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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灯芯糕     饮刀风歌行txt下载     饮刀风歌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八章 内阁会议

    翌日清晨,早早吃过饭的陈刘竟然出现在了京兆府衙门,点了卯,在堂后坐班。

    这让少尹大人感叹是不是太阳打西边来了。

    张春也感觉到了陈刘的怪异,想去看看,却被陈刘拉着做起了基本的抻练与武夫修行。

    “我没必要吧……”

    张春摸鱼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当场就打算找个借口溜走。

    不过陈刘却很好地把握了张春的心理需求,说道:

    “前几日我问过一位前辈,他告诉我说即使元阳早走,也并不意味着修行路的断绝。如果有所机遇,仍然是有可能有所精进的。最重要的是……”

    陈刘按下张春的身子,在他的耳边低语。

    高境界的武夫在那方面可是更持久的,更能让教坊司的姐姐们欲罢不能。

    这一句话让张春瞬间被劝服,除了每隔两个时辰外出巡逻外,张春便和陈刘一同修行。

    就是张春或许流连温柔乡太久,精气确实有些亏空,并不能一步把步子拉的太大,所以陈刘的修行量远大于张春。

    后来陈刘还教给了张春打太极,基本的锻炼过后,可以放松筋骨,温养血脉精神。

    渐渐的,除了公干的时间之外,其余的同僚也会到后院的练功房,和陈刘一起操练一阵。

    不过,到了下午时分,陈刘就不会在衙门里了。

    他要出城,去原本袁平教他练刀的地方,那处瀑布的附近。

    “准备好了?”

    墨梅坐在另外一侧的水边,看见陈刘出现便问了一句。

    当陈刘答应过后,四处的山林当中突然窜出十数位七品锻神期的高手。

    他们使刀、耍剑,持枪、练戟……一声招呼都不打,便向陈刘攻来。

    陈刘只能惊险格挡,可终究没有被给予半分喘息的功夫。

    凭借着没有什么真正实战经验的武夫身份,三下五除二,陈刘的脖子上就放好了各色的武器。

    “差了,太差了。”

    对于这种结果,墨梅明显有些不满。

    当即弹指,打出数颗小石子击在了陈刘身上的各处穴道。

    随着石子的接触,陈刘瞬间感觉到身体一软,感觉瞬间就要瘫下去。

    “分明有些底子,可这缺陷实在明显……打,只要不打死。打得好了有奖励。”

    “是!”

    这些暂时空闲的打杆人铜杆,听到这句话自然是很兴奋的。

    平日里都得出危险任务才有可能获得奖励与贡献,现在揍一揍人就行,这实在是大自然的恩赐。

    反正副帅在此,也不怕揍死人,所以大伙儿都是有力出力。

    于是乎,晚上回家的陈刘,即使泡过药浴,也仍然是全身胀痛,脸也肿得跟猪头一样。

    当夜,陈刘直接便累趴在了沈言的房间外,最后还是被她给捡了进去,才不至于以天地为床。

    翌日清晨,陈刘从昏睡中苏醒,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床上,还是在沈言的房间,有些惊讶。

    昨天也没喝酒啊,不可能酒后乱性的。

    这身体的酸痛都好像缓解了许多,脸好像没有那么肿了。

    “醒了?”

    沈言带着一碗鸡汤走了进来。

    陈刘坐了起来,很自然地接过了鸡汤,喝了两口。

    嗯,咸了。

    随后他问道:

    “我记得我好像倒在外面了。”

    “是啊,睡得跟猪头一样。然后还说什么芝麻快开门。芝麻是谁?”

    “芝麻是静静的邻居……不要在乎这些细节。”

    昨晚,陈刘自然没有和沈言睡在一起。

    陈刘睡了床,沈言自然就打地铺了。

    不过昨夜给他舒缓筋骨,通顺血脉之时,她和陈刘一起坐在床上。

    作为药师王佛的弟子,她自然会这类的筋骨血脉的推拿手法。

    “我觉得要是我破产了,可以给你开个馆子赚钱。”

    沈言一个弹指打在了陈刘眉心,翻了个白眼。

    “这鸡汤是你做的?”

    “不,是婶婶做的。她昨天也看见你了,今早特意熬的。”

    “也是,婶婶口重。对了,肉呢?”

    “小妹吃了。”

    陈刘瞬间忿忿不平,营养都给小豆丁吃了。

    是时候给家里人科普一下了。

    便宜不能都给小妹占了。

    “今天要不要和我出门?我要给小豆丁请个先生回来。”

    必然不能让这个小可爱这么快乐。

    “嗯。”

    左右无事,沈言也就答应了。

    ……

    “果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又不来了。”

    京兆府少尹大人又收到了陈刘的告假,但也习惯了。

    张春倒是在后院继续打他的太极。

    这些日子,由于太子爷下江南在即,太子爷监察各道府州县的议程也渐渐展开。

    各地辖区内的各种问题都少了很多,即使是曾经互相使绊子的衙门也不可能在太子爷第一次亲自监察的时候触霉头。

    当地的豪绅官吏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太过火,所以最近的事情不多,少尹也不怎么介意陈刘来与不来。

    “最近没人找事,感觉都有点不习惯了。”

    自从上一次京郊外的灭门案抓到行凶之人后,真正在幕后操盘的人也有些偃旗息鼓的架势。

    就是一件事让两位少尹都有些忧伤,这京兆府尹的位置一直空悬,让他们的心里都有些痒痒的。

    而此刻的皇城当中,李晚正在与自己的幕僚,国子监祭酒范蜀聊着天。

    “这诗会看来短时间内是开不了了。”

    李晚站在宫城边,眺望着远方,说道:

    “周至已然回了书院,一时半会确实不会出来了。不过据说他带走了一位青楼女子,收她作了学生。还带走了她的弟弟,一同入书院进学。”

    范蜀听到太子爷牵起话头,便立马接了过来。

    “哦?哪来的青楼女子有这么大的福分?”

    这消息确实让李晚有些惊讶,书院里的许多老夫子可最难接受风尘女子的。

    范蜀于是解释道:

    “这女子乃是京城醉梦楼的馆伎,年岁不大,大概是被父母卖了。不过有一日,她被京兆府的一个小捕头赎了下来,养在家里。”

    “小捕头?他哪来的钱?”

    范蜀俯身到了李晚身边,说了三个字,李晚也就恍然了。

    打杆处的话,有些其他收入实属正常。

    “这样的话,他怎么会选择一个青楼女子?”

    这一回,范蜀也无从回答。

    无论怎么讲,对于有权有势之人来说,往往都会选择更好的享受。一响贪欢自然无可厚非,但将青楼女子接回家里,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既没必要,甚至还会被人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据说,他是醉梦楼、教坊司诞生的三首词作的作者,那女子进入书院进学也是他一手谋划。”

    “有意思有意思。可惜最近事情多,否则我一定要见一见这个妙人。”

    说到此处,李晚两人也走到了皇城内阁门口。

    内阁当中,十几位中枢大臣正在等待着监国太子主持内阁会议。

    “臣先告退了。”

    范蜀此时,自然是没有资格参与内阁的,于是与李晚行礼过后,自行离开了。

    随后李晚咳嗽一声,便进入内阁,其中的所有人,除了年老体弱的首辅大人外,都站起身来参拜监国太子。

    “坐。”

    坐在皇帝宝位侧边的首座,李晚先和于海老爷子打了招呼,再让众位大臣坐下。

    “众卿依次说吧。”

    李晚吩咐了一句,随后便是兵部侍郎叶和谦先对北蛮陈兵边境与大梁对峙的相关事宜做了汇报。

    自从当日李晚下令,让驻守边境的顾大将军向北推进五十里后,北蛮便增兵,与大梁在大同对抗。

    双方先后发生了数次摩擦,不过这几次,占据优势的不再是北蛮蛮子,而是大梁。

    采用萧解元策论当中的拒马军阵、兵器后,大梁边军先后围杀了数千北蛮骑兵,自身损失却近乎可以忽略不计。

    后来,北蛮也学聪明了,只是在远处游曳袭扰,并不与大梁正面冲突,所以又再次陷入了僵持。

    “嗯,先如此,等神机营准备好,再做安排。”

    “是。”

    随后李晚又点出了主管财政的户部,户部尚书楼方镜立刻站了出来。

    他今年已经六十,没有修行过,所以已经是高龄。

    不过他这半年来,却很是兴奋。

    面对进取的两朝国主,常态性亏空的户部,今年有望有所结余。

    “回禀太子殿下。上半年的盐铁、赋税、关课、农桑……将收上来的钱款将比往年多出两成!这是户部所制明细账目,请太子殿下审阅。”

    一旁的太监连忙接过账簿,呈递给李晚。

    李晚并未细翻,但看着明显比往年多出来许多的数目,也是欣喜异常。

    他的宏图伟业,缺了钱可是万万不能的。

    即使是沉稳如他,也不免露出喜色,并顺势嘉奖了户部的一应官员。

    随后的工部也有类似的成绩,也得到了奖赏。

    这自然让原本的六部之首,吏部有些嫉妒。

    他们此次只不过协理礼部,在太子爷上龙虎山的路途当中配合监察各地官员。

    至于刑部?刘尚书只期待别再有大案发生就是了。

    不过这一切变化的真正操盘手,那位萧解元,他们直到此刻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他是谁。

    李晚也只知道奉帅、监正知晓他的身份。

    “老爷子?”

    听完众人的汇报之后,李晚叫了首辅一声。

    于海听过,也便站起身来,向李晚一躬身,说道:

    “天佑我大梁。”

    首辅发话,其余众人也立马跟上,感恩太子殿下与皇帝陛下的圣德。

第一百零九章 上林学宫

    只要胆子大,天天都放假。

    陈刘也没想到自己刚上班一天,就告假了。不过今天是要去给小豆丁找个先生,也不算摸鱼划水。

    “姐姐,你好了吗?”

    陈刘在院落里打拳,等着屋内的沈言拾掇自己。

    晓灵已经被他敲打过了,今天断然没有出门的道理。

    先温习功课,等着请来的先生考究。

    大梁提倡尊师重道,学生能选择老师,先生也会考察弟子。

    有教无类归有教无类,但基本的学习态度总是要有的。

    “大哥,能不能不学啊?我求你了。”

    “也不是不可以。”

    小豆丁扑朔着双眼,看着陈刘。

    陈刘则淡淡地说道:

    “以后出门赚钱养家,大哥也给你找好了,城郊钟员外家需要一个搬砖的小工……或者也可以和叔叔一样,给你买几亩田种种。”

    “大哥,我才八岁啊,你这叫雇佣童工。”

    “我又不给钱,算什么雇佣?”

    “大哥,你可真行啊。”

    小豆丁终究斗不过老奸巨猾的大哥,败下阵来。

    他提出的那些个手艺,小豆丁早就被陈刘诓骗着做过。

    一天两天自然不错,但做的久了可就很无聊了,可劳累了。

    当初还磨的手上、脚上都是水泡,还被太阳晒得黝黑,而陈刘就坐在一边看着,笑话她。

    后来还是婶婶不忍心,才停下了这场劳动教育。

    小豆丁忧愁得坐在一旁,双手支撑在陈刘给他做的小书桌上,书桌上还摆放着几本认字学义的启蒙读物。

    “为什么沈言姐姐就不用念书啊?为什么大哥分明也没有念书,懂得这么多啊?大人怎么这么开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小豆丁叼着毛笔,却不愿意写下一个字。

    陈刘则应了一句:

    “你姐姐比我还聪明呢!你看你姜沅姐姐和姜晨哥哥,不还被逮到书院里念书去了?都回来不了呢!在家里念书还不好呀?你不好好念书,大哥也送你去念寄宿的。”

    “别别别,大哥我错了。”

    此时,沈言的房间也终于打开了,兄妹俩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了过去。

    平日里慵懒的沈言,今天收拾得很整洁。

    没有舍去往常的红色裙子,广袖琉璃,柔顺夺目,身材被勾勒得凹凸有致,摄人心魄。

    眉间一点燃烧的火莲花纹,点缀着原本便无比精致的俏脸。

    双目炯炯有神,鼻梁挺拔有力,火红的嘴唇,透射出别样的一股魅惑。

    发丝梳得十分顺滑,三千青丝自由自在地倾泄而下,仅仅以半截红绸束缚些许,很是灵动。

    “这位姐姐,我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是呀是呀,哪来的神仙姐姐。”

    兄妹俩十分有默契地赞扬着落落大方的沈言。

    这自然逗的她很开心,嘴里却吐出了两个字:

    “贫嘴~”

    不过陈刘就有些担忧了。

    “我怕我这护花使者实力不太够,被别人抢了去该如何是好?”

    沈言嗔怪地瞪了陈刘一眼。

    不过这一次,陈刘却也没有让沈言遮掩。

    没有必要委屈自己人,去迎合外面。

    ……

    请先生自然不是走过去,陈刘租了一辆马车。

    不过马夫是不必要的,他自己就是了。

    “请二位小姐上车。”

    陈刘躬着身子,搀着沈言上去,逗得她言笑晏晏。

    小豆丁自然是趁机地说了一句:

    “小刘子,不赶紧给小姐去买些东西来吃?”

    “新鲜的糖炒栗子如何?”

    小豆丁闻言,连忙护住脑袋,跑上了马车。

    陈刘也笑了笑,与叔婶招呼一声之后,架着马车走了。

    一路上,许多人都对这辆马车有些侧眼相看。

    原因没有别的,总觉得马车上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甚至多出一种美妙的圣洁之意。

    不过,他们能看到的,只有那个驾车的青年男子。

    对于他,大多都有些扼腕叹息,原因大概是觉得这么一个也算英俊的年轻人,竟然就这么当了大户人家的护卫。

    陈刘自然不在意他们的眼光,还停下车来,买了些许糖炒栗子。

    “我们去哪?”

    马车内传来了沈言的声音。

    陈刘听到,也便回答道:

    “人生地不熟,也不好找一般的私塾先生,搞不清品行。书院……多半暂时找不到,国子监我也没什么人脉……所以今天我们去探访上林学宫。”

    陈刘这几日看四方馆的报刊,大概了解了这天下办学教学的分别。

    书院,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国子监,乃是大梁扶持,与官家相和,所以当官的话,去这里进修是不错的。

    至于民间办学的话,魁首便是今日他们要去的上林学宫。

    上林学宫的传承虽然晚于书院,但早于国子监。

    不过上林院内的学问却不止于儒家学问,而是兼容并包,内含诸子百家,思想争鸣。

    这也是陈刘最看重的一点。

    不过真正的上林学宫的位置在齐鲁之地,长安城内的只是一处分学学宫。

    “我曾去过,与他们的祭酒问过礼,还得过上林先生的名号。”

    听到去这里,沈言也有些惊讶,不由得回想起了当年的经历。

    陈刘听此也有了兴趣,便赞叹道:

    “原来先生就在眼前,是我眼拙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古怪?”

    “应该是想起下午又要去挨打,有些开心。”

    “……”

    想了想,陈刘又问了问当年她去学宫时的经历。

    正常一些的陈刘,还是让沈言有分享欲的。

    她当年来到齐鲁之地,上林学宫,其实是佛陀吩咐。

    “当年儒家与佛门辨理,正如火如荼。道门的南华先生,倒是坐在一旁看戏,好不自在。”

    “那你是去帮忙的?”

    “不。佛陀担心双方打起来,让我去拉架的。”

    “……”

    看来这佛陀,即使成为了一门之长,人世间的绝顶,也仍然是个有趣的人物。

    陈刘想了想,说道:

    “也是,夫子动怒了也喜欢搞一些匹夫一怒,流血五步的事情。”

    幸亏那一次,并没有打起来。

    看戏的南华先生,并不是真的看戏,双方闹到某个程度,他就进去打个圆场。

    等第二天,再接着辩。

    “道门不参与?不一般都是三教辩理吗?”

    沈言摇了摇头,她也不记得是什么原因了。

    自从有一次的辨理之后,道门就鲜少参加了,大多时候都是旁观者和和事佬。

    “那那一次谁赢了?”

    “他们那边人有些多,还有书院的人出面,略胜一筹。”

    听得出来,沈言其实有些不服。

    不过陈刘却知道,这其实是地利之便。

    大梁官学是儒学,在这里自然很难斗得过儒家的。如果放在西域佛国,那儒学便是半分机会都难有。

    除了某一次,儒圣上了灵鹫山。

    “你的先生之名呢?”

    这上林先生,陈刘也从四方馆报刊上看到过,乃是上林学宫最高的荣誉头衔,给出去可不简单。

    从古至今,整个天下能得到上林先生名号的,当世只有九九之数。

    八十一位先生,可以说是学界、思想界最受人尊崇的存在。

    “具体的不记得了,好像是围棋、烹茶煮酒还有什么得了第一。”

    陈刘自然是不吝赞美之词。

    从无数学者高人当中脱颖而出,可不简单。

    白莲菩萨那是真学问,陈刘只不过会一些摘抄的本领。

    ……

    城南最南,靠着一处小山,名为太阿。

    据说乃是上古名剑之名,剑身宽厚,坚韧威猛,另外剑气绵长,可纳天地之气。

    太阿剑恰合儒家之礼,法家之威,又有道法自然之意,符合上林学宫的办学宗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至于城南,也是一般人家聚居生活的地方。

    城北为皇城,城东为贵族,城西也是有钱人家。

    城南虽然也是天子脚下,比之其他地方自然是富贵,但比京城其他方位还是弱势许多。

    不过,上林学宫本就是民间学府,所以这城南太阿山,便是上林学宫在京的落所。

    或者说,整座小山,都是上林学宫。

    陈刘赶着马车来到此地之时,已是日上三竿。

    学宫门口,古朴庄严,上悬的匾额,乃是先帝赐予,匾额上题写的“上林”二字,也是先帝亲笔所书。

    门口摆放的两尊肃穆的石狮子,很快就吸引了小豆丁的注意力,她猛地就从马车上窜了下去。

    陈刘也不管,只是将沈言扶了下来。

    “在下张澄,不知这位夫人,来此所为何事?”

