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谨涮盘子
或许真的是悠洺飨出门没有看黄历的原因,这一路上是一波三折。
马车坏了,他们走着。
马匹的蹄铁找个地方重新钉好了,半路又因为马拉肚子而耽搁在了野外几日。
后来遇到山贼打了一架,三谨伤上加伤。
好不容易来到须臾江边,又和现在值守虞城的守将斗智斗勇的,偷了个竹筏渡江。结果还被发现,一路追兵将他们三人追的狼狈不堪。
时剑还不太会划竹筏,于是三人翻进了淤泥滚滚的须臾江中。
“少主公,您说您何必呢?直接报明身份,让他们送咱们过江多好。”三谨护着自己的胳膊,撅着嘴嘟囔着。
悠洺飨将自己略微凌乱的发丝拨到一边。“你懂什么。惊动了他们,我的行踪不就暴露了。”
时剑张了张嘴,眼睁睁看着悠洺飨一脚踩上了一坨牛粪。
悠洺飨低头盯着自己黏糊糊的脚下,嘴角抽搐。
这时候,三人身边路过两个拄着木棍的乞丐。三谨转头看了看自家少主公和时剑,这,简直和乞丐一模一样啊。
衣服全部包了一层泥浆,脸上也黑一道白一道的。
悠洺飨从没这么狼狈过。踢掉脚上沾了牛粪的靴子,强取豪夺的将时剑的长靴征用了。
三人随着前头两个乞丐,一路进入涪城城门。
“你们俩,赶紧去寻个成衣铺子,给我买身干净的衣衫和靴袜来。”
三谨听了悠洺飨的话后,扶着自己的胳膊向后站了站。“少主公,我还是贴身保护您吧,让时剑去吧。我这胳膊,怕是也帮您买不了衣服了。”
时剑对着三谨翻了翻白眼,独自向着城内寻去。
悠洺飨也没让三谨闲着。“你去前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客栈。”
此时涪城内最好的客栈门口,简直比酒楼还要热闹。
想要进客栈吃顿饭,需得提前一日预约。尽管如此,前来预约的人依旧排出了长长的一队。
悠洺飨和三谨来到客栈的时候,就见到了那长龙一样的队伍已经快到城门口了。
他们没有多想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径自走向客栈的门。
“少主公,我问过了,就这家客栈最好。听说,里面的吃食堪比王母娘娘寿宴上的仙味。”三谨咂咂嘴,耸耸鼻子,已经闻到香味了。
悠洺飨则是一个巴掌拍上三谨的后脑勺。“说了多少遍了,改口!再叫错,就给我滚回广北!”
对于传言什么的,悠洺飨根本没当回事。
吃食而已,不过就是几片肉,再不过就是一壶好酒。还能有什么花样?
三谨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知道了公子,我错了。”
两人说着话,脚刚迈进门,就被客栈小伙计伸胳膊拦住了。
悠洺飨知道自己和三谨的狼狈模样,以为这客栈伙计觉得他俩是乞丐,吃不起呢。立刻掏出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一片银币。
银币呈镰刀形状,在阳光下灼灼生辉。
对于收习惯了铜币的小伙计来说,这个银币却是挺吸引人的。不过......
“对不住,不是昨日预约的客人,禁止进入。”
三谨眼睛一瞪:“笑话!还没听说过有钱吃不到饭的!起开!”他绝对要让少主公吃上饭,不能让时剑一会回来看笑话。
小伙计被三谨推了个趔趄,撞到了紧挨门口的矮几上。
最近客栈生意火爆,增加了不少吃饭的矮几。
矮几上围成一圈吃饭的四个青年男子看着桌上洒出来的汤汁,心疼的不行。
这可是预约了五日,才排上队的。
“你找死吗!”其中一人站起身,凶神恶煞的盯着三谨。
虽说三谨现在比较狼狈,可作为少主公身边得力干将的他,骄傲犹在。
弯腰在靴子里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对上那人。“怎么,你想试试咱俩谁先死?!”
若是平时,悠洺飨早就出声制止,不会让三谨闹事。
可现在......他盯着满桌的菜色,根本移不开眼睛。甚至不争气的吞咽了下口水,肚子也在打鼓。
这味道...也太香了。
三谨和男子动起手来,其他三人一看同伴不敌,立刻起身帮忙。
四人都被三谨打趴下,有的肩膀和脸颊还挂了彩。
在发现三谨似乎是个心狠手辣的亡命徒般的人后,四人放下狠话,让三谨等着,连滚带爬的出去叫人了。
悠洺飨全程无意识的走到桌前坐下,一个盘子一个盘子的看了几遍。
虽然他很想尝尝,但是理智告诉他,这是别人吃过的。
掌柜的此刻才敢出来,走到悠洺飨跟前询问:“两位贵人,是想吃点什么呢?”
这世道就是这样,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在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什么规则,什么脸面的,不重要。
悠洺飨指着桌子上的饭食,一个一个的问:“这个是什么...这个呢?”
掌柜的笑呵呵的一一回答着:“贵人,这个叫剁椒鱼头、砂锅豆腐丸子、乌鸡汤、炝炒杏鲍菇、红豆馅饼。”
悠洺飨搓搓手:“就这些,立刻给我上一份,快点。”
三谨则是一屁股坐下又弹跳起来,屁股的伤还是没好利索。
随即半跪着,将盘子里的饼拿起来。“少...公子,这个饼子很软啊。咦...还有馅!”不等悠洺飨反应,猛地咬了一口。“嗯嗯嗯!公子,这个好吃!这个饼子好吃!”
三谨一下没收住,将桌子上连汤带菜的全部吃光了。
一边吃,一边哼唧着好吃。
等小伙计搭着汗巾要来收盘子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每个盘子里原来是些什么菜色了。
好家伙,吃的比涮的还干净。
“嗝...公子,这菜,是真好吃。”三谨不管剩菜是不是人家吃过的,只知道很好吃,好吃到想咬舌头。
悠洺飨本来就一直咽口水了,结果三谨还吃的那么香!他要不是控制力强,真的要和三谨一起吃剩菜了。
“掌柜的!怎么还不上菜!”悠洺飨等不及了。
掌柜的放下手中小算盘,呵呵陪着笑脸:“马上马上啊,我们掌厨就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多多包含。”
掌柜的话音刚落,门口闯进来一队青衫官差。
为首的,依旧是吴涯。
吴涯直奔柜台,视线落在掌柜身上。“这里,可是有位叫连栀的掌厨?”
听到连栀的名字,悠洺飨神色一凛。
掌柜的哆哆嗦嗦的指着后厨:“在在在......”
吴涯也不等掌柜的磕巴,径直带着人进了后厨。
不过片刻,连栀就被两个官差架着出来。
“哎!你们抓我干什么啊,我跟那什么邢翡不熟的。你们先把我放下来啊,这样架着我,我很没面子的!”
第16章 拉个挡箭牌
连栀被带走,那些等着吃饭的和排队预约明日饭菜的人都懵了。
炒菜的厨子被带走了,还是皇城缉司的人带走的,这还吃个锤子的饭啊。
若是平常衙门,他们还能壮着胆子问一问。
客栈内开始躁动起来,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什么。
悠洺飨沉吟了一会,站起身打算跟过去看看。
“嗝...公子,您去哪?”三谨连忙追上去。
可出了门口,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抓走连栀的那队人马,驾着马车渐行渐远。
三谨盯梢过连栀,认识她。见到悠洺飨想追上去,赶紧安慰道:“公子,他们既然给连栀姑娘准备了马车,她暂时不会出什么事的。但是咱们俩,就悬了。”
他们之所以没办法追过去,就是因为刚刚被三谨暴打的那四个人叫了救兵过来。
看着围了一圈的身穿蓝色衙役服的人,悠洺飨不耐烦的皱起眉头。
他们的身份,不能暴露。不然的话,广北少主就很有可能身陨在南金了。
一个脸颊被三谨所伤的身穿姜黄色衣服的人对着官差说道:“就是他们两个!进店殴打我们四人,还抢走了我们的饭菜!”
为首的衙役歪着头看了看乞丐般的悠洺飨二人。“你们俩,为何强盗般行径?!来人啊,都抓回去。”
这话问的,丝毫也没给人解释的机会啊。
时剑抱着一个包袱走过来,看到站在客栈门口被围住的悠洺飨和三谨疑惑不已。
而悠洺飨望着城门方向,转头就向那些衙役指道:“各位官爷,你们看那人。一切都是他指使的,你们抓他。”
说完,也不管时剑和三谨的反应,拔开人群撒腿就跑。
时剑:“......”
三谨:“......”
他们从不知道,自家少主公还能这么皮!
当然了,作为少主公的左膀右臂,必须要在一切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去。
时剑隔空和三谨对视了一眼,同时决定,分头跑!
他们能不和官差动手就不动手,这样还能少些麻烦,最多算是两个乞丐腿脚快。
最后,时剑和三谨被分别堵在了胡同里。
他们对南金的道路不熟,跑着跑着,就钻进了死胡同。
时剑没吃饭,跑的还是慢了些。
三谨是吃的太多了,中途给他跑吐了。
“等等,等等,让我缓口气。饭菜挺好吃的,别浪费了。”三谨摆摆手,努力将要吐上来的饭菜压了下去。
衙役各个捂着肚子,没想到小乞丐这么能跑。
他们追的也不容易,上气不接下气的。
“你这样的乞丐我见多了。有人报案,我们就要管。左右不过一顿饭的事,你随我们回去,挨顿打也就算了。”
衙役把三谨他们当作了饿极了的乞丐了。
三谨一听要挨打,顿时觉得屁股的伤开始疼了。
摸了摸腰间,完了,钱都是时剑装着呢。
“差爷,我赔钱,赔钱行不行?”三谨说着,背靠着墙面。
这里的墙是黄土夯就的,三谨抠了块在手里。
追上前来的衙役定然是不信这乞丐能有钱赔的。“别给我扯那些没用的,赶紧回去,结案。”
三谨将手中土块捏碎,在衙役伸手抓他的时候撒了出去。
“想抓我,下辈子吧。”
在衙役全部被黄土迷了双眼的时候,三谨翻墙而逃。
...
悠洺飨一路追出城去,发现马车停靠在路边。
皇城缉司那些人,整齐的背过身去。
连栀的声音从草丛里传出来:“你们不许转身啊,非礼勿视知不知道?!我可看着你们呢,我不会跑的。”
悠洺飨躲到一旁,正好能看到草丛里正在揪一朵花的连栀。
“一瓣,两瓣...一瓣,两瓣...一瓣。”连栀将最后一瓣粉色花瓣揪下来,微微叹了口气。
她将选择交给天意,一瓣代表跑,两瓣代表不跑。
为了让吴涯放心,她必须一直说话。
不过,小解的时间也不能太长了。
跑吧那就!
好巧不巧的,连栀逃跑的方向,正是悠洺飨藏身的地方。
两人差点撞在一起,这么闪身躲开彼此的功夫,已经被吴涯发现了。
连栀眼珠一转,一把抓起悠洺飨的胳膊。“快跑啊!”
草丛有一米多那么深,跑起来有些费力。
时不时惊起一两只兔子蚂蚱什么的东西跳开,还怪吓人的。
因为视线看不到前方,连栀只能一味的乱跑,祈祷尽快跑出这片草丛,到树林里去。
她却没想到,草丛的尽头,是悬崖。
“停下!”悠洺飨个头高,目力好,一眼就看到了断崖。
为了自己的小命,挣脱开连栀钳制着自己的那只手。还顺便反手拽了一把。
连栀堪堪停住脚步,看到断崖也是吓了一跳。
“我的天哪,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怎么是悬崖?”连栀拍着自己的小胸脯。
吴涯紧随而来,站定在离连栀两人五六米远的地方。
他目光掠过悠洺飨的脸,瞳孔微缩。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泥猴般的男人,表示警惕。
后又将目光转向连栀。“连栀姑娘,随我回去。”
连栀抬手抱住悠洺飨的胳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回去不回去,我才不跟你走呢。”
果然,吴涯见到连栀如此亲昵的动作,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悠洺飨身上。“阁下是哪位?可是想管皇城缉司的事。”
吴涯不是客栈伙计那样没眼色的,以为悠洺飨一身泥浆就是乞丐了。悠洺飨这一身的气质,绝对不可能是个乞丐。
很可能,武功还不低。
悠洺飨将连栀的手扒开,向旁边走了一步,拉开距离。“抱歉,我不认识她。”
连栀则是厚脸皮的跟上一步,紧贴着悠洺飨的胳膊。“小猴,你怎么能这么无情呢,居然说不认识我。我太伤心了......”
悠洺飨嘴角抽搐。小猴?!你不如直接叫我小泥猴!
