王上还有二位大人为何如此信任于我?”高远直言道。

    淳于燕笑道:“高将军果然光明磊落,旁人听到如此美事,早就喜不自胜,也只有高将军这等人物,才会直言及此,我们为什么信任高将军?其一,你与周渊与宁则诚二人有不共戴天之仇,蓟城事变,高将军损失惨重,自己也险些丢掉性命,想来记忆犹新。其二,你是叶相的女婿,而叶相,是王上最为信任的人。其三,子兰当年说过,你高远假以时日,必将成为燕国赵牧,子兰虽为敌国之相,但他观人的眼光,我却是信得过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高远喃喃地道。

    “此话说得好!”姬无归笑道。

    高远微微一笑,有时候,敌人的敌人,也许还是敌人,就算不是敌人,有时候也不见得就是朋友,不过,这送上门来的好事,自己为什么不要呢?

第三百五十六章:左右逢源

    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词句,高远开口了。

    “二位老大人,我现在的确是受困于钱粮之上的不足,以前我兵少,与扶风县吴大人,辽西张太守合伙做着酒的生意,一年得来的银钱,勉强可以度日,但要有所盈余,便不得不四处出击,打东胡小部落的麻烦,但现在,兵力骤然增加,现在的我,可是连饷钱都成了大问题。而当初为了鼓励士兵们奋勇杀敌,我又将士兵饷钱定得很高,再加上伤后安置,死后抚恤等一系列政策,我现在,无时无刻不在打饥荒。”

    淳于燕沉吟道:“你征东府里的兵饷我也曾听说过,不是一般的高,足足超过了常备军的一倍,高将军,如果能降到常备军的水平,这开销可就少了一倍,而你也可以多招一倍的兵啊?”

    “这个使不得!”高远还没有说话,叶天南与姬无归两人已同时开口。“淳于大人,你不带兵,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高远如果敢这样做的话,那哗变只怕就是旦夕之间。”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高远抚着额头,苦着脸,“当初高远就那么一点人马,为了让大伙卖死力,不得不拿这些来激励人心,可谁知道,这盘子却越整越大,军队人数越来越多,现在想后悔,都没有后悔药可吃啊,只能硬撑着。”

    “兵不在多,贵在精!”叶天南看着淳于燕,道:“高远练兵颇有独到之处,再加上出手大方,又是爱兵如子,军队对他可谓是死心塌地,这从他失踪数月军队却巍然不动便可以看得出来,要知道,当时我可是很担心张叔宝出手呢。一旦他拿下了你的军队,即便你回来,那开弓也是没有回头箭的。所幸扶风军队丝毫不为所动,这也可看出军队对他的忠心。所以即便拿高饷养着,却也是养得值得的。”

    “姬大人没有见过扶风兵,我却是见过的。”淳于燕点点头,“着实不一般,比我们大燕常备军要强上不少,如果王上拥有一支这样数万人的军队,足以让周渊不敢动弹。高将军。钱我们来出,你能在多长时间内,将你征东府的编制填满?”

    高远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如果钱粮能到位的话,两年之内,我有足够的把握扩军到两万人,其中一万人,具有淳于大人看到的那支扶风兵的水平。”

    “哪就成了!”淳于燕顿时笑逐颜开,“高将军。既然咱们都是一家人了,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你只消在征伐东胡之战之中,再立奇功。那王上就一定会大力提拔于你,就算暂时不能让你压过高渊,但与他相提并论,分庭抗礼也不是不可能。当然,这得需要你拿出相应的成绩来。王上也需要应付那天下悠悠之口。”

    “只要兵精粮足,高远自忖绝不会输给那老匹夫。”高远信心满满。

    “这个可有难度啊!”叶天南则是有些担心。“要知道,这一次征伐东胡,主将可是周渊,你只怕会遇到很多刁难,危险的,繁杂的任务,他肯定要扔给你,然后那些能轻易获得功劳的事情,你就沾不到边,这一截,你可考虑到了么?”

    “岳父大人,不管他怎么刁难于我,但我军的地理位置已经决定了我军出兵,只能走牛栏山这一路,而这一条路上,这一年来,我已经将山川地理,风土人情等一应物事,打探得清清楚楚,东胡人重要的关卡,部落所在地,如今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再加上东胡内部不稳,这一仗,其实并没有多大悬念,而让我担心的却是另外一桩事。”

    “什么事?”