    看到门口出现的俏丽美人,值守的书生连忙走了过来问候。

    不过毕竟求学多年,总不至于在人前失礼。

    一眼看去,谁是主子,谁是仆人,自然一目了然。

    张澄直接对着沈言躬身行礼。

    “我来此是为了替我家小妹请个先生启蒙。”

    见陈刘被当作了马夫,沈言自然暗自偷笑。

    随后她又从身上拿出了一块温润的玉牌,递给了张澄,让他进门与学宫的主事通报一声。

    张澄没见过上林先生的身份玉牌,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不过思考过后,还是将沈言请了进去,去报于学宫主事了。

    陈刘也扯着小豆丁的耳朵,把她拉了进去。

    进得门去,便能听到有些房间里传来的阵阵诵读之声。

    三两学子,彼此成群,在交谈着先生在课上提出的问题。

    有人对弈,有人批注经文,也有人支着脑袋,对着水面发呆。

    他们有人富,锦衣轻裘;有人穷,粗布烂衫。

    不过在学宫之内,如果有人因此而鄙夷不屑?那必然会挨先生的板子,严重者会驱逐出去。

    “余则蕴袍敝衣处其间,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

    东阳马生,学则为高,学高则人强。

    陈刘见此,也有点怀念当年念书时的日子。

第一百一十章 扮猪吃虎

    与学宫主事通报过后,张澄才知道刚才迎进来的客人是怎样的存在。

    上林先生,除了学宫里的师长,他便从来未曾见到过。

    张澄连忙去找沈言,却发现她正坐在一处凉亭内,双眼宠溺地看着那位马夫以及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正在思考着怎么摘树上的石榴,摸池水当中的鲤鱼。

    那马夫则在两名学子之间,对围棋盘上的局势指指点点,丝毫没有观棋不语的君子风范。

    “你这也不行啊你这,你下这里不被他吃一大片?”

    虽然两人确实不喜欢身边的这个奇怪的陌生人,但他所说的却都切中要害。

    被指点的一方连忙收手,另一方则说:

    “落子不悔,落子不悔的啊!”

    然而被指点的一方则说:

    “你刚才也悔了好几步,说什么落子不悔?”

    “先生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主要是这一子落下,我就赢了,能让你悔棋?

    僵持的双方默默准备着暗招,想让对方知道什么将书生一怒,鸡飞狗跳。

    陈刘见形势不妙,连忙溜走,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他刚回来就见到了回来的张澄,随手喝了一口沈言沏好准备的茶水,问道:

    “回信了?怎么说?”

    张澄自然不会理会这个粗鄙的马夫,即使是会些围棋之术,也不过是低等人。

    更何况这人还半分礼法不讲,竟然这般粗俗地饮下主人家沏好的茶水。

    他只是屈身对沈言施了一礼,恭敬地说道:

    “还请先生随我入苍松雅间,学宫主事马上就过来。”

    可他却看到沈言对那马夫忘了一眼。

    张澄会错了意,说道:

    “这位马夫大哥依礼不能入雅间,还请在此等候。”

    “哦?这是上林学宫的礼?”

    陈刘故意疑惑地问道。

    他当然知道这张澄是什么心思性子,无非是看人下碟,只会趋炎附势罢了。

    “正是。”

    张澄此时已经很不满。

    哪来不讲规矩的下人,主人家说话,哪有你插话的份?

    若不是上林先生在此,张澄都想要将他撵出去了。

    不,就根本不能放他进来。

    “实在是没有眼力见儿,没听说过宰相门前三品官吗?”

    “什么意思?”

    陈刘突然有一点好为人师的想法,打算提点提点这个蠢货。

    “就是说啊,你眼前这位先生如果觉得你看不起她的马夫就心生不满呢?即使不生,如果我回去的时候,我总是说你的坏话呢?就算她不会这么被说服,可总会对你有不好的印象吧。”

    听着陈刘的话,张澄也忽然感觉到脊背一凉。

    马夫说的,确实是有道理的。

    不过,箭在弦上,他也没有改弦更张的机会。

    读书人,除了才学,最重要的是面子。

    不,面子比才学还重要。

    “你粗鄙!先生怎么会因为你这等人而轻视读书人?”

    “哟,还挺会戴帽子的嘛。可你就能代表读书人了?更何况还不许她有私情啊?”

    张澄突然心一惊,看了看沈言。

    发现她好像只是在静坐饮茶之后,便直接破罐子破摔,想要把陈刘乱棍打出去。

    “罢了罢了。没意思没意思。我在外面等着就是。她总能进去吧?”

    陈刘忽然没有什么兴致和这种低段位选手争吵了,便同意了在外面等着。

    只不过他指了指已经找到一根长棍子,要打石榴的小豆丁,问她能不能进去。

    “主事大人只请了先生进去……她?懵懂儿童,也在外面等着吧。”

    张澄见对方退让,气焰自然更加嚣张。

    甚至忘记了小豆丁才是沈言他们来此的原因。

    陈刘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难道他爹是哪位?

    不过,陈刘只好无奈地摊了摊手,对沈言说道:

    “还见不见?”

    张澄刚想替沈言训斥两句,却只见她嫣然一笑,玩笑地说道:

    “自然是你做主,你不想见的话我们就离开吧。”

    “先生,您这……”

    这一句话,让张澄世界观都要崩塌了。

    哪有主人问下人的?!难道是……

    “猜的不错,小白脸,吃软饭的就是在下了。”

    陈刘在张澄惊愕的眼神当中,直接牵过了沈言的手,随随便便就将她拉出了竹亭。

    随后两人并肩走到了小豆丁身边,陈刘见她拿着棍子左晃右晃都打不下什么来。于是伸手摘下了一颗石榴给她,还说道:

    “叫你平时挑食,天天和婶婶对着干,现在傻眼了吧?”

    小豆丁接过石榴,却也针锋相对地说道:

    “大哥你不也挑食?”

    “可我可以挑着我喜欢吃的做啊,而且婶婶也不说我,气不气?”

    小豆丁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就没有见过这么幼稚的大哥。

    陈刘逗过小豆丁后,便要带她离开,还喊道:

    “走啦,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张澄直到此时也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想要过去挽留,可脆弱的自尊心不能允许他做这种事情。

    只不过,陈刘才走到门口,就有一位老夫子出现,和他们躬身道歉:

    “有失远迎,还请三位见谅。”

    陈刘也没想真走,只不过是表明一个态度而已。

    人多了,总会出几个不讲规矩,没有道德的东西。他不会因为张澄一个人,而怪罪整个上林学宫。

    于是,他停了下来,拍了一下小妹的脑袋,兄妹二人共同作揖,问候道:

    “老先生好。”

    沈言则点了点头。

    老夫子连忙回礼。

    这其中一人可是上林先生,学识必然渊博,按照规矩,地位也比他高。

    更何况本就是学宫学子有错在先,老夫子也不敢自持身份。

    同时,他也意识到,必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于是对张澄说:

    “张澄未尊学宫规矩,有负师长教诲,理应重罚。抄写弟子规百遍,然后自行去戒律堂请茅先生定夺。”

    “学生……”

    “有何异议?”

    张澄看着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老师,终究不再辩驳。

    “是。”

    老夫子随后拂袖让他退下。

    随后面向陈刘三人,说道:

    “还请三位与我入雅间商讨。”

    陈刘虽然隐约间看出了张澄与眼前的老夫子有所关系,但并不介意,直接点了点头。

    沈言自然随他的意,更何况此刻还被他牵着手。

    小豆丁却是愤愤不平,差一点就能不念书了!

    ……

    “请用茶。”

    “多谢。”

    陈刘进入苍松雅间后,确实觉得素静淡雅,很是不错的房间。

    他也知道了眼前的老夫子,便是这处学宫的主事夫子,晋莫阳,精修古经典籍,享誉儒林。

    至于那张澄,晋夫子也大方地承认,正是他的学生。

    原本将他放在大门处,便是希望他多见多识,慢慢削去他骨子里的傲慢与偏见。

    不过现在看来,效果只能说聊胜于无。

    晋夫子主动和陈刘说了此事,却让他多了几分好感。

    “二位是要为令……”

    “她是我妹妹。”

    把住了话头,免得被老先生以为沈言未婚先育了。

    “原来如此,二位是要为她找先生启蒙?令妹今年几岁?”

    “快九岁了。”

    晋夫子抚须思索了一阵。

    陈刘猜到其中的原由,便解释道:

    “早些时间家中无钱,她也不愿念书,所以耽搁了。现在还是想让她多知道一些,希望能请一位先生来府上教学。”

    晋夫子点了点头。

    上林学宫本就承接这种教学请求,只要先生、学生都愿意,学宫便愿意牵线搭桥。

    当然,适当的润笔费是需要的。

    “公子是否有什么需求?”

    晋夫子也隐约感觉到了,虽然沈言才是上林先生,但这件事却是由眼前的陈刘负责。

    于是在商讨这事情时,优先先问他的想法。

    “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小妹的先生,我并不要求太高的学问,但我希望这位先生品行能成为她的榜样。”

    听到这要求,晋夫子也没觉得什么。

    大多数人家,终究只是让女孩子知书达礼就可,更深的也没有什么需求。

    不过,他听陈刘接着说道:

    “除日常的教学外,我们也会负责她其他一些学习的事宜,但不会干扰先生的日常教学。”

    晋夫子看了看沈言这位上林先生,见她没有什么反对。

    看来是他想错了,这户人家还是相当重视的了。

    其他的一应细节,陈刘也和晋夫子慢慢讨论。对于小豆丁念书的事情,他还是相当在意的。

    沈言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随后对小豆丁说道:

    “以后就有三个人监督你念书了,开不开心?”

    “沈言姐姐,你别和我大哥玩。你都变坏了!”

    小豆丁撇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等陈刘与晋夫子商讨完毕,他们便也打算告辞。

    先生需要等明日才能上门,双方认可过后才会收取钱物。

    这段时间的商讨,也让晋夫子对陈刘的学识气质有了很高的评价,对他们的事情也更上心了一些。

    最后,他们要离开的时候,晋夫子却喊住了沈言:

    “不知先生能否单独留一下?”

    陈刘见他们有事,便拉着小豆丁跑了出去,边走还边喊:

    “姐姐被老师留堂咯,我们快跑。”

    沈言见他们俩这幼稚把戏,也有些哭笑不得,随后便问向晋夫子:

    “有什么事?”

    “南华先生嘱咐我,等菩萨到来,将这几封信交与菩萨。”

    晋夫子从怀里取出几封信笺与沈言的上林先生玉牌,递给了沈言。

    沈言顺手接过,说道:

    “他的卦象还是如此准。”

    显然,这位道门高人是算定了她会来此。

    她拆开第一封信,看到了内容的瞬间,沈言的双眼微微一缩,许久之后才说道:

    “我知道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是时候的时候

    学宫外的马车等来了多待了一会儿的沈言。

    陈刘一眼就看出了她有心事儿,于是就问道:

    “怎么了?那老先生有什么交代?”

    沈言听到陈刘发问,犹豫了片刻之后给了陈刘几封信件。

    陈刘接过拆开,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嗯……情书……这小子写的真肉麻。”

    陈刘“随便”看了几眼,将每一个字都看得清清楚楚之后,随手交还了沈言。

    “是不是有危机感了?”

    沈言虽然心事重重,但还是调笑地问道。

    “就他们这点水平,我可以打十个。”

    “那以后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你们还真有联系?”

    得意地哼了一声,沈言并没有回应,直接上了马车。

    车内,她看着手中那份真正重要的信件,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随后看到小豆丁也进来,便连忙收好了信件。

    “回家咯。”

    陈刘执马挥鞭,驾驭着马车便往家的方向赶去。

    将两人送回家后,时间也贴近中午了。

    陈刘简单地吃过中饭,便要去京郊展开今日的训练,也可以说是今日挨打的份额。

    ……

    陈刘在瀑布下修行的同时,针对京畿的监察也推开了。

    太子爷午前下令,让户部配合吏部,协理御史台,对京畿一应官员进行考察。

    一时之间,也可以说是人心惶惶。只不过这一次,慌张的不再是百姓,而是官员。

    监国太子主持的第一次监察,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应对。最后便只能采取一个方式,尽量严格得来。

    官官相护,此时是大家的共识。再如何的深仇大恨,也等监察过去再谈。

    “总要推出一两个衙门,给太子爷杀鸡儆猴吧?”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在想这么一个问题。

    雷声大,雨点小,粉饰太平是不太可能的。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大家也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衙门——京兆府。

    “阿欠!”

    坐在京兆府大堂内,眯瞪着眼的少尹大人打了个大喷嚏,不知道是谁在背后说他坏话。

    陈刘、张春?不可能,他们俩都快把工作时间度成休假时间了!

    “难道是……”

    “咳咳咳。”

    少尹大人听到了一阵咳嗽的声音,突然见到了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原本还有些看不清晰,定睛一看之后瞬间惊起,哆嗦着喊道:

    “府,府,府,府尹大人?”

    顺着他的双眼看过去,原来站在堂下的,竟是被锦衣卫逮入诏狱,革职查办的京兆府府尹,宋知秋宋大人!

    少尹赶紧从主位小跑过来,接过宋知秋身上的背包。

    虽然他并没有穿官服,但出得了诏狱就说明了一切。

    “大人,您出来了。”

    “嗯。太子爷恩典,官复原职。”

    “哦哦,恭喜大人洗刷冤屈,沉冤昭雪。”

    听到这个消息,少尹自然是……相当的不高兴的。

    他和右少尹筹划这么久,解决了这么多事情,结果这位置却没有一点变动的意思。

    只是,面上肯定是不能表现出来的。

    他迎着宋知秋坐上了府尹的位置,随后连忙吩咐手下,将其他一行人等都喊出来,迎接府尹大人归来。

    “朴乡,你们这些日子如何?”

    宋知秋舒心地坐在了这个他坐了十几年的位置上,心里终于有了几分宁静。

    在诏狱的日子,实在是难受。每天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就脑袋搬家。

    还是衙门好,有一种掌控自己命运的感觉。

    “托大人的鸿福,还可以。”

    左少尹连忙答道。

    然而宋知秋却是惊堂木一摔,怒道:

    “狗屁!老爷待在诏狱里都要发霉了!狗屁的鸿福!”

    朴乡立马连声说自己嘴贱。

    不过宋知秋发了这一下火,气也就消了大半,问道:

    “府内是不是有个叫陈刘的?叫他来见我。”

    “嗯……大人,今日陈刘告假了。”

    “嗯?太子爷监察在即,你们还能允许私自告假?”

    看到府尹大人又要大怒,朴乡少尹连忙凑到了他的耳边,和他说明了陈刘在京兆府的功劳,以及与钦天监的关系。

    原本听到前一半,宋知秋还想借口怒斥陈刘居功自傲,可听到后面半句,他的气焰便瞬间焉了。

    钦天监,开罪不起,开罪不起。

    “罢了,你通知他明日来就是。”

    “是,大人。”

    欺软怕硬没什么,朴乡自然也不会想什么。

    除了感慨自己觊觎许久的位置没有了,就没有别的了。

    “报!”

    宋知秋屁股还没有坐暖,就听到有衙役从外面火急火燎地感来,口中还发出呼喊。

    等他在堂前站定,气息都一时喘不上来。

    宋知秋见了,脸色阴沉,骂道: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衙役被这熟悉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赶紧对宋知秋行礼,随后说道:

    “大人,不,不是……”

    “不是什么?”

    他脸上的愠色越来越重,衙役则说道:

    “不,不是小的慌张,是因为许老将军的孙子和兵部侍郎大人的儿子,在城外双双遇害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宋知秋立刻感觉到双腿一软,差一点就要跌坐到案桌下去了。

    朴乡立马去扶,却一时之间根本搀不起来。

    “大人,大人你怎么了。”

    宋知秋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他出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一个军部大佬,一个兵部侍郎……哪一个都不是他能得罪得了的啊!

    这一下两个家族的公子哥遇害,还报到了他们这里。别说他自己,能不能保得住京兆府衙门都有些悬。

    “真是天要亡我?!”

    朴乡此刻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庆幸。

    幸亏府尹大人归来了,否则这烫手的山芋就是自己的了!

    ……

    “太慢了,太慢了。你这样子别说进攻了,连保住自己都不行。”

    瀑布旁,有些恼怒的墨梅直接接过短剑来,瞬间在陈刘的几处防守缺漏的地方划出了一道小口子,渗出血来。

    陈刘吃痛,却也避无可避。

    不过他此刻的进度,实在让墨梅有些失望。

    “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只好送你去边军了。”

    一时之间,陈刘也有些羞愧。

    去边军锻炼,陈刘也设想过。

    只不过一是太远,二是他还要准备着南下龙虎山的事情,根本没有这个时间去。

    但陈刘也没有出嘴狡辩,只是任由墨梅指责。

    此时,有一位围攻陈刘的七品铜杆说了一句公道话:

    “副帅大人,他其实很不错了。一个八品,我们十多个七品围攻他,他能保住身上没有什么明显创伤,已经……”

    “嗯?”

    墨梅冷眼看过来,这位铜杆立马闭嘴。

    不过她也没有计较,只是对陈刘说道:

    “你既是大帅钦点的,就不能用那套标准要求自己……边军罢了,现在在双方对峙,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大战……今日再练半日,明日清晨你便过来,我带你去黑市。”

    “黑市?”

    陈刘捉摸不透墨梅的心思,那种地方不是买卖灰色物品的吗?

    “那里有个斗兽场,你去参加生死搏斗。这软绵绵的切磋,得切磋到什么时候?”

