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六曹会馆
黎明时分，富永年起床洗漱刮脸准备去上工，穷仁这才一身酒气的回来，倒头就睡。
天放亮，富永年满心忐忑带好包头帽出门去。
到了资料局一切与往常无异，药典编纂已经基本结束，对书生的管理也宽松了很多，同僚之间多了一些闲谈的时光。
富永年低着头到自己的座位上，无人关心他那日为何被清溪喊出去，也无人关心他那日为何失魂落魄的回来。富永年心稍稍宽松了一些。
……
再说穷仁，一觉睡到了下午永年快下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起来，简单梳洗一下，一开房门，京城商兄竟然正依着回廊在抽长烟。
“商兄!”穷仁喊叫着跑过去甭提有多热情了。
“商兄这一觉睡得可真沉啊!”
“哈哈哈，只怪昨晚的好酒和美人，去世外仙境畅游了一番，回到人间肉体有些不适应!”
“哈哈哈哈，晚饭，商兄可愿意赏光啊!”
“好啊!好啊!”穷仁说着就要往昨晚上的方向走。
“哎……商兄，不是那边……”京城人把穷仁拽回来。
“哦，好好好!”
两人从千金酒楼出来，叫了一辆车，直奔一私家宅院。正门上没有匾额，穷仁也不敢问生怕让京城商兄觉得他没见识。
进了院，和穷仁想的不一样，这院并没有恢弘大气，相反视线可及这院子应该只有一进。
正房里更是出乎穷仁的意料，摆设非常简单。只有一屏风和一套桌椅罢了。
“商兄这边请!”
穷仁绕后屏风后面，原来是通往地下的楼梯，下到地下，入口处挂一串红灯笼。
“请!”
穷仁试探着往里面走，京城商兄的地方，一定品味不俗，会馆不知道又会有啥想象力之外的东西。
“啊!”穷人突然尖叫着瘫在地上，面目可怖，双腿不停地在地上乱蹬，双手溺水似的乱划。
旁边一双温柔的手扶住穷仁，京城人在另一边扶住他，“莫怕，莫怕，商兄，莫怕!”
穷仁看见了什么？黑暗中一个快一丈高的吐着红长舌头拿着生死判的白无常塑像!可不要吓死了么，余光的另一侧还立着一个黑无常，穷仁哪敢再看，任由两人扶着蹭步子到里面。
“仁兄，睁开眼睛啦……”
穷仁刚眯缝眼又赶紧闭上了。
眼前是面容威严的六尊塑像。
“吓到仁兄了，世人编出黑白无常，编出六曹判官，无非就是让世人有敬畏之人多积善行德，不要作恶，不然死后会下地狱的!”
京城人轻抚穷仁后背，穷仁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六尊塑像，分别是司刑判官，司善恶判官，司生死判官，司福判官，司禄判官，司财判官。
“仁兄莫奇怪，本人整这些东西并不是因为喜欢鬼神，弄来吓唬人的”，“经商之人，贪念是不避免的，逐利的道路上难免会生出一些个邪念，为了让各位商兄有一个摒除恶念净化心智的地方，修了这个会馆!”
穷仁这才慢慢松弛下来，跟着京城人往里面走，里面宽敞开阔天花板很高，潺潺的有水声，面前是一条露天的从地下穿留而过的小溪，天光从外面照进来，地下暗处里，两人坐在点着白烛的长桌子上，穷仁打量桌子，几条桌腿上爬着各种小鬼，不敢细瞧，桌上的烛台举着烛火的也是形状各异的小鬼们。
“仁兄，你瞧这个小鬼”京城人指着桌上的一个烛台。“传说中下地狱的‘鬼’会经受多种酷刑，比如这一个，就在被烈火烧。瞧这一个”京城人指旁边的，“在下油锅，那个在爬刀山。”
穷仁乜斜眼，一个圆溜溜的锅里一个挣扎着的小鬼，另外一个在山上挣扎，哎呦，真是不敢细瞧。
“商兄品味当真非一般人可比!”穷仁说话声在打颤。
“哈哈哈，本人喜欢在这里谈生意，人心更坦荡一些!”
“哈哈哈……”穷仁只得干巴巴的假笑。
方才的姑娘来上来茶，穷仁此时没有一点心思打量这姑娘容貌如何，想必定然也是美的吧。
穷仁握住茶杯，刚要送到嘴里，差点把茶杯甩出去，这杯子底部有一个突出来的伸着手的小鬼。
“哈哈哈哈……仁兄莫怕!，“商道最重要的是要真诚，心怀鬼胎的奸商是不可能有长远的发展的。”
穷仁头扭到光亮处，小河里有鱼在扑腾。
“仁兄怕死了么？”
京城人问的穷仁一惊，回过头“谁人不怕死。”
菜上来了，几道素菜，这种地方怕是也没心思吃肉，京城人的会所果然一切都是考究的。
“在下在富家庄经商十数年，今年可不寻常啊!”
“太后驾到是不寻常”穷仁继续撇过头看鱼。
“富家庄怕是要有大事了!”
穷仁回过头看京城人，一本正经的要说些什么。
“仁兄，对富府里的事大约也听闻一些，与仁兄还能聊上几句!”，“京城里因为楚家大小姐没有封妃，闹得厉害呢!楚家掌握天下兵权，楚将军哪能忍下这等羞辱!”
穷仁撇撇嘴。
“庄妃娘家侄女封了妃，庄妃还一直陪太后在富家庄，这明显是皇家在扶植庄家势力!”
“哦……”穷仁筷子挑起一根青菜塞到嘴里。
“富家这种富可敌国的大家族从来都是皇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今年太后一直在富家不走……我最近总觉得庄上似乎进来了一些不寻常的人!仁兄是怎么看的!”
“在下人穷见识短，没功夫想那些!及时行乐才是!”穷仁举起酒杯，闭着眼一饮而尽。
“哈哈哈，这倒是……”，“不过，商人能在富家庄经商主要还是依靠富家这座金山稳稳的震着，万一……”
穷仁扭头示意周围，“原以为商兄是极致超脱之人，人总不免有一死，死了最坏也就如这些小鬼一样!到了阴曹地府自有判官定案，商兄不必多虑!”
“哈哈哈哈，那倒是……那倒是!”
“人活一世，虽然无功无禄，死后去另一个世界也不至于与这些小鬼一样忍受极刑折磨，恣意活着又有何忧愁呢!”
……
第196章 西方圣境殿
富永年忐忑地坐了一天，什么事也没有，回到千金酒楼，穷仁居然在屋里。
“哎呦，稀罕啊，没跟人出去鬼混去？”
“我这是惦记你才早回来，下工了没事，跟我出去见见世面!”
“见世面，我还什么事没见过……”
“你没见过的多了，你不就见过富家一个丫鬟，这世界上的富贵岂是你能想着的!”
“嘁……”
“走走，快走!”穷仁揪住富永年出门，两人在富家庄东绕西绕，见到路口左拐一下，右拐一下。
“在哪呢？”
“我也是第一次去!”
“嘿……”富永年说着就要扭头回去。
穷仁一把揪住，“你相信哥，这一趟一定值得!”
富永年皱眉瘪嘴，被穷仁揪着走。
“哎哎哎，就是这个路!”
一扇能只能容两个人通过的门，没有任何门头装饰。
“就这个，就是你说的世面？”
“走走走，进去!”穷仁下命令一般，说着就推门进去了，走过一个长通道，绕过雕刻着佛像的照壁。
“您是？”一位身着白衣，头发在头上只盘了一个发髻的姑娘问。
穷仁从怀里掏出一张帖子双手递过去。
“好的，您二位请!”白衣姑娘指着一个双开的红门。
穷仁拽着永年，两人进去了貌似是一个面积颇大的佛堂，这个门是侧门，两人往里面踱了几步，同时张大了嘴巴，眼睛转一下楞一下。
穷仁双手合十，腰弯的快垂直扎到地上了，“快拜啊!”
富永年也合掌深深的拜下去。
这一面墙上，正中央莲花盆上坐着西天如来佛祖像，右边站着手托净瓶拿拿杨柳的菩萨，左边站着手托一朵未开莲花的菩萨，左右两边各九位菩萨共十八位罗汉，除此之外这面墙上的祥云上飘着数不清菩萨和飞天的雕像从墙里伸出来，衣带飘飘在空中，还有飞出来的仙鹤，层层叠叠的天宫宝塔，让人不由惊叹，那是怎么雕刻的。
两人不知道看了多久，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多少圈。
“嗨……永年!”
“啊!”
“我说什么来着!”
两人小心往殿里挪了挪，穷仁锁着脖子往四周看，京城商兄呢？
富永年盯着小雕像一个个看，可是太精致了，每个都姿态生动，造型表情各异。
“二位!”一个声音从角落里飘来。
穷仁冲着京城商人拜了一拜，悄悄拽了一下富永年。富永年没看那人长什么样，腰深深弯下去。
“二位这是西方圣境殿，每一尊佛像都单独雕刻，在组装到这一片墙上用了好几年才把如来佛祖的圣殿都请进来。”
“哎呀呀!太壮观了，众佛保佑!南无阿弥陀佛”穷仁喃喃道。
“佛祖面前不敢言，这边请……”
两人跟着京城人从另一面的侧门进入另一个空间。里面排排坐着带着斗篷的人在念经。有些人穿猩红斗篷，有些人穿湖水蓝斗篷。
“仁兄可听说，太后到富家庄不久之后就下旨烧了富家的佛堂，杀了所有僧人？”
“嗯嗯嗯，记得记得，那天大火的烟直冲天际啊!”穷仁答。
“富家庄庙宇多，供奉各路神鬼仙佛，太后打开杀戒，富家庄上的僧人无处可去，只得求想我这样的人偷偷收留。”
“哎呀，功德无量啊!”穷仁忍不住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瞧那些带斗篷的人，明显好多带头发也不是僧人。没等开口问，京城人主动说，“除了一些无处安身的僧人，还有一些在富家庄上没有生计外来人……”
“商兄的境界远非一般人可比啊，在下崇敬之心无以复加!”
“哈哈哈哈哈……过奖……严重了!”三人继续往殿里走到后院。
“这位小兄弟？”京城人问。
富永年被震慑富呆若木鸡，神情呆滞。
“哦，这就是跟您提过的家弟富永年!”
“哦，果然一表人才啊!”
“哈哈哈哈哈哈，没见过世面，傻了!”穷仁悄悄在永年腰间拧了一下。
“坐坐坐，坐下聊!”
茶过一巡，京城人长叹一声，“不瞒仁兄说啊，当初太后大开杀戒，在富家庄商圈里京城人一下子就开始受排挤，特别是那些僧人们，背地里说了不知道坏话。”京城人放低声音，手放嘴边，“太后，皇家的，朝廷的……”
“吓……”穷仁捂住嘴。
“为了挽回一些京城人的声誉，我只能最大限度的释放善意!”
穷仁一脸崇敬，富永年身体僵直，连呼吸都小心频率。
“最严重的时候，那帮僧人甚至成立了一个教派，‘反后教’，说太后是佛教里说的不能入轮回的恶魔……”
“啊……”穷仁惊惧，“商兄养着这么些人，只怕……”
京城人摆手，“把这些人圈起来，省得去外面生乱子!”
“啊……”穷仁恍然大悟“商兄在京城是何种门第？”
京城人哂笑，“天南地北的人到了富家庄就只有一种身份，商人，卖身卖艺卖学识，买身买艺买学识，一切都是买卖!”
“啊……”穷人笑着表示赞同。
“除了僧人还有一些人”京城人一脸神秘。
“啊……”穷仁伸着头好奇。
“京城裴大人的儿子一直在我这儿”
“裴大人是何人？”
京城人愣了一下摆手笑道，“就是京城来的老乡罢了。”
“哦，商兄交友甚广，认识商兄真是三生有幸!”穷仁抱拳。
“哎……认识仁兄才是难得的事，富家庄什么生意都有人做，唯独只有仁兄做穷生意，高实在是高啊!”京城人竖起大拇指。
穷仁摆手，“混口饭吃勉强饱腹罢了，实在不值一提!”