虽然自己对于当初射了连栀一箭表示愧疚,却不想惹上皇城缉司的人。
于是,悠洺飨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不符合他身份气质的一句话来撇清关系。“官爷,我蹲在草丛方便,是她突然撞过来的。我也不叫小猴,我叫小食,食物的食。”
连栀一看,挡箭牌这是要跑啊。急中生智的退后几步,站在断崖边。此时脚旁的石头滑落下去,半晌听不到回响,也不知道下边有多深。
“你要是强行带走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反正进牢狱被你们打死是死,跳下去摔死也是死,都一样。”连栀瘪着嘴,带着哭腔。
吴涯却不耐烦的长出了一口气。“我何时说过,要带你进牢狱?又何时要你性命了?!”
第17章 是看我的面子
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进,伴随着周围的马蹄声,有些让人昏昏欲睡。
连栀瞄了瞄坐在马车一角,刻意和她拉开距离的泥猴。忍了又忍,还是挪动屁股凑过去。
“哎?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悠洺飨眼皮也没抬的回答:“小食。”
连栀撇撇嘴,表示不相信。“且,不说算了。”
她早就听到旁边这泥猴肚子咕咕叫了,于是在袖子里掏吧掏吧,拿出来一把红枣来。
“这个枣子啊,它又红又圆。”连栀咬了一口。“嗯,它还又甜又香。”
悠洺飨喉结动了动,下意识的吞咽口水。可惜了,他现在竟然连口水都咽干了。
他就不明白了,怎么就鬼使神差的答应上这辆马车同行了呢?
更不明白的是,这姑娘为什么可以有这么欠揍的一副嘴脸呢?
看来,当初那一箭,他还是用力过轻了。
听着马车外均匀的马蹄声,想起了刚刚吴崖的话。
吴崖说,带连栀回京都,不是因为什么错处或罪过。而是听闻连栀做饭的花样,请她过去显露一下手艺。
而这个传闻,是被抓走的客栈东家邢翡说出来的。
悠洺飨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想要尝一尝,那没吃上的琳琅饭菜,才会答应上车一起走的吧。
连栀啃完一个红枣,将枣核扔出车外。
哼哼,被她拽上车又怎样,谁叫他不反抗的。现在坐在这里,又是生的哪门子气?
“吃不吃?”连栀将手上的五个红枣递过去。她不信,这泥猴还跟吃的置气。
悠洺飨放在膝盖上的指尖动了动,眼神飘忽的转悠在红艳艳的枣子上。
伸手去拿,跌面。不拿,太饿。
天人交战的时候,连栀又向前递了递。
算了,天大地大,吃的最大。悠洺飨迅速伸手,一把将红枣抓走,飞快的扔进嘴巴里面一个。
许是太饿的缘故,这次吃的红枣,要比之前吃过的都甜。
悠洺飨一口气全部吃掉,将枣核扔出车外,掏出一块深蓝色手帕擦了擦手。尽管,那手帕也是被泥水浸泡过的。
连栀诡异的笑着,将自己的小手掌伸出去,近到快碰到悠洺飨的鼻子。“小猴,五个红枣,五百铜币。”
正在擦手的悠洺飨一愣,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连栀。
见过心黑的,没见过这么黑的。关键是这么黑的心,居然是个十四岁小姑娘的!
就像是,她没见过钱似的!
悠洺飨猜对了,连栀就是没见过钱。本想着等过几日客栈发工钱的时候,她从掌柜的那里领工钱的。现在好了,被吴崖抓走了。
工钱拿不到了,总得想点别的生财之路不是?
悠洺飨将眼前的手掌打开:“没有钱。”
连栀失望的塌了肩膀,叹了口气。“哎,我真可怜,都不知道铜币长什么模样。从小吃不饱,穿不暖,好不容易从厨房偷偷藏起来六颗枣子,还被土匪抢走了。”
悠洺飨:“......”他怎么就成土匪了?
因为查过连栀,知道她所言非虚,从小确实过得艰难。
悠洺飨摸了摸腰间,装着银币的荷包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
他尴尬的搓了搓手,打算转移话题。
比如,连栀为何会成为客栈的主厨?为何会做出那么漂亮的菜色?
“你做菜......”
“我做菜很好吃的,你没吃过吧。那你应该听说过吧,我在培城很出名的。你要是没有钱还我,可以以身相许啊。比如,给我做随从什么的。”连栀抢话说道。
悠洺飨忍不住捂上心口。他与这女娘聊天,心口疼,脑袋也疼。
他堂堂广北少主,卖身就值五百铜币?!
不对,这不是价钱多少的问题!是他凭什么要卖身还钱啊?!
还没等悠洺飨想明白其中关键,连栀的小脑袋就凑了过来。
用极其微小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外头那些人,要接我去京都呢。你也听到了,他们说请我去做菜给他家大人尝尝。那我就是你的靠山了,你跟着我,不亏。”
悠洺飨挑挑眉,这声音,外头的吴崖可以听得到。
连栀却一副不知道的模样,又将两只手拢在悠洺飨耳边。“你看外头领头的那个叫吴崖的,可凶了。你这来历不明的,他能让你上车一路随行,都是看的我的面子。若是你和我不是一路,他会杀了你的。”说完还自顾自的点头,肯定自己的话。
别说悠洺飨了,就是马车外的吴崖嘴角都抽了抽。
真的很想问问连栀:不是你刚才吓得在草地疯跑逃命,要跳崖寻死的时候了?
咔嚓!
马车颠簸了一下,向着左边倾斜过去。
连栀猝不及防,跌进了悠洺飨的怀里。
马车外传来一声:“大人,车轴断了。”
悠洺飨正要将怀里的人推开的手一顿。
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熟悉?
马车不能坐了,连栀和悠洺飨站在草地上面面相窥。
吴崖觉得,他的耐心今日已经快用光了。
“会骑马吗?”吴崖抱着一丝希望看向连栀。
连栀仰起头来:“你看,我像是会的样子吗?”
吴崖攥了攥拳头。
“过来,我带着你。”吴崖伸出手,嫌弃且烦躁的招呼连栀。
吴崖坐下的马匹是一匹通体黑亮毛色的骏马,此时踢踏着蹄子,像是也很嫌弃连栀。
巧了,连栀也并不喜欢这一人一马。
看着拉车的马匹被牵出来,连栀扯了扯身边泥猴的袖子。“小猴,你会骑马的吧?”
泡了泥水的袖子布料很硬,手感不太舒服。
悠洺飨对于小猴这个称呼,似乎也不太排斥。毕竟,小猴还是小食,都不是他的名字。
爱叫什么,叫什么呗。
但是共乘一骑的事情,他很排斥。
于是睁眼说瞎话:“不会。”
连栀气闷的抿着嘴,明知道这家伙说谎,她要怎么让他听话呢?
于是,将悠洺飨拉远了几步。威胁道:“小泥猴我告诉你,今日若不是撞到了你,我就不会被发现。我现在就不会被他们看押着走,更不会为了骑马这件事纠结。你要是答应骑马带着我,欠我的五百铜币就不用你还了,如何?”
一阵风吹来,将连栀的话吹给了吴崖听。
他的耐心,正好消耗完了。
于是吩咐人过去,将连栀绑了扔上马背,要让马驮着她走。
连栀耍赖的坐在地上,拒绝被绑。“我才不要被绑着走,我可是你们大人请过去的厨子!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呢?小泥猴,你救我啊,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行不行?”
第18章 不做人的一天
从培城到南金京都,若是快马加鞭的话,一日也就到了。
可因为队伍里有个弱鸡似的连栀姑娘,进程不是拖慢了一点半点。
悠洺飨最终为了让连栀欠他个人情,勉为其难的和连栀共乘一骑。
天黑之时,正巧路过一个可以休整的驿站。
“吴涯大人,咱们停下来休息休息吧,我要被这马颠散架了。”连栀趴在马背上,面露菜色。
她说话的时候,马匹脖子上的鬃毛飘进嘴巴里,连栀毫无形象的呸呸两声。
都怪小泥猴这个没良心的,居然不给她靠着,她只能趴着来展示自己的虚弱了。
悠洺飨自然也是想停下来休整一晚的,毕竟这一身衣服,他忍了好久了。
吴崖用力的拽了把缰绳,坐下的马匹暴躁的原地扬起蹄子。
看这样子,他心情就不怎么爽利。
连栀以为吴崖不会答应呢,就见吴崖翻身下马,径自走向驿站。
吴崖的手下熟练的跳下马,牵起被吴崖扔在原地的马匹缰绳,带着其他人跟上。
悠洺飨迅速下马,将连栀拎小鸡一般拎下来,紧跟着进了门。
驿站门是用茅草装饰起来的,看着倒是有点像马棚。
进入驿站后,入眼的便是宽阔的院子,里面有木板搭起来的马槽。稀稀拉拉拴着几匹马,正在埋头吃草。
进门后,连栀察觉到了驿站的异样。
太安静了。
就算是官家设立的供人歇脚的驿站,也应该有前来招呼的小伙计。可是这里,静悄悄的,安静的瘆人。
难不成,是个废弃的驿站?
走在前面的吴崖停住脚步,扬手制止了后边跟过来的人。“等等。”
吴崖的手下迅速呈一个圆弧状,警惕的扫视着周围。
连栀望着紧闭的客栈房门,扯开嗓子喊了一声:“喂!有人吗?!”
吴崖回头狠狠瞪了连栀一眼。
似乎是连栀的这句话打破了驿站诡异的平静,房间内传来椅子碰触地板的声音。
一般这种前路危险不明的情况下,都是派手下去探路送死的。连栀以为,下一刻吴崖就会派人上前探查了。
结果。
“你们在这待着别动!”吴崖转头对他们这些人吩咐了一声,又警告似的瞪了连栀一眼。
看着吴崖小心翼翼的向着房门探查过去,连栀在心里暗自赞赏了他一番。
临近门口的时候,里面有呜呜咽咽的声音传出来。椅子碰撞的声音更剧烈了。
吴崖抖了下袖子,连栀眼尖的看到了一丝寒芒。
若是她看的不错,吴崖袖子里藏着的,应该是个类似箭头的三角利器。
咣!
吴崖一脚踹开房门。木门不堪重击,两扇都拍在了地板上。
屋内,赫然出现一个被绑在椅子上,堵着嘴巴的中年男子。
不等吴崖细看,左侧掉落的门板旁飞出来一把宽刀。宽刀被铁链链接,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吴崖侧头躲开,袖子里的利器飞出,穿透木板。屋内传来一声闷哼,飞出的宽刀钉在吴崖脚边的台阶上。
其余皇城缉司的人哗啦啦围拢过去,站在吴崖身后,气势恢宏。
连栀双手交握抵在下巴上,不禁感叹:“真带劲,我要是也有这个排面多好?”
一旁正在专心看戏的悠洺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就在白眼刚刚翻完的时候,感觉袖子被人扯了扯。
低头一看,连栀正仰着脸看着他。
“喂,小泥猴,你还傻愣着干什么呢?!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说着,猛的拽着悠洺飨的袖子,就要转身向外跑。
悠洺飨脚下像是扎了根,一动不动。还顺便提醒连栀一句:“皇城缉司的人,只要不死光了,就会把接到的任务进行到底。你现在跑,只能说徒劳。”
连栀不认同的摇摇头:“不对不对,我不是要跑到别处,是逃离这处。你看,这不是要打架了?一会刀光剑影的,别伤着咱俩个无辜的人。反正我们也是要被他们押着去京都,还不如,我们自觉点,自己去?”
悠洺飨抬头看了看,屋内已经蹿出来四个人,正和吴崖的人打的欢。
他观察那些人的武功路数和武器,应该是土匪之类的不入流的人。
这几个人被皇城缉司的人解决,也就分分钟的事。
解决了这些人,他们就可以洗漱换衣,休息一宿了。所以,他可不想连夜跟着脑袋想法清奇的小姑娘逃亡。
等等,马蹄声?
悠洺飨将视线后移,找到连栀的时候,看到的只是连栀的背影。
她竟然,骑马跑了?!
说好的,一起跑呢?
说好的,不会骑马呢?
正在打斗的吴崖也瞅见了这一幕,当即磨牙霍霍,夺过了对方手中的长刀,回手捅穿了一人的肚膛。
他奉命来接连栀回京都,又因为她是个孱弱的女娘,才刻意迁就她。若不是如此,何至于走路走到天黑?何至于找个驿站准备住下?又何至于打这一场架?!
结果,这小女娘扮猪吃老虎的,扔下他们骑马跑了?!
等等...那是什么情况?