    墨梅给他解释了一句,随后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留下的陈刘却是一脸懵懂,直到有位好心的同僚给他解释了一句:

    “黑市不仅买卖物品,也有一些人想要寻找刺激。这斗兽场便是设置出来给人观赏搏斗的,所有的搏斗都是生死战!赢者可以得到奖励,输者……输者都死了。没死也会被斗兽场杀死。在其中妖族与武夫最多,其他流派也有。其他人观赏之外,也可以下注。”

    陈刘听到这里,有些沉默。

    他并不喜欢以生命做赌注,而某些上位者却只是当作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游戏。

    “朝廷不管吗?”

    “管不了。更何况这样子有个专门地方,还能保障其他人的安全。其中搏斗之人,哪一个不是穷凶极恶?让他们在外界,反而可能生灵涂炭。可……正因为如此,里面相当的凶险。副帅让你去参加,其实……”

    他没有说完,但陈刘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

    这种地方,死亡率肯定很高。

    “不用担心,我应付的来的。”

    “你有准备就好。袁银杆离开之前,曾嘱咐我们照顾你的。”

    “袁大哥?”

    陈刘没想到远去的袁平竟然还挂念着自己。

    于是,他转身对所有铜杆拱手致谢。

    “多谢诸位,等事情告一段落。小弟请各位喝酒。”

    “要喝就喝花酒!”

    有人吆喝了一声。

    陈刘则笑着回答道:

    “没问题!”

    众人相视一笑,随后……继续认真地揍陈刘。

    当夜,陈刘又瘫在了沈言的房前。

    沈言也好心地拉他进门,给他舒缓筋骨,平整血脉。

    “对了,张春送来了口信,说要你明早去一趟京兆府衙门。”

    沈言一边帮陈刘按摩着脑袋上的穴位,一边说出了张春来找陈刘的事情。

    “怎么了?”

    “说是府尹回来了,要见你。还说京郊外出事了,衙门想找你参谋。”

    “府尹关了这么多天了,还能回来?竟然还官复原职,真是稀奇。明早……嗯?明早?”

    想到此处,陈刘突然声音上升了不少。

    看沈言点了点头,陈刘有些左右为难。

    刚才墨梅副帅可还说明天清晨去找她,现在又有府尹大人找他……

    “对了,明天小妹的先生来,你这是不是没时间看了?”

    “……你和叔婶看一看吧。我确实是没时间……”

    一边是不去就可能被打死的武道老师,一边是官场上司……

    选择的倾向很是明显……

第一百一十二章 黑市

    “卑职陈刘,参见府尹大人。”

    陈刘很早就起了床,没吃早饭,便去了京郊的瀑布边,找到了已然等候在那里的墨梅。

    不过他没有随墨梅走,而是告知了京兆府的事情,最后选择了来到府衙拜见京兆府府尹。

    墨梅也没说什么,只告诉了他一个地址,让他事情结束后,尽早去找她。

    此时,宋知秋看着眼前装扮干练,身着捕头衣服的陈刘,点了点头。

    “听闻你与钦天监有旧?”

    宋知秋眯瞪着双眼,盯着陈刘问道。

    “有旧不敢当,只是白九等几位大人赏脸,在家吃了几顿便饭。”

    “嗯……”

    到此,宋知秋便不再怀疑陈刘与钦天监的关系。

    陈刘也知道府尹是什么意思。

    忤逆上司自然是没必要的,基本的官场礼节陈刘也不打算违背。不过如果府尹大人想找个软柿子捏捏,那他就恕不奉陪了。

    当然,问到此处,宋知秋便也不再纠结陈刘背后的关系,而是和陈刘聊起了正事。

    “昨日,京郊发现了两具尸体。其中一具是安远将军许军山老将军的孙子许坤,另外一人是兵部侍郎叶和谦的儿子叶流云。”

    宋知秋并没有说案件的前因后果,而是说了死者的身份。

    “他们俩?”

    陈刘听此也有些诧异。

    这两个人与他多多少少有过交集。

    许坤曾在国子监外公然调侃萧解元的诗作,最后狼狈逃离。

    同时,在醉梦楼,陈刘借诗词让姜沅过一把仙女瘾时,也曾见过他的身影。

    至于那叶流云,更是熟悉。

    大街上纵马行凶,被婉秋和姜沅阻止,最后还想要虏走她们。

    结果自然是被陈刘戴上面具教训了一番,又被袁平一拳打退了想要庇护他的老奴。

    后来,他还来过京兆府想要捉拿蒙面的陈刘,可一个无头案,最后被京兆府给哄回家去了。

    他们两人,在陈刘带着沈言回京的时候,还在城门口见过。

    没想到再听到两人的消息,竟然死了?

    “你认识他们两人?”

    宋知秋见陈刘这种反应,便问道。

    陈刘自然不可能实话实话,只是告知了府尹回京的那日曾见两人纵马出城。

    “大人,那两位大人有没有什么信息提供?”

    宋知秋听此,只是感觉头疼,摇了摇头。

    “老将军昨日已经来闹过了,叶家也来了人,叶夫人也哭闹了许久。不久叶侍郎传来了口信,希望尽早破案。不过他们双方却是半点证据都没有。老爷我才派出去人寻找线索,你这消息都是刚才听说。”

    陈刘听此也是有些奇怪。

    一般情况下,在京城内如何,两家人可能不管不顾,但要是出城,怎么都会注意一下的。

    “这么说,二位公子是瞒着家里出门的?”

    “嗯。”

    “那就有些奇怪了。那一日卑职见二位公子出城,颇为急切,还以为是两家的老爷有什么吩咐……”

    听到这个消息,宋知秋抚着胡须,有些沉思。

    “大人,卑职建议查一查两位公子最近一段时间和哪些人交往过……特别是各府的老爷、少爷……”

    陈刘思考片刻,提出了一个想法。

    宋知秋听了,也觉得有理,便立刻吩咐了下去。

    “陈刘,你可知这事情的严重性?”

    “卑职知道。”

    “你知道就好,老爷想把这案件交给你处理。”

    这件案子,宋知秋不用想也知道相当棘手。

    府衙里并非没有破案的高手,不过基本都是一群老油条了,摸鱼划水,插科打诨,根本就不愿意出力。

    更何况涉及两位朝堂大佬的家人,连他都感觉手足无措,更何况是那些老捕头。

    只有陈刘,既有查案的本事,又有钦天监的背景,顶得住压力。

    “卑职愿为大人分忧,只是……”

    “只是什么?”

    宋知秋瞬间面露出不高兴的样子。

    “只是卑职再过几日,要随太子爷队伍下江南。时间可能来不及……”

    “?”

    听到陈刘的回答,宋知秋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要随太子爷下江南?”——连他这个府尹都没有资格,他一个二等捕头为什么能?

    “是。”

    捂着脑袋,宋知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他也不认为陈刘会拿这等杀头的事情骗自己。

    无奈,最后也只好挥挥手,让陈刘退下。

    “卑职告退。”

    陈刘自然是没时间处理这事情的。

    只说和墨梅修行一事,就不可能接下这门差事了。

    但他出门的时候,见到了张春,于是把他拉了过来,和他说道:

    “这案子你不要掺和,后面估计很麻烦。”

    张春则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你觉得我是这么勤快的人吗?打打你教我的太极,等着发俸禄去教坊司,才是我的追求。”

    “也是。”

    陈刘又和张春说了自己这些日子可能会很忙,如果有事情便直接来家里找沈言,让她代为转告就行。

    “你到京城这有一个月没有?这么快就成为大忙人了?”

    “这不是家里有人要养嘛。张大哥你赶紧成个家,也会忙。”

    “你这不也还没成家?对了,你什么时候办事?婉秋和姜沅离开了,你这不干脆直接把沈言拿下?或者,据说你和教坊司南歌也办过事了……妈的,越说越气,看着你就生气,快滚。”

    张春笑骂了一声,一脚给陈刘踹了出去。

    ……

    京郊外的某处山脚下,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能有二三十余丈高。

    银杏树伴四季变化,也会有四时变幻。

    此间早春,自然是新叶刚吐出,盎然生机,

    陈刘来到这里的时候,左看右看,左摸右摸,却也看不出他知道有的玄机。

    “进来吧。”

    直到虚空当中突然有一阵空间波动,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中踏出,正是墨梅。

    她招呼了一声,随后又走了进去。

    陈刘赶紧跟上,穿过一道虚幻的阵法大门后,进入了一处幽暗的坊市。

    里面的人群熙熙攘攘,不过大多都不愿说话。

    各种摆放着奇形怪状物品的摊位四散在街道的周围,摊主也满脸厌世地坐在一边,有人来问询商品的价格,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答应着。

    周围还有着有店铺的店家,不过里面来往的人反而要少上许多。

    “这就是长安的黑市了。一般情况下,大的城池都会有这种地方存在,不过一般人不会知道它在哪里。”

    墨梅一边在前面领着陈刘走,一边和他说着黑市的源来。

    谁人创立已然不知道,但曾经道尊也去过黑市。

    道尊最后并没有按照他原来脾性,直接拆了,而是待了一阵后离开了。这也就相当于道尊默认了黑市的存在。

    在这里并没有太多的规矩,不讲究什么诚信交易的原则,买卖任由双方自行决定。若是有意义,打上一场就是。

    甚至只要有实力,就在这街道出手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有这个实力的,也就不可能在这个地方耽搁功夫,早往更深处去了。

    当然,世界上总有些奇葩。

    就像前一两刻,墨梅刚来此,就有几个用下半身思考的蠢货被墨梅曼妙的身姿吸引,想要当街出手,虏走她当作胯下之臣。

    结果自然是这几人的眼睛被墨梅挖了出来,下面的东西也随手一刀斩断。

    在这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心善的人帮他治疗,所以自然是失血过多而死,被黑市的管理人随手丢到了乱葬岗中。

    “不过,在这里出手你得小心会不会有什么无聊的前辈高人,扮猪吃虎。”

    “嗯?哪位前辈高人这么无聊?”

    “我们大帅就这么无聊。当初有段时间拿着根破鱼竿窝在门口,打杀了不少挑衅的人。现在各大黑市除了少数蠢货外,之所以不怎么在门口闹事,基本都是他闹出来的。”

    “能理解。”

    陈刘想起了当初奉帅装中年渔夫,撺掇他参加打杆人的事情,表示这种操作是奉帅能做出来的。

    “你和大帅是什么关系?”

    墨梅突然问道。

    其实从最开始她就很疑惑陈刘和奉帅的关系。

    一个小小捕头,何等何能能吸引打杆人大帅的注意力?还将贴身的金牌给了陈刘一块。

    就算是四位副帅,也从来没有得到过奉帅这么高的关注。

    “我也不知道。大帅说现在还不是告诉我的时候,时候到了我自然能知道。不过,大帅说他不是我爹。”

    陈刘忽然好像看到了墨梅掩嘴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些不对。

    不过陈刘还没多想,他们两人就到了一处破烂的客栈前。

    “到了。”

    “这就是斗兽场?”——里面估计别有洞天。

    然而墨梅却回答道:

    “不是,这是卖酒的地方。”

    “……”

    墨梅拿出一个小葫芦,又给了客栈里的店家一个小牌子,随后才打了二两酒,花费了二两金子。

    “什么酒这么贵?”

    陈刘也不是没见过贵的酒,但没见过这么贵的酒。

    当然,听还是听说过的。

    比如说,来一瓶八二年的……二锅头。

    “这是杜康酒,醇香无比,与黄金等价,更是限量供应。”

    杜康?难道这个世界的酒神也是他?

    陈刘听此,想到了什么,对墨梅说道:

    “我家里正酿着酒,等好了请您喝。”

    “行。”

    随后,两人才来到了一处有三层楼高的围场。

    接近后立马就能感受到一股血腥气与弥漫的杀气,里面也正传出了呐喊声与呼嚎声。

    当然,还是厮杀声以及哀嚎声。

第一百一十三章 副帅湘竹

    在某处奇异的空间内,一群人正在高高的看台上欣赏着台下的厮杀,不断地欢呼着,呐喊着。

    墨梅带着陈刘,在寻常的看台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并没有去要一间上层人士专属的包间。

    那里虽然视野更好,却也是完完全全是另一群人的欢愉了。

    “你先看看,等会自己去报名。”

    将陈刘带到这里,墨梅也就不管不顾了。

    没有让他直接上场,她感觉自己已经相当地尽职尽责了。

    陈刘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的要求,毕竟他不是来此度假的。既然决定了要来,便要做好一切的准备。

    此时的场上,是这斗兽场最常见的人族与妖兽的搏杀。

    从双方近身搏斗的方式就可以看出,场上那位赤膊上阵,脸上有一道纵贯伤疤的大汉,是一名武夫。

    至于他的对手,则是一只类似三角龙的妖兽。

    头顶利角,四只宽厚的兽腿,身披角质的带刺盔甲,尾巴灵活有力,一击便足以劈石裂金。

    大汉此时一手钳制住其脑袋,另一只手抡拳,正一拳一拳用力地砸在三角龙的眼睛周围。

    这一击又一击,让三角龙眼睛周围一阵淤青,并淌出了血泪出来。

    “吼!”

    三角龙吃痛,发出悲鸣般的吼叫。

    随后猛地震动身躯,将大汉抖开,立刻用自己锋利的长角向大汉冲击而去。

    虽然大汉被挣脱的瞬间,重心一时不稳,但仍是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一冲击。

    不过,他却并没有防住三角龙突然地下嘴,尖利的牙齿瞬间咬在他的腰间,撕下一块血肉,露出了里面的骸骨与内脏。

    “你!”

    大汉双手捂住腰身,却终究难以阻止血液的淌出。

    渐渐地,随着血液的流失,大汉也无法阻止生命的逝去。

    不过,他临死之前,还能看到那三角龙淤青但轻蔑地眼神,听到所有看客的欢呼声与唏嘘声。

    “……”

    “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

    陈刘作为一个新世界的人,自然不喜欢这种轻视生命的事情。

    只是他一个八品武夫,又无能为力。

    “世界有黑有白,有好有坏,有对有错。虽然可能会向好,但良言难劝该死鬼。他们来这里都是自找的,从来没有人强迫的。”

    墨梅看出了陈刘的排斥,象征性地说了几句。

    两人当然知道这等话语不过自我说服,但只要能说服,也就没事了。

    “嗯。”

    陈刘最终还是接受了。

    自己的选择,自己就要承担责任。

    “那你去报名吧,我等会去下注。”

    “?”

    墨梅这话,让陈刘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身为打杆人副帅,不仅酗酒,还赌博?

    “曾经黑市最大的庄家,便是大帅。打杆处这些年的花费,可从来未曾要过大梁朝廷一分钱,很大一部分都是他当年骗……嗯……赚来的。”

    “了解。”

    陈刘听此便不再疑问。

    就是原本心中严肃神秘的打杆处,在了解了奉帅的某些表现之后,这种刻板印象被瞬间打碎了。

    随后,陈刘便自行去了解生死战的规则,报名去了。

    在他报名之前,自然是无从下注的。

    墨梅便在看台上,边饮酒,边看着看台下的无聊生死决斗。

    对于他们这等人物,其实下面的厮杀与小孩打架无疑,没什么意思。

    “大人。”

    此时,看台上也有一人从一旁走到墨梅身边,给她行礼。

    “嗯。他们如何反应?”

    墨梅随手挥了挥,让这位银杆直接说事情。

    银杆见此,便立马汇报了探查到的消息。

    “基本确定,此事确实是赵王有关。他们应当已经推测到京兆府是首辅这一方的势力,想要借军方与兵部的压力,让于海首辅露出水面。”

    “出手的是谁?”

    “卑职尚未查到。”

    “嗯,退下吧。”

    “是。”

    墨梅并没有计较他没有查到幕后之人的缺漏。

    查不到就是查不到,只要不狡辩,做了事情,打杆人里不兴那套强逼的话术。

    银杆退下之后,墨梅随口又喊了一句:

    “湘竹,是不是他?”

    虚空之中莫名传来一声答应。

    “嗯。”

    “呵。这位剑圣,大概是舒心日子过多了,想出来尝尝死亡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墨梅冷笑了一声,随后把酒壶往身前一递,却被看不到的存在拒绝了。

    “杜康酒,爱喝不喝。”

    那位名叫湘竹的存在有些无奈,但终究没有接过酒壶。

    沉默了一阵后,这位代表“竹”的打杆人副帅说道:

    “可这位裴剑圣与那位有故,如何处理?”

    “打杀了,让大帅跟他打一场不就结了?”

    “……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

    湘竹对墨梅的反应,终究是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发发牢骚而已,也没什么。

    “到此刻为止,赵王那一方已经聚集了不少助力,佛门、马家……齐王、汉王、周王,都有异动……我们是否需要动一动?”

    面对湘竹的问题,墨梅其实也有类似的疑问。

    只不过,她只能回答:

    “大帅说他自有安排,让我们不用动手。若是太子无法应付这种局面,就更支撑不起他所谓的宏图霸业。我们只需要保证他们争斗时,各衙门正常运转,不起大规模杀戮即可。”

    “嗯。”

    奉帅既然下了决定,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需要讨论的了。

    打杆人内部,奉帅的话就等于圣旨。只需要执行,不需要质疑。

    于是,两人便不再言语这件事。

    墨梅想了想,问了湘竹一句:

    “你觉得这小子如何?”

    湘竹沉默须臾后答道:

    “品性尚可,其余不知。不过,他显然不是一般人。”

    “废话。一般人能得到大帅、监正、佛门、东北密林甚至是裴无将的关注?”

    “我觉得大帅说的不错……”

    “怎么?”