    “我担心周太尉在整个过程之中,与东胡人有勾结来暗算于我。这就不是我能掌控得了的。”高远提出了一个想法。

    “这不可能!”淳于燕一口便否决了高远的说法,“周渊此人,我还是了解的,此人虽然利欲熏心,但不至于在如此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出事。他或许会刁难你,但绝不会勾结敌人对付你,毕竟,如果你这一路失败,那征伐东胡之举,便垮了一半,这对于他的雄心壮志来说,绝对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哪宁则诚呢?此人的危险性不在周渊之下!”

    “宁则诚虽然掌控中燕翎卫,但军队毕竟是抓在周渊手中,他搞阴谋行,但在这种大军纵横卑阖的战场之上,阴谋终是不能成大事的。”淳于燕笑道。“而且周渊也不会容许他破坏征伐东胡这样的大事的。”

    “淳于大人如是说,我便明白了!”虽然心中隐隐仍是有些担忧,但高远却又抓不住要点,看了一眼淳于燕,道:“淳于大人,王上就没有想过,把燕翎卫从宁则诚手里拿走么?”

    “怎么拿得走?只要王上有这个想法,只怕就会引来强烈的反弹?怎么,你有什么好主意?”淳于燕眼前一亮,看着高远。

    “也不算什么好主意,眼下征伐东胡之事已经进入了准备阶段,周渊又要上前线,新任的国相完全是一个傀儡,国内的一应事物必然全都要宁则诚来处理,想来,他是会很忙的,这个时候,到是一个好机会,王上不必急着将燕翎卫从宁则诚手里夺走,便可以将其交给一个宁则诚绝对信得过的人手中,想来,宁则诚也不会有什么太激烈的反应的。”

    “交给谁?”

    “檀锋!”高远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此人可是宁系死党,交给他与在宁则诚手中有何分别?”

    “分别大了!”高远笑道:“檀锋此人,与宁则诚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不管怎么说,不管成功与否,至少在他们两人之中钉下一颗钉子,宁则诚答应了,他自己心里会不舒服,而他不答应,檀锋和他的家族必然不舒服,左右都是他们不舒服,那我们何不试一试?反正只是王上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儿,丝毫不费力气,却能让他们自相去猜忌一番,岂不妙哉?”

    “的确妙极!”听了高远一番话,屋里三人都是附掌大笑,“这离间之计不管成与不成,都值得一试。”

    姬无归满意地点头:“高远,你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子兰或许说得对,假以时日,你当真有希望成为我大燕之赵牧,有了你的镶助,周渊宁则诚这些家伙,想要一手遮天,架空王上,却是再做梦了。”

    高远微笑欠身示意。

    “这一回我与淳于大人过来,其一在与你谈合作事宜,当然也是看一看,你值不值得我们不计血本的投入,现在看来,我们是不虚此行了,二来嘛,倒也真是来吃一杯喜酒的。”姬无归笑道。

    “姬大人这一次送的贺礼可是这天下头一份!”叶天南微笑道,“高远,你可知道姬大人给你送得是什么?”

    “银子?兵甲?”

    “一猜就中!”姬无归大笑,“五十万两银给你添作军费,另外军械甲仗这些东西,第一批会给你送去一万副铁甲,其中全身重甲两千副。当然,这都得秘密运送到你的地盘去,这其中细节,你岳父会亲自筹谋。有他这等老奸臣滑之辈谋划,自然是万无一失的。”

    被姬无归称作老姬巨滑之徒,叶天南却也没有生气,反而捻须仰首,状极自得。

    听着姬无归出手如此大方,高远也是大吃一惊,心里虽然想着要从对方手里多弄一点东西过来,但却万万想不到,会有如此大的收获,而且还是对方自己送上门来,看来天河郡还真是不一般的有钱啊,如此海量的东西,眉头皱都不皱一下就送人了。

    他立时站了起来,向着姬无归深深一揖,“高远多谢郡守,多谢王上,甘为王上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好,好!”姬无归双手扶起高远,“你我等人,齐心协力,共襄大燕。”

    大事议定,淳于燕却是一笑起身,“姬兄,大事已毕,我们二人便先回避一下吧,想来他们翁婿二人,还有许多体己话要说一说的,我们在这里,可就是要煞风景了!”

    姬无归也是一笑站了起来,高远与叶天南两人之间的恩怨,广传天下,他有岂会不知,今天却是一个好机会,让叶天南来弥补一下双方之间的裂痕,以叶天南老到的手腕,想来拿下高远这样一个小伙子还是不成问题的。叶天南是他们中的重要一员,他与高远绑得越紧,对他们便越是有利。

    房中只剩下了叶天南与高远二人,气氛却是有些尴尬起来。半晌,叶天南才道:“对这件事,你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高远心头微微一跳,看了一眼叶天南。

    “你是我女婿,我是你岳父,即便以前有些裂隙,现在想来也没有了,有话直说。”

    “岳父,依我看来,王上情况只怕有些不妙,有些病急乱投医了!”高远轻声道。

    “这么说来,你刚刚所言,并非真心话罗!”