“哈哈哈哈，这位小兄弟……”京城人冲永年。
“啊？”永年只是不住点头。
“永年兄对于富家庄现在的时局有什么高见么？”
“哈哈哈，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穷仁道。
“永年兄是娘娘的应召书生，是难得人才……”
“这位大哥，不怕有一天出事么”永年打断京城人慢悠悠的话。
“这位大哥把富家庄上的闲散人员和那些成立反太后教的僧人都聚在一起，不怕有一天被发现，被扣上一个欺君罔上，造反的死罪!”
穷仁不住的拧永年大腿，永年丝毫不理会。
“这位财力大哥，虽然一片好心，但是也不免让人怀疑是让刻意组织的!”
京城人听永年说不做任何反驳，转向穷仁，“仁兄在六曹会所的时候，咱们曾聊生死的事!”
“啊，对对对!”
“穷仁兄对生死的淡然让在下钦佩不以。”
“哪里哪里……”
“不过在下跟穷仁兄不一样，在下很畏惧死亡，所以特意修建六曹会所时刻警醒自己。”
……
第197章 穷仁改姓
穷仁富永年和京城人喝完茶，在莲花形状的池子里泡完澡，从京城人会馆里回千金酒楼。
富永年一路都不说话。穷仁乜斜眼瞧他偷笑，“我知道你什么感觉，吓着了，从头发丝惊到脚后跟上的皮，我第一次瞧见那人的会馆的时候也你这样，直接吓懵掉了，富家庄不只有富家和外支，这个庄上的有钱人多到你想不到，就是得多见世面多，多认识人，才知道这世间有多大，富商啊……”
“哥!”永年打断穷仁，“通过季月我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不了解人家的背景就不要轻易跟人家深交，你不要见点好东西得点小恩小惠就被迷惑了!”
“哎……”
“你现在就是被迷惑的找不到北了，那个京城人什么来头啊，他叫什么？京城里哪门哪户？”
“你还教育起我来了，你不懂，外来人到富家庄就一个身份商人，商人跟商人天然的就是兄弟，兄弟们聚集在一起只有一件事挣黄金!”
“那你有什么啊，跟人称兄道弟!”
“嘿!你小子!你哥你还瞧不上了!”
“富家庄水很深，不要轻易的相信别人，你之前怎么跟我翻脸的!”
“京城人那大会所你羡慕么，我告诉你，这样的会所他有几座，天下地下的仙境的人家都有!跟他在一起混啊，没准有一天也跟着发财了，等发财了咱们也买一个院子，像模像样盖一个……”
“可别做梦了!”永年进入千金酒楼。
回到客房里。
“看看这小破屋，咱们不能甘心就住在这种地方啊!”
“前几天那个破庙你还住的好好的呢，给你金券还不稀罕呢!”
“呸!”穷仁使劲冲地上啐了一口，“别提那个破庙了，我富仁没住过那个地方!”
永年停下解扣子，“你叫什么？”
“我以后叫富仁了，还是你那个‘富’姓好，富贵仁义!叫什么‘穷仁’呢，嘁……”
“大哥我跟你一个屋里生活这么久了，您本来姓什么啊？”
“本来姓什么不重要，富家本来姓什么谁知道，人家姓富之后，就这么一直富贵下去了，我就是糊涂，叫什么穷，哈哈哈哈!老天还是心疼我啊，让我碰见京城商兄，终于要发大财了!哈哈哈哈……”
“哥，你疯癫了？那个人成天和什么人在一起，反太后教的僧人，手游好闲的乌合之众，哦……对了，你也是手游好闲之人，现在也被他迷惑了!”
“你小子说什么呢，我总比你好吧，忽悠女人!”
“啊呸!”富永年立刻就发怒了。
“我是念着你这个小兄弟才一直陪着你，不然我去跟人家吃好喝好住会馆了!”
“咻……那你赶紧走啊，我好歹还有一份工钱能糊口!”
“你小子有今天是谁给你妥帖的，行……行行，等我富贵了，盖一栋好院子，分给你几间房……”
“得了，你要走赶紧走!”富永年脱了衣服，盖上被子。
“走就走!”
……
穷仁当真说走就走，进到西天圣境殿，一群人穿斗篷的坐在一起似正在集会，京城人坐在高处的没有装饰的大椅子上，看见穷仁进来了，举手示意，“大家欢迎新兄弟!”
一群人一起回头，整得穷仁手足无措，一个姑娘托着一个蓝袍子走到穷仁身边，穷仁接过来立刻披在身上，坐到最后面，旁边的人都捧着一本小册子，穷仁正斜着眼好奇时，一位姑娘就把册子递到了穷仁手里。
“富命论!”穷仁掀开封面，“富贵者天赐乎，富命只论血统乎”穷仁看了甚为满意，掀开第二页，“‘富’乃赐姓，并非富家独有，见此书者，皆可以姓富!”穷仁一拍大腿，跟我想一起去了，可是有奇缘。
穷仁凑到旁边人耳边，“嗨，这位富兄，你来这边多久了？”
“我来了有一段时间了，要想富贵啊，先得脑子富起来，改富姓，把自己当富家人看。都是改姓的，富家人不就是改的早了些么!”
“哈哈哈哈，正是正是!在下名‘仁’仁义礼智信的‘仁’富仁!”
“哈哈哈哈，好名字好名字，鄙人名‘鑫鑫”三个金的‘鑫’，富鑫鑫!”
“哈哈哈哈，三金加三金，世世代代有黄金，好名好名!”
穷仁掀开册子，“第一回，富家不外嫁女儿的秘密。富家人为保证血统的纯正和家产的外流，严禁女儿外嫁，儿子外娶，陪嫁和聘礼只在家族内部流动。富家嫡亲子孙中多有畸形儿，为了超度子孙的亡灵，富家修建轮回陵，为了家中人丁兴旺，富家允许子孙那妾，妾室从家中祖仆中挑选，只有第四代的丫鬟才有资格收做妾室……”
穷仁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富家家族简直固若金汤，外姓人始终都是外姓人。
“第二回，富家畸形儿的秘密。富家嫡亲血脉中十有九畸，畸形儿无不早夭，富家现存子孙，无不体魄健壮，头脑聪慧且长寿。是故富贵命之难得，得之便是万事齐全极致好命……”
穷仁继续拍大腿，“唉，富家人都是怎么投的胎，怎么进的轮回!”
“能健全投胎进富家，那是十世修来的好命，在轮回里啊，投一次不中再投一还不中，这样作为畸形儿的活了九世，第十世才能投中!”富鑫鑫道。
“啧啧啧，唉……那富家的天下第一千金大小姐是几世修来的好命啊!”穷仁感叹。
“千金小姐这命啊，那真是天下第一千金命，莫说旁人，富家嫡亲的小姐里都是从未有过的，伴金山而生，这种命怕是要投上百次上千次的才有的啊!”
“唉……皇上赐的金匾值得的!”
“不可么，那座金山不知道要采多少年才能采空，千金大小姐没准是是玉皇大帝的千金仙女下凡了……”
“嗯嗯嗯!”穷仁噘嘴，“仙女下凡尘了，那富家的嫡亲的儿子谁能配的上啊!”
“哈哈哈，估计富家也发愁这事呢!”
……
第198章 六道轮回说
穷仁走了，没有人在旁边絮絮叨叨，富永年倒也乐的自在。
穷仁在京城人会馆里与刚认识的富鑫鑫住一起，两人相聊甚欢如故友相见。
“在这里住特别舒坦，早上吃过早饭就去佛堂里等着，有高僧讲学，晚上有心得交流会，下午时间是自由的，这个会馆占地大，好几个门，地下还有地道。出去万万不可与旁人说起咱们的会所，特别是富家本家人，富家庄对它姓管的严，特别‘富’姓它姓，咱们现在该姓富，但是没去人口部登记它姓。”
“嗯嗯嗯，咱们的会长京城人什么来头？”
“这个不知道，咱们会所京城人很多，最开始貌似是京城商邦的秘密会馆，后来太后来了，一把火少了富家佛堂，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哦”穷仁心里盘算，在这里要努力多结识几个京城商人。
“富家庄里，天南地北五湖四海的商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商会，这里面数京城商邦的财力最雄厚!”
“那是那是，毕竟是京城!”
……
第二天，穷仁醒了一个大早，去食堂吃饭，嚯这个会馆里人可真不少，僧侣和俗人分开吃饭，吃流水席。
瞧着菜色，穷仁心里既高兴也失落，好酒好菜的，就是那个穷庙住的，早点来千金酒楼，没准能早点认识京城商兄会长了。拜神佛拜谁也不能拜穷鬼神啊，穷酸气缠身可了得。唉……真是。
穷仁心里懊恼，往嘴里猛塞菜，以前住在穷庙地下那过的是一个什么鬼日子，真真是变成穷鬼了，瞧旁人一个个都脸圆圆的，只有他瘦的跟脱了水的竹竿似的，还成天教育永年呢，嘁……。
酒足饭饱了，穷仁套上湖水蓝斗篷，去讲学堂，富鑫鑫已经在了，旁边还给他留了一个位置。
这个殿正中挂着的从圆心均分成六份的圆形图腾。
“仁兄，你刚来不懂，那就是六道轮回。”
“呦……”
“六道是佛教语，指众生轮回的六大去处，即在这六道中轮回生死。六道分别是：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和地狱道。”
“嗯嗯嗯，有听说，除了天道和人道剩下四道都是恶道”穷仁道。
“对，咱们要努力往人道里修炼，咱们现在姓富了，死后要努力进入富家人的轮回道，下辈子争取投胎到富家。”
“哈哈哈哈”穷仁低头捂嘴笑，“好好，好极了”。
人差不多齐了，高僧进来，坐在六道轮回的图腾下面。
“各位富姓子弟，富贵早安!”
“富贵早安！”众人冲着高僧合手道早安。
“六道回轮是世间圣灵轮回的通道，富家修建佛堂就是为了子孙一代代都在富家的轮回道里轮回，以保证世世代代的荣华富贵，太后这个妖后，一把火烧了佛堂，杀光了佛堂里僧众，破坏了富家稳定百年的轮回通道。这对富家血脉而言是大难，但是对它姓而言却是天地间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大家该姓富姓之后努力修炼，以假乱真混进富家轮回，逆天改命!富贵宁有种乎!”
“富贵宁有种乎!”所有一起大喊，穷仁也跟着喊。忽而小声对旁边的鑫鑫道，“这么说来，太后是好的，坏的，她不破坏富家轮回道，那旁人怎么有机会呢，逆天改富命呢!”
“太后当然是坏的妖后，大开杀戒烧佛堂杀僧众，不过既然事已至此，咱们要把坏事变好事，要利用富家轮回紊乱的契机!”
“哦哦哦”穷仁不住点头。
坐在六道图腾下的高僧，破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气度，声如洪钟字字似在耳轮中敲打，讲学剖析深入浅出，虽第一次来听，却并未有难懂的地方。穷仁心中激荡万分，真是以往的日子都是痴混白活了。听完讲学和鑫鑫一起去吃午饭，然后回屋里休憩，一觉安睡了两个时辰，起来时鑫鑫早不在屋里了。忽记起，鑫兄说此地小门甚多还有地道，便想去寻。
在会馆来回溜达，琢磨这个会馆的地形，这个馆以六道轮回殿为中心，殿外是西方圣境殿。
六道，六道，会不会这个京城商兄的会所一共有六所，分别以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和地狱道为主题。
那日有黑白无常的应该是地狱道，第一次见商兄，宇宙星空，天界楼阁，仙女划船的应该是天道。
那剩下的几道在哪，特别是人道在哪!想到这儿，穷仁不由的冒了一身虚汗，这些会馆的同仁明白这些么。他顾不得了，看见一个穿袍子的人就过去搭讪，“这个兄弟，可知道怎样走能最快去千金酒楼？我有一个商兄住在那!”
“随我来!”
穷仁跟在这人后面，“您来这里多久了？”
“不长不长，十日有余罢了。”
“哈哈哈，那比我强多了，在下刚来的罢了!”，“如何知道这个地方的？”
“唉，我本来经营小本生意，生意做不好欠了大笔货款，逼的我差点要去跳无竭河，咱小地方出身，也无商邦可以投靠，绝望之时在千金酒楼里逢商人便向人求情，谁知有一日碰上了一位商兄他有办法，就带我来了这里，一下子帮我还清了货款不说，还告诉我啊，我做生意不赚钱是命里带穷，得先把命修贵了才行!”