    “你要是把嘴巴练一练,应该能靠这怼人的本事晋升一品。”

    “……”

    ……

    离开的陈刘,左拐右拐,终于找到了报名生死战的地方。

    这地方只有一个很小的窗口,木制的,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也有零星几个人在窗口前填着什么,随后又将东西递了进去。

    一双有如枯老树皮的手,将东西接了进去,又给出了什么东西。

    其余还有些人,就瘫坐在四周,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想什么。

    陈刘才到这里,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无它,主要是因为他身上太干净了,一点经历过厮杀的表现都没有。

    许多人,都不怀好意地看着陈刘,让他也有些心里发毛。

    陈刘只好忽略不看,寻找报名的方法。

    而这报名与对决的规则,就被写在了旁边的一块烂木板上。

    报名只需要签下生死状,起个名号,选择要参加的决斗种类即可。

    一旦报名,就必须上场,否则斗兽场和黑市将追杀其到天涯海角,直到杀死对象。

    决斗的规则,大体上是与自己境界相当的存在,毕竟单方面的虐杀,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派系、种族、性别等等,却是百无禁忌。

    唯一的分类大概也就是单对单与混战。两者都有唯一的一个判定方式,最后活下来的人便是胜者。

    陈刘只是简单的看了看,便在木制的窗口前敲了敲。

    随后黑暗当中抵出两张枯黄的纸张来,一张是生死状,另一张便是报名表格。

    陈刘自然不是那种大手一挥就签名的人,仔细看了看,才慎重地写下了自己的信息。

    黑暗吞噬了两张纸后,发出了苍老枯槁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入决斗场。”

    陈刘接过里面递过来的一块黑色的石头,算是某种身份牌。

    随后陈刘便回到了看台之上,和墨梅告知了一声。

    “单人厮杀?可以。适应一段时间后,我再给你报名混战。你这是个什么破名字,丘?”

    面对墨梅的嫌弃,陈刘也一脸无奈。

    至于为什么叫丘呢?当然不是为了和奉帅一样,单取一个字让人感觉很酷。

    陈刘只不过希望让这个字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被杀戮裹挟,丧失自我。

    长春真人丘处机,一言止杀,以救万民。

    陈刘不奢求如此,但不希望自己被血色蒙蔽了双眼。

    “算了,随你去了。过来见见湘竹副帅。”

    “?他搁哪呢?”

    此时,陈刘突然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拍肩,反身看去,却见到一位白衣胜雪的俊秀公子坐在一旁。

    黄色流云纹勾勒衣装,儒冠束发,面容清洁干净,不染一尘。

    体型修长,腰肢有力,羽扇纶巾,实在有一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感觉。

    “我见犹羡啊……啊不是,卑职参加副帅。”

    “免了免了。”

    湘竹抬起羽扇,示意陈刘免礼。

    这声音也是儒雅随和,煞是好听。

    看到陈刘的反应,墨梅却撇了撇嘴。

    这湘竹一个男子,但即使是面对同姓,吸引力似乎竟是比她这个分明要什么有什么的女子都要强上不少。

    陈刘也没有见过这么清新自在的公子哥。

    白九、周至甚至袁平,面相都不错,却都没有他身上的那股子气质,让人想要接近……不,不对,他是直的!

    “安心些,好生准备。”

    这随和的磁声安抚。哦,我的老天爷啊!

    忽然感觉也不是……不对,不行,绝对不行。

第一百一十四章 生死战

    “果然,你除了胸不够大,屁股不够翘,简直比我还有男人缘。”

    饮着酒,墨梅实在觉得她的这位老友,相当的具备当面首的资格。

    男女通吃,老少皆宜。

    就算想要玩点更刺激的,估计也会有很多人愿意试一试。

    “……我倒是觉得,你要是这怼人的毛病少一点,心中所想也不是不可能……”

    湘竹的话仅仅点到为止,也不深入。

    至于墨梅所说的,也全当耳旁风就是了。

    墨梅听到他所说的,却是自嘲地笑了一声,却也没什么其他想法。

    “我就先回处里了,顺便探探那位剑圣到底意欲何为。”

    “等等,借我点钱。”

    “你借钱干……哦,又玩那个是吧?行。”

    只迟钝了片刻,湘竹就想到了她要干嘛。

    这也算是处里的老传统了,隔三差五地派几个高手来这里骗……合理赚取一些收益。

    湘竹大手一挥,直接给了墨梅百两黄金,说道:

    “也过去了一段时间了,他们应该也松懈了。你记得别太明显了,免得又被人拆穿了。”

    他们这群薅羊毛的,差不多已经上了黑市的黑名单。

    处里也总结了一套规矩出来,押注新人断然不能用钱太多,应当逐步加磅;也不能全然押在一人身上,应当把钱财分散,造成正常押注的假象……

    当然,虽然有这些策略,但也阴沟里翻过船。

    例如墨梅,就上了洛阳地区黑市的黑名单。

    “行啦,知道了财神爷,快走吧。”

    拿了钱瞬间便翻脸不认人,但湘竹也不怎么介意,刹那间就从原地消失,往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从头到尾,除了墨梅和陈刘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来过此地。

    墨梅拿了钱,往身旁一丢,便立马有负责此事的打杆人接手运作去了。

    ……

    陈刘此时站在紧闭的大门前,调整着呼吸。

    说不紧张自然是不可能的,这种当众杀人的事情,他从来没有经历过。

    第一次杀人,也是当初青阳郡的时候,反击之下才杀了那个狂妄自大的青年。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他必须要迈过去的坎。

    别说是这斗兽场当中基本都是些罪有应得之人,即使是对方无错,有时候立场也会逼得他不得不出手。

    “呼……”

    大门渐渐打开,光亮渗透进门内来。

    陈刘将面对自己的第一战。

    墨梅此时也立马锁定了九座斗兽分场当中的一座,正是供给八品境界的修士决斗的地方。

    陈刘的对面,却是一位熟悉的对手,那只刚刚咬死一名大汉的三角龙。

    “尚可。”

    第一战的对手,墨梅还相对比较满意。

    那只其实是异化角马的妖兽,灵智将开未开,本性的凶恶将除未除,最适合练手。

    不是人族,杀起来终究罪恶感会少上一些。

    墨梅自然不会担心陈刘会在第一战中折戟沉沙。

    她只是有些厌烦,远处又有人在打她的主意。

    “有的时候实在不想出手。”

    至于那些人,大抵是不知道他们以为好欺负的女子是怎样的存在。

    即使是黑市高层,又怎么可能和打杆处副帅相提并论?

    在墨梅想着是直接杀还是如何的同时,陈刘也对上了那只异化角马。

    双方先进行一段时间的对峙,等着主持决斗的裁判介绍完双方的信息,好帮助庄家定好赔率,等待众人下注,并让看客发泄一下情绪。

    “决斗开始!”

    随着一声鸣锣,口哨声、叫骂声、呐喊声一时四起。

    陈刘也摆好防御的姿势,打算先行试探对方的攻击手段。

    异化角马虽然经过了前一场的争斗,身上受了不少伤,但它们这种灵智未生的妖兽,在主人未曾让它下场之前,就只能继续在角斗场上拼死拼活。

    原因自然是这种连胜,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

    它听到锣声的一瞬间,便四足一同使劲,全力向前冲击,凭借着头顶尖利的长角,想要一击必杀。

    角马看似笨重,但这速度也是快的吓人,瞬间就离陈刘的身体不足五步。

    感觉到随风而来的压力,陈刘立刻评估了自己与这东西的力量差距。

    异化角马的身形很大,陈刘没有直接硬碰硬,而是选择侧身避过,并双手向它的下颚一抬,有如老猿托印一般,将它故技重施的撕咬封闭在口中,随后借力闪向一侧。

    “来!”

    陈刘单手招了招,示意它继续攻来。

    异化角马瞬间就被这种行为挑衅,重新积蓄力量,以更大的力道撞来。

    它的四只巨足踏在地面,能清晰地感受到一阵震感凭借着大地传导,能让站在地面上的所有存在重心不稳。

    陈刘也无从避免,一时间有些摇摇晃晃。

    这让陈刘感觉到惊异,这妖兽竟然还有天生的技法。

    踏足产生的震动,虽然全然算不上术,更与法、道无缘,却是一种适合其种族的天生技巧。

    不过,这并不能让陈刘感觉到畏惧。

    摸清楚双方的大体实力后,陈刘下盘一沉,打算仅凭蛮力与这异化角马对上一场。

    他迅速抓到了角马头顶的三只尖角当中的左右两只,向前一用力。

    双脚深陷地面,腰部发力,手部接力、泄力。

    不过这妖兽终究有些种族优势,陈刘被冲击而来的异化角马顶退出数十步之远。

    整片角斗场中,地面因此崩裂出一道长长的小型沟谷,嫌弃一阵烟尘。

    不过,当退到某一处后,陈刘便稳住了局势。

    异化角马冲击之力被尽数抵消,双方陷入了完全的肉身对决。

    陈刘也借此时机瞬间发力,将它逼退数步,并旋转力道,竟让它的身形出现不稳,向右侧偏去。

    妖兽也瞬间反应过来,前方两足用力抬起,便要往陈刘的胸腹踹去。

    不过,这角马却没有意识到,它抬起双足的时候,原本支撑的体系更是被打破。

    陈刘借按压在它左右双角的双手,凌空而起,并腰身用力一转,竟是将比自己大上数倍的异化角马摔倒在地。

    “好!”

    四面看台上的客人就喜欢这种肉身相搏的决斗,都兴奋起来。

    陈刘听到这些呼喊,却半分的反应都没有。

    他犹豫着是否上前,借机立马将这角马诛杀。

    可下一刻,他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危机感,双手立马并拢在前,挡住了突然之间爆炸的长角。

    异化角马的左右两根利角自行崩碎,碎片化作激射的子弹向四面飞去。

    其中飞向陈刘的利角碎片最多。

    陈刘护住脸部与颈部,同时双脚立刻反应,踢飞了一些碎片,并将其中几块较大的踢还了回去,瞬间插到了异化角马的胸腹和脑袋当中。

    无论是碎片炸裂还是陈刘还击的力道,都是极大。

    陈刘虽然及时防御,可手脚上仍然被几块碎片划伤了。

    不过凭借着近乎七品的坚挺肉身,突破防御的碎片也只不过插进去些许。

    疼痛自然是无可避免,但却也只是无伤大雅的轻伤。

    可那角马就很惨了。

    那几块大的碎片几乎全部没入了它的胸腔,血水有如被它咬死的那名大汉一样,止不住地流出。

    那块击中它脑袋的碎片,还破碎了它原本就受创的眼睛。

    它已经失去了光明。

    恐惧的悲鸣声响彻在角斗场内,可四周的看客却很是兴奋,仿佛在这种痛苦当中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陈刘则冷漠地一步步靠近了角马的身边,拿起了一块最大的碎片,从它的头颅最正方用力插了进去。

    瞬间,这只异化角马的性命终结,悲鸣声也瞬间消散。

    ……

    第一战结束之后,陈刘便回到了看台之上。

    受伤的地方随手用绷带缠好,陈刘毫不客气地从墨梅的酒壶里到了几口酒出来喝了下去。

    “你还真没拿你当外人。”

    墨梅没有介意这件事,只是问陈刘:

    “你觉得自己表现如何?”

    “优柔寡断。”

    “……认识挺清楚的,看来也不需要我说什么了。”

    陈刘当然知道如果他在那妖兽倒地的瞬间就用刀解决它的性命,后面的所有事情大概就都不会发生。

    不过,他确实有些不够心狠。

    这种可控的局面当然没什么。可要是旗鼓相当,他犹豫的刹那就是他被杀的时候。

    “我会尽量克服。”

    陈刘最后只说出了这么一句。

    “嗯。”

    墨梅倒是并不担心。

    所有人都会经过这个阶段,但当所杀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习惯之后,总会知道怎么处理的。

    她知道,陈刘也会适应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世间的手段千千万万,没有人可以预判对手有没有什么隐藏的手段。即使是对方脑袋被摘了,你也要随时保持警戒。”

    “嗯。”

    这世界道法千万,即使不谈每个人之间的差别,即使是各个流派之间手段的差异,就让人防不胜防。

    都说睡觉也要留三分心眼,更别说是面对面的决斗了。

    陈刘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

    随后,墨梅又指点了几句关于迎敌的技巧之后,便说道:

    “第一场赢得不多,你今日除非丧失了行动能力,否则至少需要打九场。”

    “副帅,处里这么缺钱吗?”

    “谁会嫌钱多?”

    陈刘表示赞同。

    不过他有十万大山那位神秘的照荧大尊所赠的百万两白银,长时间内也不用考虑这个事情。

    停歇的片刻之后,陈刘便又走下了看台,准备下一场决斗去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百毒不侵

    “真无聊。”

    打发了陈刘去准备下一场比赛,墨梅倒了倒酒壶,发觉没酒了,有些烦恼。

    打杆处也没什么正事,所以她便打算看看有什么乐子能找一找。

    而就在此时,她也感应到了什么。

    “不许动。”

    片刻后,有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墨梅的腰间。

    这人之前,正与黑市高层一同筹谋着要抓墨梅,现在也算付出了行动。

    只不过他就是不知道,即使他那把算是法器的匕首真捅下去,估计连墨梅的半点汗毛都伤不到。

    “美人儿,一个人在这里不寂寞吗?跟大爷过来,给你看些有趣的东西。”

    这猥琐愚蠢的言论,墨梅其实也听过许多次了。

    若是平常,他那所谓的有趣的东西,现在应该已经没有了。

    不过她之前听到了一些消息,想要和这位纨绔公子玩一玩,好知道他们在背后做些什么。

    “好啊。”

    “美人儿真是上道儿。”

    这男人也是有些惊讶,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镇静的女子。

    只不过小刀在手,他便有一种天下我有的想法。

    伸手就打算去摸墨梅的手,揽她的腰,却被她轻易地躲过,并调笑地说道:

    “这么猴急干什么?”

    男人自然瞬间就被迷惑得五迷三道,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只是挟持着墨梅往下面走去,心里想着的大概是床帷上的云雨。

    至于一旁掩藏的部分知道墨梅身份的打杆人,一个个下巴都要被惊下来了。

    担心他们副帅?怎么可能!

    除了觉得副帅竟然还有这种手艺之外,就是在猜测这个没脑子的男的,今天是断成五段还是八瓣。

    ……

    陈刘下一场的对手,已然换成了人族,也是一名武夫。

    只不过他却没有一般武夫那般精壮的躯体,反而犹如得了肺痨病一般,全身枯瘦如柴,面似鹰桀。

    他背后背着一把骨剑,佝偻着身子,看向陈刘。

    陈刘感觉到自己好像是被鹰犬盯着,有些发毛。

    他便也拔出了袁平赠给他的黑斩刀。

    “决斗开始!”

    声音刚落下,那枯瘦的男人瞬间双手一震,数根飞针从其衣袖当中飞出。

    黑斩上下挥斩,将飞针弹飞。

    随后,陈刘见他使用暗器手段,便迅速拉近两者之间的距离。

    飞针仍然如雨点般爆射而来,陈刘则不断变幻身形,腾移挪转,避过飞针。

    等陈刘接近后,佝偻男子一掌挥来,似是想要与陈刘硬碰硬对上一对。

    不过陈刘灵觉震动,立马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

    随后将黑斩抵在手掌之前,隔着刀身与他对了一掌。

    双方随即各自向后连退数步,方稳住身形。

    此时往黑斩刀上看去,则能见到一股黑气依附在刀身上,分明就是用了剧毒。

    若不是这刀也算是六品的宝器,否则这毒也可将其腐蚀。

    “会些小手段。”

    陈刘见此,便直接往黑斩刀身的刀柄暗处一按,一股明显可见的刀气竟是突然直接席卷而来。

    这刀原本是袁平赠予陈刘九品时所用,请了打杆处的金杆下了封印。这封印是怕强刀妨主,不过此刻自然是半分必要都没有了。

    陈刘揭开黑斩封印的瞬间,那佝偻男子也反应过来,从背上取下了那柄骨剑。

    这骨剑要比黑斩长上许多,分出许多的节点,每一节都是一块锋利的骨头。可直可弯,可勾可划,而且很明显,对方没有放弃淬毒的可能。

    陈刘先以袁平教给他的用刀之法,斩出阵阵刀气,劈向对方,自己则左右移动,随时应对袭击。

    佝偻男子直接发挥极速,避开刀气,一剑就向陈刘捅来。

    碰到陈刘挥来阻挡的黑斩后,又有如软绳一般,瞬间弯折,如蛇蝎一般,只扑陈刘的面门。

    陈刘侧过脑袋,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击,随后便一刀顺着骨剑向前斩去。

    一路火花带闪电,寻求一刀斩去对方持剑的手臂。

    佝偻男子立马挥剑格挡,骨剑瞬间变软,死死地钳住黑斩刀身。

    随后又射出根根飞针,却又被陈刘一一躲过。

    陈刘顺势一脚,只扑对方面门,佝偻男子感觉到便向后仰身,下巴与这一脚差一丝就发生了碰撞。

    看他避过,陈刘接着一记撩阴腿踢向他身下的命门,却没想到他竟然不闪不躲,强行接住了这一击。

    “坏了。”

    对方双腿用力钳住陈刘上挑的一腿,随后单掌握拳,猛地一击直冲陈刘脖颈。

    陈刘只好侧肘格挡,他的拳头当中瞬间又射出一根飞针。

    避无可避,陈刘只能任由飞针刺入手臂,随后另一只手转动黑斩,将对方的骨剑一卷,随后一刀斩向他的腰腹处。

    陈刘强行将他握拳的单手以肘部挟制,那一刀的刀尖终于划破了对方的腹部。

    借此时机,陈刘也用另一只腿用力往他身上一蹬,才险之又险地将另一只腿抽了出来。

    “好险。”

    陈刘被自己的主观想法左右了判断。

    他以为对方会尽全力保住下半身的命门,即使是愿意舍去,也总会吃痛重伤。

    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个太监,下半身空落落的,实在是失算。

    而这失算的结局就是他手肘上中的一针,已经传来了阵阵的酥麻感觉,让他大脑开始出现昏眩。

    “你挺不错,但今天大概要死在这里。”

    佝偻男子捂着自己被划破的腰腹,却不怎么介意。

    他那伤口当中救出来的,并非是鲜红的血液,而是粘稠的浆糊一般的东西。

    流得异常的缓慢,而那伤口,也在快速地结痂。

    佝偻男子对陈刘的应对还是颇为赞赏的,但既然毒针自然打入陈刘的体内,即使是慢慢磨,他也能胜利。

    “废话这么多,继续来!”

