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十八章 会试大比!
月上三竿,陈刘没想到小小的一个打杆处,还有院子。
不过,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院子里的杂草长得是相当的茂盛,里面好像还养了些虫子老鼠之类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蛇。
“我说大叔,还有这个小哥。我在京兆府挂名了,没有办法再加入这里了。要不,放我走吧。”
陈刘本来是依据签文的指示,去河水边碰碰运气。
钓鱼大叔如此熟络热情,他还以为是遇到了贵人,可以逢凶化吉,遇事皆顺。
没想到贵人贵事没有遇到,反而被虏到了这么一个地方。
他本来还打算找点借口,试试看能不能网开一面,没想到那小青年回答道:
“没事,我们这里一没编制,二没俸禄,你还是可以当你的捕头的。”
“那你们找我干什么?”
“干些杂……有人说你现在有些事情没办法做决定,让我们帮你一下。”
差一点说出心里话的小青年,话头一转,随口胡诌了一个借口。
可他看到陈刘有些怪异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好像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上面并没有交代这事儿,也没有其他人请他帮忙。
毕竟陈刘这样一个新手,虽然拿来了打杆处的信物——也就是那根京兆府的鱼竿,但终究还不是高层,也不值得上面说话。
“看你这样子,刚入武夫九品吧。”
小青年看了两眼陈刘,便看出了陈刘的状况。
气血虚浮,脚步轻慢,呼吸也是随心所欲,实在是九品武夫当中垫底的存在。
不知道那些个选人的是不是吃干饭的,带回来的人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这是随便找个人就把信物给他了?”
他瞪了眼前的中年大叔一眼,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不过是负责把选来的人带来这里,其他的他也管不着。
毕竟他早就是个退休的打杆人了,现在处里有什么规矩也不会知道。
“好了好了,老李。他就交给我了,你先走吧。”
“别忘了给钱啊。”
“不会少了你的。”
陈刘表示,自己好像真的被卖了。
你这个大叔看得人模人样,原来良心大大的坏!
小青年送走了中年大叔过后,便走到陈刘身边,对他自我介绍道:
“我叫袁平,以后就是你的上司了。”
陈刘进了贼窝,此时也不知道怎样处理,只能尽量不说话,以不变应万变。
“你那鱼竿哪里拿的?”
“京兆府武库。”
“难怪。”
当年,京兆府还没有式微的时候,打杆处的一位金杆的大人就就职在京兆府,离开的时候放了一支铜杆在那里。
本来是希望看到什么好苗子就把他引进打杆处,可后来一直到离开,也没有遇到。
不过,那支铜杆就留在了京兆府的武库当中,直到今天。
袁平围绕着陈刘左看右看,时不时还发出啧啧啧的声音,搞得他一阵发毛。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放马来吧!”
“放马就不必了,就是你这水平实在不行。”
袁平对陈刘现在的这个境界表示很不满。
如果是普通的事情他这个九品武夫勉勉强强可以应付,但要是涉及到打杆人的事情,九品武夫只能确保被打死的时候,同僚还能救回来些许残肢。
陈刘感觉到了严重的鄙夷,但他连那个钓鱼的大叔都打不过,更别说这个感觉更厉害的袁平了。
“三秒钟考虑。”
“考虑什么?”
“一,走你!”
陈刘还没有知道要发生什么,他就被袁平一脚踢飞,跌进了旁边的一处房间里。
那房间黑乎乎的,看不清什么东西。
“好好爽一爽吧你。”
跌坐在地上的陈刘听到了袁平的声音。
“爽?爽什么?”
陈刘突然听到了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黑暗当中,好像有几双,不,几十双,几百双的小眼睛在盯着自己。
当陈刘仔细注意的时候,一只青色的小蛇瞬间从侧面扑向他的面门,他险之又险地躲过。
可,当一条又一条五彩斑斓的蛇出现在周围的时候,陈刘崩溃了。
“天杀的!有本事放老子出去,老子跟你单挑!”
外面的袁平端过一杯茶来,细细品味,对于蛇房里哀嚎阵阵的陈刘不管不顾。
“武夫嘛,置之死地而后生。多磨练磨练,总能进步的。”
于是,这磨练直接磨练到了第二日清晨。
“嚯,这谁啊?”
袁平拖出半死不活的陈刘,拔掉仍然咬在他身上不松口的蛇。
此时的陈刘已经被咬的不成人样,身上是青一块紫一块,有些地方已经有些厚厚的囊肿,并开始化脓。
里面的蛇毕竟都是打杆处特别豢养的,多少都沾点毒。
袁平在这边给陈刘处理伤口,在京城贡院那边,会试大考已经准备拉开序幕。
万众瞩目的萧元解元并没有出现,倒是出现了几个冒充的,无一例外,在骗了一顿饭之后被人胖揍一顿。
挨完许老将军揍的许小胖子今天不再口出狂言,静静等着大试的到来。
旁边观礼的监国太子和几位王爷没有喧宾夺主,但心情都一般,未曾想到那萧元竟然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也没有出现,浪费了他们期待许久的感情。
书院的君子周至,过来看了两眼就又回到了自己的书斋。
文渊阁大学士蒋茗年纪太大,此时在首座坐着闭目养神。
只等礼部和国子监的人通知他,他再说一句:“开考!”今天的事情就差不多结束了。
从钦天监请来的监正八弟子,戴着那根诡异的天线。此时正坐在旁边百无聊赖地吃水果糕点,想着什么时候去找陈刘。
虽然师父平日里不靠谱,但应该不会拿他的突破开玩笑。
只是白九没注意到,他心中每多一句腹诽,监正给他加上的清醒光环就厚重一分。
至于事情的始作俑者——他的三师兄,正得意洋洋地坐着自己的事情,不用担心监正师父的打扰。
“大学士,大学士。”
“嗯?”