穷仁在后面听的表情痛苦，在穷庙住了那么久，他命里粘上了多少穷啊，要比别人努力多少才能把命修富了啊。
前面那人一回头，正好撞上穷仁的表情。
“您这是……”
“无事无事，只是恨自己，一个简单的道理从前却从未想明白过，人各有命，七分天注定，三分靠打拼，没有那七分的天赐好命，如何来那三分打拼呢。”
“正是正是啊!”
两人穿过廊腰缦回的通道似是在往下走，到一门前，“从这门出去，在往前走一段，上台阶出去，有一个小院，外面就是千金酒楼的大街。”
“谢谢！”穷仁双手合十道。
“不谢，同是富命修道者，苟富贵无相忘!”
穷仁按照那人说的，穿过一条距离颇长的通道，开门外面有几阶台阶，登上去，嚯!外面奇了，竟然是一间小院的正房屋里陈设简单但也样样齐全，开房门出去，穿过院子绕过照壁，开院门，豁然开朗正是千金酒楼外的大街。
穷仁心情一片大好，回千金酒楼里，等永年回来。
这日永年下工很早。
“哎呦，哥回来，还以为哥去过好日子，再也不要小弟了呢!”
瞧着永年神态轻松，想必在外面无事，“我这当哥哥也真是用心良苦了，舍不得你这个小弟，晚上没事跟哥哥走……”
“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由不得你!”
……
第199章 六道轮回魔教说
富永年被穷仁拽着去了六道轮回殿，套上湖水蓝色的袍子拿一本《富贵说》坐在圈子最外侧。
富永年小心翼翼对穷仁道，“哥，这是干嘛呢!”
“晚上是交流会，赶紧看看!”
富永年翻了翻册子，瞧瞧旁人没人看书，似乎对书里的内容很熟悉。
“各位同道，今晚我想跟大家分享一下自己的经历”一个富家庄口音的人站起来道。
富永年赶紧放下书抬起头。
“作为土生土长的富家庄人，既不是富家人也不是外支人，跟富不沾边的人都想把命修富!为了有富命，富家庄的普通百姓前赴后继做出各种努力，甚至很多人因此入了魔道!走火入魔把命都搭进去了!大家有机会在这样正统六道轮回里修炼，要珍惜机会!”
殿里响起掌声，富永年也跟着鼓掌，“哥，修炼啥？”
“修炼富命啊，你本来就姓富应该比旁人容易一些!”
“啊？”富永年一头雾水。
“你还不懂，多学习学习!”
接着另一个富家庄口音的人接着发言，“对于修炼走火入魔这件事，我也深有体悟，在坐的很多外来人可能不懂，每年死于入魔道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有一个大家都知道的，跟庄妃娘娘贴身侍女有染的那个人就是死于入魔道!”
富永年一脸惊讶的伸头，“哎什么什么……”
“几个月前太后在衙门口审案不知道啊，死的那个人还是京城裴家人!”
“真的……？”富永年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裴家人也在这里是同道!”穷仁语气肯定极了。
“哦……”富永年继续埋头看书。
“第七回，魔道说。魔道并不就是邪恶之道，而恰恰相反魔道和所有的正道一样，只不过魔道是走不同的死路，误入魔道之人，会永远在魔道里经受无路可出无法开解的折磨，直到精神错乱至死亡……”
富永年看的后背发凉，翻过这一页，“魔道初心并不是都是坏的，恰恰相反，许多堕入魔道之人在修炼之初怀着赤诚向善心愿。但是修炼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稍有不慎就会堕入魔道……”这一段话旁边配一张披头散发发疯的图片。
富永年戳穷仁低声道，“哥，哥，这修炼不成稍不甚就堕入魔道的啊!”
“没事的，那些人都是瞎修的，太后把富家佛堂烧了之后，平日里普通人接触不到的一些高僧都到这里了带咱们修炼!”
“这到底修的什么鬼东西”富永年从牙缝里挤字。
“你怎么还不懂啊，修的是富命，把命修富了才好挣钱，修的得道了，下辈子还能投胎到富家!”
“哥!”
“你好好听听那些修道前辈们说些什么!”
“……修富道最重要的要相信，有信念，要相信自己和那些天生富贵人的没有什么不同，通过修炼，咱们也能进入富家的轮回道……”
“哥，这都说的什么啊，什么富家的轮回道!”
“哎，你能不能好好看看书啊，富家的轮回道书里写的清清楚楚的……”穷仁压着声音有些急了。
“我不听了，我要走了……”富永年说着就要起身，穷仁一把按住，“别人想来还来不了呢!要不是我带你，你能进来!”
“那你去找别人吧……”
“你干啥呢!”
穷仁和富永年的动静引起了周围的人的注意。
“那位同道，有什么话说么？”
富永年干脆站起来，“大家好，我叫富永年，我今天刚来，有很多东西不懂，大家好好修炼，我就不跟着掺和了!”
“永年!”穷仁气的龇牙咧嘴。
“这位道友，本姓是什么啊？”一个猩红袍子的老僧人站起来。
“本姓它姓‘富’”富永年朗声道。
周围响起一片嘘声。
“同为富姓，但是没有富家少爷之命，你记恨么？”
“不记恨!”
“为何呢？”
“我从外地而来，在富家庄见到繁华的世面，从内到外都得到了提升，为何要记恨创造了这一切的富家？虽然生活不富裕，但是一日三餐，吃喝不愁，也有少量余钱寻些乐子，为何要挤到不属于自己的命格里!”
“这位道友来富家庄多久了？”
“一年有余!”
“果然!”这位僧人走到众人中间，“对于富家庄，对于富家，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同，来富家一年的跟来十年的不一样，来十年的和来二十年的不一样，来二十年的和土生土长的一般百姓不一样，一般百姓和富家外支不一样!这位小兄弟刚来富家庄一年有余，看什么都是新鲜的未知的好奇的，不了解富家庄的人都会觉得人间天堂大概就是这样了吧!”僧人冲富永年招手，“年轻人，来坐到前面来!”
穷仁推永年，“快去，快去……”
永年奇虎难下，只得穿过一圈圈围坐的道友，到僧人身边，僧人苍老的手拉住永年，眼轮深陷，矍铄眼神死死的盯着永年，“年轻人，没关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有一天你会为你今天的决定感到庆幸的，你姓富，天生姓富，说来在命理上你比赐姓而来的富家人还富贵一些，你好好修炼，会有一个富贵的一生!”
富永年听的无话可说，只得坐下来，想着结束了就赶紧回去，反正他是娘娘的召选书生，别人也奈何他不了。
“这位新人，怕是没真见过多大的世面!”
富永年斜眼瞧旁边的人，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顿觉有些生气，“没错啊，以前只听说过穷道，富道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啊，哈哈哈哈……什么，没听错吧，穷道!哈哈哈哈……”
“穷道也算是一种开解之道，世间的道路千万种，穷道只是一种罢了!”
“那你所说的穷道和魔道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求而不得之道……”
永年真有些生气了，转过头认真的说道，“按照《富贵说》中写的魔道是富道修炼不成误入歧途之道，而我说的穷道是明知此生不会富贵，依旧保持着崇善向上的信念的道路!”
“嘁……”那人不屑极了，“幼稚，不过听上去也是蛮有趣的……”
一个半时辰过去了，永年如坐针毡，分享会终于结束了。脱下蓝袍子拔腿就走，穷仁疾步追上来，“你也是，接受一些新鲜理念不好吗？”
“哥，亏你当初还创立了穷道，你现在跑这里听这些个鬼东西!”
“穷道那是为了混口饭吃胡闹的啊!富道才是正道!”
“仁哥，你现在就是书里写的堕入魔道了，本来也怀着赤诚向善的心愿，可是现在走火入魔了!”永年说完拂袖离去。
……
第200章 发绣绣庄
季月用头发做线在绣绷上穿来进去，绣的什么并不知道，总之就是要头发为线做图。青丝入绣是最真挚的绣工，季月随便把绣绷弄的一塌糊涂。
繁花偶尔来看她，瞧见她尚能安心做女红就回去了。
皇家令牌还在身上，在富家大宅里季月还是出入自由的人。拿着画符般的绣品去发绣绣庄，进了绣庄出示皇家令牌，直接把绣品丢给老板惠阿婆。
惠阿婆瞧着图案混乱的绣品不知何意，季月也不会说话，只得好生伺候着。
“贵姑娘是宫里的人啊，之前娘娘们在的时候，有位裎嫔娘娘就很喜欢发绣，娘娘的水平也颇好，发绣最珍贵的就是头发就入绣，不管是做定情物还是做礼佛时的用品，都是最诚挚的表达!”
季月只是淡然着眼睛微微点头，只听不做答，从怀里掏出一定大元宝放在桌子上冲惠阿婆点头。惠阿婆只得把精美的绣品拿出来让季月瞧，想要哪一个。
季月都只是看了看就放了一边，再盯着惠阿婆看。
惠阿婆无奈“最近绣庄的生意不错呢，有人拿着头发来定大单子，姑娘是宫里的贵人就给姑娘瞧瞧!”
惠阿婆小心的捧出一件花色复杂的图腾。
“貌似这图案在京城里很流行，订货的人是京城口音，这圆圆的图案叫六道轮回，我对佛家的东西也不太了解，照着绣罢了。”
季月拿过绣品仔细的瞧，隐约觉得两个同心圆套着平分成六份的图案有些眼熟，抬头冲惠阿婆眨巴眼，惠阿婆就继续说，“六道轮回说是人死后会进入的六个轮回道，这是天人道、人道、畜牲道、魔道、饿鬼道、地狱道，这些图案都是都是废功夫的!”
季月冲惠阿婆指了指金元宝。
“哎呦，这个不能卖呢，京城里的人果然喜爱这个，姑娘喜欢我就再绣了给姑娘!”
季月指了指嗓子，摆摆手，惠阿婆这才明白原来来着不会说话。
“京城来的商人在我这儿订了几百张，最近绣庄上净忙这个，人手都不够了，还有别的花色的，姑娘来看……”
季月跟着惠阿婆去到绣房里屋，“喏这个，订单最大，要好几百张!”
季月瞧见这一图案，瞬间记起到底在那见过了，在大奶奶院里服侍的时候曾在富贵花的小佛堂里见过。
季月拿着这一张，冲惠阿婆比划‘说’要这一张。
惠阿婆笑道，“好嘞，我明白了，这东西顶顶受京城人喜欢，销路极好呢，姑娘要是喜欢就拿去!”
季月笑着连连鞠躬。
“贵姑娘，我可受不起，我看姑娘的绣品，姑娘最近可是心里烦乱，发乱亦是心乱，这张图腾要是能让姑娘心里安慰一点，那可是再好不过了!”惠阿婆满是茧子的手握住季月的手。
季月拿着绣品坐车回去，心里奇怪，这个图案应该是富家祭奠轮回陵里早夭的亡灵的，京城的人要它做什么？细瞧这个轮回图案和富家的不一样，富家轮回图里圆圈里中间一个‘富’字，圈外沿画着一圈守护的图案，以期早夭的亡灵能以健康的生命再投胎入富家。
手上的绣品里中间有一个花体字的“富”，外沿守护的图案围成一个圈，但是这个圈有一个小小的豁口。
小时候，有那么一次，季月听母亲说过，很久以前富家的下人中间有一种法事，富家轮回符外沿豁开一个口子画在黄色的符纸上，把四代丫鬟的手指头扎破，血滴在图案里，请一个巫婆做法，把符纸在纯金的碗里烧了，灰烬冲水喝下去，能保四代女儿的血脉进入富家轮回。
这种秘密的法事在富家是禁忌，原因是富家家主认为这种法事干扰了富家亡灵正常的轮回，那些早夭的血脉多半是被这种法事给冲撞了，严禁下人们私自做法被查出来就要全家赶出去。
那京城里的人要这个图案做什么，难不成京城人也期待下辈子能投胎到富家，季月越想越好奇，掉转车子又回到发绣绣庄。
在绣庄里，季月揪过一缕头发剪了，递给惠阿婆求一个能安神的图案。
“贵姑娘的诚意可是了得了，之前京城的商客，直接带了一大箱子的头发来，那些头发貌似都是男的，男人的头发不像姑娘们的头发柔软顺滑，光处理那些糟头发就废了大力气，又洗又顺还得烫直了晾干。”
季月越听越奇了，男的剃了头的头发做进入富家的轮回图，还是京城人。
“姑娘想要什么图案啊!”惠阿婆拿图案册子给季月瞧，季月翻册子，心里并不在这些图案上。男的剃发，那不都成和尚了么。
季月随便选了一个图案，惠阿婆把头发系上红绳子，“最近忙，姑娘恐怕得晚一些来取了。”
季月点头示意便出去了，上了车，从车窗外往外瞧，忽就特别注意到一个后脑勺脖子上光光的带着包头帽走过去的男人。
季月心想，那许就是一个剃了光头的京城商人，谁知那人一张嘴，富家庄口音。
季月放下车窗帘子，“原来这种投胎进富家轮回的法事还在偷偷流传啊，从富家内宅的下人们流传到外面，现在都传到京城里去了。世人也是再可笑不过了，想富贵荣华想的走火入魔，什么法子都要尝试!”