    陈刘虽然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却直接拔下了毒针,飞射而出,还给了佝偻男子。

    随后他继续拿起黑斩,示意佝偻男子继续施展手段。

    “呵。”

    佝偻男子冷笑一声,也不客气,瞬间提着骨剑飞身而来。两者之间的距离瞬间被缩短。

    陈刘气定神闲,一刀向上一挑,拨开了骨剑弯折过来偷袭的一剑。

    随后一脚踢碎地面的石块,以石块做暗器,踢向对方的各处命门。

    佝偻男子吃惊,立马回剑格挡,将飞来的石块一一击飞。

    陈刘则趁机掠至他的身侧,旋转一刀,割断了其左手手肘处的筋脉。

    “怎么可能!你分明中毒了!”

    佝偻男子吃痛,瞬间后退,拉开了与陈刘的距离。

    可他并不能接受,陈刘被毒针击中,却仍然有如此敏捷的反应力与巨大的力量。

    更甚者,他借助于自己的一时大意,断掉了自己一臂的战力。

    “你运气不好,我百毒不侵。”

    陈刘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没有中毒。

    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感觉到了一阵眩晕,但片刻之后,身体里流淌的毒素却好像瞬间被分解了一般,根本发挥不出最后的功效。

    难道是他曾经吞下的罗汉精血?

    不管如何,原本的局势瞬间又发生了逆转。

    处于劣势的陈刘成为了强势的一方。

    “妈的!”

    佝偻男子也属实有些气急败坏。

    不过他也不可能因此而认输,他张口一吐,阵阵遮挡视线的黑雾从他口中蔓延,逐渐弥漫了整个角斗场。

    陈刘也一时之间失去了对佝偻男子的感知,瞬间戒备了起来。

    同时,他也不忘吐槽对方丧失了本心。

    “哪有一个武夫手段这么花里胡哨的?你到底是武夫还是毒师?”

    吐槽归吐槽,陈刘此刻也瞬间静下心来。

    眼识无用,他就需要凭借其他感觉来锁定对方的行踪。

    “砰!”

    陈刘耳朵一动,瞬间以黑斩格挡在自己的背部,阻挡了来自身后的偷袭。

    也借着这一击发出的声响,陈刘立马近身上前,以黑斩环绕住那柄骨剑。

    而那骨剑竟直接变作了一条毒蛇,向陈刘身上攀附而来。

    然而幻术对陈刘更是无用,他将黑斩向上一横,立刻就别住了变作蛇身的剑尖。

    “呵,找到你了。”

    佝偻男子终究不愿舍去这柄骨剑,让陈刘找到了他真身的所在。

    对方也瞬间吐出几根毒针,袭向陈刘。

    陈刘以指凝气,弹指打飞了银针,随后立刻近身。

    佝偻男子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暴露,犹豫了片刻就已然被陈刘缠上了。

    而用毒这个最强手段失去功效的佝偻男子接下来也只能仓皇应对,节节败退。

    陈刘此刻也感觉到,这佝偻男子虽然手段颇多,但肉身修行却如同他的身形一般,甚是差劲。

    原以为这副身体是为了给对手以假象,却没想到还真是体虚。

    “你用毒用多了,把自己原本的本事给忘了。”

    陈刘下一击直接打飞了他手中的骨剑,又是一刀划破了他的肚子。

    流出来的鲜血仍然是与之前一样的粘稠物,伤口虽然愈合很快,但体内的脏腑都有了变异。

    “你这样,活不长久。”

    “不这样,难道一辈子当一个小小的武夫受人鄙夷?”

    陈刘点了点头,回答道:

    “也是,我有些何不食肉糜了。你要是不遇到我,在这里或许也能混的风生水起。”

    若是这毒素有效,陈刘要应对他的手段,确实会无比麻烦。

    “只能说是命吧。”

    陈刘随后一刀,斩去了他的头颅。

    脑袋一掉,自然也就没了生机。

    等烟尘散去,只留陈刘离去的背影。

第一百一十六章 酒醉高人,英雄救美

    离开角斗场的陈刘,没有见到墨梅。

    不过也没有太过在意,打杆人副帅还不是他能够操心的对象。

    经过之前与佝偻男子的一战,陈刘的实战能力又有些许的提高。至于下一战,陈刘打算暂时歇一歇。

    根据斗兽场的规矩,决斗的双方只要不愿再战,没有签订契约,约定时间,便不会被强逼着上场,更不会有什么后果。

    陈刘在看台上停歇了片刻后,便离开了斗兽场。

    场内有着杀戮与血腥,场外则大多是沉寂与阴冷。

    大多数待在黑市各处的人,都长久地待在一处,或者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从一处走到另外一处。

    在黑暗当中待的久了,感觉就没有了什么生气了。

    “老板,这酒如何卖?”

    陈刘来到了之前和墨梅停驻的破烂客栈前,敲了敲店门。

    店里出来了一位带着毡帽的小老头儿,梳着一段长长的,花白的胡须。

    老头儿见到陈刘,也反应过来他便是之前与前一位客人来过这里的同路人,便没有敷衍,回答道:

    “一两金子一两杜康,其余酒水不卖。不过需要有签引,方可来此打酒。小兄弟,你家大人没有告诉你吗?”

    陈刘摇了摇头,下一句便问这打酒的签引如何得到。

    老头儿此时闲着也是闲着,将陈刘带进店内坐下,便和他解释了一番:

    “签引是主家发给天下有缘之人的,共有九支青签,八十一支墨签与三百六十五支红签。开始的时候,自然是主家送的。不过现在,只要有钱,倒也能买到。不过,需要以黄金折价,或是是宝物才能交换。你家大人之前的便是墨签,可以凭此每年购买十斤杜康。这墨签少说也值千两黄金,还是有价无市。”

    听到这价格,陈刘也不免有些咋舌。

    千两黄金换一个签引,实在难以说算是什么。

    这钱即使是给大梁一品大员,也不是一个小数目。户部听了,也要偏头痛。

    要是给普通百姓,大概几十世都花不完零头。

    “这属实是没想到。”

    “杜康酒用料精选,一年也不过千多斤的酒水。物以稀为贵,更别说酒水亦是绝品。”

    “也是。若是对于爱好之人,花再多钱也难以比较心头之好。”

    随后,陈刘又与老头儿聊了片刻,也知道了老爷子姓古,名字就没有说了。

    古老爷子觉得眼前的小子有些趣味,虽然没有办法给出杜康酒,但也请了陈刘吃了几杯自己酒壶里的浊酒。

    陈刘并不偏爱杯盏之物,所以这酒水对他的吸引力并不强。

    之前也尝过墨梅酒葫芦里的酒水,但也没有感觉到特别的惊艳。

    “你应该去斗兽场了吧?”

    “嗯。”

    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陈刘也就点了点头。

    于是古老爷子便给陈刘解释了一句。

    “这酒水的灵性所在,便在于感知饮酒之人的血脉流动。你正要面对战斗之时,杜康酒的酒劲与醇香便会压制在体内,只有等你安稳之后才会重新浸染全身。当时饮下的时候,则与清水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这么神奇?”

    “你把右手伸过来。”

    古老爷子拉过陈刘的手,然后在他的手腕某处用力掐了一下。

    瞬间,陈刘便感觉到一股晕乎乎、醉醺醺的感觉直接冲上了天灵盖。

    “哎嘿?老爷子,你还会分身呢?”

    “看来你小子酒量不太行啊。”

    古老爷子拿着自己的小酒壶慢慢自饮,陈刘则近乎瘫倒在木桌上。

    老爷子自然并不是随随便便就与人谈天说地的,而是因为和陈刘在一起的那个人。

    拿的出墨签,必然不是一般人等。

    能与他们交集的是杜家,而不是他这位卖酒的经理人。

    他可不能得罪对方的。

    当然,这小子也算有趣。

    突然,陈刘从木桌上弹了起来,喊了一句:

    “小二!结账!”

    然后在怀里掏了又掏,终于摸出了几文铜钱来。

    只不过,不足八枚大钱。

    于是,学不了孔大学士的陈刘还没有将钱压倒桌上便又收到了怀里,嚷嚷道:

    “老规矩,记账啊!有借不还,下次小爷就不来了。”

    随后,陈刘便摇摇晃晃地走出了破破烂烂的客栈。

    古老爷子一阵好笑,原本还打算追出去,以防陈刘出意外,但又想着他既然背景不错,应该也不会出问题,便又作罢了。

    “世人总说神仙好,可神仙哪有这杯中之物好?”

    古老爷子感叹了一句,便又坐回了原本沽酒的位置,等待着其他的客人。

    ……

    从客栈里晃晃悠悠出来的陈刘,一路上见到了不少人,经常性地咋咋呼呼地和不认识的人打招呼。

    那些眼神阴鸷的各色人等,看着陈刘的眼神都相当怪异。

    有的人甚至将武器拔出了些许,打算暴起杀人。

    不过,当有一位高手真的要拔剑的时候,晕乎乎的陈刘却突然无视他周围的防御罡气,一把按在了他拔剑的手上。

    “兄台,会耍剑啊?”

    陈刘一嘴的酒气直接吐到了那人身上。

    他瞬间怒目圆睁,一身滔天的气势往陈刘的身上压去。

    然而陈刘却仿佛没有受到半分的影响,只是嘟囔了一句:

    “怎么是个哑巴?”

    随后陈刘直接用力一推,将对方推开了几步,又晃晃悠悠地走远了。

    不过,走到了一半,却又反过头来说了一句:

    “对不住啊,不小心撞到你了。”

    说归说,陈刘一路上却数次撞到了他人身上,还掀翻了不少摊位。

    一句句道歉,似乎真的让这些个恶人原谅了?

    当然不是,其他人都是看那位神秘的剑客不曾出手。

    他可是四品的高手,脾性也相当暴躁。

    既然他的剑都不曾出鞘,难免让其他人想的有些多。

    至于那位剑客,则是被陈刘如此轻易地进自己的身震慑住了。

    他按下自己拔剑的手时虽然绵软无力,但能完全无视自己的周围罡气,忽略自己的气势压迫,肯定是一位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如果他当时出手,倒下的肯定是他!

    那些高人可有不少有这种古怪心思的人物!

    就像几百年前那位拿破烂鱼竿的渔夫,让多少高手在黑市大门口就折戟沉沙?连二品的魔道高手都有被摘了脑袋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剑客也不愿意赌,他更觉得此人是前辈高人。

    于是,其他把剑客当作前辈高人的一应人等,也更加认为陈刘是更高的前辈高人。

    至于那位借助金刚琢才有这种效果,此时左右晃荡的陈刘,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三个男人围着一位黑裙的女子,显然的不怀好意。

    于是,正义的前辈高人直接前方喊道:

    “放开那个女人!”

    许多人都同时注视陈刘。

    只是没有一个人清楚,陈刘指着一堵墙在嚷嚷着什么。

    甚至他还喊了一句:

    “让我来。”

    陈刘见对方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只有那女子注视着自己,立即大怒,呵斥道:

    “有没有礼貌?!和你们仨说话呢!”

    此时,众人才知道陈刘指的是谁。

    其余一干人等自然早就发现了那三个男人心怀不轨,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可不值得他们去得罪与黑市高层有所牵连的几位公子哥。

    虽然他们三个纵欲过度,只不过是八九品的实力,要掐死实在不是太简单的事情。

    倒是有一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帮陈刘把伸出的手指转了转向,指向了正确的方向。

    “哎?怎么还左晃右晃的?你们站着别动。别动。”

    其实是陈刘站不稳,在打醉拳,他却怪向了他们。

    那几位公子哥哪有受到过这种待遇?在这黑市里,谁不是可着劲地讨好他们?即使看不起他们的,也不敢如此冒犯!

    于是,其中一位直接拿着一把法器的匕首冲上前来,想要一刀把陈刘给结果了。

    陈刘直接大怒,呵道:

    “妈的,都说了让你别动了,晃得我眼疼。”

    随后陈刘随心一脚直接踹了上去,玄之又玄地躲过了层层虚影,一脚踹到了他的肚子上。

    这一脚力度可不算小,一脚就让那人上了墙,口吐白沫。

    “你丫碰瓷吧?我才用多大劲。”

    其他两人见此,瞬间大声呼喊:

    “来人啊!来人啊!”

    陈刘闪现过去就是直接两个大嘴巴子,一人一掌,把他们扇飞到了巷子外面。

    “大晚上的,吵什么吵?你不要睡,街坊们还要休息呢!”

    外面看热闹的众人立马鼓掌呼喊,表示敬佩。

    他们果然没有看错,这人必然是高手,敢在黑市里明目张胆地挑衅高层。

    至于他满身醉气,是喝醉了?

    哪有人敢在黑市喝醉,找死啊?

    迟钝的陈刘也没注意到他身后突然出现了十几名被那三名公子哥召唤而来的高手,只是突然挑起了剩余的那名女子的下巴,深情款款地说道:

    “姑娘,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要不要与我一起折柳谈心,共赏明月?”

    巷子外的众人没想到这位“前辈高人”的英雄救美,原来是因为自己想做这个流氓。

    至于陈刘身前的女子也吃了一惊,不过感受到他身上熟悉的酒气后又恍然了。

    于是,她妖娆一笑,回答道:

    “就是不知道公子敢不敢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醉解千愁

    据传,大梁曾有一人便拥有杜家杜康酒三枚青色签引。

    曾在一日,豪掷百金,一次饮下百斤酒,酩酊大醉。

    东都洛阳内,从流氓手中英雄救美,携美人夜登高楼,花前月下。

    而对于今天的打杆人来说,也实在有一点过年的感觉。

    长安郊外的黑市当中正上演史诗级大戏:候补铜杆打杆人陈刘当街调戏打杆人副帅。这戏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估摸着后也无来者。

    甚至直到此刻,他也醉醺醺地瞅着眼前有些熟悉的女子,叫嚷道:

    “姑娘与我认识的一个大姐真像。”

    墨梅玩味地看着眼前的陈刘,也起了玩乐的兴致。

    她放弃了直接一脚上掠,让陈刘尝试一下鸡飞蛋打的滋味,而是任由他摆着流氓的姿势,调戏着自己。

    听到陈刘的叫嚷,墨梅夜便顺势问道:

    “哦?那你觉得那位大姐如何?”

    “你说相貌?我觉得挺不错的。”

    还多便多,该少就少,没有一分累赘与遗憾。

    “那性子呢?”

    “怎么讲……没有感情的灭绝师太。”

    正当墨梅将直接一招分筋错骨手,把陈刘挑着自己下巴的手折断之时,陈刘说了下一句:

    “不过人还挺不错的。”

    这话结束,却只听那几位被踢飞的肾虚公子哥连忙对前来帮忙的打手叫嚷:

    “你们吃干饭呢!给我上啊!”

    然而这三个酒囊饭袋当然不知道,打手们并不是不上,而是他们被一股无法确定来源的威压给定住了全身,动弹不得。

    在其他围观的人眼中,这位前辈高人便是那“好似醉酒”的前辈高人,断然不可能是前一刻还在被三个纨绔公子欺负的柔弱女子。

    “我就说他断然是不能得罪的。”

    “一看就是装醉的,钓鱼执法……不会是他吧……”

    “那可难说……”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陈刘的真正身份。

    而当年那位拿破烂鱼竿的渔夫,过去几百年,可却仍然是记忆犹新啊。

    隐藏在暗处的打杆人们,也在下着赌约,就赌陈刘的下场如何。

    抱得美人归?断然不可能。

    “我们赌一赌他能断几根肋骨吧。”

    至于陈刘自己,却仍然搞不清状况。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这杜康酒,是真真的得劲儿。

    眼前是谁,心中是谁,尽付黄粱一梦。

    “有可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陈刘松开了调戏的手指,又直接大手一挥,用出墨梅暗自借给陈刘片刻的攻力,一招将那些个已然被镇住的打手们给扇飞了。

    “这还没冬至呢,怎么下饺子了?我不吃香菜啊!”

    只不过,迷迷瞪瞪的陈刘却仍然是半分清醒的感觉都没有。

    狂妄地牵起了墨梅已经几百年没让人碰过的手,嘴里还念叨着:

    “我醉欲眠,卿可同去?才子佳人,可正如白衣卿相。”

    “……”

    墨梅看着那只恣意妄为的爪子,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正在此时,发现家族子弟被打,打手被尽数团灭的黑市高层,终于是按耐不住,亲自现出身来。

    “不知是何方道友?”

    出现的人一共有三人,一胖一瘦,还有一名老者,大概是一家来了一个长辈。

    他们一出现,便对陈刘拱了拱手,询问道。

    “谁?我?”

    陈刘开始的时候还懵懵懂懂的,更多的只是模糊地感知那只牵着的手有点用劲了,有点疼。

    虽然他也不搞不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但手里的东西怎么能随意给出去呢?于是,他就犟了起来。

    听到那三个畏畏缩缩的人几次三番地往他们这边叫嚷,陈刘才随便地答应了一句。

    墨梅此刻则在犹豫着,是否要干干脆脆地把陈刘的狗爪子打成两段。

    “说出吾名,吓你一跳。听好了,我乃是零陵上将军邢道荣!”

    陈刘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

    这零陵是何处?这邢道荣是哪来的世外高人?

    上将军,大梁几百年来,便没有上将军的名号。

    就连墨梅也愣住了,掐他手的力道都小了许多。

    “这小子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身份?”

    自然,没有人知道陈刘是随口胡沁,于是都觉得不明觉厉。

    那黑市的三位高层也是如此。

    他们没听说过什么零陵上将军,更不知道什么邢道荣,可对方既然敢在这里放肆,必有凭借。

    “那不知邢道友为何动怒,打伤我家子弟与门人?”