“时辰到了,该开考了。”
“好好好,开考!”
蒋大学士放声吆喝一声,然后众位学子通过层层检验监察,进入贡院当中。
随后便是贡院封院,一应无关人等都必须退出贡院,只留下发放考卷、日常吃食的人,与监察的白九。
所有学子在这三日里,吃住都在被分隔开来的小考场当中。即使是如厕,也都在考场当中解决。
此时,就算是监国太子,也不能进入贡院当中干扰大试。
所以观礼完毕之后,众人也都各自散去,等三日之后再来这里迎接学子。
在城东,那破破烂烂的打杆处。
昏昏沉沉的陈刘被人拍醒。
“啊啊啊,走开走开走开!”
满脑子都是蛇的陈刘被袁平打了几个巴掌,才从噩梦中彻底惊醒。
他上下摸着自己,看看有没有地方被咬坏。
特别是下半身的某处,要是咬坏他就真的没必要去教坊司和醉梦楼了,可以直接去宫里。
幸好是虚惊一场,也不知道昨晚上那只小青蛇是不是有那个大病,真的是深谙男人的弱点,一个劲地往那里咬。
此时,陈刘突然想起来什么,连忙问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会试开始了吗?”
“应该刚散场,你现在过去还能闻个味儿。”
陈刘有些颓然的坐下来。
虽然他自己为没有拿准要不要去会试,但就这样耽搁了就很是遗憾了。
袁平没有理会陈刘的古怪状况,从大门口搬来了他那张桌子,椅子,让陈刘坐在椅子上。
陈刘以为他又要弄什么操作来折磨自己,但他居然拿出了一份纸袋子。
纸袋用米浆与封条密封地严丝合缝,上面还盖上了官府的大印。
虽然看不清楚是什么,但这好像是用来密封试卷的……
“???不是说好没有入职考试的吗?”
袁平也不知道,上面突然传下令来,要求陈刘做这一套试题。
不过他也不在乎,反正又不是自己做。
陈刘也差不多康复了,在修养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
“时限,一天。”
然而陈刘无心答题,既不想想起高考,又因为错失会试感到忧伤。
袁平接着说道:
“上面说写的好给五百两。”
“这手闲的不得劲,得写些什么。”
看着奋笔疾书的陈刘,也没有感慨什么真香定律,袁平坐在了大门处,思考着怎么进行下一阶段的历练。
光是蛇房肯定是不行的,好不容易可以整些花活儿……好不容易得来的人才,必须要好好培养才行。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京城北边的钦天监摘星楼上,大梁的老监正正在和人商量着什么。
“你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还专门回来。”
“那你呢?刻意让弟子给他护道,有什么居心?”
两个人相视一笑,都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你让他入打杆处,不合规矩。”
“不然让他来你的钦天监?”
“他自然要来。”
两人互不相让。
至于那套和京城贡院一样的试卷,虽然是大梁的绝密,但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拿到也是易如反掌。
陈刘此时不宜公然在天下人面前露面,大概是这两个大梁最具权势的存在,唯一的共识。
不过,他的答案,还是让这两人很感兴趣的。
第十九章 九品武夫的修炼法门
会试考试第二日,各位学子还在奋力答题。
白日当空,万里无云。
大梁摘星楼内,一群钦天监术士围在一起,时而传来惊叹声与吵闹的喧哗声。
这一切都是因为昨夜监正传下来的几页临时装订的草稿上,写了一些深得术士内要的话语与冶炼之道的精髓。
“新物质的形成,往往是旧物质按照一定规则转化后产生的。毕竟在整个过程当中,物质的质量应当保持保持不变。”
“事物与能量存在着某种数量关系。例如木柴燃烧后可以产生光和热。不同的东西燃烧过后产生的热量与光也不一样。”
“生物是进化的,不同生物之间往往都能找到许多相同之处。”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
这一条条,一件件,几乎帮助他们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稿件的最后甚至还留存,炼制精盐的操作技艺!
盐,一直以来都是官家专营,其提炼技术却长期没有得到进步。
便宜实用的法子,钦天监他们已经寻找了不知多少年都没有找到。
要么是提炼起来手段复杂,成本高昂,要么就是对盐的本身要求极高,没有什么实用的价值。
他们这么多年都没有解决的问题,竟然被这几张纸轻松解决!
“书上说,有一种什么核,要是能做出来就可以称霸天下,还能造福百姓,你们说是什么?”
“不知道。真的有这种东西吗?”
“可他写在上面的粗盐提炼之法,四师姐已经证明是真的了。”
“不会真的有那什么核吧?要是能做出来,我们是不是就再也不怕什么老师啊,师父啊,老头子了?”