    “不,现在情况下,保王于我们而言是有利的,有王上这面大旗在,我们与对方斗起来,大义却是占了上风,不过岳父,恕我直言,打铁还需自身硬,我们目前的实力还弱小了一些,想要与敌周旋,需得小心谨慎,不然闹一个出师未捷身先死,就成笑柄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大手笔

    叶天南看着面前的高远,这个刚刚二十出头的青年将军有着同龄人难以企及的沉稳,真是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出身寒素,并没有接受过系统教育的青年,竟然在短短的两年时间,便打下了这样一片江山,当初曾无比排斥他的自己,如今也要指望着他了。

    “对于未来,你有什么想法?”叶天南问道。

    高远微笑道:“刚刚岳父与两位老大人不是都已经为我规划好了么?”

    叶天南晒然一笑,“你是一个能按着别人规划行事的人么?如果是这样,想来也就不会有今天的高远了,你也根本不可能坐到我的面前。我想听得是你自己真实的想法。”

    听着叶天南的话,高远却是有些沉默了,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叶天南的话,对于眼前这位即将成为自己岳丈的人,他的心里,并不是没有猜忌的。

    叶天南似乎猜到了高远的想法,并没有接着追问,而是垂下眼帘,静静地等候着高远的回答。

    时间只是过去了短短的一瞬,但在高远的脑海之中,却是掠过了很多的东西,终于,他决定冒一次险,不管怎么样,菁儿即将成为自己的妻子,叶天南即便不同意自己的作法,但终也不会出卖自己。

    “岳父,我认为,只有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才是最为真实的。也是最有保障的,指望着别人,只怕到了最后,终是镜中月,水中花。所以,一直以来,我谋求的是有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地盘,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而不受制于任何人。”高远轻轻地道。

    叶天南一下子挺直了身子,高远这几句话很短。但内里却透露出了太多的信息,高远不想臣服于任何人。

    他一下子握紧了拳头,松开,再握紧。

    “高远,你现在能够使用的力量已经很强大了,你有张守约的支持,你有琅琊郡的全力支持,现在又有了天河郡,王上的全力支持,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你会顺风顺水,成为能左右大燕政局的重要人物,走到一个极高的高度之上,这是很容易的。而你如果要选择你所说的那条路,只怕一路险象环生,十成之中,一两成成功的希望也很难保证。”

    “岳父,您说琅琊郡会全力支持我,我相信。但如果说辽西与天河,王上也全力支持我,我可就不信了。”高远摇头道。

    “这是怎么说?难道说今天你与淳于燕和姬无归完全是在虚于委蛇?”叶天南讶然,同时也有些愤怒。这小子,连自己也骗了。

    “不,不是虚于委蛇!”高远笑了起来,“我不是从他们那里弄来了大笔的银两和兵器盔甲么?”

    叶天南的脸沉了下来。“高远,信用这个东西,对于一个政治家来说。虽然是很虚无的东西,但有的时候,该讲的信用还是必须要讲的。”

    “岳父,我没有说我不支持王上,但我们绝不能将自己绑死在他们的战车之上,您想过没有,王上只不过是拿出了一些银钱与盔甲,却换来了我的绝对效忠,这笔生意,他们是不亏的,不过,一旦我在与周宁二人的对抗之中失败,能指望他们出来救我吗?不会,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抽身而去,王上地位超然,不会有什么损失,了不起他抛出姬无归来平息周宁二人的怒火,但我们,可就惨了。”

    顿了一顿,高远接着道:“琅琊富足,的确能对我作出最大的支持,但琅琊却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您打开地图看一看,就能明白了,如果当真有翻脸的那一天,琅琊是守不住的。”

    “至于辽西张守约,的确很看重我,也很支持我,但是岳父,您应当明白张守约这个人,他最看得的便是辽西这块地,我对他有用的时候,他自然会竭力支持我,而一亘我失去力量,恐怕来痛打落水狗的也是他了。而且,张守约老了,两个儿子现在斗得你死我活,他不是痛下决心,居然还抱着看一看的态度,想要从两个兄弟的争斗之中挑胜出的那一个,如果是和平年代,那也罢了,但这天下,马上可就要大乱了,张氏兄弟这种内斗,焉有不为人利用的道理?我担心张守约控制不住。”