    那瘦高的男子色愈恭,礼愈敬,拱手问道。

    陈刘则悉悉索索地说着没有人听得明白的醉话,随后又说了一句明白话:

    “你家?你家是谁?”

    分明感觉到对方在消遣自己,瘦高的男子仍然按下了脾气暴躁的胖子,和老人点头示意后,便解释道:

    “我等是主持此地的三大家族,林、江、罗三家。若是道友赏光,不如随在下往族内小聚,以全宾主之谊。”

    “带路。”

    陈刘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至于对方到底什么想法?重要吗?反正这杜康酒告诉他不重要。

    三大家族的代表听了,也更加确定了陈刘高人的身份。

    明知他们显然别有用心,还单刀赴会。

    要不是傻子,要不就是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

    看现在这个状况,显然不会是前者。

    “请。”

    瘦高男子躬身导引。

    陈刘则随手一松,又把墨梅的手放开了,大踏步地就往前走。

    墨梅与周围知道陈刘底细的打杆人都愣住了。

    副帅不在,陈刘这还真打算羊入虎穴?

    墨梅终究记得奉帅的嘱咐,也算是陈刘的武道师父,只好上赶着追了上去,和陈刘并肩而走。

    “哟,哪来的姑娘,给大爷笑一个?”

    “……”

    陈刘似乎瞬间又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完完全全地随心所欲,又开始展现出流氓的气质。

    大概从记事起,除了……墨梅从来就没有受过这档子气。

    上一个敢这么跟她说话的,坟头草都已经有三寸高了。

    然而为了奉帅,她忍了。

    强颜欢笑,皮笑肉不笑。

    陈刘只觉得眼前这个姑娘笑的有些勉强,于是他便呲着大牙给她示范如何笑。

    “……等你酒醒了,我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墨梅终究是学不会的。

    若不是她原本的打算就是要潜进这几个家族找找乐子,否则现在在场的所有人,不死也得重伤。

    这种对原定计划的执着,让她没有瞬间暴走,而是好像成为了陈刘的侍女一般。

    ……

    当陈刘和墨梅在这样别别扭扭地往黑市深处走去的时候,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奉帅却有些捧腹大笑:

    “果然,我将陈刘丢给墨梅是个好想法。有趣,真是有趣。”

    至于在他身边捣鼓着一个铁皮匣子的浪淘沙,则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

    自从他从钦天监得到了那个“有核”炸药的想法与大概的图纸后,便一心投在其中。

    只不过,那原理虽然很简单,做起来却是难之又难。

    浪淘沙研究了许久,也只是根据这个思路,把原有的炸药威能提升了些许。

    “那东西,我与老家伙讨论过。短时间内,做出来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你只要能达到那效果的三分之一,便能晋升二品。”

    奉帅如此说了一句,但浪淘沙却是充耳不闻。

    他一心一意就想达到那个效果。

    如果能成功,他第一个就丢到钦天监……

    浪淘沙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

    “巫神似乎有异?”

    “意识到了?这事情你们终究没有那么清楚。老家伙应该也没和你们说过。如果巫神完全,我便不太可能直接来这里了。不过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是怎样的状况。至于他有异样的缘故?是因为……儒圣。”

    浪淘沙听到这个名字,也是恍然。

    这片世界,除了道尊、佛陀,还是摸不清楚的监正、奉帅,似乎便只有这位传说中的儒家至圣先师,文庙首尊,可以与巫神争锋了。

    不过,这消息对于浪淘沙而言,也是说听就听,说放就放,他下一句就问了奉帅另一个问题。

    “监正和你,有谁知晓那图纸是谁写的吗?”

    奉帅听此,却摇了摇头,回答道:

    “现在还不到他出现的时机。”

    “好,到了时机告诉我一声,我要和他探讨一番。”

    自从得了这“有核”炸药的方子后,浪淘沙的性子似乎就稳重的许多,监正在长安也感到欣慰。

    不过,他们坐在这里还没有多久,身后紧追不舍的北蛮巫族就又追了上来。

    “走吧。”

    奉帅震袖,四面八方便掀起了一阵巨大龙卷。浪淘沙随后便放了一个小炮仗,炸出一个小蘑菇云。

    随后两人消失,只留下背后吃土的追兵。

    “大巫贤,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一群人停在奉帅两人停驻过的地方,满心的烦躁。

    他们也不知道这位大梁打杆人统帅为何突然之间盯上了北蛮,还东奔西跑,整日里搞些小动作。

    他们只能注视着他们的领袖。

    队伍最前方,有一位青年面貌的人领衔着所有人。

    他身披宽大巫师袍子,紫色衣袍上绣有流彩的花纹,脸上画有黑红色的饕餮纹路。

    手中的青木权杖,则代表着整个北蛮巫师的最高权威。

    他便是北蛮三位大巫贤之一,断生。

    虽是青年面貌,实则已度六百载春秋。

    他幽幽一叹,只回了一句话:

    “劫数到来,一切都会被清算。纵使他如何行事,终究是难敌天数,静候其变就是了。”

    “是。”

第一百一十八章 斗法比剑

    长安黑市,有三家一主。

    其中三家,指的是具体维持黑市事宜的林、江、罗三大家族,算是黑市的地头蛇。

    至于这一主,则是黑市真正的主人。

    只是没有人知道其主人是谁。

    此时,在三大家族当中的江家,一处湖心亭内,三大家族的代表正在与一男一女共处一席,欢聚一堂。

    只不过,他们几人之间的聊天,大概就是瘦高的那位江家江涛聊出话头,陈刘则胡乱地搭着话。

    那胖子则很想试一试陈刘的手段,老头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至于那三个被打的纨绔公子,被他们带回了各自的家族,承诺是说要严惩。

    “邢道友来此是有什么要事吗?”

    陈刘突然打了一个酒嗝,将站在一旁“侍奉”的墨梅喊了过来,嘱咐了一句:

    “给老爷准备些酒肉来。”

    然而“丫鬟”只是瞪着陈刘,却一点动的想法都没有。

    江涛倒是很懂事,吩咐下人准备些酒肉菜肴,款待贵客。

    听到有了吃食,陈刘也就有了兴致,说道:

    “我来此,是要找这处的主人。”

    江涛听言,不免一惊。

    他们江家立足此黑市百年,也不清楚谁是长安黑市的真正主人。

    上一个想要探查黑市主人真正身份的势力,大概就是以前的第四家族,风家。

    不过,既然是曾经,自然就是因为他们已经消失在了历史当中。

    至于原因?他们大多认为与他们探查黑市主人有关。

    此时,陈刘才到此处,便扬言要找主人家。

    这无疑让江涛三人心中多了些许疑窦。

    正在此时,在湖边,江家的家主江羽安领着一名背负长剑的中年道人,从楼阁当中经过。

    墨梅瞬间感知到此人的不寻常,而对方也似有感知,看向了湖心亭。

    只不过墨梅的感应一闪而逝,而他找不到真正的来源。

    看着湖心众人所簇拥的那个人,便理所当然地以为是陈刘在探视。于是他便冲着陈刘点了点头。

    只是距离有些远,陈刘眼睛有些花,大概算是给瞎子抛媚眼了。

    “裴先生,你这是?”

    中年道人听江羽安提问,便笑了笑,回答道:

    “江家有福,原来府内已与高手相交。”

    江羽安顺着道人的眼神往湖心看去,见到自家表弟与林家、罗家的人在陪着两个陌生的男女说话。

    按照道人的意思,江羽安也将双眼瞬间锁定到了陈刘的身上。

    “咦?怎么只是八品?”

    要让裴道人这等人物看得上眼,怎么可能是这么弱小的人物?

    不过随即他就自然而然地联想到,看来这是游戏人间、扮猪吃虎的世外高人。

    正在此时,陈刘在墨梅的刻意引导下也看向了江羽安那一边。

    见此,江羽安当即作揖见礼。

    中年道人也点了点头。

    “哟?你也会使剑?”

    陈刘好不容易把重叠的虚影合在一处,锁定了他们的相貌。

    江羽安自然被直接忽略,倒是中年道人那把剑,一下子就吸引到了陈刘的注意力。

    “略通一二。”

    “比试比试?”

    “自无不可。”

    “……”

    陈刘口出狂言,中年道人坦然接受,墨梅十分无语。

    到底是谁给陈刘的自信与勇气。

    听说过喝杜康酒酒醉十日十夜的,但完完全全没有听说过酒醉之后这样耍酒疯的。

    她只好扶住陈刘,说了一句:

    “公子,你喝醉了。”

    然而回答是:

    “谁说我喝醉了?千杯不醉,酒中谪仙就是你兄长我。”

    “……”

    墨梅平白得了个公子和便宜兄长,干脆直接撒手一推,给陈刘推到了栏杆边,瘫倒在上面,双手胡乱地勾着。

    不过,与此同时,墨梅也暗自将修为又借给了陈刘一阵。

    如何去比,就不是她能管的事了。

    “先斗法?还是比剑?”

    “客随主便。”

    “那就先……”

    扑通一声。

    陈刘突然从湖心亭摔了下去,落入了水面之下。

    一时之间,众人都有些错愕。

    中年道人却是哑然一笑,赞叹了一句:

    “道友好道法。”

    只见陈刘落水之处,无数水珠汇聚,成为一朵莲花,花朵缓缓绽放,而在花房当中,便是侧躺着的陈刘。

    见此,中年道人也不藏拙。

    弹指击打水面,也自然而然地生出了朵朵浪花。

    浪花飞起,却又不刹那消散,而是空中化形,变作各色飞禽,腾跃而飞。

    道人也随即飞身而下,轻轻点在飞禽之上,又最后落脚在了忽然生出了一片水莲叶之上。

    随即飞鸟极速飞向托起陈刘的莲花,随后双方碰撞,重新变幻为了水珠。

    陈刘下一刻就又要落水,却又突然直起身来,毫无凭依的站在水面之上,问了一句:

    “何为道?”

    此时,他双眼紧闭,鼻腔当中似乎孕有鼾声。

    但在他的身前,破碎的水珠却逐渐化作了一个“道”字。

    中年道人也没想到这突然之间的问道,于是回答道:

    “我不知道,但我之道,为手上长剑。”

    飞鸟消散后的水珠也重新汇聚在了一处,凝聚成一个“剑”字。

    剑字随后化作数千柄细如牛毛的锋利剑刃,随时准备击碎那个“道”。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何管身后事?”

    道人沉默。

    数千剑刃飞出,往“道”字飞去。

    然而剑刃在碰触到道后,瞬间被道同化。不仅无法伤害其分毫,反而被道字挟制。

    陈刘此时又睁开了双眼,恢复了他那迷迷糊糊的样子。

    “我们比……唉唉唉……”

    他再一次跌落到了水里,“道”字也随即破碎。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除了中年道人、墨梅之外,其他人都只以为这“剑”字破了“道”。只不过结果其实是,中年道人没输,但也没赢。

    “道”字吞了飞剑,意味着两个方面。其一,“道”大于剑道;其二,剑道属于“道”。

    光从题目来讲,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一如当初陈刘和沈言被困慧明界当中,宝殊所提出的“何为佛法”的问题。

    这种问题,道尊、佛陀都解释不清楚,如何去答?

    破解不了祖师的崇拜与文字的障碍,那就当然是照抄先贤的答案。

    可后人总要走出自己的道路。

    中年道人其实也算走出了自己的道路,但……

    此时,陈刘也从水下爬了上来。

    杜康酒的劲力此刻也散了大半,可陈刘仍然有些不清醒。

    直到他听到中年道人说道:

    “我还想请道友指点一下,我的剑道。”

    陈刘有些懵,然而对方已经慢慢地拔出了自己背后的宝剑。

    常说三尺剑,可中年道人这把剑却不止三尺,足有三尺八寸,剑身修长笔直,一往无前。

    全身乃青色,上有云纹,凿有饮血的血槽,剑柄处,以狂草写有二字,“螭离”。

    中年道人持剑在胸,积蓄气势,随时便要一剑斩出。

    他全心全意都在陈刘身上,倒是没注意湖心亭墨梅的身边出现了高手的波动。

    “这小子手中并无兵器,如何阻挡?就那黑斩刀,估计被螭离碰一下就得碎。”

    墨梅则没有关注这个,只问了站在身边的湘竹一句:

    “你在这里多久了?”

    “我刚出斗兽场就感知到裴文的气息了,也就没走。”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你是说你无聊装作青春小姑娘钓鱼的事情?还是被醉酒的陈刘趁机调戏的事情?还是他对你吆五喝六的事情?还是……”

    “停停停。”

    墨梅满头黑线,果然这个小白脸还是当初那个闷骚怪。

    她只能说道:

    “说吧,怎么才能不说出去。”

    可惜陈刘不在,否则可以说点找死的话,让墨梅扎个头发什么的。

    不过,湘竹终究没有这种心思,他笑了一声,没有趁火打劫,说道:

    “不用了。”

    “什么时候这么好心?”

    “因为我感知到……应该是大帅让我感知到,他在北蛮已经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了。”

    “……那老……他就这么闲?”

    湘竹没有回答。

    他可不喜欢妄议大帅,又不跟墨梅一样。

    也在这片刻的谈话功夫,裴文那一剑也已经酝酿出充足的剑意。

    这一剑其实不重威能,更多的是一种道与势。

    “还请道友出手。”

    陈刘左右挠头,大概也感觉到黑斩拔出来,就没了。

    于是,他又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句:

    “剑来?”

    这一次,千里之外的武当山没有变动,那柄古剑终究没有再度出山,钦天监上的监正也松了一口气。

    动的了,是这黑市当中四品以下的一千八百九十七柄各色佩剑。

    听到陈刘这尚带犹豫的一声敕令,无数宝剑发出剑鸣。

    陈刘此刻也没有什么顾虑,于是又重复了一声:

    “剑来!”

    一千八百九十七柄宝剑瞬间出鞘,在主人无法控制的状况下飞抵江府上空,随后俯冲而下。

    裴文见此,便也大呼一声:

    “来的好!”

    一尾青色的蛟龙从螭离剑中浮现,发出冲天龙吟。

    一剑斩出,正如这一千八百九十七凝聚而成的剑龙剧烈碰撞。

    “砰!”

    一股剧烈的波动即将席卷整片湖心岛、江府甚至整座黑市。

    即使裴文有所控制,可要是任由双龙再继续僵持下次,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剑道相冲,便是一往无前,断然不能后退,否则便会阻碍日后的修行。

    裴文和陈刘此刻都不能收剑,所以……

    一张覆盖天际的画卷在江府上空展开,将两尾巨龙同时纳入画卷,将所有的碰撞湮灭在了画卷当中。

    “山河社稷图?!”

第一百一十九章 说剑

    现场除了少数几人外,没有人认出在黑市上空迎风招展的巨幅画卷乃是妖族的至宝之一,山河社稷图。

    当然,陈刘就是其中一个知道底细的。

    问题就在于,这山河社稷图乃是十万大山妖族妖主执掌的宝物,太娲总不可能抛下妖族,远来长安。

    山河社稷图的出现,让陈刘逼出了杜康酒的最后酒意,清醒了过来。

    “酒馆一见。”

    心湖当中,陈刘听到了一阵声音。

    这声音总觉得有些熟悉,但绝对不是太娲的声音。

    随后,天边的画卷突然卷起,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从头到尾,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影出现在周围。

    不过,众人都猜测,这应该是黑市主人的手段。毕竟除了他,谁会有能力、有立场来管理这片小天地的安宁!

    “果然,这人希望要找寻黑市主人并非是空口白话。”

    江涛暗自心想,对陈刘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林、罗两家在陈刘出手的时候,便已经把他摆在了很高的位置。

    胖子自然不会再嚷嚷着出手,老者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若是能请来此人作为客卿,对家族可谓大幸!而且他既然随了他们过来,这事情也并非全然不可能。

    “二位前辈?”

    江家家主江羽安,此时也需要发挥自己的职能。

    若是有可能将他们二人尽数结交,那么他们江家甚至有可能成为长安黑市的主宰。

    他这话也正好打破沉寂。

    裴文收剑,捏诀作揖。

    陈刘看着眼前大半失去灵性的宝剑,心里有些惊慌失措。

    “这不会要赔吧……”

    面上却是波澜不惊,维持着最开始的醉酒状态。

    毕竟那岸上还有一个不知情绪的打杆人副帅在等着他。他可不认为自己干了这么多出格的事情,还能竖着走出去。

    要不是因为有奉帅交代过,陈刘甚至怀疑他早已经身首异处,被五马分尸了。

    “吃酒!”

    陈刘故作疯癫的喊了一句,又晃晃悠悠地走回了湖心亭内。

    湖心亭内的江涛听见,立刻就吩咐下人去催促酒席。

    至于墨梅,她有些狐疑地看着陈刘,总觉得他已经清醒,却一时间没有什么证据。

    陈刘身上道尊的金刚琢,很好地阻挡了高手的窥探。

    不过,此时被众人的眼神注意着,陈刘也有些心虚。

    他又不好直接离席。这样墨梅肯定能看出问题,离席就约等于离世。

    幸而此刻有人破局而来了。

    裴文和江羽安聊了两句之后,踏着湖水,便走到了湖心亭中。他和众人致意之后,在陈刘的对面坐了下来。

    “不知道友在何处修行?”

    此时的裴文起了结交的兴致。

    陈刘斗法、用剑,都足够引为同道中人。

    “小妹,我们住哪来着?”

    陈刘兵行险招,直接对着墨梅便又招呼了一句。

    这也让墨梅暂时起的疑心,消散了些许。

    可她怎么知道怎么回答?

    “零陵?”

    “错!咱们四海为家!”

    陈刘一拍桌子,吓了众人一跳,更让墨梅的脸有些阴晴不定。

    “……”

    她说不出话,但陈刘似乎听到了手指关节响动的声音。

    他只好不去看她,对裴文说道:

    “你剑使得不错。”

    “不及道友。一言之下,便有千百灵剑而来,有剑主之势。”

    裴文也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些奇怪,但又探查不出来。

    对方不愿坦诚相待,也无妨。本来萍水相逢,也没有这么多一见便引为知己的缘分。

    “可听过说剑篇?”