“我想从富家出去，旁人却绞尽脑汁要进来，可叹可恨!”
再瞧手上的绣品，无意间翻过来，绣品后面有几个花字，仔细辨别像是“富贵教”。
“富贵教，当真是疯魔了!”季月想象着剃了光头的男人把血滴到图案里再有江湖上游走的巫鬼仙佛，一通作法，那人便认为下辈便可以进富家过富贵荣华的日子，不由的笑出了声。
再从窗户外望去，净盯着男人的后脑上看，一路上竟然看到好几个后脑脖子上光光没有头发的，季月甚为惊异。难道这种事在富家庄已经成了流行。
……
第201章 富家特‘赦’令
这天食过中饭没有休憩，富老太太召集各院的奶奶太太姨太太在祖屋开家族大会。在祖屋外面等候的丫鬟按家主的位份站了满满一院子。
“最近一段时间，大太太主持查抄内院里的丫鬟，发现了不少不规矩如蛀虫一样偷蚀家宅的下人，着实有大功，我富家几百年的家业能延续至此，就是每一代都有像大太太这样的能干主妇主持家事，大太真是辛苦了!”
老太太冲大太太点头，富小尔起身回礼。
“就像每一片叶子都长在树枝上，每根一树枝都连在树干上，树干扎进土里是更大更深的根脉。内宅里的事一桩牵出五桩，五桩再牵扯出十来桩，家无一日安宁，甚至人命都出了好几条。”
“花草有生长周期，家宅更是，咱们富家大宅，修建枯枝败叶的是必要的，但是凡事都有度，今日由我老人家决定，各宅院不可再有查抄下人私物的行为，我富家树大根深，枝叶繁茂更仁德宽厚，为我富家家宅稳固，犯错的下人过往一笔勾销既往不咎!”
……
富老太太在祖屋里开大会这消息自然立刻传到了太后和庄娘娘那里。
“老太太定是觉得最近家里太乱了，要平息一下”太后道。
“家里的下人们乱子起来，主子们自是脱不了干系的，事滚事难免越来越大”庄妃道。
“最近没少死小丫头吧，这富家可是底子烂透了，住着都嫌晦气，哀家无时无刻不想回京城，可是事没办完没法回去……”
庄妃不接话，多少次在梦里坐上了回京城的御船。
“母后，一切都快了吧!”
“富家想要家宅安定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小事不再追究，大事从轻发落，但是之前死的那些可就算是白死了，这更能激起一些下人们的怒气，只不定有什么事发生。一定要抓住机会，里应外合给富家一个重击!”
“是……”
“哀家这一辈子没干什么大事，日后史书工笔……”太后闭上眼睛，手里盘着两个核桃，“会记着哀家为天下做的这一件大事!”
“皇上可有密信来了？”庄妃问。
“皇上等着哀家的好消息呢，远离京城的地方，哀家只能与庄女儿相依为命啊，咱们娘俩一起谋划了几个月，总得见些真章了!”太后伸手握住庄妃。
“母后，孩儿也怕……”
“不怕，你是皇家的妃子，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之一，女子没有多少建功立业的机会，庄妃你可是顶顶幸运了啊!”
“母后……”
“功成的时候，咱们娘俩一起坐着御船回京城，那时莫说区区一个皇后，就连皇帝从此都得对你礼敬三分!庄女儿你想想以后你在宫里的日子!”
庄妃的手被太后捏的紧，重重的点头。
……
太太奶奶们一起从祖屋院里出来，清溪在围墙后面偷瞧，比宫里元宵节娘娘们一起赏花灯阵仗还大呢。
丫鬟们扶着院主安安静静四散开去，无人闲谈无人说笑，竟是一点风声捕捉不到。
“这富家的妇人们啊，是一起听多糟糕的事……”清溪瞧见了大奶奶便主动去请安。
“大奶奶好!”清溪单膝要跪到地上了。
“贵妹妹快快起来……”炸金花道。
“小人走到这边来见这阵仗，着实吓了一跳呢!”
“入冬了，老太太体恤大家，嘱咐了一些家常。娘娘冬天那边有什么特别需要的，富家不比宫里到底是简陋的，做的不好的地方，姑娘可千万要提醒!”富贵花道。
“瞧大奶奶说的，天下再没有比富家更仔细讲究的了，娘娘就快回去了……”
一听到快回去了，富贵花脸上迅速闪过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冬日里最考验养生的功夫，娘娘主持药典编纂收集了那么些方子，小厨房里要做滋补的药膳，需要一些药材!”清溪顺嘴浑说。
“娘娘果然是精通医药，这就让人带姑娘去药材库里，少什么没有的，姑娘说一声立刻派人去找!”
“谢谢大奶奶了!”
没一会儿，就有一个丫鬟带着清溪去药材库。
“今天是有大事吧，太太奶奶们全都在呢!”清溪道。
那丫鬟半低着脑袋，“回贵姐姐，小人不知呢。”
“你不知，能去开会的想必都是上等的丫鬟，哦……怎么论来着，起码是四代以上的丫鬟？”
那丫鬟只是笑笑，路上隐约能闻见一些草药味道，想是药材库快到了。
进了门，清溪又开眼了，富家的药材库，沁在浓重的草药味道里，五脏六腑仿佛都正在被疗养。
穿过正在咕噜噜煮药的房间，进入药材库。
一个身穿蓝内衣白外褂的药工过来行礼。
“这是庄娘娘身边的人，来取草药!”小丫鬟道。
药工冲清溪道，“贵姑娘，您需要些什么？”
清溪有些难为情，方才不过是随便找个由头混说罢了，药材什么的她才不懂，说错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嗯……天寒，娘娘要做温体补气的药膳。”
“贵姑娘可有方子？”
“嗯……这个……”清溪心里懊恼，说什么不好呢，偏要说药材。
“这位姑娘，你们院主大奶奶平日里吃什么补身啊？”清溪问。
“大奶奶何敢与贵妃娘娘相比？”
“小厨房里的厨子，宫廷菜娘娘都吃腻了，富家的菜轻易也不会送到娘娘跟前，娘娘其实一直都是好奇的呢，奶奶太太们平日里吃什么滋气保养？”
“这个……”小丫鬟面露一丝难色。倒是药工说，“冬日里，富家多煮药粥，贵姑娘可以拿一些给贵妃娘娘尝尝!”
“好的好的!”
不一会儿，药工双手奉上一摞纸包，“贵姑娘，这些药材与米一起煮粥，药材一份米两份，煮至烂熟即可，滋气补身绝无副作用，请姑娘放心带回!”
清溪带着药材回小厨房，打开药包便知绝对是好东西，一截小拇指头大的人参，指甲盖大的无核小枣，切成薄片的干梅子，圆溜溜的黑豆，还有各种清溪不认识的精细药材。
“富家真是把天下的福气都享尽了……”
一份药，两份米开始煮粥，混杂着药香的米香，清溪忍不住尝了一口，味道酸甜香蜜。
把粥盛在金碗里，端去献给娘娘。
“让你去打听发现什么了？”繁花问。
“小人什么也没发现，但是求得一道冬日里的滋补药膳献给娘娘”清溪调皮的眨眼。
“你这死丫头，怎得那么多主意，正经事不干!”
“姐姐只管把粥献进去，娘娘准保喜欢呢!”
繁花打开金碗盖子看了一眼，品相当真不错，接过食盘，“你莫自以为是耍小聪明给娘娘献殷勤，小心玩脱了!”
“清溪只有一条小命罢了，不怕的呢!”
“你这鬼丫头……”
……
第202章 又见永年
“这粥有心了……”娘娘吃了一整碗，“清溪是上次跟你一起把季月弄出去的丫头？”
“回娘娘，正是!”繁花道。
“哼……好一个胆肥的，不过也算难得的有勇气，叫她过来!”
“是……娘娘!”繁花轻喘了一口气，出去叫清溪。
“你个死丫头，见了娘娘可得机灵点!”繁花揪着季月嘱咐。
“知道了繁花姐!”
在娘娘面前。
“瞧着是个伶俐的，本宫喜欢机灵的小丫头，但是最恨自恃机灵不懂规矩的!”
“奴婢不敢!”
“今日献的粥不错，以后你就负责煮粥然后端到本宫面前。”
“谢谢娘娘，谢谢娘娘!”清溪连连叩头，这下子能在娘娘跟前行走了。可是大升，清溪退出去自是得意万分，去季月跟前炫耀，到了院里，季月却不在!
自打季月割腕，繁花要清溪来盯着季月，清溪跟季月就建立特别的情意，此时见她不在，一时竟然慌了神儿。幸得孟婆子及时告知，季月去发绣绣庄买绣品了。
季月穿着大斗篷在街上溜达，净盯着人后脑勺的脖子上瞧，瞧没有头发的。
忽在巷子转角处瞧见一个就悄悄跟在后面，还没跟几步，嚯!立刻又看见几个，带着包头帽，但是帽子后面瘪瘪的，看不到上束的头发。
瞧着几个人都拐进去进了一个没有门牌的小门，季月坐到街对面的二层小店里，在阁楼窗户边点了一壶果茶。
果茶茶壶内芯里塞满几味晒干的果干，茶壶放在小火上温着端上来，初冬时节，再好不过了的茶品了。
甜酸的茶香暖着，季月惊觉这样安静坐着看富家庄的街道是头一次，忙忙碌碌马车铃铃，街上人华服锦衣都吝惜斜视的目光。
忽然季月扒住窗户，目光被死死的勾住从钱袋里掏出一把钱扣在桌子上就从楼上跑了下去。
那人是谁？那人不是穷仁么，后脑脖子上干干净净，穷仁身旁还有一人，这人又是谁，跟他一样怕是帽子里是一颗光秃秃的脑袋，现在庄上都流行剃发不成。穷仁现在不经营穷道馆了，他在忙些什么呢。
两人进巷子，闪身进那扇没有门牌的门。
那里面是什么，季月真是好奇极了，心一横，反正也无事，回到二层小店的窗户边，店小二钱还未收走，茶香四溢，季月继续品茶。
一壶茶完了，加水继续烧。茶味淡了，天色暗了，季月穿上斗篷起身离去。
花灯初上的富家庄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舒展它夜的诱惑。
季月停下脚步，面前的人也停了下来。
两人对面相视，季月不会说话，对面的那个人猛低下头准备走掉。
季月冲到那人面前死死拦住。
“……季……月……”富永年颤抖着嘴唇终于说出了这两个字。
……
西方圣境殿里，永年领了两件湖水蓝袍子，带着季月坐在最外侧，悄悄着把《富贵论》塞在季月手里。
季月快速翻阅了几页，拉过永年的手在手里写，“穷仁在哪？”
富永年伸头瞧，努嘴示意穷仁在前排，周围一圈人全部都是光头。
“你不要剃头”季月写道。
永年掰过季月的手写，“不会”。
“剃头就不好看了”
富永年淡淡的笑了。
“富贵宁有种乎!”殿里忽然一起喊。
富永年不自觉的也跟着喊。
季月抬起头疑惑地看永年，永年在季月手上写，“富贵教”。
季月蹙眉指着书里某一页上轮回图点头。
“富贵教图腾”永年轻声道。
季月恍然大悟。
“努力修炼，进入富家轮回!”殿里又一起大喊，季月惊地冲永年瞪眼，永年握住季月的手点头。
“富家的轮回道现在无富家佛堂守护，这是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一个身着猩红色斗篷的老和尚举着法杖大喊。
“努力修炼!”殿内教众回应。
季月起身就要出去，可是手被永年紧紧地攥在手里。
“我不富贵别人就要富贵，不能拱手相让富命!”老和尚继续喊。
“谁？”季月在永年手里写。
“法师”
季月远远瞧穷仁哥，一副资深教众的模样。
“穷仁哥”
“刚来不久”
“我要出去”
“结束之前不能出去”永年握季月的手更紧了。
季月大惊做嘴型，“天晚了”
“走不了的”永年冲季月使劲眨眼。
季月使劲抽掉手，从袍子里露出皇家令牌。
永年一把拉过季月的手摇头，“快藏起来”
季月不解，这在这时，一个京城口音的声音响起两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诸位同道，今日要给大家分享一个修炼的案例，这位同道在富贵教建立之初就剃发明志，现在他已经腰缠万贯，他给大家带来这个!”