    听着高远的分析,叶天南的脸色渐渐地凝重起来。

    “岳父,请恕我直言,您归国讨伐令狐氏成功,登上国相之位后,步子太急,手段太烈了,如果当初能委曲求全一段时间,或许不是今天这个结局,周宁二人,对您本来是很忌惮的,但您甫一上台,不但把持政务,还伸手到军队之中,焉能不让人疑忌,以您的手段,让您站稳脚跟之后,周宁二人,岂不是自己找了一把刀悬在头上?他们肯定是要扳倒您的。”

    听到高远直斥自己在任国相期间,操之过急,叶天南的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

    “您当机立断,退回琅琊,休养生息,不失为一步好棋,但您认为,周宁二人,会让您如愿以偿么?”高远看着叶天南已经渐渐变得发黑的脸,低声问了一句。

    果然,叶天南动容了,“你是说,我已经大退了一步,他们还是不会放过我?”

    “打蛇不死,必遭反噬,您认为,以宁周二人的手段,会容忍你经营琅琊,与我互相呼应?如果我估计不错,您的麻烦肯定要来了?”高远淡淡地道。

    “能有什么麻烦?”叶天南仰头想了一下,面色微变,“当初为了鼓动燕国之内的实权人物推翻令狐潮,我承诺了一些人的事并没有兑现,你是说麻烦在这儿?”

    高远点头,“应当就是在这里。辽西暂不必担心,只要我还有力量,张守约便不会来找麻烦,河间郡您也不必担心,我会让他根本顾不上来找您的麻烦,但是开平,渔阳,我就力不能及了。”

    叶天南站了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显得很是心烦意乱。“高远,依你来看,该如何破这个局?”

    高远摇头,“无法破局,琅琊的地理位置便已经决定了。开平和渔阳,如果相逼的话,您就如了他们的愿吧!”

    “可是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后果可能就无法收拾了。”

    “琅琊只能作为我们腾飞的一块跳板,而不是根基!”高远重重地道。

    叶天南在屋里急促地踱着步子,渐渐地,他的步子越来越慢,突然转身,看着高远,“你刚刚说,你能让河间无法顾忌来找我的麻烦?”

    “是!”

    “可你如何才能找他们的麻烦?”

    “前不久,我在草原之上,刚刚歼灭了河间郡严圣浩一支三千人的精兵,想来现在严圣浩是有些手忙脚乱了。”高远冷笑道:“不过,他的苦日子才开始了,接下来,我将会不断地对他发起打击。”

    “你哪来的兵?而且这可是犯忌的!”

    “怎么会是我的兵?”高远仰头笑了起来,“这是匈奴溃兵在找他的麻烦。”

    叶天南耸然而动,“你竟然能控制匈奴骑兵?”

    事已至此,高远也不想再瞒叶天南了,“我已经在草原的某一个地方,开始兴建一座新城,在哪里,将是我真正的老巢,这个地方,距离河间很近。严圣浩已经遭受到一次重创,接下来,我要慢慢地吞噬掉河间这块地盘。周渊现在急着打东胡,一时半会儿还管不到哪里,等他反应过来,可就晚了。当然,这事得温水煮青蛙,急不得,一急,可就露馅了。”

    “那座新城,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叶天南问道。

    高远点头,“不错,的确有了一定的规模,现在已经开始筑城了。岳父,我的军队,将在征伐东胡的过程之中,一点一点地向那里迁移。”

    叶天南重新坐了下来,不过从他粗重的呼吸来看,他此时心情极为激荡,甚至有些不能自己。高远也不说话,给他时间,让他来慢慢消化这件惊天之事

    “你现在需要什么?”半晌,叶天南终于再一次开口了

    “银钱一时之间倒是不缺了.”高远微笑着道:”这两天,我发了不少财了,先不说姬无归答应我的五十万两白银,我还敲了宁则诚三十万两,周玉二十万两.这可是有了百万两银子,我筑城的经费可算是有了着落了.我现在缺的是人,特别是有一技之长的匠人,青壮劳力.我在扶风居里关经营两年,不论是在冶铁还是在兵器的打制之上,都积累了很多经验,但是因为人手的缺乏,规模一直上不来.”

    叶天南竖起了手掌,”我明白,这些,我给你.高远,现在我们翁婿两人可算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想要赌一把大的,那我便奉陪一回.借着这次嫁女的机会,我会将叶真刚刚训练出来的一千士兵作为嫁妆的一部分送给你,另外,还另送匠人一万人,至于青壮,我会慢慢地给你一批批的输送.”

    听着叶天南的话,高远倒是惊呆了,虽然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很久了,但他仍然没有习惯这个世界一些规纪,像叶天南这样送东西,他是根本想也想不到的

    “岳父,那这些匠人,他们愿意吗?离开富足的琅琊,去草原,去辽西,他们肯吗,别生出乱子来.”高远疑惑地道

    “这些人,都是奴隶.”叶天南淡淡地道.”你现在要做的是,就是尽快地壮大起来,而琅琊,将为我们提供源源不断地劳力和银钱.哪怕因此涸泽而渔,我也在所不惜,正如你所言,琅琊,我是保不住的.”