此时的吴崖,和悠洺飨的神情差不了多少。都是瞪大双眼,微微张着嘴巴,不可置信。
因为连栀不仅自己骑马走了,还带着其他的马匹一起走了。
应该说,是那些马匹自愿跟着走的。
可是,为什么?!
出了驿站大门,坐在马背上的连栀正拿着一包东西得瑟的摇晃着。
“乖乖马儿,想吃黄豆的快跟上......”
所有的马都被连栀拐跑了的时候,连栀得意微笑的动作一僵。
不对啊,院子里还拴着几匹马呢,这不是白搭了吗。
正懊恼着将黄豆洒在地上,就听到不远处有杂乱的马蹄声传过来。
连栀迅速跳下马,找了棵粗壮的榆树藏了起来。
人群很快到了驿站门口,为首的满面大胡子,背上背着一把两米长的宽刀。
“大哥,怎的这么多马匹?”
“大哥你听,里面好像有打斗声。”
大胡子不悦的转头骂了一句:“娘的!你们当老子又瞎又聋吗?!进去看看!”
一行十几个人,纷纷下马,抽出身上带的各色武器,跟着大胡子走进院子。
连栀望着黑压压一片马匹,在黑暗中探出头来,笑出了声。
此时院子里的人数,加起来有三十个之多。拴在马槽的马匹,也就五六匹。
就算他们进去之后和吴崖不起冲突,也会因为抢马而打起来。
“只能便宜我了...”
连栀飞快的将所有马匹的缰绳依次栓在一起,翻身骑上领头的那匹。嘟囔了句:“马匹可是能卖大钱!我发财了发财了!”
第19章 柔城卖马
南金的帝都,有个好听的名字:柔城。
有传闻说,南金帝以柔给一城命名,是因心爱的一名女子。
爱而不得,念念不忘。
连栀牵着将近三十匹马走进城门,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首先,她是一个身高只比马腿高一点点的小女娘。其次,马匹这么稀缺贵重的东西,她竟然有一群?!
连栀相当于暴发户的嘴脸,带着贵重物品招摇过市,能不引人觊觎吗?
何况,她看起来柔弱可欺。
靠近城门的一个摊位上,摆放着动物的皮毛。摊位老板抖了抖一块牛皮,开口吆喝道:“兽皮咧!新打回来的兽皮咧!”
一抬头,就看到个小女娘站在自己的摊位前。小女娘的身后黑压压跟着一片高头大马。
马匹有灰色鬃毛的,黑色鬃毛的,还有橘红色鬃毛的。
在摊位老板瞪着他那俩绿豆眼望向马匹的时候,连栀开口了。
“老板,你收不收马?”
隔壁摊位手上拿着鸡毛掸子的摊主听了,立刻笑哈哈的凑过来,对那皮毛老板说:“哈哈哈!老姜,你啥时候做买卖马匹的生意了!”
绿豆眼皮毛摊位老板手一哆嗦,牛皮掉落在地,激起脚下一阵灰尘。“你娘的!莫要乱说!买卖马匹,我脑袋不想要了?!”转头又急切的摆手,驱赶连栀。
“哪里来的小娘皮,赶紧滚远些,莫要来消遣我!”
说完,捡起地上的牛皮,又是一阵抖动。
连栀被灰尘呛到,不得已后退几步,将视线转到其他摊位。
她还就不信了,马匹这么紧缺贵重的东西,没有人有胆子冒险来买?
一连问了几个摊位,所有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深深觉得,这个刚进城的小女娘,脑子怕是有点什么问题。哪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贩卖马匹的?!
柔城最大的酒楼,烟雨楼三层,一人胳膊搭在窗口上。
“你说,她从哪里弄来这么些健壮的马匹?”
站在窗口摇着扇子的男人轻笑出声:“东铭,你莫不是眼神不好,看不到那马屁股上的烙印吗。”
扇子摇晃之间,可以发现扇骨是银白色的,扇子材质并不是竹片,而是金属。
东铭将搭在窗口的胳膊收回,冷声哼了哼:“哼,皇城缉司的马,活该被卖。走,我们去把马买回来,去打打夜烟的脸。”
南宫子熙将扇子唰一声合上,拦住东铭的去路。“夜烟那人最记仇了,你何必去惹他?”
东铭将南宫子熙的手臂按下去,扬了扬下巴:“怎地,我堂堂南金少主,还怕他不成?!我不惹他,他就不在朝会上参我了?”说着甩起袖子就出了雅间的门。
雅间门口的两个灰衣随从弯腰低头紧紧跟上。
南宫子熙摇摇头,细长的眼尾动了动,面带兴味。他没有随着东铭出门,而是转身坐在了刚刚东铭的位置上。
低头向下望去,只见楼下的小女娘已经将领头那匹马的缰绳栓在了巷子口的树桩上。她也毫无形象的坐在巷子口那些平日里闲唠的老翁们坐过的石头上,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这时候,下楼的东铭已经走过去,以为小女娘是在哭。
“小姑娘,别伤心了,这些马我全买了。”
随着东铭话音刚落,低着头的小女娘唰的仰起脸来,唇红齿白的欣喜表情,哪里像是在哭?!
连栀不确定的追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不许反悔!”
说着,蹭的站起来,将树桩上的缰绳解下来递给东铭。“诺,给你,一共二十八匹。便宜点算给你,嗯~给我一万铜币好了。”
连栀的报价,直接惊呆了东铭,就连东铭身后的两个随从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五百铜币可换一银币,五百银币可换一金币。
马匹的正常售价在五金币左右,品相好的马可以卖到十金币的价格。
连栀牵着的这一串马匹,品相都是不错的,二十八匹,最少也值一百五十个金币左右。
而如今,她竟然说一万铜币就卖!!
酒楼窗口的南宫子熙嘴角弯了弯,似乎想通了什么关节,顿时没了兴趣。“原来如此~”
东铭看着手里的缰绳,有些愣神。他不差钱,更不想欺负这个看似不懂行的小女娘。
“怎么?我要多了?那我可以再少要一些…”连栀掰着手指头继续说:“我其实就是想用这些马换点吃饭的钱,穿衣的钱,住宿的钱。”
东铭实在听不下去了:“小姑娘,你到底从何处得来的这些马?竟然不知道马匹的价值?!这些,足矣让你成为柔城的富户了。”
哪里弄来的马,这是整条街的人都想知道的答案。
就连已经失去了兴致,正拿着个饼子掰着吃的南宫子熙也支起了耳朵。
连栀略显局促的搓搓腿上皱巴巴的裙子。“我~是在城外的一个驿站门口,捡来的。”
城外?!
驿站?!
捡来的?!
东铭喉头梗了梗。很想问问连栀,你确定驿站门口的马,不是人家歇脚的人栓在那的吗?
还有,这些里面,可是有很多皇城缉司的马。
这小女娘,竟然还活着?!
不等东铭追问,连栀自己就接着说了。“驿站里有人打架,这些马被吓跑了,还是我将它们安抚下来的呢。”
“驿站里刀光剑影,血肉模糊的,估计是活不了了。我总不能看着这些马饿死在外,就想着给它们寻个好人家卖了。”
东铭咧着嘴尴尬的笑了笑。
他就没听说过,马在野外能饿死的。
算了,不重要。
“我知道了,这些马我都要了。也不欺骗你,给你算一百五十个金币吧。”东铭招招手,随从掏出荷包数了五十个金币和一个金锭子递过来。
连栀笑眯眯的双手接过,看着镰刀形状的金币咂咂嘴。又拿起金锭子咬了个牙印。
她也算是见过钱的人了,头一次见的还是金的。
于是,她展示了什么叫翻脸无情。
“谢谢啦,再也不见。”连栀将金子装进心口的内兜,对着东铭摆摆手,一蹦一跳的钻进了巷子。
东铭看着那个小背影,再低头看了看缰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在这时,随从戳了戳东铭的胳膊提醒道:“主子,刚刚进城的那个,您看看是不是皇城缉司的吴崖大人?”
东铭抬头一看,还真是。
只见平日里意气风发,杀气凛然的吴崖,此时满身狼狈。
发丝凌乱,脸上身上都是血迹。脚步踉跄,好像受了伤。
“快快快,快走。牵上马,躲进巷子里,快!”东铭说着,自己先一步闪身进了巷子。
柔城的巷子四通八达,在东铭钻进的那个巷子相隔三个的青石板巷口,一个小脑袋探出来。
连栀上上下下将吴崖打量了一遍。“啧啧,看起来,有点惨呢……”
第20章 是你们惹我的
连栀看完了吴崖的笑话,一转身,巷子的另一侧进来四个身材壮硕的男子。
看样子,是直奔她而来。
连栀摸了摸鼻尖,内心冷哼。
其中一个带着黑色布帽的男人,她有印象。
一开始她和皮毛摊位老板说话的时候,这人就贼眉鼠眼的在一个卖珠钗首饰的摊位上瞧她和她牵着的那些马。
后来,这人在首饰摊位上什么都没买。
连栀四下看看,除了这图谋不轨笑的阴测测的四个人,再无旁人了。
这倒是挺好办的。
四人围拢过来,面对连栀站在原地不逃跑的傻样,他们貌似很满意。
早就在她进城的时候,他们就盯上这个小女娘了。
本想连哄带骗的将那些马骗过来,却没想到,这小女娘竟然将马卖出去了。这不就,更省事了?!
望着连栀心口处鼓鼓囊囊的揣的金子,四个男人笑得越发肆无忌惮。
刚刚连栀和那买马的人谈价钱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这小女娘是个缺心眼的。
“小姑娘,可知道我们找你什么事?”脖子上有条疤的男人挑着眉,斜倚在巷子的青砖墙壁上。
带帽子的那个男人在这时从袖子里拿出匕首,当着连栀的面展示了下匕首的锋利程度,将连栀的几根发丝削断。
连栀低头看看掉落的发丝,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本来,不太想动手的。毕竟,这副身体长期营养不良,禁不起折腾。
这要是打起来,胳膊腿的,容易折啊。
刀疤脖子的男人见自己说的话被忽略,又被同伴抢了戏份,干脆伸手直接去掏连栀的金子。
连栀一把抓住伸向自己胸口的手,顺势一拽,在男子诧异的表情中,膝盖上顶。
咔嚓。
刀疤脖子的男子,肋骨断裂了三根。
其余三人见同伴摔倒在地疼得哀嚎,才反应过来,这小女娘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无害。
但是,他们依旧觉得,三个成年男子,定然能生擒了连栀。
帽子男挥出匕首,直直砍向连栀的脖子。
连栀原地旋转一圈,偏头躲过,双手握住拿匕首的那个手腕,后退两步用后脑贴住男子心口处。双手掰着手腕刺向耳边位置,听着匕首唰的入了心脏的声音。
帽子男闷哼一声,眼睛瞪的老大。
连栀嘴角微微弯起,握着那只手拧了拧。
心脏跳动的声音停止,连栀满意的从没了气息的男人胳膊下钻出来。
砰!尸体倒地。
此时,还站着的两个男人与肋骨断裂靠着墙角哼唧的男人都呆住了。
谁也不可能想到,一个小女娘,竟然有这身手。还有,她那似有似无的微笑,看着,好瘆人。
站着的两人也不管地上那刀疤脖子男子了,转身撒腿就跑。
连栀面对刀疤脖子摊摊手:“你看,你的同伴还是兄弟啊,跑了。扔下你,跑了。”
“没事,别着急啊,我帮你将他们留下来。”
连栀说着,弯腰将尸体心口上插着的匕首拔出来。闭上一只眼睛,对着逃跑的两人瞄准。
好巧不巧的,两人其中的一个跑着跑着回头看了一眼,正巧看到自己被匕首瞄准。当即吓得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吃屎。
连栀见他这么不中用,将目标换了换。
那跌倒的人眼睁睁的看着跑着前面的同伴厚背心被扎了一匕首,踉跄几步栽倒在地,脸部喷出一股血来。
“救命啊...救命啊......”摔倒那人屁滚尿流的向外爬,嘴里低声嘟囔着救命。
连栀嫌弃的看了眼地面上湿润的痕迹,不太想过去。
于是,视线右移,盯上了那肋骨断裂的刀疤脖子。
“我...我错了,我们不应该干打劫的行当。你饶了我,我以后洗手不干了。”刀疤脖子的求生欲很强。
连栀双臂环胸,手臂感受到怀里金子有些硌得慌。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杀掉你们吗?”连栀将怀里金子掏出来,摆弄着五十为一串的金币。
金币呈7状,弯处有一小孔,用来穿线。
连栀将红色丝线解开,拿下一个金币,又将其余的系好。
刀疤脖子此时性命都难保了,看到金币还是两眼放光。摇着头:“不知道啊,我们没伤害到你啊。你一个小女娘,下手也忒黑了些。”
连栀指尖捏着金币,就像捏着围棋棋子的手势,对着另一旁屁滚尿流的男人掷过去。
金币的力道,竟然直接镶嵌进人的后脑骨内。
正在手脚并用爬动的人,有一瞬间的僵滞,随后趴伏倒地,再无动静。
刀疤脖子此时也顾不得肋骨断裂的痛了,抬手捂上自己的脖子,后又觉得不对,开始抱着自己的脑袋。
“求求你...饶我一命......别杀我...别杀我......”