两个人抬着盖着幕布的重物进来，众人一起伸着脖子，京城口音的人揭掉幕布。
纯金打造的轮回图腾，殿内一片惊嘘。
“还有一个!”
纯金打造的手杖恭敬的递给老和尚。
“黄金是富贵的唯一证明，拥有更多的黄金是富贵的唯一追求!”老和尚接过金法杖喊。
“黄金!黄金!黄金!”教众们一起大喊。
季月被眼前的景象惊的颤抖，“我要走!”
永年拉住季月只是摇头。
“谁创立了这个教？”季月在永年手上写。
永年愣住了，伸着头往前面瞧乌泱泱的背影，谁是创教人？
冲季月摇头。
“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季月做嘴型。
“不是你要来么!”永年小声道，“你拦着不让我走，我只得带你来!”
“我怎么知道是这样的!”
季月出门了天晚了也没有回来孟婆子可是急坏了，找到清溪。
“季月今天还没回来，不是偷跑了吧，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孟妈妈，你别急，季月姐最近不是挺好的么!”
“她好什么，自从住到这个院子就没有好过!死都死了好几回了!季月啊……季月……苦命的孩子啊……”孟婆子嚎啕大哭起来。
清溪也急了，“孟妈妈你莫急，我这就出去找她!”
……
第203章 金口难开
一个半时辰，富贵教的分享会终于结束了，季月站起来冲去出，富永年赶紧跟上。
富家庄的夜，灯火璀璨，季月在热闹的人流中快步穿梭，夜深了她一个富家内宅的丫鬟居然还在外面溜达。
终于到了富家大宅几丈高的院墙下面，人流稀少了，院墙上的灯笼勾勒了一条通往富家大宅的路，偶然见拉着许是富家少爷的马车铃铃走过。
一路上季月一次也没回头，但她知道永年一直跟在身后一两步处。
“季月!”永年终于急迫而笃定的喊，季月顿住脚步。
“那天……那天……那天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是对不起……”永年的话在富家大宅的院墙下听着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有力的打在院墙青砖上然后反弹进季月耳朵里。季月回头，看着永年淡淡的笑，转过头继续快步往前跑。
“季月!”永年追上来拦在季月面前，“我……我我我……我不知道你在富家，在娘娘跟前都发生了什么，那些事怕是我也理解不了的，但是……我……其实……我……你知道……我不是……我就是……”永年抱着脑袋，“唉……”
季月张开胳膊轻轻抱了一下永年，放开他继续往前跑。
“季月季月，你明天还出来么，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么!”永年再拦在季月面前。
季月不会说话啊，她一肚子的话一句说不出啊!
忽远远的传来一阵马车声，两人赶紧往城墙暗处里躲了躲，季月拉住永年的手写道，“天晚应速归”。
“你在高墙里面到底发生里什么，怎得要逃跑，又怎得化险为夷的!你说啊，你倒是说啊!”
“下次会馆见面”暗处里季月的指尖在永年手心里滑动，每一个字都伴着柔软的触感传到永年心里。
“好，我每日晚上都去，你如有时间一定也去啊!”永年抱着季月约定。
既然约定好了，季月猛的推开永年，拔腿就跑。永年在背后喊，“我以后每日晚上都去，你记住会馆的地址在福禄东路十九号拐过去的小门里……”
拿着令牌进大门，正好碰见清溪要出来，扑住季月。
“你去哪了，你娘要急疯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是去死了，还是想跑了!”
季月紧握清溪的手笑，清溪会为她担心这让季月甚为欣慰。
“你娘说你出去买发绣去了，发绣是个什么好东西，让你天黑了才回来!”
一提发绣，事情又涌了一脑子，富家轮回的图腾，京城来的大订单，庄上许许多多剃头的男人，和永年约定见面的会馆!
两人在大宅里快步走的累，见宅内巡视的马车过来，便搭上车回去院，一下车便见提着灯笼焦急的孟婆子。
“哎呦，祖宗啊!你怎么才回来啊，我可是要急死了，你跑了一天没人影，要为娘的命啊!”
季月一手拉住清溪，另一手拦着孟婆子抱了一下。
“嗨，对了，我到娘娘御前服侍，以后我给娘娘煮养生粥，然后送到娘娘跟前!”清溪说地轻快，今一天就是为了说这句话才来的。
一提娘娘，季月浑身颤抖一下，拉住清溪不让走，这两日的所见所闻想找人说一下，可这事从何说起呢。
“回来就好，以后你可别再出去了，干什么都好，只要在这个院里!”孟婆子道。
季月拉着清溪的手没放开，脸上的表情显是有话要说，孟婆子退到出去，窗户根下偷偷瞧两人。
“季月姐发现了什么稀罕物件，要给我瞧么？”
季月赶紧把两日前绣庄老板惠阿婆给的两个绣品拿出来。
“这是什么啊？”
“六道轮回图”季月只写了一个。
“六道轮回图是佛教的图案，寓意人死后的去处？姐姐啊，莫想这些有的没的!”
季月把另一张富家轮回图压在彩色的六道图上面，清溪显然不认识而且对黑白的富家轮回图不感兴趣。
“这是下地狱的回道吧，瞧着图案就吓人……”
季月淡淡的笑笑。
“清溪……清溪……”院里响起繁花的声音，季月立刻把那张富家轮回图揣起来。
“猜你就还在这，越发没规矩了!”繁花骂着进来。
“花姐姐好!季月姐这边不是地方宽敞么……”清溪娇嗔道。
“以前楚大小姐住的地方，能不好么!”
繁花瞧见那张六道轮回图，脸上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走过去，“这是什么？”
“这是发绣，这是用人的头发掺着彩线绣的!”清溪道。
“哼……就你懂的多”繁花看季月，季月在纸上写，“最近颇不易安睡。”
繁花叹了一口气转向清溪，“不易安睡怕不是你给闹腾的吧!”
“哪有，只是喜欢季月住的院子，就想来走动罢了!”
季月继续在纸上写，“多亏了清溪来热闹。”
“哈哈哈，是吧是吧，季月喜欢我来热闹呢!”
“那你就住这儿吧，每日一早回去，别耽误了娘娘的事就好!”繁花道。
“哎呀，那可好呢!”清溪转圈圈摆手，“季月姐一个人住这么好的院子，也太浪费了，我陪着不是正好!”
繁花走了，清溪和季月洗漱了准备睡下。
季月在妆镜台前梳头脑子里不停的跑马，“福禄街东路十九号处有一个会馆，里面创立了‘富贵教’教，教众来自五湖四海，颇以京城口音唯多，穷仁大哥也在永年自是他带过去的，需剃发，剃掉的头发在发绣馆里做成富贵教图腾。富家教教义修的是下辈子投胎进入富家!”
“啊……”季月撂下梳子。
“季月姐，千金小姐住的屋子什么样啊，比这间屋子如何？”
季月笑笑点点头。
“那我也算命好，能在天下第一千金大小姐的规格屋子里住了!”
两人一同躺在床上，季月脑子里净是今晚会馆里的那些人，一个个言行如同疯魔了一般，人人都笃信命在修炼中变富贵了，竟然连穷道馆里的穷仁也是，如今居然叫“富仁”了。
“唉……”季月闭着眼不免叹息。
“姐姐叹什么气呢，想点好的嘛，听繁花姐说，最近一段时间，富家死了好多个丫鬟，大丫鬟小丫鬟，姐姐不是还能在大院子里安睡嘛，还有我这个御前丫鬟陪着呢!”
季月歪过头，手指尖在清晰手心里轻划，“安！”
“安!”清溪转过身子闭眼睛。
……
第204章 回不去的往昔
这天一大早，晚晴在樱花坞院门口探头探脑，老太太下令终止内院所有抄查，之前的事也都既往不咎了，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去吧。
“大小姐，晚晴姐在外面!”新丫鬟金环道。
“让她走……”钱多多不抬眼皮。
“她站了好一会儿了呢，就是不走呢!”
“她凭什么回来？谁让她回来了？”
金环不再多说退出去。
“晚晴姐，大小姐不想见你呢!”
“大小姐一定一时不能接受，让我先进去服侍吧……”
“哎呦，这哪行啊!”金环毫不掩饰白眼。
晚晴瞧着脸生的金环直来气，“老太太都说了，往事一笔勾销既往不咎!”
“大小姐最近心情不好，可别再添乱了!”金环说完就转身进去了。
晚晴把眼泪憋回去，转身去大奶奶院，在外面等了许久，好容易见到炸金花。
“大小姐不接纳你，那让别人怎么办呢？”
“姐姐，小女知道错了，这一段日子，小人家里过的苦极了，所有的人都被查了一遍，父亲被免职了所有的金券也都退回去了，小女更是无辜的啊，只不过是父亲把金券存在我这里罢了!如今老太太也大赦了，您就帮帮小女吧!”
“晚晴，既然你父亲已经被免职了，千金大小姐金尊玉贵世间无双，你也不够格在身旁伺候了啊!”
“姐姐，我和大小姐一同长大，服侍大小姐好些年了啊!”
“晚晴，你父亲能保住命已经是多方开恩了，蛊惑十几个少爷放高利贷。不入总账私下里和外地做大宗买卖，晚晴，你家人真是了不得有钱啊，比院主们还富贵呢!”
晚晴撇嘴哭起来，“这跟我没关系啊!”
“回你母亲身边去吧，安安分分的，大小姐身边你可别想再去了!”炸金花说完也走了。
晚晴放声大哭跑回樱花坞。
“小姐，千金大小姐您见我一面啊，小姐小姐!”晚晴在院门口不管不顾的大喊。
“天啊，天啊，晚晴这是疯了!”几个丫鬟们在院墙窗沿边向外探头。
“小姐，我跟您一起长大，您不能说不要我就不要我啊，我从来没有对不起您过啊，小姐……小姐……天下第一千金大小姐……”
“哎呦呦……出去劝劝她吧，这多失体面……”唐小文道。
“我可不敢，都忘了春雨了……”香蕊道。
“吓!可别提她了，害我做了多少日的噩梦!”慧娟道。
“咱们还是别惹事随她喊去吧!”
“小姐……您见我一面啊!”院里的小厮出来了，把晚晴往外拖。
“这是什么地方，你敢在这里撒野!”小厮指着晚晴的鼻子骂。
“你们你们，我才离开几日，你们就蹬鼻子上脸在你姐姐我跟前无礼!”
“嚯……好厉害呢，这么厉害怎么在这儿发疯呢!”
晚晴更是要往院里闯了。
“别碰我，你们这些下贱的泥巴种，再过两三代也到不了我这份上!”晚晴毫不留情甩了一小厮一巴掌。
“喝!”
“啪!”那小厮反手甩了回去，晚晴一个闷声倒地。
“谁是泥巴种？你高贵啊，家里人干尽了龌龊事，以为谁不知道……”
“啊!”院墙下蹲着三个人。
“打起来了!”