    “孤陋寡闻,不知道友说的是哪一篇?”

    陈刘于是站起身来,拎起茶杯,随手丢入湖中,讲究的就是一个疯疯癫癫。

    随后,他略微整理一下心思,说起了剑来。

    “我有三剑,可愿细闻?”

    裴文很是配合,回答道:

    “愿闻其详。”

    陈刘便以庄子《说剑》一篇,与裴文说道:

    “我有庶人之剑。”

    “庶人之剑如何?”

    陈刘回答道:

    “仅以兵器之锋利,体型之臃肿,怒而出剑,斩人头颅,无异于斗鸡。”

    随后陈刘又拿起一只茶杯,一掌拍为粉碎。

    “我有君子之剑。”

    此时,裴文便实实在在有了兴致,问道:

    “君子之剑又是如何?”

    “君子之剑,以剑心御剑,以德行制剑。此剑有收有放,任其驱驰,天下之人无不敬畏。”

    陈刘又端起一杯茶水,随心饮下。

    裴文也是使剑高人,自然知道陈刘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与之前所说“事了拂衣去,何管身后事”同理。

    他的意思,无非便是剑客出剑要有如儒家君子,剑出有名、有理,方能一往无前,无碍剑心。

    “愿闻最后一剑。”

    “我有天子之剑。”

    这一次,裴文不再提问,静待陈刘言说。

    不过,单以天子之剑这一名,便能感受到某种气势。

    “天子之剑,以七国为锋,山海为愕,包以四夷,裹以四时,制以五行,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天下服矣。”

    陈刘手中的茶杯随之破碎,可里面的茶水却仍然保持原本的形态,悬浮在半空,如听号令。

    说完这一段,湖心亭内重新陷入沉寂。

    在场众人,使剑的虽少,但大多也有不弱的修为傍身。

    或许难以从中汲取更深的道理,但却可以知道话语当中,蕴含甚多。

    即使是沉浸此道多年的裴文,也有些肃然起敬。

    这说剑之文,让其心思摇曳,剑心也有了波动。

    “你是哪一剑?”

    陈刘接着问了一句。

    不过他没有让裴文回答,裴文也默契地没有回答。

    正好,菜肴也陆续上来了。

    陈刘便又重新跳回了桌前,对墨梅吩咐道:

    “赶紧伺候少爷用餐啊,愣着做甚!”

    墨梅靠近陈刘身边,说了一句:

    “别得寸进尺啊!”

    她见陈刘说出了这么多的道理,又想看看他到底心智如何。

    “什么?我不吃螃蟹。”

    “……”

    陈刘此时实在是有些骑虎难下。

    江涛倒是十分的热忱,嘱咐了丫鬟过来伺候。

    他们也看不出陈刘和这女子到底是什么关系,终究不可能越俎代庖地多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刘一个劲儿地埋头吃着。

    同时,江涛也趁机说道:

    “不知邢前辈,是否愿意在我江家挂个客卿?放心,我们不会要求前辈做任何事情的。前辈的一应需求,我江家但凡可以满足,绝对不推辞。”

    听到这话,陈刘倒也没有感觉到意外。

    原本他们显然是想为他们家的子弟出头的。不过现在看陈刘表现出来的实力如此强劲,自然就开罪不得,而是希望拉拢了。

    “哦?山野村夫,闲云野鹤,还是喜欢到处白嫖……不是,是云游四海。”

    陈刘随口说出了心里话。

    他自然不可能当什么劳什子的客卿的。黑市的地头蛇,能是什么好鸟?

    此刻,他甚至都不清楚,墨梅会不会因为这里发生的事情,已经做好杀人灭口的准备了。

    而听到陈刘的回答,江涛也知道过犹不及,不再劝说,只是敬酒吃酒。

    此时,裴文结束了思索,问道:

    “道友是否出自道门?”

    裴文觉得像陈刘这等高手,必然不可能这般寂寂无名。而这说剑一篇,他修行至今,从未听说过,显然就是自己的见解!

    可陈刘摇了摇头。

    他与道门渊源不浅,但确实与道门没有师承关系。

    不过,道门五宗,他牵扯了其中的龙虎、武当,还与茅山上清一派有些关联。

    “那实在可惜,道友此言甚合道法。”

    “那确实有些可惜。”

    随后,裴文犹豫片刻,还是问了陈刘一句:

    “不知道友会在长安待多久?”

    “不清楚,或许三五天,或许三五载?怎么,长安有变故?”

    陈刘、墨梅此刻起了警戒之心。

    不过,裴文沉吟不语,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还不知道友姓名。”

    “裴文。”

    陈刘想了想,终究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真名,只说了邢道荣这个马甲。

    两人互相敬酒致意,虽然并非知己,却也是欣赏的。

    墨梅此刻也感觉到了异常,于是在陈刘未发觉的状况下,一指点在他的后背。

    陈刘下意识的全身绷紧了瞬息,发觉过后却已经晚了。

    “公子看来是上瘾了啊。”

    难怪她怎么觉得陈刘根本没有之前的那股子酒劲儿,说话条理无比的清晰。

    “你听我狡辩……不是,听我解释。”

    墨梅只是阴恻恻地笑了笑,就是有些意味深长。

    看着副帅走到一侧,他只能苦涩一笑。

    “邢道友怎么了?”

    陈刘勉强挤出半分笑容,回答道:

    “演戏终究比不得真实,道友引以为鉴啊!”

    裴文看了看陈刘,又看了看他身边心情突然变好的奇怪姑娘,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裴兄,你这表情是想害死我不成?”

    “哪里的话,我还是懂得。”

    陈刘只能暗自腹诽——你懂个六啊你懂。

    显然,裴文误会了他们俩的关系。

    陈刘早就隐约察觉到了墨梅副帅的心思。

    他要是敢做什么,明天就会因为左脚出门被打杆处开除,然后中午就可以通知家里人收尸了。

    大帅也救不了他,副帅说的。

第一百二十章 发难打杆人

    长安黑市,江家湖心岛,墨梅给了陈刘留了最后的面子。

    他们和裴文与其余一行人等道了别。

    等离开了江家之后,陈刘便听到了领导关心的话语:

    “要不要我还给你捏捏腿啊,少爷?”

    “能不能不打脸?”

    墨梅见陈刘如此识相,终究没有当场下手。

    毕竟他已经在这里成为了一个前辈高人,湘竹又仍然未曾离去,留在江家观察裴文的动向。要是现在出手,很容易让裴文生疑。

    “不能喝酒就别喝。”

    “是是是,谨遵领导教诲。”

    发现墨梅没有当场打脸的打算,陈刘松了一口气。

    说实在话,要是换成他是墨梅,现在自己的脑袋应该已经嵌在地里了。

    他连忙点头哈腰,恭维墨梅。

    “你现在回斗兽场?”

    墨梅一脸嫌弃,但仍然没有忘记陈刘修行的事情。

    然而陈刘却回答道:

    “我要去一趟酒馆。”

    那神秘的声音约他去古老爷子那里一见。

    虽然陈刘也无法完全确定对方的来意,却仍然打算探上一探。

    墨梅听此,当然是眉头一皱,脸色一暗:

    “你说出去的话就当放屁?”——刚刚才答应不喝酒,现在就要去酒馆。

    陈刘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把黑市主人约他的相信告诉了墨梅。

    “哦?”

    这让墨梅有了兴趣。

    打杆处虽然大概猜测了幕后之人是谁,但终究没有实证。

    如果能知道其真面目,也不枉此行。

    “山河社稷图……据说最近妖族妖主在招亲,你知道怎么一回事吗?”

    “他们找到了妖皇传承,不过需要妖主及其夫君共同通过考验方可。”

    “……你大爷的,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不上报?”

    “处里也没问我啊。”

    “……我看你是不想回去了。”

    最后,墨梅放下了已经被她打得深受内伤的陈刘,听完了他关于十万大山一行的部分情报。

    随后,她便抛下了陈刘,最后只和他说了一句:

    “下不为例。”

    陈刘听懂了这个意思。

    墨梅作为打杆人副帅,自然是希望手下人能将自己知道的情报,汇报给处里的。

    打杆人也都受了打杆处的好处,自然也需要履行对应的职责。

    不过,陈刘毕竟是预备役,所以念其初犯,便不予处罚。

    第二层,就是他调戏副帅的狂妄举动,打他一顿也便一笔勾销。只要不胡乱造谣,墨梅便放下把他变成阉人的计划。

    同时,陈刘也知道了,另外一位副帅,湘竹仍然在黑市。

    如果有问题,是可以呼唤他的。

    “逃过一劫。”

    陈刘终于安心了,也该要去会一会那位黑市主人了。

    当陈刘回到酒馆客栈,一眼就看到了古老爷子。他正坐在外面,喝着小酒。

    “老爷子,你怎么到外面来了?”

    古老爷子见陈刘回转,便问了一句:

    “酒醒了?怎么样?酒很不错吧。”

    “确实不错,差点项上头颅不保。”

    “嗯?出事了?”

    陈刘自然没有把这事儿乱说,只是解释自己醉酒的时候做了一些糊涂事。

    “诶诶诶,等会,老爷子,不是你想的这种糊涂事。”

    古老爷子会心一笑,又是表示自己也是过来人的表情。

    不过他也没有缠着陈刘,而是指了指酒馆里面,说道:

    “贵客在里面等你。”

    陈刘也无暇解释老爷子自以为是的事情,反正多半也是越描越黑。

    他和古老爷子招呼一声,便直接推开了门。

    他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端坐了老者,他正喝着杜康酒,看向陈刘。

    陈刘不由得惊呼:

    “是你?”

    ……

    “还请留步。”

    飞出长安黑市的墨梅,发现外面正有人在等她。

    一群背后留着金钱鼠尾辫的带刀侍卫,正四散分布在榕树周围。在他们簇拥的中间,则是一位有些佝偻的老者。

    “马家这是要出手了?先拿打杆人开刀?”

    墨梅冷眼看着眼前的所有人。

    除了为首的马山虎有些威胁,其他人都不在她的眼里。

    “不敢。”

    名为马山虎的老者阴桀一笑,拱了拱手。

    “不过我等想请墨梅副帅去马家做客。”

    山林的一侧,又出现了一位五大三粗的大汉,身高能有丈余,十足的小型巨人。

    肌肉虬扎,四肢粗壮有力,双手一握便有千钧之力。

    墨梅的脸色因此也变得难看了一些。

    “请墨梅副帅放心,马家绝对不会委屈副帅的。锦衣玉食,各色男宠,应有尽有。”

    而在另外一边,又出现了一位身着墨紫色旗袍的三十余岁女子。

    体态丰腴,腰肢有力,双眼充斥着魅惑的神情,唇下则有一点美人痣。

    一步一扣之间,有着十足的成熟魅力。

    “你们倒是真看得起我。马氏五神来了三位。”

    东北马家,世修萨满之法。

    这一代实力最强横的五人,称为马氏五神,分别代表道、术、速、力、欲五种本领。

    马山虎乃是弱二品,那大汉与中年女子则是强三品。

    可由于萨满之法,墨梅也感觉有些棘手。

    “自然,打杆人副帅,值得我们几个亲自来请。不知道墨梅副帅是随我等主动离开,还是要试上一试?”

    “也有一阵子没动过手了。”

    电光火石之间,四人已经瞬间交上手。

    墨梅正面一掌击退马山虎,右腿踩在大汉身上,以柔劲逼其后退。至于那中年女子吐出的迷情烟雾,则被她一掌拍散。

    “不愧是打杆人,以一敌三还不落下风。”

    与此同时,数千里之外,奉帅看着眼前的通天黑影,有些惊讶。

    “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能让你出手。”

    打杆人与奉帅早就知晓了皇室子弟串通东北马家与佛门谋求篡逆的消息。

    只不过,一来碍于与大梁诸位先帝的约定,二来也想借机看看那位监国太子是否有与野心匹配的能力,所以打杆人不打算掺和。

    只是,即使是奉帅也没料到,他们害怕打杆人违背诺言,将他们多年心血付诸东流,竟请来了这么有力的帮手。

    “博格达,儒圣的封印舒服吗?”

    通天黑影当中浮现出一张巨脸,面容看不清楚,但却能感受到怒意。

    或许是为了眼前这个好似蚂蚁的人,又好像是因为那个让他永远无法忘怀的读书人。

    博格达,乃是北蛮的唯一真神,乃是统摄天下巫师的巫神!

    “算了,你和我这耗着,也没什么用。他们倒是要小心,要是抓不住墨梅,那小丫头可不会管我离开之前说过什么,整个打杆人估计都是要出手的。”

    奉帅突然伸手向外一抓,将被北蛮大巫贤打了一顿的浪淘沙抓了进来。

    “一品,怎么样?”

    “难打。”

    浪淘沙使尽浑身解数,终究只将那所谓大巫贤身边的杂兵清理得干干净净。

    那大巫贤和三品以上的,终究是没有办法了。

    “术士二品,到了后期,可以和一品争锋。慢慢来就是。”

    奉帅随口指点了一句,便完全不打算理会天边的巫神了。

    他既然没挣脱儒圣的封印,最多也只能拖住他,做不成别的什么了。

    若是真想留下他,大概只能让那三位大巫贤舍一舍性命,或许才可能可以做到。

    可人心鬼域,付出这么大代价后,可不会有什么盟友还坚定地帮北蛮。

    一头巨兽将死,等待分而食之才是本性。

    ……

    “大尊,怎么是你?”

    陈刘进得酒馆,眼前出现的是十万大山的那位二把手,照荧大尊。

    “为何不能是我?”

    照荧招呼陈刘过来坐下,随后淡淡地开口答道。

    “我才离开几天,她就被你搞下台了?我这是要恭迎新妖主?”

    “你既然看出些什么了,就没必要装疯卖傻了。”

    照荧大尊饮着酒,随手递给了陈刘一根青色的签引。

    “……要不要这么豪爽?”

    陈刘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他已经与太娲透底的可能,也就不再抵触。

    那山河社稷图,应当是太娲给他的。

    他原本就觉得照荧大尊并非是与太娲为敌,反而是在帮她维持统治。

    况且,要是十万大山如此变故,不可能半分消息都没有。

    不过,他随手给出一只换杜康酒的青色签引,陈刘是想不到的。

    墨梅一根墨色签引,便值千两黄金,那这更为稀少的青色签,又能值多少?

    上次,陈刘以为大尊给了他一百万两就已经十分阔绰了,没想到再次出手,也是如此大气。

    “小东西罢了。她跟我说了你和她的约定,得点小礼物也没什么。”

    “……”

    陈刘只能说,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

    “不知大尊此次来,是所为何事?”

    照荧放下酒杯,直视陈刘,静静地说道:

    “其一,这天下黑市本就是妖族的产业之一。”

    震惊!

    遍及天下,盈利无数的黑市竟是妖族的产业,还是之一?!

    “这事情没什么人知道,监正、佛陀、道尊、巫神等几位之外,妖族也只有妖主和我知道。你们打杆人的大帅倒是也知道,不过他被拉入了黑名单。其他人,最多知道有些黑市后面有妖族的影子。”

    陈刘安心地听着照荧大尊的讲解,脑子一时之间转不过弯来。

    拿起酒杯……不对,不能喝。

    至于他识破自己打杆人的身份,听到大帅的名字,他倒是很自然,觉得没什么吃惊的。

    “其二,我想和打杆人接触接触。”

    理所当然,陈刘淡然听之,

    “其三……”

    大尊突然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陈刘,说道:

    “其三,为她招亲,我想让你考虑考虑作为她夫君的备选。”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千年唐门,蜀中枯骨

    “阁下是打杆人副帅,湘竹吧?”

    裴文持剑站在楼阁之上,注视着眼前丰神俊逸的男子。

    若不是手中持有可让天下隐遁之术现形的日月宝鉴,即使强如裴文,也难以在对方没有太多动作之前发现他的行踪。

    这位打杆人副帅的潜行之术,实在让裴文赞叹不已。

    “看来你们的目标还真是我们。”

    湘竹发觉了异样,也模糊感知到了黑市之外的波动。

    只不过此时被裴文阻挡,无法离开。

    他此刻的心中有些焦急。

    他们既然目标直指打杆人,最有可能的事情就是对刚才离开的墨梅动手。

    湘竹相信她的实力,可却摸不透对方究竟有多少后手。

    “我想阁下也不需要与我动手了。某虽不才,但挡一挡阁下还是也有些自信的。”

    “……”

    湘竹不愿搭话,但他知道裴文虽说无误。

    莫说是阻挡,要是真动起手来,湘竹也没有自信与这位剑圣真正相持。

    如此僵局,该由谁来破局?

    长安城内,钦天监摘星楼上的监正,也是实在烦透了眼前这个隔三差五就来串门的东来佛祖。

    “……你是不是太闲了,要不我们换家?”

    东来佛祖只是淡然一笑,拿出了一套茶具出来,很自然地在摘星楼上烹起茶来。

    “马家主还是担心监正出手,所以才请我出手。既然监正本就没有这个心思,不如与我一同饮茶,等着一切尘埃落定。”

    “呵呵,你们之前在她那里闹事,我还没找你们算账,你们倒是还找上我了?”

    作为术士最巅峰的监正,自然知道当初到底是谁在背后耍心眼。

    他手掌慢慢抬起,万里之外的灵鹫山就能感受到震动。

    东来佛祖只好递过一杯茶,说了一句:

    “监正也该知道,那一次确实不算是佛门的谋划。”

    灵鹫山上,菩提神树散发光芒,稳住了佛国气运。

    “哼。”

    监正试探了灵鹫山的底细后,便也不再出手。

    茶水被他随手拂去,顺便喊来了楼下的九弟子青芸。

    “青芸,给这秃驴拿些好茶来,苦寒之地,哪来身份好东西?”