第三百五十八章:震惊四方

    叶天南给女儿的嫁妆之丰厚,不仅震惊了整个琅琊郡,而且在短短的数天里,便因为无数的信使,往来的商队,带向了整个大燕的各个角落。所有人无不为其出手之大方而叹为观止。

    为了怕女儿在辽西那等苦寒之地生活艰辛,送给万名各种匠人,使女儿能够在辽西开办各种坊市赚取私房钱。

    怕女儿在辽西受人欺负,送给家兵一千人,特别是统领这一千家兵的竟然是叶真,叶真之名,于外人而言可能并不显著,但在那一个特定的小圈子里,某些人可是知道叶真在叶氏是仅次于叶重的武将,乃是叶天南极为信任,而且极有能力的将领。

    又因为高远这小子出身寒素,家底薄得很,这些人去了,以高远的身家,不免一时无钱安置,叶天南大手一挥,给了女儿一百万两银子的安家费。

    当叶天南在第一时间送出这些嫁妆的消息从叶府传出来时,绝大部分是根本不相信,但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不得不瞪大眼睛,看着一队队的匠人们背着包裹,赶着马车,牵着驴骡,带着家人,从琅琊城城中汇聚,然后穿城而出,向着辽西方向而去的时候,这才不得不相信,这不是在做梦。

    高远这下子发大了!

    匠人不同于一般的百姓,不管在哪里,都是统治者们严格控制的一部分人群,叶天南一送便是万人,哪怕琅琊再富足,这一下子只怕也是被抽了脊梁了,要知道,这些匠人们都是世代家艺相传,一个匠人走,便得带上他的家人,而他的家人。多半都会上一星半点的技术,而他们的儿子,更是将来的匠人,至少现在,起码已是学徒了,万名匠人离开琅琊,可真正走时的人数,足足超过了五万。

    檀锋闻听此消息之时,先是楞怔了半晌,最后无奈地苦笑。

    周玉在第一时间接到消息时。先是不敢置信,接着便是勃然大怒,马上派出信使,向周太尉禀报。

    淳于燕闻知,眉头紧锁,倒是姬无归,一脸的无所谓。

    “淳于兄啊,这叶天南以前对高远刻薄,险些儿便要了他的小命。现在高远这家伙发达了,叶老儿不得不依靠他,倒也真是下得血本。高远这小子好运气,这一下子他的征东府可是名符其实了。有了这些人,短时间内,征东府的实力便可跃上一个台阶。只是不知这几万人,高远要将他们安置在哪里呢?”

    淳于燕沉默了半晌。才道:“张守约以前曾将扶风,赤马两县划作高远的防御区,这两个地方。实则上已经变成了高远的私人地盘,想必,这些人将安置在这些地方,再说了,现在草原上混乱一片,居里关外,大片地盘无主,以高远的眼光,岂有不向外扩张之理,以居里关这核心,向外扩张,再多的人也安置得下。”

    “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姬无归叹道:“叶老儿也是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现在琅琊可是一个空架子了。万名匠人,千兵精兵,百万两白银,只怕叶老儿已经掏空了自己的夹袋了。”

    “琅琊是一个空壳子!”淳于燕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突然之间明白过来,一下子跳将起来,大声叫道:“琅琊成一个空壳子!”

    姬无归奇怪地看了一眼淳于燕,“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任那个郡,一下子抽走了这么大的实力,短时间内都是难以恢复的,不过琅琊富足,有丁五十余万人,虽然伤筋动骨,却也算不得特别大的事情。”

    淳于燕咬着牙,“叶老儿真是好气魄,他这是要将经营的重心转向高远的领地啊,他就这么有把握,高远能够打出一片天地来?”