“进去说一声吧!”
“嗯嗯嗯!”
“你是什么东西敢打我，肮脏的泥巴种!世世代代的下流坯子!”晚晴趴在地上依旧大骂。
“你还来劲了，你现在也就比窝棚里的土鸡强些了吧，还以为自己是什么最上等的丫鬟呢，辈分清零了，从新混吧你!”
“成何体统!”金环大声呵斥，“这可是千金大小姐的院子!”
小厮们立刻收敛了。
晚晴爬着到金环的脚边站起来，“反了他们了，以下犯上!”
金环垂着手，瞧着一身狼狈的额发粘在脸上的晚晴，“晴姐姐这是何必呢，难堪了自己又难堪了大小姐，回去吧，大小姐说她再不想见你!”
“你是谁，樱花坞里没有你这个人!”晚晴盯着金环。
“哼……樱花坞里以后都没您这个人了，您快请回吧!”
“老太太在祖宅里开大会……说……说……”晚晴哽咽着喘不上气儿，“老太太说内院里要安宁，往事一笔勾销既往不咎!”
“姐姐，老太太是这个意思，可是没说那些犯了错的还能继续在原处当差啊，只是不再追究着往下查了!”
晚晴瞪着眼睛握住金环胳膊，“不是的，不是那个意思的!你让我见大小姐，我可以在院里做粗活的，我什么都可以干的!”
金环甩掉晚晴，“姐姐，大奶奶说了，以后德行有失的丫鬟都不许在大小姐跟前了!您也别为难我了!”
“你是个新丫鬟，这院子里从前上上下下都是我张罗打理的!”
“就是您没打理好，这院子里才出那么多事”转头对小厮们道，“她要是载闹，直接捆了送给管家!”
“是……”
晚晴哼哼哼着哭也哭不出来失魂落的走了。
走了好远，唐小文偷偷跑出来，“晚晴晚晴”一个小包裹塞到晚晴手里，“晚晴，院里出了人命，春雨死了，院里的人换了大半，连我们都差点被赶出去，新丫鬟们脾气都好大，我们这些老人时时都得小心呢!”
“春雨死了……”
“碰死了，大小姐要赶她走，她一个不痛快就碰死了。让大小姐见了血，大奶奶可生气了呢一家人都没了……你可别来闹了!”
晚晴一脸茫然的听着，“春雨一家子都没了？”
“没了……吓到大小姐了”
“哈……今天我也叨扰大小姐了……”晚晴转身手里没接那个小包裹。
“晚晴……”
晚晴转头，“我爹弄了好多钱，好多好多，他暗地里苦心经营了好多年的生意都上交了，怎么富家不饶过我们呢，那么多钱呢!”
“晚晴，活着就好了，现在也不用伺候院主了，不是挺好的么!”
“我爹说他生意是干净的，不过就是没让富家知道罢了，全盘交出来，才捡回了一条命。我哥说，他不想永永远远都跟在富家少爷手下干活，他只是想按自己的主意做生意罢了，怎么就十恶不赦了呢？”
“晚晴……”
“我七岁就在大小姐身边了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宝宝，大小姐怎能那么无情这些年我在她那又没做错什么？哼……富家的人都无情，都是无情的!”
“晚晴……”唐小文把小包裹重重的塞到晚晴手里，“几个纯金的镯子，你拿着留着个念想吧，咱们一起长大的情意!”
晚晴终于费力的笑了一下，打开包裹，五个沉沉的足金镯子。
“这成色!好镯子啊!”，“咱们的情意，不用黄金来表示!”晚晴轻轻的摇头。
“啊……”唐小文手背捂嘴快快来，“黄金不足惜，再不稀罕它也得拿，关键时刻能保命不是!”
“哈……”晚晴笑的好费力，“好妹妹那还是你留着吧，能保命的东西，怎么能轻易的送人呢？”
“搁以前多少金镯子都是不稀罕的，可是今夕不同往昔了，晚晴你拿着吧，方才……也没去帮你!”
泪一股脑又涌了上来，被晚晴憋住了，“谢谢你，谢谢了，我心领了!”
晚晴飘摇地走了……
第205章 初冬第一场雪
天一天比一天冷了，生炉子熏香，在宽敞的屋子里暖和和的坐着看书再惬意不过了，可是季月舒坦不了，日日惊恐的孟婆子再也不许她出去，富家内宅因她而起的查抄并没有因为老太太的下令而波澜平息，打开过的箱子看过里面的东西，怎能再安然的合上。
这个初冬时节，整个富家大宅涌动着与往年格外不寻常的气息，死掉的丫鬟们或席子裹身或还有一棺材像成麻袋散落在地上的落叶摞在板车上从富家大宅里运出去。
叶子长在树上时候的是富家的一部分，施肥浇水，有人观赏，一旦落了，便是再不值一钱象征萧条的废物，不能待在富贵堂皇的大宅里。
富永年每一日下工都去会所等季月来，独坐在六道回轮殿的角落里，看会所里越来越多的教众剃掉头发在不停歇的呐喊中愈发癫狂。
穷仁大哥再不是他认识的穷仁了。富永年只觉得的好笑，那个曾经对他的富姓不屑一顾的穷仁大哥当有了一个看似名正言顺改姓富的机会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富永年不喜欢这个地方，可这是和季月约定的地方，唯一有机会见到季月的地方。
“永年，你快把头发剃掉吧!”穷仁说。
“哥我还得去上工啊，剃头怎行？”
“哦，也是啊，你这样就没办法好好修炼了，进入轮回要身体干净，不仅头发，体毛都要剃了，干干净净如人诞生之初!”
“这样啊，哥!”
“你哥我有慧根，修炼的很上道呢，把命修富了，哥带你挣大钱，咱们盖大宅子，买大船，……”
永年望着穷仁，脸比以前白胖了许多，说带他挣大钱的时候，才依稀捕捉到一些往昔的神色。
永年只是咧着嘴笑，只是笑……
这天晚上，季月依旧没有出现，富永年裹着袍子坐在门边，闭着眼睛游离在气氛之外。
“……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我们的躯体不过就像我们居住的房屋一样，生死不过是一个舍此取彼的过程，灵性不灭，故有前世今生来世……”老和尚的声如洪钟字字入耳。
“来世也不想做富家人，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富永年心里念叨，他在想季月，想那个深宅里的姑娘，富家有什么好的，把季月折磨成那样。
梦里他数次回到那艘飘着红色招牌的客栈船上，总在季月抓住他手的时候惊醒，再来一次，再来几次他也没勇气带季月逃跑吧。
富家大宅里真要有那么好，季月才不会想逃走，定是万般无奈，才被娘娘身边的丫鬟带着逃出来，在那种情况下找到他，他居然跑了!”
“哎!”富永年一拳砸到脑门上，没有比他再混蛋的人了。他跑了之后，季月在那个宅子里又经历了什么。
“富贵宁有种乎!”殿里又响起了呼喊声，震的头嗡嗡的，永年想既然富贵教依托于佛教，一帮人连富贵荣华都不能看淡，那佛祖怎么会保佑这帮人呢？
富永年不由的冷笑起来，下一辈子投胎进富家的轮回里，那不得知道富家家主们什么时候行房事么，不然怎么投成功。
富永年越想越觉得可笑，进了富家轮回，世世代代富贵，那不是想出也出不来了么？万一有一天跟季月一样想跑出去呢？
“剃头!剃头!”有一人要当众剃发，富永年伸着脖子瞧，“各位教众们，来世我们做兄弟，不羡神仙不羡权贵共享人间极致富贵!”剃光了头，那人脱下袍子上衣开始刮胸毛，胳膊上的汗毛。
富永年只觉没眼看，不行以后不能让季月来这种地方，看见这种不堪怎么行!
好容易等到分享会结束了，富永年立刻脱下蓝袍子从会所里出来，外面冷的异常，冷风刮在脸上莎莎的，吓!这是下雪了!
“今年的雪来的格外早啊，季月此时应该在窗前观雪写诗的吧”富永年裹裹衣服小跑回千金酒楼。
……
季月站在回廊上亦在看下雪，“今年的雪怎么来的这么早，怕不是宅子里出了太多冤案，冤魂们把雪提前召唤出来了……”
“下雪了，明天这宅子里一定很好看吧!”清溪欢喜的蹦跳着出来，打乱了季月的思绪。
清溪跑到院子里转圈圈，孟婆子在屋里拨弄炉火喊道，“快进来吧，外面多冷啊!”
季月去拉清溪。
“姐姐，明天我要早早起来，然后在院子里踩第一行脚印!”
季月被清溪的烂漫带动了也转圈圈起来。
“明天要是无事，我就来跟姐姐做诗，就在院子的雪地上写!”
……
一夜过去，第二天季月醒来时，清溪已经不在身边了。起身去院子里，薄薄的一层积雪上果然有一行往外出的脚印，季月不由的笑起来。
“她一大早就出去了，真是的高兴的跟没见过雪似的，还跟我说千万别扫，娘娘身边还有这样的小丫头……”孟婆子抱着胳膊出来。
季月回屋在纸上写，“今天我要去绣庄里取绣品。”
“不行，那绣品别要了，今年初雪来的早，这时候上上下下一定在忙活第一场雪的家宴，别出去瞎闹让我担心!”
这时候清溪穿着新棉袄跑进院子。
“看看，娘娘赏的新衣裳，锦衣坊的新品!”
清溪在季月面前转圈圈展示衣服，花色做工果然是上品。
“今天太后和娘娘出去游玩呢，宅子里没有圣驾了!”清溪趴在季月耳边。
“是吗？”季月眨眼睛“说”。
“繁花姐啊，其余的姐姐们都不在，没人管我了呢!”清溪进到屋里。
“太后和娘娘干什么去了？”季月在纸上写。
“不知道啊，看雪景的吧!”
季月忽然觉得心跳很快，说不上来为什么一时竟喘不上气。
“天这么冷，干嘛要去出去呢？”
“那谁知道，姐姐咱们去院子的雪地里写诗吧，听繁花姐说姐姐一等一的文采呢!”
……
第206章 江上浮尸
“季月姐，我写一句，你写一句……”清溪拿着一根树枝在雪地里冲季月喊。
季月站在回廊上，心蹦蹦的跳莫名的不安，根本不关心清溪在说什么。
“昨夜落雪一庭院”清溪拿着一根小棍弯腰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
季月在一边写，“你为什么不去侍驾”。
“我干嘛要去侍驾，正好在这偷闲，做小丫鬟才舒坦呢!姐姐接下一句嘛!”
季月立刻接着清溪的诗写，“白壁无暇好景色”。
“京城的雪和富家庄的雪一样，但是平白的就觉得富家里落的雪比别的地方更干净一些”，“此雪无端……胜别处”清溪摸着下巴吟道。
季月捂着胸口实在无心与清溪闲聊清溪说完就接着写，“只因富贵添圣洁”。
“哈哈哈哈哈，姐姐果然才思敏捷，只因富贵添圣洁，好句啊!”清溪笑的清脆。
“啊……哦……”季月捂着嘴干呕猛的起来。回到屋里，桌上的梅子果干抓了两块放嘴里，呕地更厉害了。清溪拍季月后背，“姐姐吃坏东西了么……”
季月倒了一杯茶顺气，娘娘不在府上怎得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我给姐姐号号脉”清溪玩闹着拉过季月的胳膊，“哈哈哈，姐姐怕是怀了，害喜呢!”
“啊!”季月惊恐的把收手抽出来，踉跄后退了两步。怀了？季月立刻想起这个月月事没来，瞬间面苍白，腿一软瘫在地上。
“吓，姐姐这是真的病了么，叫郎中过来瞧瞧!”清溪扶起季月，季月抓住清溪使劲摇头然后死死的抱住。
“姐姐怎么了，不怕不怕”清溪搂着季月安抚。
……
初冬的第一场雪，此时太后和庄妃正乘着游船在无竭河上赏景。富家的女眷们作陪。
“说来这是哀家第一次不在京城过冬”太后道。
“臣妾一样，说来只见过京城里的积雪呢。”
“今年富家庄的雪下的早，许是知道太后和娘娘在这儿”高总管道。
“哈哈哈，那这雪可比京城的伶俐!”庄妃笑道，说完眼神飘了一下，身子扶着船的栏杆探出去，繁花赶忙扶，“娘娘，小心啊!”