众人嘴角都抽了抽,看着大放厥词的师兄,为其默哀。
就算要说监正老师也等做出来再说不行吗?
三师兄的避雷针虽然好像不错,但小心一些还是上上之选。
“真是旷世奇才!这种人才,监正老师怎么不把他带回钦天监来啊?我愿意拜他为师。”
一位钻研精盐提炼数载的师兄感慨道。
至于这等欺师灭祖的说法,就不重要了。
“谁去楼上问问监正老师?”
“我去!”
正蹲在一侧细细研究稿纸的六师兄平彦,此时也对这位神秘人及其地感兴趣。
作为钦天监最为狂热的冶金术士,他最向往的从来都不是修为的通天,而是他的发明能惠及天下,所有人都能够记住他的名字。
想想还有一点小激动!
“师兄,你口水流出来了。”
“不用在意这些细节。我去去就来。”
平彦拾阶而上,腾腾腾就跨越了几层的楼梯,来到了钦天监的顶楼,独属于监正的道场。
摘星楼的楼顶,没有设置屋檐。
一个说法是便于监正与众术士夜观天象,还有一个说法是这样逼格高……
至于大家信哪一个,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不过,左右摆放着从没有人用过的浑天仪,与楼顶暗合五行八卦的陈设,很符合第二种说法。
八卦台的中心,监正盘腿坐着,闭目养神。
“师父,那册子哪来的啊?”
“有人写的呗,哪来的。”
“那师父,您怎么不把他带回来啊?”
“我倒是也想,不过有人不愿意。那人似乎也不愿意。”
“直接敲晕了扛回来不就行了?哪个不同意,咱们弄几百斤火药,把他家都给他炸了。”
“……”
监正怀着看弱智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六弟子。
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九个弟子里面就没什么正常的。
白九贪睡,七弟子贪吃,六弟子智商不错但情商大概是负数,其他几个也大多有着各自的毛病。
三弟子木筌不错,还知道做个东西骗师弟师妹,下次得好好关照关照他。
“难道是以前偷看天机看多了?真有报应啊。”
监正想了想,又把平彦叫到了身前。
“据说十万大山那边有上古的物种出没,你不是对那东西很感兴趣吗?为师送你过去吧。”
平彦听到此稍有兴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上古的东西要去看,那人也该抢回来。师父,我准备好了,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准备好炸药就去抢人。”
监正拍了拍六弟子的脑袋,对他说道:
“为师觉得你还是先去一趟大山,回来再使炸药吧。”
平彦还没有回话,就只见脚下出现一个闪烁的光圈。
他用尽四品的修为也没有办法突破监正亲自使出的法阵。
于是,他看着监正对自己挥了挥手,下一刻就有一只森林巨蟒打算和他来一个亲密接触。
“死老头子,算你狠!回去之后我给你把钦天监都炸了!”
巨蟒顺便被无法看见的存在一分为二,割开的切面光滑无比,甚至等平彦走出几步后才喷射出鲜血。
于是,钦天监的骚动被监正扼杀在了摇篮里面。
此时,在书院君子周至的书斋内、监国太子的东宫中,出现了策论文章与诗词歌赋的会试答卷。
“我对他越来越感兴趣了。”
周至摇了摇纸扇,浩然之气欢快萦绕。
“这文章拿出去应该就是会元了。不过毕竟他没按规矩来,不好破坏祖宗之法。”
李晚再次得到那人的作品,有了他的些许消息,也有些激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好好好!我大梁就需要这种英姿勃发的读书人!”
唯一让李晚有些遗憾的是,奉帅虽然遣人送来了萧元的答卷,但并没有告知他的所在。
“不能够见上一面,属实可惜。”
不过此时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忙,萧元在策论当中又提出了许多治国理政的方针。
他需要立马召集各部大臣与内阁辅臣,商讨其中的可行性。
就在几方势力都在挂念萧元的时候,文章的主人正在接受袁平的第二次操练。
昨日写完答卷之后,陈刘向他问那五百两银子,却被告知要走流程。
“流程……不会走上一年吧?”
前世某些地方的办事效率,实在让陈刘一阵阴影。
“谁知道呢?不过你记得那个钓鱼的老李头吗?他年纪大了要离开,照理来说要发给他一百两安家费。现在三四年了,据说文书还没到管钱的人手上。”
“……”
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亏的他还那么认真地写!一腔热血喂了狗吃了!
陈刘九分的热情顺便便鞭打得只剩三四分。
“别现在就病怏怏的。昨天都歇了一整天了,今天得继续操练起来了。”
“用脑不算劳动的吗?哪里歇息了?”
“可你是武夫啊!哪有武夫光动脑不动手的?”
你说的好有道理,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我怎么会无法反驳。
“你那表情是怎么回事?你那副模样算怎么回事?你这样,能成为一名合格的肉盾……不是,合格的武夫吗?”
陈刘脸色一苦,默不作声,乖乖认命。
他虽然确定打杆处并非是什么非法拐卖人口的地方,也并不是要为难他,但他再怎么也没有想到,之前是被蛇咬,现在更是要直接挨打。
袁平把他带到了郊外的一处森林里,接下来就是棍棒底下出武夫。
大概都不能算是棍棒,袁平每出一招都喊出了招式!