    “高远这小子是个人才,叶老儿下重注也是可以理解的,要知道,他现在可是四面楚歌,举步维艰呢!”姬无归笑道。

    “可是高远的敌人是周渊与宁则诚啊!”淳于燕只觉得自己的思绪在某个地方卡了壳,“如果高远一旦失败,他的这些东西可就血本无归了。”

    “管他呢!”姬无归摸着胡子,无所谓地道:“即便他失败了,于我们而言,也就损失了一些银两甲仗,而一旦高远成功了,我们的收获可就太大了。这等本小利大的生意,还是做得的。”

    “姬郡守说得也对,不论如何,王上那里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了不起,也就少了一个外围的奥援而已。”既然一时这间想不通,淳于燕也就不再去想了,不管怎么想怎么做,叶天南都是和王上绑在一起的,王上也是他最大的持仗,而且两人之间的私人感情也是非同一般,这也是周宁二人在斗败叶天南之后,却不得不放叶天南离开的原因,因为他们如果真想要叶天南的命,不免会触怒王上而形成君臣对立,这不是周宁二人想要的。

    王毕竟是王,在普罗大众的心目之中,那是不可忤逆的存在。

    而在高府之中,相比于狂喜的路鸿,高远却早已冷静了下来,叶天南如是做,那可是将全副身家都押在了自己身上,他没有退路,同样的,自己可也就没了退路。像以前那样闷声发大财,悄悄地发展实力,以后可是做不成了,想必燕翎卫的探子很快就会密布扶风,严密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仔细叠好信件,高远将丁谓招了进来。

    “丁渭,这封信,你亲自送回去,只许蒋长史与曹大人两人阅读。”将火漆封好的信件递给丁渭,高远叮嘱道。

    “是,将军,末将明白,只许蒋长史与曹大人阅读。”丁渭重复了一遍高远的命令。

    “第二件事,告诉天赐,军法司要动起来了,仔细疏理扶风,但凡发现心怀不轨的探子,不必禀报,直接杀了!”

    “第三,让白羽程带着他的斥候营回到居里关,从居里关到积石山这一段,发现可疑人等,一体擒拿,如遇反抗,格杀勿论!”

    听着高远杀气腾腾的命令,丁渭只觉得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积石山的秘密,我不想在近段时间内暴露出去。”高远淡淡地道。

    叶天南嫁女的大手笔,仍然在燕国持续发酵着,普通的老百姓,都在感叹着叶天南爱女心切,生怕女儿吃上一点点亏,而高层的圈子里,却在揣摸着叶天南此举的用意,但无论他们怎么想,都是不得要领,有的猜或者是叶天南当年孤身出逃,留下叶氏母子三人苦捱岁月,现在只不过是因为愧疚而补偿,有的则猜是因为叶天南当年不喜高远,甚至三番两次要杀对方,现在时也势也,他不得不向高远低头,这样的大手笔自然是在讨好高远。

    不管外界如何议论,叶府与高府似处都毫无所觉,前往辽西的匠人们拖家带口,仍在络驿不绝地向着辽西进发,而琅琊城内,两家的婚事进程,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

    十一月八日,张灯结彩的高府门前,八抬的大轿已经停在门前,上百人组成的锣鼓锁呐等乐器吹得震天响,大院子里,上百张桌子整齐的摆开,大喜的日子就在今天了。

    随着司仪的一声呐喊,高远身着喜袍,从高府之内大步而出,门口左右,旋即爆发出一阵阵欢呼之声,门口,早已积聚了无数看热闹的闲汉与左邻右舍。

    铁泫笑嘻嘻地指挥着几个卫兵抬出几大筐铜钱,往街上一摆,“各位乡邻,来者是客,我家将军感谢各位前来捧场,但凡来者,每人五十文赏钱,从今天起,高府连开三天流水席,欢迎大家来喝喜酒。”

    铁泫话音刚落,人群之中顿时爆发出阵阵彩声,人流一涌而上,向着放钱的筐子涌来,铁泫却是早有防备,数十兵卫兵手牵着手,组成了一道警戒线。线内,几名卫兵却是抓起一串串早就结好的铜钱,发放给前面的人群。

    嘹亮的锁呐声中,高远翻身上了披红挂彩的大马,回头向着台阶之上的路鸿,檀锋,周玉等人一拱手,两腿一夹马腹,战马迈动着轻快的步子,向着叶府而去,在他身后,八抬大轿立即启动,跟了上去。

    叶府那头,却也是早已准备停当,比起高远哪边,这里的热闹喜庆气氛却更是多了不少,叶天南是琅琊郡守,这一天,下属的官员,各地有头有面的乡绅,商人,却都是齐聚于此,远远不止百桌客人,而高远这头,却是只能请那些闲汉以及左邻右舍来充数了。

    喜庆的锣鼓声虽然隔着重重院落,仍是隐隐地传到了后院的闺房之中,叶菁儿身着喜袍,满脸喜色,却又羞不可抑,她的身边,曹怜儿也是满脸欢色,两年了,跟着叶菁儿出扶风,已经两年了,她也终于可以回去,可以见到老父亲和弟弟了。