“那是什么？”庄妃伸胳膊指。
远远的无竭河上浮着白花花的东西。
“船向东开过一点!”高总管扯着嗓子吩咐。
船缓缓地向东开，富家的女眷们也都凑在围栏前，那个白花花的东西慢慢瞧明白了，有胳膊有腿有脑袋，是一具浮尸!
“来人啊，快来人啊!”富家管家慌忙的喊。
好端端的碰见这种事，富家女眷面面相觑躲进船舱里，又不得安宁了。
“那污秽的东西败了太后和娘娘的好兴致!”高总管跪下道。
“既然让哀家碰见了，那就说明是缘分，捞上来查明白!”太后坐在凤头木椅子上道。
“是，太后!”高总管领旨，转身出船舱大喝，“来人啊，把尸体捞上来!”
那尸体能浮起来是因为身子下面绑着成捆的葫芦，一具光溜溜的男尸，只有一块白布包在下身上，裹着不能见人的东西。
高总管乜斜眼骂道，“不知好歹的，死也不选个好地方好时辰!”，“那画的什么!”
“啊啊啊？”富家总管神情紧张，太后出来玩碰见一个寻死的就够触霉头了，高总管还细究起来了。
“这啥也没有的尸体怎么查啊，只有那一块裹屁股的布了，扯下来!”高总管捂着脸尖声道。
“哎……哎哎哎!”富家管家招呼伙计把白布扯下来，放在托盘上，富家管家看到白布上的图案浑身哆嗦一下。
“哎呦呦哟……真是晦气死了了……”高总管嫌弃非常摆手“端进去!”
“啊？总管大人，这污秽至极的东西!”
“让你端你就端!”
富家总管战战兢兢地端着托盘进入船舱跪下，船舱里可是一屋子鼎鼎尊贵的女人。
“什么东西啊!”太后正在品茶。
“回太后，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鬼符呢？”高总管道。
富家另一管家悄悄凑到富小尔身边在耳旁嘀咕，“大太太，怕是咱家的人!”
富小尔一个战栗，侧过一点脑袋，“什么!”
“是轮回图!”
富小尔瞬时面色苍白，赶忙给旁边的富贵花递了一个眼色。
“本来想着瑞雪兆丰年，没想到，这早冬的雪原来是有冤情啊!”太后悠悠道。
“此人身下捆着成捆的葫芦，尸身泡的肿大，已面目全非，只有这一物!”高总管道。
“那这冤情可够大的，绑着葫芦飘那不是特意让人瞧见嘛，还赶巧让太后看到了!”庄妃道。
“那哀家不给他讨个明白就说不过去了!”太后道。
富小尔起身跪在殿前，“回太后，无竭河上常有寻死的，今日不巧让太后撞见，还是别坏了太后和娘娘赏景的兴致!”说完富小尔转头瞧了一眼托盘，惊地嘴唇颤抖。
“大太太认识那东西不成？”庄妃目光灼灼地盯着富小尔。
富小尔当即叩头俯下身子。
“大太太，富家庄确认人口怎么查来着？”
富小尔微微抬起了头，“回娘娘，人口部有记录!”
“哦……本宫想起来了，当初查一桩命案就劳动了什么人口部”庄妃说完回头瞥了一眼繁花，繁花呼吸顿了一下，是又想起了姐姐繁星。
“是……”富小尔答应，此时富贵花已然坐立难安，不住的使眼色，御船上跑出去了好几个报信的，坐上小船拼命的往岸边划。
“那就好好查查，姓甚名谁，为何轻生是不是有隐情!”太后道。
“那图案让本宫瞧瞧!”庄妃道。
“这是什么巫术图案？”庄妃欠身子瞥了一眼甩手帕子。
“娘娘，中间那是一个花体字吧!”繁花也伸头仔细地瞧。
“嘿……是个富字吧!”繁花惊喜的语气让整个船舱陷入了死寂，似乎连波浪拍打船身的声音都能听见。
“富字？嘿……还真是个富字!外面一圆圈的图案，有元宝，有蝙蝠，有葫芦，这是金，禄，福图腾啊!”，“大太太你认识图案么？”庄妃问道。
富小尔跪在地上不住地颤抖。
“大太太怎得这般害怕，难道是认识不成？”庄妃环视，整个船舱里的富家女眷无不低着头。
“哎呦，看来这事好办了，看样子大伙都认识这图案啊，这图案怕不是富家的吧!”
“哀家也瞧瞧”太后道。
举着托盘的富家管家，腿脚发软，两步路都走不过去，繁花见状接过托盘呈到太后跟前，“这污秽东西脏了太后的眼!”
“裹着这东西寻死是什么意思？”太后道。
……
第207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清溪焦急地问。
“跟我出去，不要问!”季月写道。
季月穿上斗篷，清溪也跟着穿上斗篷，两人揣着令牌准备从富府西南侧的一个角门出去。
西南角门富府里上最小的通行门，两人刚走到附近，正好看见富家的管家带着人鬼鬼祟祟，两人吓的立刻闪到一边儿。
“今日盯着出入的人，务必多审核一下!”管家吩咐。
季月拽清溪手势示意去另一边。两个人换了一扇富家日常出粪桶的门走，季月第一次来这个门，到了门口，拉粪桶的马车刚好出去。
“哎呀，姐姐要在这个门出示皇家令牌嘛，咱们怎么不从正门走!”
季月焦急地转圈圈，今日太后和娘娘不在府上，拿皇家令牌出门怎么都太扎眼了。心一横，拉上清溪大步向前走。
到了门口清溪目不斜视出示了一下令牌。
“这是什么东西？”看守问。
“这是皇家令牌!”清溪大吼。
“皇家令牌？”守卫伸手要去夺。
“大胆!还不放行!”
也许是因为清溪的京城口音，两人顺利从出粪的门出来了。
“真是难为情!”走远了清溪依旧很愤恨，“现在去哪啊!”
季月猛的顿住脚步，可以带清溪去会馆么，可以让她知道“富贵教”么，她毕竟是皇宫里的人啊!季月掉转头往回走。
“哎!刚出来就回去啊!”清溪大喊。
“我……”季月一脸为难。
“你到底怎么了，哼……我就知道，跟你躺一张床上睡觉你也把我当外人，当初你割腕要死了，你要跟那个什么富永年私奔，都是我陪在你身边!”
季月长喘了一口气看清溪，对啊，还有什么不能跟她说的，季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墨盒，一根细细的毛笔，一个个小册子。
“你要保密？”季月用小毛笔写字。
“是什么事？”清溪狐疑地问。
两人在街上左绕右拐，穿过小巷子从转角拐到大路上，在不起眼的二层小馆前停下来。
清溪不明白这小馆子有什么特别的，跟着季月坐在窗边，季月点了一壶果茶，难道是这家的茶好喝么？
“嘿，太后和庄妃娘娘今天在河上，正好撞见一具浮尸!”
“嚯……”
旁边有人闲聊，两人自是都竖起了耳朵。
“河面上都封锁了，说要查这事呢!”
“怎么好巧不巧就让太后撞见了，这人死的也太是时候了吧!”
“可不，也算没白死!”
“这不是好兆头，世道没准又要不好了!”
“唉……太后在富家多久了，怎么就不回京城呢!”
季月蹙眉冲清溪眨眼，似是也在问清溪这句话。
“药典编完了，快回去了吧”清溪伸头小声道。
“那尸体裹着抬进富家去了，不会是富家的人吧!”
季月一惊。
“富家，富家人干嘛死，无竭河上喂鱼的都是外来的，怎么可能是富家的，听河上瞧见的说是个光头!没准是个和尚，太后不是最讨厌和尚。”
“船上有太后有娘娘，还有富家的太太奶奶，正好就碰见那具浮尸了，还打捞到御船上去了，不会真和富家有关吧！”
“没准哦……”
小火烧着，茶壶嘴里徐徐地吐着雾气缭绕在季月清溪四目相对间。
清溪腾一下站起来，往外走了两步又退回来。
“现在府里……娘娘找我怎么办!”清溪道。
“不会是谋杀吧，那事又大了!”
两人再被谈话吸引。
“嚯……要是富家人被谋杀了，或是富家人杀的，这可有故事了!”
“唉……太后来了之后出了多少事!”
“富家里的事谁说的清，太后老佛爷整天住着不走，一天天的能舒坦么，又是烧庙又是拆薄金地的，高墙里面不知道怎么乱呢!”
季月捂着胸口大喘气心快蹦出来了，清溪倒了一杯茶喂到季月嘴边。
季月抓住清溪，使劲的眨眼睛。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清溪小声道。
季月喝了一口茶，大喘气着从怀里拿出小盒子，“我投了娘娘，要把富家搅乱”，写完季月沾墨把字都涂了。
“你……”，“咱们不该出来啊，在府里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清溪道。
季月这才回过神，是为什么出来。
“我怕是怀身孕了”季月继续写。
清溪眼睛瞪地滚圆。
“我要见富永年”
“那个胆小的废物，他在哪啊!”
“我一定要告诉他”季月写。
两人守着一壶茶，继续悄悄听旁人的谈话。
忽而两个穿猩红色斗篷的人上来，季月慌忙用手捂脸。
“你认识他们？”清溪小心问。
季月这才放下手，她怕什么。
猩红色斗篷褪去帽子，清溪和季月余光瞥见两颗光溜溜的脑袋，季月捂着嘴又要吐了。
清溪握住季月胳膊，莫名的害怕。
“店家……”
清溪被口水呛住了，那人竟是京城口音。
季月反手握住清溪。
“咱们走吧!”清溪做口型。
季月往窗外望望，天怎么还亮着，这不是永年会来的时候啊!
清溪倒茶喝，余光里觉察到那两个光头在看她俩。稳了稳神，笃定的回望过去，那两个人真在从头到脚打量她们。
“瞧什么？”清溪用富家庄口音说。
季月回过头，两个肤色雪白的两个光头，瞧着怪怪的。
“好是失礼!”清溪继续呵斥。
季月怕了，眼神示意清溪不要再说。
那两人便不再看，点了两盘素菜，喝茶。
方才聊的起兴的两个人注意到两个光头，不再说话。小小馆子里涌动安静又诡异的气氛。
“明天富家会生一个少爷!”京城口音的光头说。
“若是一个健康的孩子，就成功了……”
“时辰正好!”
茶壶里空了，活跃的店小二却没有上来。旁边坐的那个人起身走了，剩下季月和清溪。
季月跟清溪使了一个眼色，清溪站起来起身。
“姑娘是京城人吧？”一个光头突然问。
二人不免一惊。
“快回京城吧，此地不宜久留……”
……
第208章 迷雾
清溪和季月不理会二人急匆匆从小楼上出来。
“那两个人神神叨叨的什么意思!”清溪愤恨极了。
两人在街上慢慢走，扫视路人以免错过富永年。
“街上怎么有些奇怪!”清溪紧紧揪住季月。
季月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街上没多久就能看见一个穿斗篷的，天已经入冬，确实是穿斗篷的时节。可那些猩红色步履匆匆的在人群中侧身而过的斗篷，飘摆的衣襟撩动着空气中的不安。
富永年呢，你快出现啊，找到他就能解开谜题了。太阳要落到金山下了，街上行人如织正是富家庄结束一天的忙碌收工的时候。
在富永年一定会经过的道路上，季月目光如炬不敢错过任何一个书生模样的人。
突然，季月身子一探，清溪被使劲一带。看到永年了!季月不会说话，清溪又没看到永年。
“姐，你看到他了么!”
季月不做答，只是拉着她在人流中冲。
“哎呀……富永年!”清溪猛的一声大喊，引得周围的路人纷纷侧目，一个姓富，还叫永年!