连栀蹲下身,有些累的叹了口气。“唉...你说你们,非要惹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就是头。你们削我的头,你说,我能饶你?”
“还有啊,你们既然惹了我,见了我动手杀人。你觉得,我还能放你出去胡说八道吗?”
连栀伸出自己稚嫩的小手,展示给刀疤脖子看。
“你看看,这样一双小手,怎么可能会杀人呢,对吧?我得保持我孱弱可欺的形象啊,这样才能活的长久,知道不?”
“等下到了地狱,你也像我一样,装装弱,等待个好时机出击。务必要确保,一击即中,然后抢个好的身份投胎。”
“记住了?!”连栀苦口婆心。
刀疤脖子瘪着嘴,眼看着就要哭出声了。
太他妈吓人了!
这个小女娘是魔鬼吗?!
“哎?你想怎么个死法,我给你个机会选择......算了,来人了。”连栀眉头一皱,唰的站起身。
抬脚前踢,刀疤脖子心口的肋骨尽断,断裂的骨头扎进心脏。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液,刀疤脖子脑袋耷拉下来。
连栀随手在刀疤脖子的下巴上摸了把血,胡乱涂到自己的嘴角下巴和衣服上。
躺在刀疤脖子脚边,还抱着他的大脚板在自己皱巴巴的裙子上印了几个脚印。
死不瞑目的刀疤脖子鼓着两只眼睛:“......”过分了吧?
巷口跑进来一个人,见到这副场面后立刻停住脚步。
随后缓慢的试探着走近,一个个查看。
来人先查看的,就是连栀。
见到连栀满脸满身的血迹和脚印,以为她死了呢。
迟疑的摸了摸连栀的颈部脉搏,确定她还活着。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小心将她放下。
听到来人去查看别人了,连栀偷偷睁开一只眼睛。
第21章 进府衙
柔城东北角的多米客栈,上房。
连栀听到吱呀一声关门的动静,立刻睁开眼睛。
小手掌捂着心口,心痛的要哭出声了。
小泥猴那个混蛋,竟然把她怀里的金子全掏走了!
记住了,是掏走的!
不仅如此,还用她的钱开了两间上房!
更过分的是,明知道她半死不活的惨样,那混蛋竟然不给她找个医师什么的?!
就这么,扔下她,回自己的房间了?!
吃哑巴亏,不是连栀的作风。
小泥猴的房间就在连栀隔壁,这时候客栈伙计正给隔壁房间添置洗澡水。
隐约可以听到,小泥猴吩咐伙计去买衣衫的声音。
透过门缝,连栀见到离开的小伙计手里颠着个金币,美滋滋的下楼。
该死的,又花她的钱!
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轻轻的将自己的房门关上。然后趴在隔壁门口听见了哗啦啦洗澡的声音,连栀无声的笑了笑。
向楼下望了望,没有关注到这里的人,连栀捏了捏嗓子。
咚咚咚...
“贵人,新衣衫给您买来了。”俨然是刚刚小伙计的声音。
屋内说了声进来,连栀推开房门,大步走进去。
浴桶和房门之间,有一扇画着仙鹤和青山的屏风。
连栀走到屏风旁的案几边,隔着屏风瞄了一眼背对着自己正在泡澡的人。
“贵人,衣服给您放这里了。”
浴桶里的人抬起带着水珠的手掌,随意摆摆:“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连栀一把将案几上的那套泥泞的脏衣服揽在怀里,摸到衣襟内的金锭子和金币后,满意的大步跨出房门。还不忘给他将房门关好,保护他的隐私。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直奔窗口而去。
单手扒着房檐,一跃而上房顶。
坐在漆红色的瓦片上,掏出了脏衣服内的金子。
“真可笑啊,拿回自己的金子,还得偷偷摸摸的。”连栀说着,就想将金子放进系统藏着。
结果,她眼前出现一条系统的提示:非厨用,不可存放。
“打火石都能放!金子不能放?!什么破系统啊!”
盯着手腕上的粉色勺子印记,连栀笑眯眯的说道:“你看,咱们能不能商量商量啊?金子这东西吧,看着多下饭啊。我打算啊,用它摆盘,你觉得怎么样?”
再次试了一下,还是不能放进系统,连栀郁闷了。
房顶瓦片之间长了一丛丛的杂草,连栀气闷的拔起来一丛。本想着扔下房顶泄愤的,结果那丛杂草嗖一下进了系统!
主要是,草根还带着许多泥土呢!泥土都能进,凭啥金子不让进?!
刚想和系统理论理论,眼前又出现一行提示:马齿笕,又名五行草、马齿菜。可生食、烹食。入系统储存,可带少量附着物。
连栀眼神一亮,有了主意。
于是,将附近一排屋顶的马齿笕全部拔光,裹在金子外头,一股脑塞进了系统。
这次,系统没有排斥。
“哈哈哈,我可真聪明!”连栀拍拍手,将脚下的脏衣服踢进了房下的一条巷子里。
身手利落的翻进窗子,在床榻上躺好,调整呼吸。
竖起耳朵听隔壁的动静。
先是小伙计敲门送衣服,然后隔壁就传来了质问声:“刚刚不是送过了吗?”
然后就是一声惊呼:“我衣服呢?!我案几上的脏衣服呢?!”
接着就是喊掌柜的来处理,物品丢失的问题。
外头乱糟糟的,连栀听得打了个哈欠。
昏昏欲睡之际,房门被人打开,她整个人也被抱起来。
原来是客栈的掌柜报了官,说有客人污蔑他们客栈偷东西,还想讹客栈赔偿一百金。
于是,府衙的人就来,将她和刚换了身干净衣衫的悠洺飨带走了。
公堂之上,连栀躺在地面上。
暗自腹诽,刚刚抱着自己的那个衙役太过粗鲁,放她下来的时候,磕着后脑勺了都。
站在她身边的小泥猴,不对,人家现在洗干净了,没有泥了。
姑且先叫他小食吧。
他站在公堂之上,傲娇的不肯下跪,非说自己无错,凭什么跪。
啪!惊堂木被拍响,吓了连栀一跳。
到底有没有人管管,她现在至少看起来是个生命垂危的人啊。
就这么被撩在地上,冰冰凉凉的......
“见官不跪!藐视公堂!来人啊,把这硬骨头带下去打!打到他懂何为规矩为止。”坐在上首的府官,摇晃着自己脑满肠肥的大圆脑袋。
而作为客栈的掌柜,他却不用下跪,还和府官挤眉弄眼的。
连栀眼睛眯了一条缝:有猫腻,掌柜的和这胖子,绝对有猫腻。
“敢问大人,小民何罪之有?哪一条律法规定,不跪需杖刑?!若是有这一条,那掌柜的为何好端端站在这里,与大人言笑晏晏?莫不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面对悠洺飨这一段话,府官和客栈掌柜的脸上笑容凝滞,最后消失。
躺在地上的连栀都想给他竖大拇指了。这性格,她喜欢。
吃亏的事,不能干。
府官鼻子下的两撇胡子抖动了几下,又是一拍惊堂木:“大胆!竟敢攀污朝廷命官收受贿赂,真是疯了!快快快,带下去给我打!”
衙役明白,这是自家大人恼羞成怒了,带下去定然要往死里打的。正要上前去拖人,就听府衙门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进来。
哗啦啦,佩刀和铠甲相碰撞的声音,两队人闯进公堂之上。将那些举着棍子的衙役挤到一旁,威武霸气的昂首挺胸,等待着。
吴崖一身玄黑色长袍,腰间一根金色虎头宽带,大步走进来,环视一周。
最后,视线落在躺在地上的连栀身上。
上首的府官站起身来,侧身从桌椅之间走出来,抖着肚子上的肥肉笑道:“呵呵呵,吴大人啊,您怎么屈尊到下官这小地方来了......”
吴崖下巴扬了扬,指向躺在地上的小女娘,问道:“这人,是你给打成这样的?!”
府官一愣,随即脑袋摇晃的像是得了羊癫疯。“不不不...不是下官。这小女娘,来的时候就是这副德行啊。”
吴崖冲手下人示意,有人上前去检查连栀的伤势。
随即禀报:“大人,没有明显外伤,像是内伤。气息微弱,应是受伤有段时间了。”
府官又是摇头摆手的解释:“吴大人,真不是下官打的。她们也是刚刚到这里,这不是还没开始审呢。”
吴崖语气冰冷:“她们犯了何事?”
府官简单的叙述了一遍案情。
吴崖瞄了眼低头躲在角落的客栈掌柜一眼,随即对府官说:“听闻,多米客栈掌柜的有一貌美如花的妹妹,最近嫁给你做妾室了。”
府官哆哆嗦嗦的欲解释:“这这这......”
吴崖让人抱起连栀,转身临走的时候又说了句:“冤案太多,本官,早晚会再来此光顾的。”
哗啦啦,吴崖的人有序撤走,府官脚下一软瘫坐在地。
一旁的悠洺飨瞟了一眼,转身跟上吴崖的人。
第22章 皇城缉司夜烟
柔城主街尽头,入眼便是一片空旷的青石板路。
三道拱门门口,是重兵把守的庄严场景。
这里,便是柔城京都最大的权利者,南金帝的皇宫。
在皇宫左侧,有一排青黑色砖瓦垒砌的地方,门口挂着个三米长的烫金字牌匾:皇城缉司。
连栀在临进门的时候,眯眼看了一眼,心里嘀咕,不知道那几个字是不是纯金做的......
皇城缉司门口守卫见到吴崖,纷纷拱手行礼。
跟在队伍最后面的悠洺飨被守卫拦住。“什么人?!”
吴崖偏头吩咐一句:“让他进来。”
守卫放行,悠洺飨跟在吴崖身后。
皇城缉司院内,没有一株植物,到处都是黑漆漆的装修。看着,倒是有些像地狱。
经过宽阔的前院,穿过弯曲的长廊,来到后院。
吴崖停住脚步,抱着连栀的人将怀中的连栀递给吴崖,抱拳行礼后退下。
“你作为什么身份,跟在她身边?”吴崖审视的看着悠洺飨。
悠洺飨一字一句的回答:“朋友。”
吴崖嗤笑一声:“你认识她,也不过一日。怎地,就成了朋友?!难不成,她这副样子,是你出手伤的?”
“若是我伤了她,那我们之间应该算是仇人,而不是朋友。你不必怀疑我的用心,我只是记得,她还欠我一个人情要还。听闻她做饭好吃,我还没有尝到呢。”悠洺飨转身坐在长廊里的长凳上。
“你尽管去忙,我在此等着就是了。”
吴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悠洺飨,欲言又止后,还是抱着连栀先走了。
后院正中间的房门口,吴崖低声请示:“大人,吴崖携寻回的女娘求见。”
屋内寂静无声,让人以为里面没人。
吴崖却低头静静等着,抱着连栀的手掌,指尖微微颤抖。
过了很久后,屋内传来一声慵懒的声音:“进来吧。”
进门首先看到的,是一张席塌,上边放着一张矮桌和两个席团。
吴崖抱着连栀左拐,绕过屏风。
连栀又偷瞄了一眼,看到屏风上用刺绣绣的两只雄鹰,眼神凌厉,正在张开尖利的爪去抓兔子。
屋内有一股熏人的檀香味。
噗通。
吴崖抱着连栀双膝跪地,缓缓将连栀放在地板上。然后俯身,双手撑地。“大人,这便是寻回的那个女娘。路上出了一些意外,司内兄弟,死了十二人。”
燃着檀香的香炉之上,墙壁凹进去一块,放着一尊慈眉善目的佛像。佛像全身呈翠绿色,一看就是块品质极佳的翡翠。
在佛像前跪着一人,身穿白色里衣,光着脚。
随着吴崖的话音落,皇城缉司的缉司大人夜烟,缓缓转过头来。
他长发高束于顶,左侧额角有一颗明显的黑痣,眼神幽深,鼻梁高挺。嘴边的胡子刮的干干净净,皮肤白皙,倒有些像宫内的宦官。
夜烟站起身来,光着脚走近吴崖。
“你知道,我要培养一个合格的司役,有多麻烦吗。不管是人力物力还是财力精力,都很耗费。”
“你作为司役们的头领,怎么能随便将手下人损失了呢?”