“排山倒海”、“黑虎掏心”、“泰山压顶”、“双龙戏珠”……
“停停停!你让我死得明白点,别上来就这么狠招。”
陈刘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上是红一块、紫一块、黑一块、绿一块,实在是群英荟萃,喝多了宫廷玉液酒。
听到陈刘喊停,袁平出完最后一脚把他踹出去老远之后,才收功。
“你进入九品多久了?”
“三四天。”
“没人教你吗?”
陈刘忍着伤痛和袁平重述着之前的遭遇。
不管其他,至少说话的时候,不用挨打。
听完陈刘的经历,袁平也啧啧称奇。
若是单论境界,陈刘实在是弱鸡一个,天赋也低的可怜,但若是从他自行突破来看,就有两把刷子了。
“听上去,京兆府并没有教你武夫怎么修炼?”
“本来打算案子结了就做,谁知道遇上老李一个黑心钓鱼佬。”
“得了得了,我费费嘴皮子,和你讲讲,九品武夫的修炼法门。”
袁平清清嗓子,准备和他说道说道。
“首先,不能破身!九品武夫练体,气血未定,必须保持自身元阳饱满,不可泄露半分。要是被女妖精诱惑了,一定要保持平静,来日再战。否则此生注定最多只能在下三品当中打转。”
陈刘突然想起了张春,他很怀疑是不是张春早早流连在风月场,所以修为止于八品。
他估计都不知道这种规矩,否则那日也不可能带他一起去醉梦楼潇洒。
幸亏那日没有推倒哪一位姐姐,否则就废了。
“那以后呢?”
“踏入炼气期就没有这个约束了,你就算想一人包场,也没人管你。”
这个话题太有趣,所以袁平怕陈刘气血翻涌,又给了他一拳。
“你……大爷!”
陈刘咬着牙,手指着袁平,骂娘的话就在嘴边,但实在是说话多了也疼,浅尝辄止。
袁平忽视不见,继续说道:
“第二条,要练皮肉,炼筋骨。一般的话可以只日常锻炼锻炼,加练一二,算不得什么好方法。要我说,就得多挨打,挨打多了,不仅提高反应力,而且恢复的时候,皮肉筋骨会更好地锤炼。”
“第三,……”
九品武夫修炼的法门讲了一阵,袁平觉得陈刘歇息够了,便毫无疲态地继续出手。
哀嚎声此起彼伏,让许多住在山林边上的百姓奇怪不已。
第二十章 五百两
这几日,京城的防卫不知不觉中加强了许多。
尤其是贡院那边,不仅是巡防营重点巡视,太子甚至派了一支禁军驻扎,以防学子会考被宵小干预。
这几日的集市、夜市也都停了。
若是家里的响声稍大一些,甚至可能会被衙门请去吃几顿免费的午餐。
当然,这一切与陈刘无关。
他此时舒舒服服地躺在木桶里,桶里面放了袁平调制的药浴。
浓郁的药液不仅可以缓解精神,更能够舒筋活路,帮助陈刘蕴养筋脉,增补元气,不至于在连日的挨打里落下一身的伤病。
就是这价格嘛……
“三天五百两,你怎么不去抢啊?”
“我就是在抢啊。诚惠诚惠。”
上面说五百两不发了,给陈刘用作修行的费用了。
袁平确实没有赚他的,毕竟这都是多年的老药熬制出来的,外面的人有钱还用不上呢?
他没兴趣吃这个新人的苍蝇肉,要赚也该挣点上面的钱。
“你还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陈刘无语,头一回遇到抢劫这么理直气壮的。
这打杆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傻叉聚集地?
虽然他也能明确地感觉到,那药浴的功效是显而易见的。
不仅他身上的伤都好的利利索索,身体里还有一股暖流若隐若现,确实无比的舒坦。
那股暖流,袁平说过,就是武夫八品的时候所炼的“气”。
九品的时候只能被动培养,能感知到就已经颇有天赋了。
当初挨打完第一天回来泡药浴的时候,袁平听到陈刘说感觉到了这股暖流,还吃了一惊。
随后第二天,打得更起劲了。
“就是这五百两,他到底贪墨了多少?”