    “好的师父。”

    佛祖不管不问。他知道,这一次监正确实不会再违背誓言,擅自出手了。

    “这茶乃是云顶松针,不喝实在可惜。”

    “呵,你喝你的松针。我这里有悟道神树所结的茶叶,你看看就好。”

    听此,东来佛祖笑着摇了摇头,却也感叹道:

    “不愧是监正,这等神物也有。”

    这东西,确实是他这松针比不上的。

    当年道祖亲自种下的茶树,什么茶能比呢?

    “就是看来这位打杆人副帅独木难支了。”

    “你们却也真的不怕他找你们算账。”

    监正眯眼看向京郊,此刻的墨梅确实险象环生。

    她虽然将马家的那位代表“力”的大汉暂时废去了一身手段,不再能出手,但却也被隐藏在暗处的唐门暗器给击中了,划破了身体,接触了血液。

    唐门,乃是巴蜀之地的江湖名门,尤其擅长两门功夫,一为暗器,一为毒。

    暗器淬毒,乃是惯用的手段。

    暗器之隐秘,令人防不胜防;唐门之毒,更不是陈刘所应对的那佝偻男子所能比拟。

    若是能让毒入血脉,唐门可杀三品,毒渗骨髓,二品亦会毒发。

    唐门至高之毒,甚至可杀一品。

    墨梅身中暗器,她只能强行压制毒素蔓延。

    此时再招架众人的围攻,不再得心应手,而是有些力不从心。

    “蜀中枯骨,竟然真敢妄自出山?”

    “与打杆人的仇恨,此生断不敢忘。”

    那射出暗器的唐门高手,仍然隐藏在暗处。

    即使此时他出口搭话,也无法确定他的所在。

    至于打杆人与唐门的仇恨,在场众位大多清楚。

    唐门前任门主曾以唐门至强暗器与剧毒,于蜀山剑阁与打杆人奉帅赌战。

    最终自然是那门主被奉帅摘了脑袋,从此唐门困守野山,百年不得出世。

    此时,时间并不足百年。

    显然,唐门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看来唐门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如此情形,墨梅其实像极了笼中困兽,可她却仍然神色冷静,口出狂言。

    “呵,副帅还是考虑考虑能不能从我们手中逃脱吧。”

    ……

    巴蜀之地,越过秦岭、大巴山,倒也离长安并不遥远。

    不过山路陡峭曲折,实在是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可若是绕路而行,路程就实在不可同日而语了。

    巴蜀虽称天府之国,但其实十分的闭塞。三面环山,只有东侧可随江水出蜀。

    若只是偏安一隅,此处当然是上上之选。可要是希望建立不世之功,便是难上加难。

    东有南疆西望,西方更是佛国与十万大山的妖族窥伺,南有深山密林,不知究竟,往北也是山脉阻隔。

    曾有大贤辅助明主,以巴蜀之地北望中原,却终究为山林所累,难以逆天而行。

    巴蜀其中,各派势力也是相互倾轧。

    若不是大梁横空出世,强力弹压,否则大概自那位千古一帝崩逝之始,巴蜀就将永远乱下去。

    其中一个十分不稳定的因素,便是那已然沉寂山林九十余载的唐门。

    当然,有邪便有正。

    道门五宗之一,剑宗便坐落于蜀山之巅,以镇妖邪鬼魅。

    “独孤兄,贵宗宗主是什么意见?”

    此时,打杆人代表“兰”这一字的副帅,诸葛璃月正站在唐门隐居的无壁山前。

    她衣装干练,不喜裙袜防身,偏于中性装扮,一身洒脱无比。

    腰身挺拔,左配弯刀,右悬香囊,黑发细致盘起,以一根木簪固定,英姿飒爽。

    在她的身后,是数名金杆,数十银杆与数不清楚的铜杆。

    在他的身侧,则是一位抱剑的青年男子。

    听到诸葛璃月问话,独孤行回答道:

    “师尊嘱咐,唐门既是主动违约,蜀山作为当初的见证人,就理应要维护当年定下的规矩。”

    “那……”

    “出剑便是!”

    这一日,千百人攻上无壁山,让已近乎百年无有风雨的唐家堡掀起腥风血雨。

    剑气如雨而下,暗器漫天飞舞。

    巴蜀其余各方势力,包括唐门的盟友与下宗,此刻都没有一点反应。

    原因无它,只因为他们各宗的祖师堂内,都有一位持剑的蜀山剑使友好地与他们交流。

    直到茶水饮毕,剑使微笑告辞。

    似乎来这里什么都没有做,可所有人都知道,唐门出事了。

    果然,不等多久,众人便得到了消息。

    无壁山被一剑削去山峰,唐家堡已成废墟,唐门现门主重伤垂死。

    八大长老,有四位已然被斩首,三人重伤,唯有一人不在山门之内,逃过一劫。

    至于其余弟子?除少数人外,尽皆屠灭,鸡犬不留。

    唐门门主最后丢出的三大绝世暗器,全然被一张通天的剑阵阵图镇压,至于所用之毒,也有万药谷负责解决。

    总之,除了少数漏网之鱼,唐门,这个传承千年的宗门,因为违背誓言,已然覆灭。

    ……

    “这是奉帅的安排?”

    独孤行抹去剑上的鲜血,将其收归剑鞘。

    他与诸葛璃月站在一起,看着其他人收拾着战后的残局,随口问了一句。

    “嗯。大帅北行之前,便猜测唐门有了其他心思。大帅虽不干涉长安的事宜,但唐门……跳梁小丑,也敢出来招笑?”

    “那要是他们不出手呢?”

    独孤行突然觉得诸葛璃月有些脸色不善,连忙摆手改口: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奉帅此等人物,算无遗策。”

    这话落下,她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独孤行实在也难以理解,打杆人对奉帅的尊崇。

    若是在剑宗之内,众人围殴宗主的事情可是时常发生的。

    虽然从来没打赢过,但没有打杆人这种气氛。

    他是见过奉帅的,不只是当初奉帅与唐门前门主的赌战,更是因为奉帅与剑宗宗主算是好友。

    独孤行作为宗主的关门弟子,曾经是受过奉帅的指点的。

    他感觉奉帅除了实力高绝,其他方面与一名渔夫确实没有太多的差别。

    师父说返璞归真,但从他听说来的关于奉帅的轶事。

    这“真”似乎有些太率真了,黑市当中的操作足以折服天下人……

    可打杆人内部,尤其是这位诸葛璃月,对奉帅不仅是一般的崇拜,而是迷信。

    “听说你要去武当山?”

    独孤行胡思乱想之时,突然诸葛璃月突然问道。

    “是啊。前些日子吕祖佩剑千里出剑,我想去武当山悬剑崖看看有没有剑气留存。”

    “嗯,也是,等你将来继承剑宗,剑阵阵图就该你执掌了。你现在这……去看看也好。”

    “……我说,你也没必要这么损我吧。”

    虽说那阵图杀伐之气无比可怕,但独孤行却是有些把握的。

    “而且,我才不接手剑宗。老头子当的挺好,就算他不想当了,还有师兄师姐他们,怎么也轮不到我。”

    听到这里,诸葛璃月也没什么心思和他聊下去了。

    她摆了摆手,算是和他告别,随后便走开了。

    至于无壁山,那被两人合剑削去的山峰,便是这一场灭门之事的最后见证。

    而在另外两处地方,北蛮和蜀山,有两个人,同时对独孤行的表现表示了极度的不满。

    “活该孤寡一生!”

第一百二十二章 萨满请神

    相传,天下黑市的创立与某两位先贤有关。

    其中一人原要诛杀天地所有邪魔外道,可另一位却好似和他对着干一样,开创黑市,无条件庇护所有人。

    一时之间,被前者逼迫的恶人们涌入黑市。

    黑市当中,恶人们虽然当时就发生了火并,死伤大半,但终究有一部分人逃过了前者的追杀。

    他在某一处黑市外沉吟不语,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杀将进去。

    千百年后,同样有一位他的后辈,因为他缘故,没有选择荡平天下黑市。

    那位后辈,乃是道尊。

    “所以……”

    “黑市是妖祖所创立,你应该也从妖皇殿前听说过,她老人家的故事。”

    “嗯……所以黑市是因为妖祖和道祖闹别扭的产物?”

    陈刘的大脑此刻有些过载,接受不了如此荒诞的理由。

    不过眼前的照荧大尊思考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也不全是,但也算是吧。”

    “后来呢?”

    “后来妖祖负气回到十万大山,就没有后来了。”

    这故事算是之前陈刘从风萼兮妖皇那里听来故事的前传。

    当然,除了这个故事之外,陈刘还有更重要的一个事情要问:

    “大尊,这是你的想法还是她的意见?”

    照荧大尊喝了几口酒,想了想后,说道:

    “我觉得她应该有这种心思。就算没有,也无妨,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考虑考虑……”

    陈刘想当赘婿吗?想。

    太娲长得漂亮吗?漂亮。

    可再如何想,再怎么漂亮,也不能被长辈这样乱点鸳鸯谱的。

    “无事。做个替补而已。祁江、无厄,她都不喜欢,鲲鹏……现在十万大山确实也找不到适合的。不过,她晋升一品也还早,还不着急。”

    相对于陈刘的顾忌,照荧大尊却是相当的灵便。

    广泛撒网,重点捕捞,是他的处世之道。

    他甚至想过去傲来国……

    “怎么感觉大尊早就知晓这一切了?”

    陈刘自行去酒馆外借来了古老爷子喝的酒,倒上几杯,稳稳心神。

    这位十万大山的二把手所掌握的东西,实在是有些让人意想不到。

    “我确实要比妖主知道的多上许多。不过,关于妖皇殿的一切,我只是知晓,并不知道内容。”

    “这样啊。”

    陈刘总觉得这位大尊知道的东西绝对比他透露出来的要多上许多。不过,他也没有立场身份来知道这些。

    除非,他真的成为赘婿。

    “那大尊找我前来只为这事儿?”

    “确实没有其他事了。只不过现在发生了一件与你有关的事情。”

    “哦?”

    ……

    黑市外,墨梅捂着胸口倚靠在那棵巨大的榕树上,一口黑色的血液随口吐在一旁。

    唐门的那位长老出手后,已然没有新的埋伏了。

    当然,她也已经受了重伤。

    “副帅大人,还是乖乖随我们回马家吧。这样也体面一些,毕竟我们也并不想和打杆人彻底闹翻。”

    马山虎旁边的中年妇人款款走近,身上还散发着一股莫名的香味,对着墨梅说道。

    她话语中有几分真假,很难知道。

    不过,墨梅不会相信他们的鬼话。

    他们当然不会彻底得罪打杆人,毕竟天底下任何一个势力都不愿得罪奉帅。

    可要是真的举手投降,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在马家,不说失去自由,估计也会有其他的手段在等待着她。

    付出这么多,总不可能仅仅为了暂时牵制打杆人的力量,让其他人投鼠忌器。他们肯定会希望通过她得到些什么。

    “一群废物,这么多人都不敢全力出手,是怕我暴起杀你们其中一两个?”

    墨梅单手点在身上的几处穴道,又逼出了一口毒血。

    就这一口毒血,还让缓步走过来的中年妇人停顿了片刻。

    听到墨梅的嘲讽,她笑着回答道:

    “毕竟是打杆人副帅,我们确实是不敢怠慢了。”

    随后,她从身上解下一根腰带,晃了晃,变作一条金色的绳索。

    “还是有些害怕,所以冒犯副帅了。”

    墨梅看着那根绳索,又说了嘲弄地讥讽了一句:

    “呵,愰金绳都带来了,还真看得起我。”

    中年妇人不闻不问,只是口中轻念咒语。

    手中愰金绳轻轻晃动,随后有如灵性一般飞升而起,随后落在了墨梅身上,把她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呼~终于成了。”

    其实即使他们将墨梅打到重伤,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她看似很轻松,但其实背后也是冷汗直流。

    身后的马山虎与唐门长老之所以不动,就是怕墨梅暴起伤人。

    不过,等愰金绳落在墨梅身上,他们也差不多放松了下来。

    “应该无事吧?”

    掩藏在深处的唐门长老仍然心存疑窦,不过马山虎却说道:

    “这愰金绳乃是上古道门法器,断然没有失手的道理。若是她没有重伤,确实束缚不住,但现在,她断然没有挣脱出来的道理。”

    “嗯。”

    深处的唐门长老犹豫片刻,还是表示了认同。

    这法器,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宝物,也是马家的五件镇族之宝中的一件。

    随后,唐门长老也显出了身形来,站在一侧的小山丘上。

    墨梅此时被法器束缚,只能冷冷地看着他们,却做不出什么反应。

    与此同时,那中年妇人竟是大胆地走到了墨梅的身旁,正对面地看着墨梅,眼中充满着轻蔑与玩味。

    “真是没想到,打杆人的副帅也会沦为阶下囚。”

    墨梅瞪着她,并不说话。

    “真是可爱呢,就是不知道之后还能不能这么倔强。”

    妇人口中一吐,一股粉红色的雾气瞬间笼罩了墨梅的身周,雾气随着她的鼻腔直达肺腑。

    不过只是如此,妇人还不满足,她撬开了墨梅的嘴巴,将一颗丹药丢了进去。

    瞬间,墨梅浑身充满了燥热,通红通红的,血脉喷张,呼吸急促。

    “你!”

    墨梅自然立马意识到,那雾气和丹药是什么。

    “还是喜欢当初副帅倔强的样子。”

    妇人一手挑在双眼已经有些朦胧的墨梅的下巴处,一脸的小人得志。

    此时,墨梅控制不住地摩挲着身体,与捆住她的愰金绳发出了摩擦声,汗水逐渐浸透衣裳。

    “四妹,差不多就行了。”

    马山虎与唐门长老见到如此墨梅都没有反抗,最后一丝的怀疑也没有了。

    他们便也都走了过来。

    马山虎也不愿真的与打杆人不死不休,于是到这里,他便也让妇人停手了。

    妇人虽然不愿,但大兄发话,终究是要遵守了。

    她放过了墨梅,只让她一人在那里忍受着药效的持续发作。

    不过,唐门长老仍然打算加上一个保险,于是又打开了墨梅的嘴巴,给她喂了一枚唐门的毒药。

    随后,他便转身,与马山虎等人说道:

    “此次合作愉快,下次若是马家还有需要,可往无壁山找我。”

    “合作愉快。”

    马山虎对这顺利的合作也颇为满意,直到他听到原本应该再无反抗之力的墨梅说了一声:

    “定。”

    周遭的一切人与事物都被这一声“定”给定住了。

    山间无风,溪水断流,虎狼不能投其爪,鸟雀难以振起翅。

    即使是马山虎,此刻也陷入了一种时间的漩涡当中。

    可他分明能感知到墨梅仍然被愰金绳拘束住,身上的迷药也没有解除。

    同时,他也注意了她身侧出现了一只沙漏,禁锢时间的波动便是从这只沙漏当中发出来的。

    不过,这东西并不能让他畏惧。

    禁锢时间的宝物往往难以持久。

    真正让他震惊的,是墨梅头顶出现了一把金鞭。

    “打神鞭?!”

    这是奉帅的武器!竟是留给了墨梅。

    “去。”

    随着墨梅一声呼唤,打神鞭如听敕令,随之而动。

    金鞭先落在了那唐门长老的身上。

    仅仅是轻轻一碰,他浑身上下所有躯体瞬间肢解,脑袋也霎时间炸裂,他甚至连半分的感知都不曾有,便死掉了。

    当然,他死后会惊喜地发现,很多的同门都早早地在地下等着他。

    他会知道,墨梅所说的“唐门没有存在的必要”,其实所言非虚。

    随后,金鞭又来到了那妇人身边,并没有过多的操作。

    给了她瞬间慌张的时间后,一鞭打断了她的头颅。

    她掉落的双眼鼓的很大,似乎是没有想到前一刻她还高高在上,下一刻就被人杀死。

    “四妹!”

    马山虎目眦尽裂,却发现那金鞭又往那已经丧失了战斗力的大汉飞去。

    若是金鞭落下,断然是有死无生。

    马山虎冲破了时空一丝的封禁后,立刻燃烧身上精血,用力向地面一跺,口中急呼:

    “有请玄冥大神降身!”

    刹那之间,风云变幻,一尊冲天的淡紫色法相浮现在虚空当中,法相身后有巨大的紫色光轮萦绕。

    马山虎双眼当中,也透露出紫色的光芒,他盯着眼前的墨梅,随后一把抓向了飞向大汉的金鞭。

    金鞭与他的手掌发出剧烈的碰撞,那俯身在马山虎身上的意志与金鞭相持片刻后,最后先是将其逼退,随后将那大汉和妇人的尸首捞了过来,护在身后。

    “马山虎,你这次的麻烦,可不小啊。”

    这位马山虎口中的玄冥,对这杆金鞭的主人很是欣赏。

    若是真遇上,他这降身断然是对付不了的。

    随后,他望向天边的开始酝酿的紫霄神雷,终究只能感叹一声:

    “还是留不长久。看来是不能和那高楼之上的两人切磋了。”

    玄冥看了一眼长安城内的摘星楼,接着便看向被愰金绳制住的墨梅。

    他瞅了一眼她身侧的沙漏法器,笑着说道:

    “来头不小啊。不过,既然伤了马家之人,理应当诛。”

    玄冥一掌拍飞想要救援的金鞭,随后一掌按下,打算将墨梅抹杀。

    也就在此时,黑市的空间内,突然传来了一声:

    “住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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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刀风歌行介绍:
大梁承平日久,但暗波涌动,无数势力盘根错之,道门、佛教、儒家、巫蛊、妖族……一切争斗的兴起缘起于何,一切的终点有指向何处?
所有的线索交织成一张巨网,笼络住了芸芸众生,而能够从水面跳跃,振翅为鹏的执杆人,将会是这片大陆沉浮的最大棋手。饮刀风歌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饮刀风歌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饮刀风歌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