夜烟话说的平淡,就像是在聊天唠家常。
可是吴崖额角的冷汗已经滴了下来。
夜烟用脚趾头踢了踢半死不活的连栀,继续说。
“就去接这么个东西,你损失了十几个司役。还给我带回来个半死不活的,你是不是想死?”
吴崖低头,磕在地板上。“属下有罪,请大人责罚。”
砰!
“咳咳咳咳......”
连栀不敢睁眼睛去瞧,只能竖起耳朵听。
随着吴崖话音落,他整个人就飞了出去,撞在了柱子上。
压抑着咳嗦声,吴崖手脚并用的爬回来,跪好。
夜烟蹲下身来,一把捏过吴崖的下巴。
“若不是培养你耗费了我不少心血,我早弄死你了!下次再办这种蠢事,我就废了你!”
咔嚓一声轻响,吴崖的下巴脱臼了。
夜烟松开捏着吴崖下巴的手,一张推向吴崖的肩膀。
咔嚓一声,吴崖的右胳膊也脱臼了。
“滚出去,将邢翡给我找来。”
随着吴崖出门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屋内回复平静。
连栀收敛自己的气息,降低存在感,伪装的更逼真了一些。
这个缉司大人,看着可不像是好惹的人。
对了,邢翡,他刚刚说找邢翡过来。
连栀想到邢翡这货,恨得牙痒痒。
没事瞎推荐什么?!这不是把她送到狼窝吗?
门外长廊处,吴崖拍了拍闭眼假寐的悠洺飨的肩膀。
悠洺飨睁开眼,就发现吴崖的异常了。
吴崖不能说话,眼神示意,让悠洺飨帮他一把。
悠洺飨单手托着吴崖的下巴,找好力度,咔嚓一下给他接上。
再想帮吴崖接胳膊的时候,被吴崖拦住了。
吴崖左手握着自己的右胳膊,皱眉给自己接上,然后自嘲的笑了笑。
“我这副样子,让你看到了,也算是,和你相熟了吧。”
悠洺飨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
吴崖开口问了句:“你是什么身份?”
“乱世之中,身份有什么要紧。我渡江而来投奔,却得不到妥善安置。四处游荡,混口饭吃的身份而已。”悠洺飨重新坐在长廊上,眼神空洞的望着远方。
吴崖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是,我想招你进皇城缉司,你可愿意?”
悠洺飨诧异的抬起头看了看吴崖,眼神中都是疑惑。
皇城缉司,可是直属于皇帝的势力,哪能说招个来历不明的人进来,就能进的。
“没关系,给你时间好好考虑考虑。”吴崖说完,径自走了。
悠洺飨转头看了看那间正屋,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片刻后,长廊再次出现吴崖的身影,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公子。
那公子手中扇着折扇,笑眯眯的。
“大人就在里面,你直接进去吧。”吴崖将人引到正屋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邢翡摇着扇子,一步迈进门槛。
在拐过屏风,见到地上躺着的连栀的时候,惊讶的唰一下收了扇子。上前几步,蹲下身来。
“吆,这姑娘怎么成这模样了?!”
地上的连栀闭着眼翻了翻白眼:拜你所赐。
夜烟此时正抓着两个核桃,闭着眼睛盘着。
听到邢翡的话,睁开眼睛。“这人,可是你说的那个。”
邢翡夸张的用扇子敲了敲手心:“正是,正是啊!大人,这就是小民给你说的那位神厨姑娘啊!”
第23章 被质问
连栀感应到舌尖触碰到的苦涩味道,呛咳一声就醒了过来。
装晕的时间,到此为止,她可不想喝什么汤药。
自从邢翡在夜烟面前说连栀是神厨以后,连栀就被人带到了一个房间,请了侍女伺候起来。
不仅找了医师诊脉开药,还换了衣裙。
刚刚睁开眼,就见一个人影扑过来。
“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邢翡笑得见牙不见眼。
连栀幽怨的瞥了眼邢翡,又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小食。
“你快快好起来,赶紧给夜烟大人做几个菜。不然我夸下的口,可就要打脸了。打脸不要紧,会要命的!”
邢翡又唰的打开折扇,摇着继续说:“都怪我那不省心的老爹,犯了事,牵累了我。没想到啊,我有一天,竟然要靠着个小厨娘来保命...”
悠洺飨坐在床榻前,严肃的盯着刚刚醒过来的连栀,无视掉邢翡在一旁嘀嘀咕咕的声音。“连栀,你可还记得,你晕倒之前发生了什么?”
巷子里四个男人全部身死,就余连栀这个小女娘还活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下手之人如此心狠?
连栀想着,她卖马的事肯定是瞒不住的,所以,撒谎要撒的圆润一点。
“我也记不清发生什么了...我就记着,我卖了马得了钱。然后,被四个人堵在了巷子里。他们想让我把钱交出来,我一直被吓得后退,然后就感觉后背一痛,吐了口血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听到连栀卖马,邢翡惊讶的扇子都掉了。“什么?!你竟然敢倒卖马匹?!”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吴崖黑着脸走进来,接话道:“她不仅敢倒卖马匹,还敢欺骗陷害朝廷命官!”
吴崖走到床榻前,一把将连栀的下巴钳住。
他的这个动作,吓得邢翡蹭一下站起来,想问,想劝,最后还是闭了嘴。
悠洺飨眼神闪了闪,没什么反应。
吴崖无视连栀痛苦皱眉的神情,手指用力。“我来问问你,不是说,你不会骑马吗?为何可以一下骑走三十匹?”
连栀双手掰着吴崖的手指,痛的脸颊扭曲,眼泪汪汪。“我是不会啊,我就是学东西比较快而已...疼啊,放开我......”
吴崖将连栀的脸掰过来,让她正视着自己,继续问:“学东西快啊,那之前一路上颠簸的坐立不住,多次想要呕吐。从驿站到京都,你没有不适吗?”
连栀拍打着吴崖的手,继续耍赖:“我适应能力比较强,不行吗......”
“满口谎言的小女娘!我来问你,为何要牵走我们的马匹?!你难不成和那些匪徒是一伙的?!”吴崖手掌用力,将连栀快要从床榻上提起来了。
连栀有些呼吸困难的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
悠洺飨上前一步,拍了拍吴崖的胳膊。“你这样问,她断气了你也问不出什么。”
吴崖斜瞰了悠洺飨一眼,随后松手。
连栀跌坐回床榻,捂着脖子呛咳着,脸蛋红扑扑的。
等她缓过一口气来,蹭的跪立在床榻上,对着吴崖大声喊:“你想掐死我吗?!我就是偷你们的马了怎么样?!我听说马匹值钱,我想卖钱攒起来怎么了?!我想在这个乱世活下去,我有错吗?!”
喊了几声嗓子有些疼了,又抬手揉了揉,放缓声音接着说:“我又不知道你带我来京都,到底是什么事。万一什么贵人心情不好,脾气不好,张张嘴就能杀了我。我不想跟你来京都,我就想活命,想吃饱肚子活命......”
吴崖嘴角动了动,然后叹了口气。“你可知,你带走了我们的马匹,让我的兄弟们在驿站拼死厮杀。那些匪徒,是猿曲山上的。我十二个兄弟,都折在驿站了。”
匪徒尽数斩灭了,吴勇是唯一一个活着的。
邢翡抬了抬扇子问道:“猿曲山?!可是那要自立为王的罗象的人?!”
吴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目光灼灼的盯着连栀。“明日,你必须要好好做菜。你只有一次机会,若不能让夜烟大人满意,你就去给我那些兄弟陪葬。”
望着大步离开的吴崖的背影,连栀撇撇嘴。
强权之下的世界啊,哪里有道理可讲?
有谁会问问她,到底乐不乐意给那什么夜烟做饭吃?
就不怕,她下毒,毒死他丫的!
邢翡见到连栀不服气的小表情,立刻凑过来。
“哎,你别这么不当回事啊。我爹,现在还在皇城缉司的大牢里关着呢。我举荐你,一个是想以此为条件来换我爹出狱。还有啊,夜烟就是权利的象征。你只要拿下了他,就能进宫给陛下做菜。无上荣耀,就看你的表现了。”
连栀哼了哼:“你爹?!关我屁事!”说完躺下,转身,背对着。
邢翡:“......”
站在一旁的悠洺飨在听到邢翡说连栀可以进宫这句话的时候,眉毛向上挑了挑。
等邢翡唉声叹气的出了门,悠洺飨坐下。
“连栀姑娘,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可还记得?”
“不记得。”连栀瓮声瓮气。
“那,你当时说,让我把你做靠山,做你的随从,可还算数?”
连栀唰的转身,不确定的上下打量了一遍。“小食,你想做我的随从?”
换了干净衣服,脸也洗干净的悠洺飨,自带一股清冷绝尘的气质。俊秀的眉峰,明亮的黑眸,鼻翼处有一若隐若现的黑痣。薄唇轻启之间,可见整齐洁白的牙齿。
这样俊俏的郎君做自己的第一个随从,甚好甚好。
想着能像吴崖那样,遇到什么事情,呼啦啦围上来一圈俊俏郎君护着自己。哎呀,爽......
连栀笑呵呵的坐起身。“呵呵,行啊,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了你吧。放心,跟着我,有肉吃。”
傍晚的时候,吴崖又来了。
“马车在外等着,速速穿戴整齐,与我去大人府邸。”
连栀当即懵了。“这里,不是夜烟的府邸吗?”
吴崖不耐烦的闭上眼,再睁开眼。“哪那么多废话!”
随着连栀一起走的,除了悠洺飨这个随从,还有四个侍女。
马车咕噜噜从主街拐进巷子,行了差不多两刻钟的时间,在一处府邸门口停下来。
连栀被侍女扶下马车,抬头看了看牌匾:夜府。
才明白,原来刚刚那皇城缉司,是办公的地方。这里,才是夜烟日常生活的地方啊。
夜府门口,是四个身穿灰布衣服的家丁把守。
在连栀上台阶的时候,从门口走出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家丁弯腰行礼,嘴里喊着:见过小公子。
连栀下意识看过去。
“咦?姚文锦?!”
第24章 想扶烂泥上墙
姚文锦见到连栀的时候,明显一愣。
随即眼神闪躲的低下头,就想装作不认识的离开。
连栀明白,姚文锦作为夜烟的私生子,定然觉得脸上无光,觉得尴尬不已。
没关系,看在她们之间的关系上,她打算帮他一帮。
连栀上前几步,跳到姚文锦跟前,拦住他的去路。状似生气的叉着腰:“怎么,救命之恩,你不想报答我了?”
跟在姚文锦身后的侍从上前一步,就要拉开挡路的连栀。可能还要说些什么难听话,却在瞥见一旁的吴崖的时候,将话咽了下去。
“小公子,咱们快些走吧,别耽误了正事。”
那侍从改为对姚文锦说话。
看那架势,倒像是威胁姚文锦。
连栀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那侍从的肩膀。“哎?!你算哪根葱,我在跟你家公子说话呢,你插什么嘴?!”
那侍从敢怒不敢言的蠕动着嘴唇,最后狠狠瞪了连栀几眼。
连栀也同样瞪回去了。
“姚文锦,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面对连栀的追问,姚文锦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我去店里,拿账本。”
看着姚文锦怯懦的模样,完全不似初见他的时候,言笑晏晏的清秀小哥形象荡然无存。
甚至,那昂着下巴的侍从倒是更像个主子。
连栀爱管闲事的毛病犯了,越发看着这一幕不顺眼。
“你开始管夜府的事物了?还看起账本来了?”连栀视线游移在姚文锦和那侍从之间。
在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姚文锦攥着自己的袖子,指尖发白。而那侍从则露出嘲讽般的笑意来。
这时候,吴崖走过来干预。“连栀姑娘,莫要管闲事。”
“闲事?!什么是闲事?我若是知道,当初救下他,是让他如此憋屈的活下去,我才不会救!”
“既然我救了他,他就欠我一条命,他的事,就不是闲事!”
连栀说着,一把拽上姚文锦的衣袖。“走,你随我一同进府。既然你现在不管夜府的事物,那拿账本的跑腿事你就不应该管。就算管,也是指使别人去做。”
姚文锦盯着自己的衣袖,结结巴巴的要说什么。
连栀回过头来警告他:“闭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屁!”
又一边走,一边自顾自的嘟囔着:“我救回来的人,哪容得别人随便欺负!”