陈刘把脑袋埋进水里,在水中吐着气。
心里却在想着去哪里再挣五百两。
城西的房子租金也不太贵,京兆府的俸禄也供得起了。即使把小妹他们接归来,正常的温饱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不过他还答应了依云,尽早把她接出来,需要五百两。
本来若是冒险会试,只要出得来,那捞个一官半职,得些奖赏应该不难。
“现在,他们估计都结束了吧。”
此时,钟鼓声大作,科举贡院的大门徐徐打开。
学子们交完答卷,一拥而出。
考场里的生活,真的是不舒服。吃喝拉撒睡,没有一个是方便的。
即使是早早交完答卷,也是不许从考场中出来。
就算是在里面睡完接下来的时间,也不可能让他们出来,防止任何可能的泄题。
会试结束的典礼,仍然由几位大人负责。
只不过身为会试总裁的文渊阁大学士蒋茗,说是偶感风寒,来不了了。
礼部的尚书、侍郎也被太子殿下请进了内阁,至今都没有出来。只派了个礼部郎中来代班。
国子监祭酒张宇轩倒是还在,毕竟总不可能让各位司业和博士来,所以只好自己来。
钦天监的白九刚才匆匆离开,说是监正大人找他有事,众人也不好说什么。
太子爷没有来,诸位王爷也没有来,但太子爷请来了两位王叔前来见证,总不至于太过冷清。
只不过,会试的结束仍然让人感觉略显草率。
虽然所有的一应礼节都不曾缺少,但很多重要级的人物都没有出场,让人感觉到诡异。
唯一让人欣慰的,就是由于诸位大领导不在,仪式持续的时间没有太久,不用听那又臭又长的稿子。
“我宣布,会试大考,结束!请各位学子暂时在京城安置,等待杏榜张榜。”
众人瞬间就作鸟兽散。
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觉得自己能考上会元,光宗耀祖,有人感觉自己只能回家烤红薯,继承祖宗基业。
有的人:“考完啦!”
有的人:“考,完了……”
不过不管欢喜几何,先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会试吃喝拉撒睡虽然简陋,但终究准备了。
可这洗漱,就没地方供他们进行了。
现在众位学子身上的气味很是感人,即使身上有书生气和浩然气,也得被这气味打得丢盔弃甲。
与此同时,陈刘也被袁平一脚踹出了打杆处,什么事情都没有和他交代。
“你这费老大劲,就没有然后了?”
“你这三脚猫功夫,有什么然后。滚滚滚,我可没兴趣出任务还要替你收尸。”
说完,袁平把大门用力一关……
砰!大门应声破碎。
“……”
“……”
“看什么看,家里没门?还想拿回去?”
“不了不了,拜拜啦您嘞。”
陈刘一溜烟赶紧离开,生怕袁平一不高兴,直接把他拖进去再暴打一顿。
京兆府今天大喜,经过核验完后,监牢里跑出来的逃犯要么已经被追捕回来,要么因为各种原因死在的城里。
这囚犯出逃案差不多算是结了。
今早上左少尹大人进皇宫,携案件的卷宗拜见监国太子。
虽然并没有见到太子殿下的面,但卷宗有了批文。
太子爷不仅对案件解决不吝赞赏,更是让户部拨了些奖金给京兆府上下。
左少尹也没有忘记在卷宗上给太子爷提上一笔陈刘和张春的功劳,奖励也一道发放了下来。
唯一让少尹大人失望的是,太子爷并没有提及府尹之位的选择。
“今天得太子爷恩典,全府上下人人有赏!”
回来京兆府的左少尹和右少尹商量过后,并不打算在这种风头还没过的时候再做什么鸡零狗碎的勾当,所以上面给的奖赏都会足额的发放。
每人能得四五十两银子,算是两三月的俸禄了。
众人欢呼,而左少尹此时打算喊最大的两位功臣来领奖。
“张春,陈刘呢?赶紧上前来,太子殿下有赏!”
声音落下,却接着鸦雀无声。
“他们两个呢?”
左少尹有些疑惑,此时手下的文书小声地回答道:
“张春和陈刘已经三日没来点卯了。”
“……”
左少尹的脸瞬间僵住。
虽然他们平日里确实也不怎么太管翘班摸鱼的行为,但这三天不管不顾,是不是多少有些过分。
右少尹在他耳边小声提醒了一句:
“你答应他们的,这几日可以不来。”
“谁知道他们这么不讲客气?”
就当两位少尹僵在台上的时候,有个人终于闲着无事,溜回了衙门。
“哥几个干嘛呢?”
探头探脑的张春,在教坊司流连了三日。
今天正好耗尽了身上的钱财,被人丢了出来。
看见前面的同僚,张春便从后面挤了进去。
“张春?”
“在。”
突然听到左少尹喊自己,张春赶紧走上前去。
左少尹本来还有不满,但张春窜上前来时,却被吓了一跳。
此时的张春,脸色苍白,眼睛内凹,黑眼圈极重,像极了三天三夜没睡觉的样子。
不过精神倒是饱满,两只眼睛布灵布灵的,闪得少尹大人脑瓜子疼。
“你这是干嘛去了?陈刘呢?”
“小的奉老爷命去了趟教坊司。陈刘说是要接他叔叔婶婶来京,可能还没回来?”
左少尹左看右看,这小子哪里是去了趟教坊司?分明是在女人肚子上睡了三天三夜吧?
不过他也没有拆穿张春,说道:
“太子爷念你和张春有功,特赏银五百两。晋升一级。”
“谢太子爷恩典!”
一上一下两人做足了面上功夫,颂扬了太子恩德。
随后库房就把五百两直接给了张春,陈刘的赏银必须等他自己来领,签字画押后才能拿。
另外,还有一套新衣服。
大梁的捕头,并不像前朝一般,一生都不会有什么升迁的机会,而是设立了三等。
一等捕头可以管辖三十人的队伍,月俸能有五十两;二等管辖十人,月俸三十两;末等月俸十两。
至于灰色收入,只要不太过分,上面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水至清则无鱼。
不过巴结他们也是看官职和权力大小的,一般的末等捕头,平常百姓和商贩自然不敢看轻,但有些资本的便可以不用忌惮。
级别越高,别人的忌惮也就越高。
虽然捕头比不上各位大人,但也能混的风生水起,衣食无忧。
张春任职十年,便是个二等的捕头。今日升迁,以后可能就可以从醉梦楼升级到教坊司了。
“张哥,请客啊!”