    宁馨静静地坐在叶菁儿的身侧,看着满脸欢容的叶菁儿,眼中却是闪动着艳羡的光芒。

第三百五十九章:迎亲

    盯着曹怜儿服侍着叶菁儿穿上大红的喜袍,宁馨却是微微一怔,这些喜袍的衣料不算太好,甚至可以用很糟糕,式样也较为老成,而且看样子不是新做的,与叶菁儿现在的身分极不相匹配。她不由得站了起来,走到叶菁儿跟前,伸手捻了捻那喜袍,讶然道:“菁儿,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这件喜袍是哪里来的?这样穿出去,会让客人笑话的。”

    叶菁儿伸手抚了抚显得有些发皱的喜袍,含笑道:“不,我就要穿这一件,那些人要笑便由得他们笑去。”

    宁馨看着眼神坚定的叶菁儿,不由得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曹怜儿,她知道这个丫头是叶菁儿从扶风带回来的,什么事也不会瞒她。

    果然,曹怜儿开口道:“宁大小姐有所不知,这件喜袍是当年小姐在扶风时亲手缝制的,原本就是准备在大婚时用的,可是后来小姐离开了扶风,这喜袍却是没有被带走,这一次高将军过来,便将这件喜袍带到了琅琊,特地送了过来,小姐欢喜得很呢!”

    “料子无所谓,式样无所谓,这件袍子,不但见证了我与高远的爱情,也见证了这两年我们之间的艰辛困苦。”叶菁儿缓缓地系上喜袍的最后一根带子,回头笑看着宁馨。

    一件有故事的袍子,哪怕它的料子再普通,式样再土气,也已经不同于一般了,因为它所拥有的经历已经赋予了它内涵与生命。

    “菁儿,真是羡慕你,你和高远,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你的坚持,将得到最好的回报。你们两个,都不是一般人。”宁馨由衷地道。

    “什么不是一般人呀!”叶菁儿卟哧一声笑了起来,“宁姐姐,我们只不过是心志坚毅一点罢了。”

    “心志坚毅。说来简单,可是做出来又多难你知道吗?你几次要为高远而死,而高远更是为了你,明知是死路也要去闯一闯?看来老天爷也怜悯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宁馨叹道。

    听宁馨说得恳切,叶菁儿却不觉得这有什么?难道不应该如此吗?本来就当如此啊!她上前一步,拉着宁馨的手,“宁姐姐,你模样儿心性才学都是上上之选,远胜于我。肯定会觅得一位佳婿的。今天我出嫁,你来送我,等你出嫁的时候,我一定会去蓟城送你的。”

    见叶菁儿忽地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宁馨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这天下,哪有这许多好男儿,你能得到高远,是你前生修来的福气。高远此人。他日必能展翅高飞的,不过在这个过程之中,恐怕也有不少磨难,你嫁给了他。可也得做好心理准备。”

    叶菁儿笑道:“宁姐姐,我知道啦,高远啊,从来就没有安份过。在扶风的时候,每一次他出去,我都是提心吊胆的。都习惯了,不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是大将军也好,还是小兵曹也罢,我都跟着他了,哪怕笠日他成了乞丐,我呀,也会捧着破碗与他沿街讨食的。”

    宁馨微笑起来,“他呀,那里舍得你出去挣命,到时候肯定是将你放在屋里,他握着刀子出去抢才对!”

    两人都是笑了起来。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老妈子喜气洋洋的声音在外头响声,“小姐,吉时要到了,外头来人摧小姐赶紧出去呢!”

    听着这话,屋里头的却是都慌了起来,曹怜儿握着一把假发,急道:“这可怎么办,小姐,头发还没有接上去呢!”

    叶菁儿摸了摸刚刚长过耳朵的头发,咯咯笑了起来,“不用接了,高大哥说,他喜欢这样的短发,显得精神!”

    宁馨定定地看着叶菁儿,一头短发的她,实在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观点,她怎么看,便觉得怎么别扭,这么短的头发,无法梳成云髻,也无法攒插头饰,就这样光溜溜的,但看着叶菁儿的模样,看来高远是真不在乎。

    待我长发及腰时,君来娶我可好!宁馨在心里低低地吟出这一句话。高远,果然是当世第一的奇男子。

    “姐姐,好了吗?新郎倌的轿子可马上就要到了!”外头传来了摧促的声音,这一次,却是小公子叶枫亲自来了,“爹和娘亲都已经在大堂上坐好了。”

    “宁姐姐,我走了!”叶菁儿走到了宁馨的身边,轻声道。曹怜儿手里抓着红头巾,步步相随。

    宁馨点点头,“菁儿,今日你要出嫁了,我再为你弹最后一曲吧,算是为你送嫁!”