清溪意识到了唐突，很不好意思，好在让永年听到，左顾右盼间被季月一把拽住。
“啊……季月季月是你!”突然见到季月永年自是激动万分。
“还有……你!”永年有些惊惧。
“对啊，还有我呢!”清溪没好气儿。
“你在这儿干嘛!”上次见清溪，可是一段令人难忘的回忆。
“我照顾你媳妇啊!”清溪气愤道。
一句媳妇，说的永年和季月都不好意思了。三人进到旁边的一家面店，每人点了一碗大碗宽面。
清溪吃的呲溜呲溜的，永年和季月相对无言，今日是何事？
“今天无竭河上出事了”季月在小盒子里写递给永年看。
“出什么事了!”永年说完，季月和清溪同时一个失望的白眼。
“今天太后和娘娘在江上游玩发现了一个光头的浮尸!”清溪捂着嘴小声道。
永年僵住了，“光头吗……”
“对，光头!”
永年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季月一把抓住永年的手，使劲眨眼“问”是什么意思。
“糟了糟了，今日不能再去会馆了……不不不，得去，穷仁还在里面，他入迷途已深，得救他出来!”永年在心里盘算。
季月看永年一脸思绪，晃他的手，满眼尽是疑问。
“我……那个季月，今日已经见到你了，你回府里去吧!”永年挤出一句话。
“哎……你真是，今天我们好不容易才出来，甚至走了出粪的门，是要跟你说重要的事，季月姐她……”
季月一把按住清溪，清溪住口了。
“什么重要的事？”
季月在怀里的小盒子里写给永年看，“穿红斗篷的人为什么要剃头？”
“他们教会的教义，要剃头，穷仁哥也剃了!”
“啊……”季月惊异。
“穷仁哥是谁？”清溪伸着脑袋问。
季月瞥了清溪一眼，清溪立刻闭嘴了，季月继续写，“为什么要剃头？”
永年看着清溪不敢说话，季月笃定的看着永年示意他但说无妨。
“为了干干净净的投胎……”
季月捂住胸口，朦朦胧胧地似乎明白了，但是串起来还需要时间，扶住脑袋，脑子里千头万绪从哪里开始串呢。
“怎么了？”永年和清溪同时问。
“我要进会馆!”季月写。
“不行，那里面很不堪，你不要进去!”
“哎，我也要进会馆!”清溪道。
“你不要添乱，快回去吧!”季月潦草地写。
“真是!需要人家的时候拽着，不需要的时候就一把甩开!”清溪生气了。
“没办法带你进去，我不是教徒，现在外来人都不好进去了，还得找穷仁哥!”
“什么教徒？”永年话音未落，清溪紧接着问。
季月和永年同时沉默了，能跟清溪说么。
碗里的面要坨了，季月拿起筷子挑了一根塞嘴里。
“啊……我知道了，那天那个绣品，那个轮回图!”
“啊啊……”季月被呛到了。
“哈，猜对了是不是!”季月狠捏清溪的手，要她闭嘴，永年脸上亦露出惊愕的表情。
忽而间，清溪转变了态度，“好，我回去，你们聊悄悄话……”
说完清溪就起身，走出去两步回头道，“面你们请吧，挺好吃的!”
清溪走了，永年和季月对面相视，千言万语从何说起呢？
“吃吧，晚上我带你进去!”永年开始吃面。
“死的那个人富贵教里的吧？”
永年看了一眼纸条，“应该是吧”继续大口大口的吃。
“邪教!”季月写。
“没错!”永年答，“得进去把穷仁哥劝出来，快吃吧!”
季月拿起筷子又放下，在怀里写拿给永年看然后立刻收回去，“我怕是怀上了”。
挑着面的筷子僵在半空中，面缓缓的落进碗里，永年盯着碗里的飘荡的葱花，久久无语。
“现在穷仁哥比较重要!”季月写。
永年低头不做答。
“得让穷仁哥迷途知返!”季月继续写。
永年依旧不作答。
“我没事!”季月握住永年的手。
……
会馆的照壁入口处。
“富永年，每天都来的!”永年报名号。
“那她呢!”
季月摘下斗篷帽子。
“这是我媳妇”
“进去吧!”
永年领了两个湖水蓝袍子拉着季月进去。
“我不是教众，只能穿蓝色的，剃了头的才能猩红色的!”
季月了然，两人坐在轮回殿最边上，里面满满的人。季月伸头搜索穷仁哥在哪。
“穷仁哥现在叫富仁了，进入轮回教，都得改富姓。”
季月点点头，永年继续道，“太后烧了富家的佛堂，杀光了为富家祈福诵经的僧人。富家轮回道无人守护，此时正是混入轮回的好机会，富贵教就是因此创立!”
作为富家的四代丫鬟，季月自然格外明白，使劲眨眼满腹的话要说。
永年在袍子里握住季月的手，“我知道你一定很懂，正式入教要剃掉身上的毛发，象征着人之初干干净净的，富贵教相信死后可以投胎进入富家，永享富贵世世代代!”
季月闭上眼睛不住摇头，可笑可叹又可恨。
……
在季月的院子院门外，繁花等候已久。
“你去哪了？季月呢？”繁花呵问清溪。
“季月想出去玩，我就陪她去了!”
“那怎么只有你回来了，她人呢？”
“她……她她她……”清溪紧张的说不出话，繁花瞧出了古怪大呵，“还不快说!”
“她……她……季月她，怀了身孕，去找富永年了!”清溪跪下道。
“什么？”繁花笑起来俯下身子在清溪耳边问，“她怀了富永年的孩子？”
清溪抬头，“她今日突然干呕，又一直没来月事，许是怀孕了，就带我偷跑出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繁花大笑起来，“这个季月可真是有本事啊!她一个富家四代上等丫鬟在外面怀了野种，那人居然也姓富，哈哈哈哈，这个季月……”
“好好，很好，这样你继续盯着她，她怀孕了倒是可以再利用一下!”
清溪疑惑，但是不敢问，繁花要走了，突然回头到清溪耳边，“好好盯着她，娘娘会重用你的!”
“是，姐姐!”
……
第209章 癫狂
“各位教徒们，明日富家预计将有一名男婴出生，今日英勇抛弃肉身的教徒将成功进入富家轮回!”举着法杖的老和尚伸开胳膊大喊，“为这种壮举庆贺!”
殿堂里响起了鬼哭狼嚎般的欢呼声，“入轮回，永富贵，入轮回，永富贵!”
季月往永年怀里躲，喊声叫的心慌的喘不过来气儿。
“太后快要回去了，只要太后一回去，富家就会重新设立佛堂守护轮回道，轮回道的缺口就会被堵上，万世富贵的大门敞开的时间不多了!”伴随着老和尚的喊声，墙上六道轮回的图案咔咔咔地转动起来。
“肉身只是灵魂暂居的躯壳，生命在六道轮回道中不断的往复延续，轮回不断，富贵天生，带金山而生的千金大小姐，天下第一富命!看……”
老和尚法杖一指，众人目光随之望去，一张画着星盘的幕布从大殿天花板上缓缓降落。
“这就是天下第一千金大小姐钱多多的星盘命格!”
“命中七颗紫薇星汇聚在一条线上，七星聚首世所罕见，降生于初七之日!明日也是初七，明天将要出生的富家子弟，跟天下第一千金大小姐具备相似的星盘，天选之子，泼天富贵!”
永年握住季月冰凉的手在怀里搓，“没事，没事，我在，我在!”
“这是天地间千载难逢的富贵机遇，午夜零时之前大家都有机会!”
“入轮回，永富贵，入轮回，永富贵!”呼喊声震天动地。
季月扑倒在永年怀里，不住的干呕，耳朵里嗡嗡的，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就连紧紧依偎的永年也是不真实的。
“她怀了一个孩子，一个姓富的孩子，但不是富家的，她本该怀一个天生就在富家轮回道里的孩子，一个堂堂正正富家的孩子……”
季月张嘴想说话，但是没有声音。
殿里“吼吼吼”的响起了捶地拍手的蛊惑声。
一个身穿湖水蓝袍子的教徒，走到人群中间跪在蒲团上，脱掉袍子脱掉上衣，老和尚举起一瓢水从头上浇下来。
“这是金剃刀!”老和尚举起刀大喊，吼吼吼的呼喊声更强烈了。
开始剃度，永年捂住季月的眼睛不要她看，可是季月大力的扒拉掉永年的手，身子直起来，她要看她要看!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老和尚手起发落，剃完了头，继续拿金剃刀刮脸，脸上的胡须尽落，紧接着剃刀划到胸前，身上的体毛也被轻轻刮落。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永年一把抱住季月摁下来，“不要再看了，不堪入目的……”
“净身结束，从此姓富!”
“姓富……姓富……姓富……姓富!”
季月只觉得要昏过去了，姓富，她怀的孩子才应该姓富，她是富家四代丫鬟，天经地义要延续富家的血脉，可是现在出错了，她怀了富永年的孩子，富永年只是一个外来的它姓穷小子。
季月猛烈的挣脱永年的怀抱，“不对，不对，一切都错了，她为什么怀上的是富永年的孩子，因为太后烧了富家佛堂，富家的轮回道无人守护，出现了缺口，所以富永年趁机混进来了……”
季月发狂了，想叫但没声音，她努力的要挣脱，但此时阻拦她的不仅有富永年还有其它人。
“这是一个骗局，一个骗局，富永年就是一个骗子，他不过是觊觎富家的血脉罢了!”
“季月，季月，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富永年拼命的想要安抚季月。
“怎么回事!”猩红色袍子们走过来。
“走开，走开，离远一点!远一点!”永年大喊。
“大闹轮回殿放肆!”老和尚的声音声如洪钟。
“放肆，放肆，放肆，放肆!”殿内教众齐声大喊。
“他是富家的上等丫鬟!”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
殿内一片惊呼，出来指认的正是剃了光头的穷仁。
“他是富家的四代丫鬟，可以传递富家血脉的丫鬟!”
殿里再一片惊呼。
“富家的四代丫鬟……四代丫鬟……可以生下富家血脉的四代丫鬟……”人群中窃窃私语。
季月和永年被团团围住，一双双贪婪蠢蠢欲动的眼睛死死的盯住季月。
“走开，让我们走!我是庄妃编纂药典的召选书生!”
“他天生就姓富，和这个富家丫鬟有私情!”穷仁继续揭露。
季月迷离的眼睛望着似曾相识的穷仁，他是谁，在做什么，这不是她认识的穷仁，不不不，他早就叫富仁了。
“你们不要听他胡说，让我们走，她是娘娘身边的人，是御前的人，你们不得无礼!”永年挡在季月身前声嘶力竭的大喊。
季月只觉如落水一般处在晃动令人窒息的湖水中。眼前满满的带着斗篷的人，猩红色的，长的似乎还都一样，他们攒动着似乎要扑过来把她吞了。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从一开始太后烧佛堂，到现在，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季月，季月清醒一点，你的令牌呢！皇家通行令牌呢!”永年焦急地说道。
“令牌？”季月在腰间摸索穿过湖水蓝袍子递到永年手里。
永年一手举着令牌，一手拖着季月，两人随着攒动的人群一步步离开六道轮回殿，离开会馆。
走到外面，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一路狂奔到璀璨的大街上，周围灯火通明，一切繁华如旧。
“啊……哦……”季月俯下身子呕吐。
“季月，季月你怎么了，你可吓死我了!”永年一手拍季月背，一手扶住季月胳膊。
呕吐完了，季月也清醒了，方才怎么了如鬼魅附体一般。噩梦醒来，仔细再瞧身旁的永年，容颜依旧，扑在永年怀里。
“没事，没事了……”
两人去到人声鼎沸的千金酒楼，季月呆坐脸烧的通红。
“他们疯了，全都疯了，穷仁哥已经疯了，疯了!”富永年拎着茶壶跟喝酒一般往嘴里倒。
季月一把夺过茶壶，倒了在桌上然后蘸水写，“要出大事了!”
“天塌了也管不了了”永年突然握住季月的手，“咱们跑吧就今晚上，离开这个为富贵癫狂的地方!”
季月使劲的把手抽出来，脸上尽是坚决。
“季月，我明白了，我一切都明白了，你在富家过得也不好，我现在就回去收拾行李，咱们连夜做船走，随便去哪里，只要咱们在一起!”
“我要回去了，你保重”季月指头在桌子上写完就起身。
“季月!”
季月走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