“是啊,发达了可不要忘记兄弟们!”
……
众人喧闹起哄,几位大人也不再约束他们。
大难临头这么多天了,也该放松放松。
张春则大手一挥,说道:
“走!兄弟们,桂香楼走起!”
桂香楼,就算在京城也算是相当高级的馆子。
所谓高级,翻译过来就是要钱极多。但一分钱,一分货,味道也是一绝。
众人欢呼着,簇拥着张春离开衙门,只留下可怜兮兮的几个必须留下来值班的苦命人。
几位大人也各自寒暄,准备去好好放松放松。
当陈刘回到京兆府,看着冷冷清清的衙门,怀疑是不是自己被困在打杆处这几天,京兆府被人抄家了?
“以后不用上班了?”
此时,管库房的老张头看到陈刘回来,连忙和他打着招呼,和他解释衙门并不是被人抄了,而是各自去攒局潇洒去了。
留守衙门的几人心里苦闷,也不愿做什么,整了些吃喝在后院磨洋工。
“恭喜啊,刚来几天就受到太子殿下奖赏,升了二等捕头。嘿,还有五百两呢!”
陈刘一时之间有些愣神,还没到手的五百两刚飞走就又来了?
他赶紧跟着老张头签字画押,拿到了银子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临走前的陈刘给老张头买了壶好酒,还给府门里的同僚们点了几份酒菜。
走出衙门还觉得跟梦一般。
“嘿,五百两。”
醉梦楼,好不容易才从杀人案里挣脱出来,恢复往日的生意。
大多数姑娘都开始如往常一般接客,不过有一位姑娘除外。
她每日坐在房间的窗台旁看着日升月落,等待着某位给他许诺的公子接她出去。
哪个少女不思春,哪个少男不念卿呢?
除了这些,醉梦楼罕见地出了半首曲子,声韵悠长婉转,显然的大师之作,在醉梦楼回转生意的时候起了不小的作用。
可惜的是只有半首。
据说老鸨子还花钱托了人续作,但基本要么投笔认输,要么就是狗尾续貂,不堪入耳。
第二十一章 重回醉梦楼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这词曲如此美妙,为何会从如此一个卑下的烟花柳巷里流传出来呢?”
天下诗词歌赋,虽然往往是兴起而韵,兴尽而结,但大多都讲究一些题材与场合。
一般朋友送别、诗人场合、怀古伤今、边疆军旅、抒发心中豪情或志向,才是诗家推崇的。古史圣君、天地大风光、心思翻涌之地才是诗词迸发的上上之选。
而烟花柳巷、忧伤自怨、平头百姓,就是世人所鄙夷。
世间大家往往都爱惜羽毛,不会自甘堕落,哪有有什么高妙之作落入人间?更别说是莺莺燕燕的所在。
即使真的退一步,也需要自矜身份,教坊司里的传唱往往能被放开一面,其他青楼勾栏就不堪入眼了。
教坊司作为隶属礼部的机构,其一的职能是准备宫廷礼乐的。不过这东西对于外界的人,并不重要。
对于一般人来说,教坊司真正的定位是官方御设的官伎青楼。
一般的青楼勾栏,大多都是诱拐哄骗民女,身姿便良莠不齐,更高端的需求更是无从满足。
可那些官老爷、大书生来说,若是没有些高雅的东西做前戏,后面的东西就太无趣了。
教坊司里流落的女子,大多都是被抄家的官宦女子,至少也得是商人的妻女。
这些人往往都接受了系统的文化教育,自身在诗词歌赋、诗书礼乐、琴棋书画诗酒茶上都有着一定的造诣,而且从这种有权有势家族中落魄的女子,身姿体貌大多都是上绝。
即使是一些熟读圣贤书的小夫子,也往往愿意与这些女子高谈阔论,随后云雨一番。
在教坊司内若是有一定本事,也能自己选择接待宾客的人选。
像那教坊司的此时的花魁南歌,不是有钱就可以与她春宵一度的。
当然,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京兆府的二等捕头前几日便在教坊司流连了三日,身上的五十两银子便消耗一磬,便可见一斑。
至于有钱之外,就靠其他的底蕴了。
“这词虽好,但不知道为何只有一半?”
教坊司的花船之上,一位黑纱素衣的女子倚在窗边,问着身边侍奉的小姐妹。
“据说是醉梦楼里传出来的,只有这么一半。那楼里的老鸨子请了几位举子续写,也没济事儿。姐姐来了兴致?”
“要是他能接上下半阙,也不是不行。”
摇曳在水中的花船,已经有许久没有人上得了。
礼部的老爷和教坊司的主事却都不太在意,任由花船的主人自行选择。
反正只要那花船还在水面上停驻着,就会有络绎不绝的人拜访。不奢求春宵一度,只希望能一睹红颜。
京都城西区,一处不大不小的房子。
陈刘没有去桂香楼蹭饭,而是去置办了一些家具回来。
正当他清洁房屋的时候,有人敲响了陈刘的房门。
“陈公子在家吗?”