走在后边的吴崖和悠洺飨都被突然变脸的连栀惊呆了。
没想到,这小女娘还有这么霸道的一副嘴脸呢。
和之前柔柔弱弱,装哭卖惨的人,简直是两个人啊。
进入夜府大门后,连栀当即愣在原地,随即转头催促吴崖快些过来领路。
只见诺大的庭院中,弯弯曲曲着数十条小路。
石子路每条约一米宽,通向不同的屋舍。草坪修剪的整整齐齐,让人不忍心踩上去。
可又同时怀疑,为什么明明直径过去的路,要弄成弯弯曲曲的,费时费力的。
吴崖面无表情的上前,走了右侧第二条小路。
在连栀拽着姚文锦跟上的时候,姚文锦明显抗拒,甚至想摆脱连栀的束缚。
“怕什么,这条路你走不得?你要知道,你可是夜府的公子,是夜府的主人。”连栀依旧苦口婆心。
姚文锦推掉袖子上的小手,解释道:“那里是大夫人的住处,我不能去。我还有别的事,就不陪你了。救命之恩,我没忘。”
说完,还不等连栀再说什么,姚文锦小跑着出了府门。
他身后跟着的那个欠扁的侍从,得意洋洋的瞰了连栀一眼,随后跟上。
连栀一阵气闷: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我可是在帮你啊!
悠洺飨这时候小声说了一句:“你为他好,却不一定是为他好。他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还何必去干预呢。”
连栀抬眼看了看悠洺飨,瘪瘪嘴,跟上走远了的吴崖。
弯弯曲曲的小路走到尽头,是开阔的大路。路面铺的平整的青砖,两边种着各色芍药花。
在一个挂着“清幽居”的门牌下,种着一棵石榴树。
吴崖站在门口,对里面自报身份。“属下吴崖,求见夫人。”
连栀伸着脖子向里面望去,院子中间放着一个大水缸,水面上漂浮着几朵睡莲。
正屋门帘掀起来,走出一个年芳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身穿一身翠绿色的拖地长裙,步步生莲的走过来,对着吴崖俯身行礼。清脆的声音说道:“吴崖大人,夫人请您进去呢。”
说着,侧身站好,抬手比出请的手势。
见到吴崖抬步走了,才踩着小步子跟上,到屋门口的时候率先走过去掀开门帘。
连栀看着这位双眼皮长睫毛,眼波含情的小侍女,偷偷的笑。
这姑娘,怕不是喜欢吴崖吧。那眼波流转之间,情意绵绵的,看的她都酥麻了。
再去瞧已经进屋门的吴崖,完全是个不开窍的啊。你倒是多瞅人家姑娘一眼啊。
小侍女微笑的掀着门帘,等连栀和悠洺飨进了门,才随后跟着进去。
屋内,屏风后有一软榻,依稀可见一个女子斜靠在上。
吴崖隔着屏风行礼。“吴崖,见过夫人。夫人,这位是大人命属下送过来的,会做菜的小厨娘。大人吩咐,可先在府上找一处安置。”
连栀抬眼看着绣着大红牡丹花的屏风,觉得这位夫人庸俗的很。
屏风内没有立刻说话,反而传来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
吴崖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站在连栀身后的悠洺飨也是低着头,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连栀就不同了,瞪着俩眼珠子瞅过去,想要看看那夫人在做什么。难不成,没穿衣服?
小侍女进入屏风内,扶着那位大夫人走出来。
连栀一眼就被大夫人晃悠悠的胸脯晃了眼睛。
大夫人身穿一身橘红色裙装,外边披上那件,更是拖地一米长。
胸口衣襟很低,可以看见明显的沟壑。皮肤白皙,嘴唇红艳。
发髻盘在脑后,只插了两根金色的简约发簪。
“吴崖,他人呢?”说话间,大夫人尾音上挑,带着些许不符合年纪的魅惑。
吴崖依旧低着头。“回夫人话,猿曲山那边有异动,陛下招大人进宫议事了。”
大夫人娇嗔的哼了哼,踱步走到连栀身边。
“抬起头来。”
连栀依言抬头,和大夫人对视上。其实,她还没有大夫人高,但是,气势不能输。
许是连栀孩子气般仰着下巴比身高的样子逗笑了大夫人,只见她抬手抵着嘴角咯咯的笑。
“呵呵呵......这小女娘,倒是有意思。听闻,会做稀奇可口的饭菜?”
连栀肯定的点点头,毛遂自荐道:“不如夫人借我厨房一用,我给夫人露两手!”
第25章 大通铺的待遇
将连栀交给大夫人后,吴崖就告退离开了夜府。
连栀去厨房做菜的时候,悠洺飨作为连栀的侍从,被人带去了随从住的地方安置。
悠洺飨看着十几个人睡的大通铺,眉头皱成了个疙瘩。
主要是,屋内还弥漫着难以言说的气味。就是那种臭汗味混杂着臭脚丫子味和被子发霉的味。
“橱子里有被褥和枕头,你自己找个地方安置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你安置好了,就自行熟悉下府内的环境吧。”
悠洺飨点点头,打开了橱柜。
柜里子放着两床被褥,都像是...被别人用过的。
悠洺飨拿出其中一套,在大通铺上巡视了一圈。两边都有人占上了,唯有中间的一个位置空置着。
他将被褥放好,屏住呼吸出了屋子。
侍从们住的地方,是靠近墙边的耳房。比主屋低矮,由青砖堆砌而成。
耳房旁边是一间饭厅,只有三餐放饭的时候才会开门。
悠洺飨沿着石子路,悠闲的逛起来。
此时天色渐黑,路上时不时遇到行色匆匆的侍女侍从。
见到悠洺飨这个生面孔,他们没有任何诧异,也没有多看他一眼。
不过,还是有几个侍女,偷瞄了他的。
悠洺飨一边走着,一边暗暗记下夜府的地图。
正巧看到刚刚回来的姚文锦,正将一叠账本交给一位看似是府上官家的老者。
老者收了账本,径自走了。
姚文锦含胸低头,原地矗立了一会,向左走去。
悠洺飨悄无声息的跟上去,一路来到姚文锦的住处。
门口长着两堆杂草,腐败的牌匾上写着:兰花院。
这应该是个之前废弃的屋舍,现在给姚文锦母子居住。
姚文锦一路沮丧的低头进门,走进颓败的有些荒凉的院子,掀开主屋的门帘。
“母亲,我回来了。”
屋内已经燃起昏黄的烛光。
温夫人正在缝制衣衫,看样式,应该是给姚文锦做的。听到儿子回来,立刻扔下针线站起身来迎过去。
“文锦,你回来了,累不累啊?来,娘给你倒水。”
姚文锦被温夫人扶着跪坐在席团上,看着自己的母亲为自己忙活着。
喝了一口水,姚文锦开口道:“母亲,掌灯了就不要做针线了,眼睛该坏了。”
温夫人听话的将刚拿起的针线又房下,慈爱的看着姚文锦,欲言又止。
“我知道母亲想问什么,我今日出去做事了,没有人为难于我。母亲放心。”姚文锦放下木色茶杯。
温夫人先是舒心的笑了笑,随即又紧张的抬头叮嘱道:“文锦,下次不要称呼我为母亲了,叫别人听到了不好。如今,夜府里,大夫人才是当家主母。你,应该称呼她为母亲。”说着,神色越发黯淡。
姚文锦唰的站起身来,像是隐忍着什么,瓮声瓮气的说道:“母亲先休息吧,我也回去歇息了。”
姚文锦从主屋出来的瞬间,悠洺飨将身形隐藏在角落的暗影里。
见到姚文锦进了左侧的屋门,他才走出来。
就在悠洺飨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了主屋内若有若无的低泣声。
院门处传来脚步声,悠洺飨再次隐藏身形。
有一侍从拎着食盒进来,走到主屋门口,将食盒墩在台阶上。“晚饭送到了。”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主屋内哭泣声消失,不一会温夫人走出门来,拎着食盒去到姚文锦的屋门前。
咚咚咚。
“文锦,出来吃晚饭了。”
屋内毫无动静。
温夫人抬起手帕擦了擦眼角,将食盒放在姚文锦的屋门口,独自回了主屋。
...
等悠洺飨回到住处的时候,饭厅已经关门了。
他走的时候,还没开门。现在回来了,又关门了。所以,他这是错过了晚饭?
大夫人那边,也以为自己要饿着了。
等着小厨娘做晚饭呢,都饿得肚子痛了,怎么还没送过来?
大夫人姓尚名德怡,是南金史官的独生女。
当初夜烟得南金帝重用,尚德怡随着家父跟随南金帝身边侍奉,一眼就瞧上了丰神俊朗的夜烟。
史官尚智本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南金帝为妃的,却不想娇纵的女儿要死要活的想嫁夜烟。
没办法,尚智只能妥协,亲自上门提亲,这才成就了这门婚事。
一开始,夜烟对尚德怡百般体贴,万般宠爱。后来朝务越来越忙,没时间陪伴尚德怡,她就开始大吵大闹。
时间久了,夜烟便越来越嫌尚德怡无理取闹,也就越来越疏远她了。
能不回府,就不回府,落得个清净。
尚德怡为夜烟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孩为大,叫夜语文,如今是南金帝小儿子的伴读。女孩年纪刚满十一,叫夜夏文。
夜烟从没说过,他在跟随南金帝之前,有过家室,还有个儿子。
在吴崖将温夫人母子接回来以后,夜烟竟然直接安排住进了府内,还让尚德怡这个当家主母给安置屋舍。
尚德怡当即气的昏倒。
醒来后,不吵不闹,竟然真的给温夫人和姚文锦安排了住处。
虽然那住处是个废弃的荒院,夜烟却没有一句质疑,任由她安排。
姚文锦也被尚德怡亲自领着,去拜了祠堂,上了家谱,改名为夜文锦。
说什么夜文锦在家里的孩子中年纪最大,应该多多学习,将夜文锦交给了管家带着。
夜文锦母子的吃食,也是让人送到荒院之中。食盒里,都是厨房剩下的边角料。
大夫人尚德怡将手中青瓷茶杯摔在地上。“干什么?!想饿死我吗?!”
茶杯碎成了几块,飞嘣在了门帘上。
门帘外,连栀的声音传来。“来来来,快帮我掀开门帘,我给夫人送菜来了。”
连栀端着托盘,身后还跟着那个长的俊俏的双眼皮小侍女。刚刚在路上,连栀已经问了,小侍女叫秋灵。
当然了,她也顺便问了,秋灵是不是喜欢吴崖。
秋灵当即羞红了脸,嗔怪连栀莫要乱说。
虽然没承认,却也没反驳,等于默认了。
别说,这小姑娘,长的好看,名字也好听。性格嘛,应该是和吴崖互补的,合适的很。
连栀暗暗记下来,什么时候撮合撮合。
连栀端着的托盘上,一个是拔丝山药,一个是红糖糍粑。
秋灵端着的托盘上,一个是老鸭汤,一个是红烧鲫鱼。
一进门,老鸭汤的香味就勾起了尚德怡肚子里的馋虫。不说其他,就说这味道,就惹人吞口水啊。
再看样子,拔丝山药旁边摆盘着两朵紫红色的萝卜花。红糖糍粑外裹着的一层糖浆,看着就想立刻尝一尝。
主要是,这些东西,从没有人见过。
总好过那些看起来就没食欲的白肉片。
“快来,我尝尝!”尚德怡迫不及待的招招手,筷子已经抓在手中准备着了。
第26章 为什么不能吃肉
在大夫人尚德怡吃到盘子光光,撑得让侍女给揉肚子的时候,连栀笑眯眯的再次回到厨房。
将私藏起来的三个菜装进食盒,带着去寻找她的小随从:小食。
悠洺飨坐在院子中一棵被砍了头的老榆树底下,仰头望着即将圆满的月亮。
也不知道,他那两个笨侍卫,现在在什么地方。他留下的记号,两个笨蛋看没看到。
“嗨!小食!我给你送好吃的来了!”