    “多谢姐姐!”叶菁儿屈膝福了一福,转身向外,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闺房之中,只剩下了宁馨与她的贴身丫头,走到房内叶菁儿的瑶琴跟前,宁馨伸手一拂,叮叮咚咚之声骤然响起。

    略微调了调弦,宁馨微闭双目,纤纤细指流水价一般拂过琴弦。

    房外,伴随着宁馨的琴声,叶菁儿一步步走向了前院。终于,叶菁儿的身影掩没在了丛丛房舍之间。

    一曲即罢,宁馨双手放在琴上,半晌,悠悠吐出一口长气,站了起来,“我们也走吧!”她落寞地向外走去,却没有去前院,而是向着后院侧门而去,走出侧门,哪里,早已有一辆备好的马车候在哪里。

    “回蓟城!”宁馨上了马车,道。

    叶府大门之外,鼓乐之声愈发的热闹起来,不停地有人从街的远处奔来,进到院子里,禀报高远现在所处的位置。而众多的客人,亦是聚集在大门之前的空地之上,高远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前些时日,高远入城之时,来了一个声东击西,让无数人扑了一个空,入城之后,高远又是深居简出,想看也无从看得到,今天是最好的机会了。叶府之外,人声鼎沸,竟是比那日入城之时,还要热闹上几分。

    “新郎官来了!”不知是谁,大声叫了出来,果然,随着这个的喊声,街道的尽头,一匹披红挂彩的高头大马,踩着轻快的步伐,正向着这边奔来,在他的身后,八个彪形大汉亦是身着红袍,抬着八抬大轿,步履如飞,轻松地跟着高远的足迹。

    在他们的身后,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

    人群涌动起来,一队队的士兵手拉着手,拼命地阻拦着想要冲破警戒线的百姓,不过往日老百姓是见兵怕三分,今天却是不怕他们了,没看到这些人今天头上也攒着红花,腰里也系着红带嘛,大小姐成婚的大喜日子,谁会找不痛快呢!

    高远勒马,抬头看着那大大的叶府两个字,饶是心志早已坚硬如铁,此时却也是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这两年,他与叶菁儿虽未见过面,但心却一直是系在一起,今天,总算是美梦得圆了。

    当初自己承诺,将骑着大马,带着八抬大轿来叶府,将叶菁儿抬回去,今天,他做到了。

    菁儿,我来娶你了!他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着,翻身下马,大步向着叶府大门走去。

    站在大门口,司仪挡住了高远的脚步,高远这才省起那些繁琐的礼仪,依着他的性子,此时倒是大步走进去,将叶菁儿一把抱出来就是最好了。

    接下来的仪程,高远却是充耳不闻了,两眼只是瞧着那两扇大开的朱红色大门,急切地盼望着朝思暮想的女人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府内,大堂,叶菁儿盈盈拜倒在端坐在上位的叶天南夫妇面前,两眼泪光盈盈,“父亲,母亲,女儿去了!”

    叶氏两眼潮红,十八年了,想起当年母子三人在扶风挣命的时节,她就忍不住想要流下泪来,叶家,亏负这个女儿太多了一些,好在现在她终于有了一个好归宿,虽然这个女婿曾一度与他们闹了太多的不愉快,但终究,女儿还是得偿心愿了。

    相比起叶氏的心潮起伏,叶天南的心思就平静得多,女儿得偿心愿是好,但更好的是,高远这个女婿,现在是让他满意之极,此子心思慎密,对于时局的把握远远超出一般人,未雨绸缪,胸怀大志,这样好的一个女婿,自己以前险些便亲手将他给弄没了。好在这小子争气,女儿又一力坚持,算是没有铸成大错,叶氏以后的发扬光大,只怕就着落在这小子身上了。

    “好了,大喜的日子,你母子两不要哭哭啼啼,菁儿这一次也算是回故乡了,那边人头也熟,菁儿啊,嫁入高家之后,要贤良淑德,高远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要扯他后腿,要好好地相夫教子!”

    “女儿谨尊父亲之命!”叶菁儿小声道。

    “愿你们夫唱妇随,琴瑟合鸣,早已生几个大胖小子!”叶天南微笑起来,“我虽然还不老,却也想着含怡弄孙呢!”

    听着一向严肃古板的父亲突然说了这几句话出来,叶菁儿登时涨红了脸。

    “去吧!”叶天南挥挥手。

    叶枫大步走了过来,“姐,我背你出去!”

    叶府大门之外,高远终于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女人,叶枫背着一身大红喜袍的叶菁儿,正大步向着大门走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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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王介绍:
上天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机会,我就绝不会让出卖和背叛再一次发生,这一世,我要用铁血和利刃来维护我所拥有的,这是属于我的世界,我的世界---我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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