打开门一瞧,是一个身材矮小,体态猥琐的小厮。
他满脸谄媚地看着陈刘,问道:
“陈公子有空吗?我们妈妈有请您去醉梦楼谈谈事情。”
说起醉梦楼,陈刘才想起来这人也是当天见到过的几个龟公之一,估计是喊来跑腿的。
“何事?”
“妈妈说等您到了,慢慢聊。”
其实思来想去,他们之间的联系也只有自己救下来的依云一人。
陈刘觉得应该也是这件事,不过这样上赶着过来,却有些不合情理。
那老鸨子又不知道自己有了五百两,更不会主动地把楼里的姑娘推出去。
事情奇奇怪怪,不过陈刘想了想,和小厮说了一声:
“今天下午,我会过去。”
“得嘞您嘞。”
小厮没有过多停留,迈着他的短腿,快速地跑回醉梦楼。
陈刘没过多久,也关了大门,向桂香楼走去。
不管那老鸨子有什么小心思,找几个朋友去压压场子都会好很多。
那边,酒席也正开张。
虽然花费属实不小,但菜品也很是丰盛。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鸡、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一声声菜名报上来,分摆四桌。
豪气的张春大爷今日要好好过一过有钱人的生活。
至于明日还剩下什么,重要吗?
“大爷不在乎。”
身边的同僚也一个劲儿地煽风点火,呐喊助威。
“你看张头,显然是被五百两冲昏了头脑,典型的暴发户模样。”
有几个小捕头随便地聊着,话语里尽是对张春状态的担忧,但看他们那动作……心动的感觉果然都是心脏病要发作,几个人旋得比谁都快。
他们几个小的在讨论这种话题,老的几个就在说一些更成熟的东西。
“教坊司的娘们是真的好看!”
张春坐在首座上夸夸而谈,感慨着说道。
“怎么个意思?张头,给咱说说看。”
“怎么说呢……前凸后翘,细皮嫩肉,皮肤那个白哟,那个嫩啊,那个摄人心魄,嘴里吐出的气儿都是甜的!一个字!润!两个字,很润!三个字,特别润!”
众人甚是惊叹,几个年纪小的还问他。
“张头,能给我们解释一下嘛?没听懂。”
张春没有直接答复他,而是双手上下比划,在腰肢间盈盈一握,胸脯处再将双手尽力张开。
众位老司机意味深长,但没进过勾栏的几个小崽子还不懂,他们也觉得此间大道不足为外人道也,也没跟几个人解释。
“头儿,听说那教坊司里还有花魁,听人说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头儿有没有上过她?”
张春故作犹豫,随后缓缓吐出话来:
“那南歌姑娘的花船就停在我身边,邀我上船,要不是急着回衙门,我肯定得和南歌姑娘共度春宵啊!”
几个小崽子信以为真,甚是膜拜。
稍微懂一点的老油条,已经知道张春开始吹牛皮了。
那花魁南歌可是连探花郎都拒绝过的,会和一个京兆府的小捕头睡觉?
不过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并不戳破这个牛皮。
毕竟,人生在世,要是连个牛皮都不能吹,还有什么意思?
陈刘站在门外,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坏张春的兴致。
不过下一刻,他就不用担心了。
因为他又被人吓出心肌梗塞出来了。
“白九大人,你不要这么神出鬼没好不好!我真的会被你吓死的。”
好不容易把呼吸和心跳稳定下来,忍住了拔刀砍死他的冲动。
“他们说进门要敲门,也没有说传送也要打招呼啊!”
白九伸直脖子,也往包厢里面瞅了瞅。
看着那张春在人前台前风光的样子,也是一阵好笑。
至于自己的行为会不会让陈刘一阵无语,他就不知道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陈刘如此安慰自己,正打算问白九怎么会来这里时,他突然注意到今天白九竟然没有带那根避雷针。
于是他指了指白九头上。
罕见地,白九有些愤愤不平起来。
“当初我就应该听你的。想不到三师兄肥头大耳,老实巴交的样子,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白九直接把昨日监正告知他们避雷针的真正效果,以及众人一同攻上木筌的房间的事情告诉了陈刘。
他们一行人在木筌想逃窜的最后一刻把他拦住,随后就是好一阵胖揍。
“监正老师最后让我们把三师兄吊在摘星楼外,吊上个三天三夜。”
白九说道此处,心里稍微有些开心。
虽然监正老师是钦天监共同的“敌人”,但这种两面三刀的二五仔更让人气愤!
“……”
陈刘已经能够想象出白九三师兄在摘星楼外社死的情景了——抽空去瞅一瞅这行为艺术。
聊完这个,陈刘又问了白九怎么突然到这里来。
他则指了指手上的纸袋子,里面装着些桂香楼的糕点。
“七师姐要的。你呢?你要干嘛?”
“本来有事找张大哥陪我去一趟,现在看他吹得……玩得这么开心,还是不去打搅他的兴趣了。”
“那你找我啊?我正好睡不了觉,闲的很!”
“监正大人还没给你把光环去掉?”