连栀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过来,人也如一只欢脱的兔子般一蹦一跳的。
老榆树下的石头就一块,若是两个人都坐下的话,就要紧紧挨在一起。
连栀也没想那么多,来到悠洺飨身边,用屁股将人家顶走了一点,紧挨着坐下。
“来,拿着。”递给悠洺飨一双筷子,自己也拿出一副来。
“快尝尝吧,都是好吃的。一个人吃饭没意思,寻你来一起吃。”连栀说着,夹起一块红糖糍粑送进嘴里,闭着眼睛咀嚼。
悠洺飨看她吃的那么陶醉,也夹起一块。
入口辛甜,口感绵密。说实话,他本不喜欢吃糖的,咀嚼着这个,却欲罢不能的瞬间爱上了。
悠洺飨吃的眉眼弯弯,和同样美滋滋的连栀对视着,你一口,我一口。
连栀还不忘自卖自夸:“怎么样?我做的东西好吃吧?!我来给你介绍这几个菜的名字。红糖糍粑,拔丝地瓜,红烧鲫鱼。”
悠洺飨一一记下,手中下筷子的频率越来越快。
他从不知,食物还可以这么吃。
地瓜,他只吃过水煮的。红糖,他只有在风寒的时候才会合着姜丝一起喝。鲫鱼,他用树枝串着烤过,也喝过鲫鱼汤。
那些单一的味道,早就是他从小吃到大的记忆。虽然吃的没意思,可为了饱腹,不得不吃。
若是食物还可以这么吃,好似生活多了些趣味,人生,也多了些追求。
连栀低头一看,盘子都空了。
“行啊你,挺能吃的。”连栀以为,悠洺飨是吃过饭之后,还将她带来的都吃光了。
随即将筷子扔进食盒里,得意的询问悠洺飨:“小食,我说的没错吧,我做的饭菜很好吃,跟着我不亏。”
悠洺飨轻声笑了笑,也随口奉承道:“确实,邢翡称呼你为神厨,确实不虚。”
连栀第一次看见悠洺飨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暖意,黑眸里含着细碎的星光。
“你笑起来,真好看。”连栀实话实说。
悠洺飨听到后,立刻收回了笑容,好似让连栀看见自己笑,是被人占去了多大便宜似的。
连栀撇撇嘴:“小气鬼。”
两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天空,闪烁的星星中间,一轮月亮渐渐被云层遮住。
连栀突然僵滞了一下,转头问悠洺飨:“明天,是十五吗?”
悠洺飨认真的点点头:“没错。”
连栀慌忙站起身,将食盒收拾装好。嘴里嘟囔着:“我要回去睡觉了,明天不能吃肉......”
连栀说道这个点时候,悠洺飨似乎想起了什么。
当初在林子里第一次见到连栀,她就在喝生鸡蛋,还被沅陵遇上调侃了一番。
现在又到十五了,连栀还说自己不能吃肉,是为什么?
“连栀,你为何十五不能食荤?”悠洺飨问出口。
连栀咂咂嘴:“哎呀,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不能吃。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先走了。”
望着连栀急慌慌的背影,悠洺飨抬头又看了看从云层钻出来的月亮。
到底,是为什么呢?
...
第二日一早,连栀被秋灵从被窝里拽起来。
“连栀,夫人要吃早膳了,你快些去厨房做来吧。”
连栀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之前跟她一起过来夜府的四个侍女上前,给她换衣服擦手擦脸。
秋灵在一旁等着,急得直跺脚。
“夫人说了,自从吃过你做的饭菜,再也吃不下其他了。连栀姑娘,你快些吧,一会夫人要发脾气了。”
连栀被人扶着穿上绣花鞋,摇摇晃晃的向外走。
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抓住秋灵的胳膊。
“我徒弟呢?”
秋灵莫名其妙:“你还有徒弟?”
连栀打了个哈欠。“困死我了,我得把我两个徒弟找过来,这天天让我做饭,哪个受得了?!”
早膳的时候,连栀给大夫人做的鸡肉粥和白糖馅饼。另外腌制了一盘萝卜咸菜。
并且与大夫人说了,让她派人去培城接两个人过来。一个叫榆钱,一个叫吕池。
那两个徒弟,简单的菜色已经会做一些了,可以帮连栀分担一下做饭的重担。尤其是,早饭。
太早起床,实在折磨人。
尚德怡被连栀两顿饭养的心花怒放,什么条件都点头答应。
不仅立刻派人去接连栀的两个徒弟,还答应连栀,以后府内厨房归连栀所管。
就连管家,都要听连栀的,让他去采买什么,就得采买什么。
在连栀得知,悠洺飨因为睡大通铺不习惯,在外头睡了一晚着凉以后,又要求给悠洺飨单独配置一间屋舍休息,管家无有不从。
因为今日是十五,连栀尽量让自己不出现在任何冲突的环境之中,来确保自己的安全。
谁知道,管家将采购的食材拿到厨房后,身后竟然跟着拎土豆的夜文锦。
连栀看着夜府的公子竟然干着打杂的活计,当即就质问管家。
管家表示,这是大夫人吩咐的,他也做不得主。
连栀看不得夜文锦如此被欺负,拽着他就去找大夫人。
谁知道,夜烟不知什么时候回府了,正在屋内和尚德怡嘀嘀咕咕说着什么秘密。
恰巧,被连栀听了一耳朵。
又恰巧,夜文锦踢到了石子发出动静,被夜烟在屋内听到。
夜烟出了屋门,二话不说就掐上了连栀的脖子。
“你刚刚,听到了什么?!”夜烟眼部肌肉收缩,后槽牙紧咬。
连栀瞬间觉得缺氧,也不能狡辩了,再狡辩就要断气了。
于是如实说道:“我...我就听到你说什么,南金帝中毒...你爹脱不了干系。就这一句,咳咳...真的就这一句。”
夜文锦本来鹌鹑似的低着头,听到连栀越来越虚弱的动静,拍打着夜烟的手腕声音越来越响后,猛地抬起头来。
先是吞咽了下口水,才说道:“父,父亲。她说的是真的,我也只是听到了这些。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第27章 给马喂巴豆
在连栀的再三保证和夜文锦的担保下,夜烟放了连栀。
连栀捂着自己被掐红的小脖子,回去就关起门来和悠洺飨吐槽抱怨。
“哎,我就说这京都不来吧。夜烟那混蛋,差点掐死我!”
“我跟你说,小食,我们得找个机会跑。今天我听到夜烟跟大夫人说,大夫人的老爹给南金帝下毒......”
悠洺飨惊诧的望着连栀的眼睛,知道她所言非虚。
可是大夫人的爹是南金帝史官,怎么会给南金帝下毒呢?
“南金帝中毒了?你可知他如今怎么样了?”悠洺飨说着,抓上了连栀的手腕。
连栀揉着脖子淤痕的手被抓,烦躁的挣脱开来。“哎呀,我就是随便听了一耳朵,哪里知道南金帝如何了。你是我的人,怎么不关心我如何了?反而去关心个不相关的人?!”
连栀探过头去,几乎碰到了悠洺飨的鼻尖。“难不成,你是南金帝的私生子?”
悠洺飨将眼前的小脑袋推开。“想什么呢你!”
随即悠洺飨反问连栀:“既然夜烟不让你向外透露,你为何还要告诉我?难不成,你想拉我做垫背?”
连栀不屑的摆摆手:“且,这你就不懂了吧。一般情况下,你让人万般保证不许向外说的秘密,人家越是会忍不住向外说。这个啊,就是人性本质。相信什么誓言啊,保证啊,都没用。”
随后用小手挡着嘴巴,靠近悠洺飨的耳边。“想要人保密,只有死人的嘴,最靠谱。”
悠洺飨心神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十四岁的小女娘。
这话,真不敢相信,是一个小女娘说出来的。还说的,这么认真,这么云淡风轻。
她以前,到底过得什么日子?
对生死之事,看的如此平淡吗?
又或者说,她的心到底有多冷,才能谈到生死无动于衷。
也不是,至少她对自己的命,还是爱惜的。
...
午膳的时候,连栀做了八宝鸭、红烧排骨、鱼头泡饼、清炒油麦菜、土豆泥和辣炒鸡胗。
夜烟一上午暴虐的情绪,在午膳吃到菜的时候,烟消云散。
除了那道辣炒鸡胗的辣味他还不太习惯,其余的一边吃,一边点头。
反观大夫人尚德怡,整顿饭都在走神,味同嚼蜡。
看着她微红的眼角,应该是哭过了。
连栀站在一旁看着,心里嘀咕着夜烟的立场。
若是夜烟找来美食是为了献给南金帝,博取陛下欢颜,来为自己的锦绣前程添金喝彩。那大夫人的父亲给南金帝下毒,又是什么操作?
难不成,夜烟野心极大,想要取而代之?
夜烟吃的满足,用侍女呈上来的手帕擦了擦嘴,当即就决定带着连栀进宫去面圣。
连栀倒是挺想进宫去看看的,好奇心驱使,她想知道那中毒的南金帝如何了。
顺便,也想探查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是怎么样的。听到秘密,听的一知半解的,很难受的。
尚德怡听到夜烟要带着连栀进宫,筷子掉在矮桌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夜烟和尚德怡的筷子,都是洁白的象牙材质。
夜烟不悦的瞪了尚德怡一眼,起身就要离开。
“大人,您一定要帮帮我爹爹啊......”尚德怡不顾形象,一把抱住夜烟的腿。
连栀默默转过身去,不想再被掐脖子了。
心里默念着:“我看不见,我听不见......”小步挪动着,想要走出屋子。
夜烟弯腰拎着尚德怡的后脖领子,将人提起来。
“听着,若是东窗事发,我定然休了你保全自己。当初我不知晓尚智的身份,若是我知道,怎么会娶你!”
夜烟说完,松开手,尚德怡瘫坐下去。
连栀还没挪到门口,就被大步走出门的夜烟带的差点摔了个跟头。
夜烟与连栀擦身而过的时候,只说了俩字:跟上。
连栀小跑着跟在夜烟身后,在院子遇到悠洺飨的时候,她用口型对悠洺飨说了俩字:皇宫。
夜烟在府门口翻身上马,突然想起来身后还跟这个连栀。
板着的脸露出几分无奈,最终还是问了句:“可会骑马?”
连栀则谦虚的说:“只会一点点。”
夜烟可不会怜香惜玉,立刻让人牵来一匹高头大马。那马特别高大健壮,马蹬和连栀的脑袋一边高。
这...不是欺负人吗?
夜烟看着无助的望着马蹬的连栀,似乎戳中了他的笑穴。哈哈哈笑了几声,扽了扽缰绳,哒哒哒走到连栀身后。
抬手拎小鸡般将连栀扔上了马背。
随后,夜烟打马飞奔向街道尽头,依旧甩给连栀俩字:跟上。
连栀坐在马背上,一手抓着缰绳,一手对着夜烟的背影竖了个中指。
她手腕微动,从系统里掏出一把巴豆。这是刚刚夜烟掐她的时候,系统出来的新食材。
“乖乖马儿,喂你吃点饲料,你可得跑快点啊。”
连栀俯身将巴豆喂给马吃,然后狠狠一拍马屁股。
“驾!”
坐下的马,是一匹好马。
不过片刻,连栀就追上了夜烟。
狂奔在街面上,连栀和夜烟自然成了引人注目的存在。
首先,连栀人小马大,飞奔起来,丝毫没有怯意。甚至,隐隐还有些兴奋的意思。
再者,皇城缉司的夜烟,那可是人人畏惧的存在。可谓是,人间恶魔,皇帝手中的利剑。
这样的一个人和一个小姑娘并肩而行,策马扬鞭,怎么看,怎么违和。
从夜府到皇宫门口,也不过两刻钟。
夜烟掏出腰牌,给守宫门的将领看了看,就带着连栀骑马直接进宫。
进宫后,不可向街上那样策马了,只可哒哒哒的催马走着。
宫道上铺的都是白色的石板,看起来干净非常。
连栀感受着坐下的马肚子叽里咕噜的响着,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憋着笑,一本正经的挺胸抬头。
“一会到了殿门前,下马跟随我。记住,不要乱说话。还有,做的饭菜,一定要让陛下满意。”
夜烟话音刚落,连栀坐下的马就开始噼里啪啦......
夜烟喉头梗着,像是吃屎了般,一脸的菜色。
连栀还嫌不够,手指捏着鼻子,指了指还在放屁的马屁股。“大人,这马,拉稀了......怎么办?拉到宫道上,陛下不会让我们打扫吧?”
夜烟屏住呼吸,从牙缝挤出来一句话:“不是说了,不要随便说话吗?”
连栀干呕了一下,回复道:“大人你刚才说,到了殿前不要乱说话,现在不是还没到吗...呕......”
夜烟:“......”
第28章 系统升级
夜烟想的挺好的,带着连栀去讨好南金帝。
连栀甚至也想好了,借着马拉肚子的缘由,留在皇宫住下。
俩人都没想到,进了宫,到了殿门口,被内监给拦住了。
说是南金帝刚刚发了脾气,下令了,谁也不见。
于是,夜烟和连栀,只能蔫头耷拉脑袋的向回走,完全不似刚刚来时的意气风发。
尤其是,连栀的马一边走还一边噗噗的放屁。
“唉......”不知道是连栀第几次叹气了。
夜烟忍无可忍,他还没叹气呢,这小女娘一直叹什么气?!给他整的,心情越发不好了。
“你干什么呢?!唉声叹气的!”夜烟拿马鞭戳了戳塌着肩膀坐在马背上的连栀。
连栀转头看着夜烟,又是深深叹了口气。
“唉......夜烟大人呐,我就是在想。你说,当皇帝就是好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权利的味道......”连栀吸吸鼻子“就是香啊......”
若是换作别人,早就开口呵斥连栀这番话了。
夜烟听后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你这小女娘,脾气倒是对我的胃口!”
连栀双手环胸,将还没发育好的地方捂住。“夜烟大人,您也有四十岁了吧...我还小啊......”
夜烟又是一阵狂笑,随即将大拇手指头的一个奶白色的扳指拔下来,送给了连栀。
“你年纪虽小,却得我喜欢。这个扳指送给你,从今日起,我们就算是忘年交了。只要日后你与我一条心,我定保你荣华富贵。权利的味道,我也会让你尝尝是咸还是甜的!”
连栀接过扳指,对着西下的阳光照了照。
这位缉司大人,交朋友也太草率了吧。
刚刚她还想着进宫后投靠皇帝,将夜烟给甩了的。现在他就和自己成了忘年交?!
一条心......
在权倾朝野的缉司大人手底下过活,也不失为目前的一条明路。就是怕,日后这家伙造反啊。
连栀手腕反转,将扳指抛起来抓在手心。
造反就造反,她还怕了不成?
反正那什么南金帝,她也不认识,没交情。
“夜大哥!以后请多多关照!”连栀抱拳,笑眯眯的。
夜烟当即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
这小女娘,改口改的挺快!
夜烟不适应的干笑了笑,嘴角抽了抽,双腿夹马肚子,准备走在前头。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连栀顺杆爬的速度太快,他总觉得自己被骗了。
清了清嗓子,来稳定情绪,夜烟大喝一声:“驾!”
连栀看着情绪转变飞快的夜烟,不知道他又抽什么风。刚刚还哈哈大笑,现在又将她扔下自己跑了。
由此可以断定,夜烟这家伙,不可深交。
这要是遇到什么危险,这家伙铁定是卖队友的那一个。
连栀小短腿夹马肚,扯开嗓子喊了一声:“哎!夜大哥,等等我啊。”
从主街道拐进巷子后,夜烟猛地勒住马缰。
连栀紧随其后,见到夜烟停下,她也立刻停下。
她察觉到了巷子里的不对劲,还是状似不明白的大声询问:“怎么了?怎么停下了?”
夜烟抬手,示意连栀噤声。
连栀紧握缰绳,打算一会调转马头就跑。毕竟,她还记得,今日是十五。
每当初一十五,她都是最弱的时候。提不起气,若是吃肉的话,还会浑身酸软,呕吐不止。
这个巷子的氛围看来,一会要打架。
夜烟俯身,从靴子里抽出两把匕首样子的武器。在连栀的注视下,咔嚓一下将两个弯刀匕首合为一体。
连栀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个十字型的螺旋飞镖吗?!
夜烟唰的一声将飞镖扔出去,飞镖旋着巷子上每间房屋的瓦片,一路掠过。
掠过之地,顿时钻出一个个黑衣蒙面的人。
连栀目不转睛的数着,黑衣人差不多有三四十个。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连栀调转马头,顿时愣住。
啥时候,巷子口站了个人?
是他武功太高,还是她今日太弱,竟然没有察觉到。
堵住巷子口的那个黑衣人,明显是那些人的头头。双手背在身后,自有一番桀骜的气场。
巷子里,夜烟已经手抓螺旋飞镖,将它们分开,一手抓一把打到正酣。
连栀回头看了看夜烟,这货完全不担忧自己这位忘年交啊。
座下的马不安的踏着蹄子,连栀不得不率先开口打破她和巷口那人的尴尬气氛。
“那个...这位壮士。我和那个叫夜烟的家伙,不熟。你看看,能不能放我过去?”
连栀小心翼翼的抓着缰绳,就想靠着墙边路过。
那背着手站在路中间的黑衣人,先还是盯着巷子里的战况呢。听到连栀的话后,悠悠转头。
连栀嘿嘿笑着,嘴里小声嘟囔着:“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黑衣人指尖一动,手里就多了个雪花状的飞镖。
连栀眼尖,发现那飞镖尖端有着暗黑色的痕迹,像是淬了毒的。
这要是被打中,小命就该呜呼了。
再不犹豫,狠狠一夹马腹。“驾!”
黑衣人几乎在连栀出声的同时飞出一镖,眼睁睁见到连栀像是背后长眼睛一般侧身趴俯躲过。
黑衣人瞳孔收缩,对着跑出巷口的连栀追过去。
连栀在转出巷口的时候,还特意回头对着打架的夜烟喊了句:“救命啊!”
直到连栀看不到夜烟了,她也没见夜烟回头一下。果然,这位忘年交还是靠不住的。
并且,这一次的危险,可是受了夜烟这货的牵累。
连栀一路策马狂奔,身后的黑衣人紧追不舍。
主街上的行人和摊贩被他们惊吓,呼喊着奔逃着躲避。
期间,连栀的马差点撞到一个路中间跌倒的孩童。还好连栀马术精湛,堪堪勒马。
瞥到右侧有一处巷子,连栀想也没想驾马跑进去。
身后黑衣人飞身上了墙头,俯冲而下,抬脚踹上连栀的后背。
连栀躲开了要害,还是被击中了肩膀。
整个人掉下马背,翻滚了几圈撞在巷子里的墙壁上。
“噗!”
胸腔内气血翻涌,吐了一口血出来。
同时明白,面前这个黑衣人的势力,确实不俗。
“我都说了...我和夜烟不熟。你为何要赶尽杀绝......”连栀大口喘着气。
本想从系统再抓一把变态辣辣椒粉,却觉得手腕处一阵灼烧感。
眼前的空中出现一行字:恭喜宿主,系统升级。二级系统,可存放活物。系统内有阳光和空气,仅限食材品类。
望着越走越近的黑衣人,连栀将目标放在了黑衣人身后的那匹高壮的大黑马身上。
活物,食材,马匹。
第29章 这暗器挺好
夜烟回府后,先是让府上的医师给自己受伤的胳膊做了包扎,才吩咐人出府寻找连栀。
悠洺飨听到这个消息,是第一个跑出府门寻找的人。
巷子内,连栀脱力晕倒,嘴角和衣襟上有血迹。
离她十米远的墙边,青砖墙和石板地面凹陷下去,一匹大黑马四脚朝天死不瞑目。
马背底下压着的,好似是一个人,露出了一截黑色衣襟。
悠洺飨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巷子,依旧是难以解释的案发现场。
这次的,比上一次死了四个男子的情况,还要离奇。
难不成,是大黑马护主,将黑衣刺客撞死在了墙边?!
那问题来了,大黑马是怎么飞起来,砸上去的呢?
悠洺飨费解的歪着脑袋,先蹲下将连栀抱起来。一路飞奔回夜府,将人交给了医师诊治。
医师先是把了把脉,后用银针在连栀心口捻了捻。
“噗!咳咳咳......”
连栀吐出一口血来,人也清醒过来。
见到站在床榻前的悠洺飨,惨白着脸笑了笑。“小食,我还活着啊...我可真是命大呢...”
连栀话音刚落,吴崖卡着点进门。
进门后,见到连栀是清醒的,直奔主题的问道:“你见到那刺客的长相了吗?”
连栀微微摇摇头:“没有,他蒙着面,看不见。”
吴崖又问:“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咳咳咳.......!你什么意思......”连栀觉得自己要被吴崖气死了。
悠洺飨适时开口:“我去到巷子的时候,她已经晕过去了。你想问什么,不如我们出去说。”
吴崖神色不善的盯着连栀看了又看,最后板着脸走出房门。
连栀胸腔疼得厉害,一直在咳。
医师又把了把脉,最后拿出小本本,给连栀开药。
门外,悠洺飨背靠着廊柱,单脚站立,一脚蹬着廊柱。
吴崖似乎心中有气,叉着腰原地打转。
“不过片刻的功夫,怎么就不见了。”
悠洺飨抱着连栀回来以后,将连栀交给医师。他就将刺客在巷子里的消息告知了吴崖。
可等吴崖带着人赶到的时候,那里只有一匹死掉的黑马和倒塌的墙壁凹陷的大坑。
刺杀夜烟的那些人,一看不敌夜烟,拖着受伤的同伴迅速撤退了。
从头到尾,一点线索也没留下。
“既然他们撤退之前都会带走同伴,那不管同伴是死是活,他们都不可能抛下。或许,就是在我带着连栀离开之后,他们又返回去将人带走了。”
“那人,定然已经死了。”
被一匹马砸中,马都死了,更何况人了。
悠洺飨说完这番话,就见吴崖一拳砸在廊柱上。
“我管他什么死活!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让我查,大人那里,我如何交代!”
悠洺飨看得出来,吴崖对于跟着夜烟这样的人,很是懊恼。
夜烟的脾气阴晴不定,责打手下向来心狠。
吴崖对夜烟,又恐惧,又愤恨。
...
连栀被侍女扶着,强行喂了比胆汁还苦的汤药。
昏昏欲睡的时候,见悠洺飨轻手轻脚的进了门。
“吴崖走了?”连栀有气无力的问。
悠洺飨从胸口掏出一方手帕,一角,一角的打开。
里面包着一块红糖。
“他走了,我给你从厨房寻了块红糖。你尝尝,可去嘴里苦味。”
连栀张开嘴,悠洺飨将糖块放进连栀嘴巴里。
连栀咂咂嘴,笑了笑:“嗯,果然好多了。”
悠洺飨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又犹豫着没说。
连栀看出来了,似乎也明白悠洺飨想问的是什么。她见他不开口,也就装作没看见。
两人相对无言,好一会,还是悠洺飨先开口。
不过,问的不是今日的事。
“连栀,那日你卖马的钱,一串五十个金币,为何只剩下四十九个?”
“啊?!”这问题,直接将连栀问懵了。
这家伙偷她钱的时候,怎么还带数数的?
连栀心虚的眨眨眼:“是吗?我没数啊。难道,那个买我马的人,少给我钱了?”
悠洺飨站起身,俯瞰着连栀。“我检查了四个人的死因。两个为匕首所杀,一个被踢断肋骨戳破心脏而死,另一个,因后脑嵌入一枚金币致死。”
“金币的力道,能贯穿脑骨,那出手之人,内力极高。”
悠洺飨说完这些,也不管连栀如何反应,径自转身出了门。
在出门后,转身关门的时候,还意味深长的看了连栀一眼。
连栀躺在床榻上,眼睛望着房顶黑漆漆的横梁。
这么快,就要露馅了吗?
抬起手腕,见到上边原来是粉红色的勺子印记,现在变成了橘黄色。
“哎......我想低调,奈何实力不允许啊!”
想起千钧一发之时,她将大黑马收进系统,对着黑衣人扬起手腕甩出去。
黑衣人以为她要扬什么迷药或者毒粉呢,下意识抬手臂抵挡。
可是他就算是到死应该也不会想明白,面前柔弱可欺的小女娘,为何会甩出一匹高壮的大黑马来!
世上千般暗器,没想到马匹也能被飞掷出来攻击人了。
黑衣人被大黑马撞飞,最终砸在了墙角下。
连栀约莫着,他的死因可能是全身粉碎性骨折吧。
“哎,早知道你要升级,我就不卖那些马匹了。藏在系统里,当暗器使多厉害。”
连栀将被子蒙在脸上,瞬间入睡。
而买了连栀马匹的皇子东铭,正在宫中挨训。
“你看看!这都是参你的奏折!”
东铭心口上砸了两捆竹简,跪的笔直的身子一个哆嗦。
随即开口狡辩道:“又是夜烟那个多管闲事的吧!他又参儿臣!我看他是闲的没事,吃饱了撑的吧!”
南金帝身穿金黄色里衣,脸色略显苍白的靠座在椅背上。
其他人的席团都没有扶手和靠背,南金帝的有。不仅他可以靠坐着,还不是以跪姿,而是盘腿的坐姿。
南金帝年约五十左右,头发很多都已经白了。
生气的时候,嘴角厚重的胡子一直在颤动。
面对东铭不认错还狡辩的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桌子上的一捆奏折,再次砸过去。
“你还不知悔改!哪里是夜烟告你的状,是夜烟向御马台报了皇城缉司马匹被盗的数量。而你,居然将皇城缉司的马匹牵到赌场去做赌!”
东铭没敢躲,生生又挨了一下,不过嘴上还是不服软。“父皇,夜烟自己看不住自家的马,凭什么怪别人?!”
南金帝颤抖着指着东铭:“你你你......你偷盗马匹,还振振有词!”
东铭低头扣着手指头嘀咕:“谁偷盗了,儿臣可没有。”
“那是谁偷盗的?!”
东铭闭上嘴,脑海里浮现出将缰绳放在自己手心的小女娘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