“师父说什么时候入四品,自己摘掉。”
“那你眼皮不会干吗?”——需不需要滴点眼药水。
“……”
最后,陈刘还是请白九陪自己去醉梦楼了。
本来他们是打算直接到醉梦楼的大门的,可白九突然好像感觉到什么,降落到了醉梦楼后院的一处烂泥池旁边。
泥池臭气熏天,黑水密布,一些老鼠还有什么的尸体都腐烂在里面,没人清理。
“这,这东西很不错啊。”
白九蹲在泥池旁,也不管什么臭气,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一支从泥水里钻出来的莲叶。
莲叶还很小,如果不仔细看,在这种环境当中根本分辨不出来。
陈刘见白九蹲在那里也走了过去。
他知道那株莲叶。
正是他当日将依云带走时,发现的一枚泛着微光的莲子。
他当时顺手把莲子埋在了泥里,才过去不久,竟然真的生长了出来。
那莲叶也好像感觉到了陈刘的来到,竟然摇动起来,浮动不大,但似乎能感觉出灵性来。
白九看了陈刘一眼,对他说道:
“看来这东西与你有缘啊!”——陈刘还以为他要说此宝与我有缘。要是那样,他就得说道友请留步了。
第二十二章 赎身
“这东西是什么?”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蹲在臭气满天的烂泥池旁,身前是一朵刚吐出身形的莲叶。
陈刘虽然当初就觉得那颗莲子绝非凡物,但毕竟初来乍到,不知道什么天材地宝的隐秘。
不过身边的白九就不一样了,作为钦天监的高材生,大梁监正的八弟子,见识自然不是陈刘能比的。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时候,他可以说整个钦天监都是弟弟,可遇到了各位先贤们没有涉猎过的领域,陈刘就是弟中弟中弟。
“很嫩,要是摘下来抄一盘莲叶鸡肉会很香。”
“你这么皮,监正大人一定会欣慰吧。”
皮完之后,白九和他说起了莲叶的真正面貌。
若是说特别珍贵,也并没有。
这莲藕、莲叶、莲花、莲子并没有什么什么药死人活白骨的效果,更不可能让人修行突破或是增长寿元。
“但是它很好看。”我好看你大爷!
但是相传它这一类莲叶莲花与某位上古大神有关,虽然并没有特别奇特的效果,但却可以蕴养心灵、调节气血。
“是哪位大神?”
是他,是他,我们的朋友,小……
“莲花大神。”
“……”
无力吐槽这个时代对神灵称谓的随便,更让陈刘泄气的是——我歌都要唱出来了,你给我玩这个?
白九接着说道:
“传说莲花大神是佛陀座下的一朵白莲所化,以灵性成妖,随后经佛法洗涤,扫去一身妖气,得了果位。”
佛门传说很多,大多是舍己为人,造化度世,但这个却有一些不一样。
“但后来莲花大神出了事,据说在盂兰盆会大闹灵山,惹得护法金刚震怒,将其法身打碎,将其灵性万千打落凡世,重归莲花之身受尽生老病死之苦。”
据白九所说,莲花大神落入凡间后,便使得十二颗莲子身上沾染灵性。
当十二颗莲子重聚,就有可能让莲花大神归位,重获真身。
“据说莲花大神是世间第一等漂亮的女子,许多见过大神真面目的佛家弟子都因此身犯色欲戒,被逐出了灵山。”
认真听讲的陈刘同学提出了一个问题:
“那聚集十二颗莲子有什么用吗?是能许愿还是让大神认主……”
“你他娘的不会真想和这位传说中的大神有什么露水情缘吧?”
白九奇怪的眼神盯着陈刘,搞得他有点心虚。
不过白九随后话头一转,继续说道:
“你想也是白搭。先不说这传说是否为真,单说那十二颗莲子就有八颗被灵鹫山带回大雷音寺,你还想从佛陀手下抢东西?”
“那说个屁啊!”
从佛陀手下抢东西,估计老监正都不敢说自己有把握。
陈刘一个九品武夫,难道靠头铁去灵鹫山抢?
别说佛陀了,就算是山下的小沙弥他也不一定打得过。
现在整个天下,西域佛国若说高手,可以讲是独步江湖。
道门自从道尊失踪,天人两分、剑宗别开生面之后,虽然仍然是庞然大物,但隐隐有一些青黄不接之像,更是缺乏如佛陀一样能够一锤定音的存在。
术士一脉虽然分支颇多,但五六之别、二三之堑,实在成为了无数术士的噩梦。
巫蛊一门,虽说神秘,手段更是让人防不胜防,但却没有什么彪炳的战绩著名于世。
其他的话,儒生一脉可以申请出战!
其他不多说,曾经儒圣入灵鹫山与佛陀谈经论道,大吵三天三夜,最后功成身退。
佛陀手下菩萨、罗汉、金刚,没有一人能近儒圣方寸之间!
即使后来儒圣猝然崩逝,但亚圣、文圣等圣人桃李满天下,修为也是高深莫测。从此以后再也无人再能小瞧儒家,小瞧书院。
至于武夫?不说也罢。
白九顺手给莲花套了几层法阵,让外界之人无从窥探。
“这东西现在不能移植,需要等莲花盛开,莲子孕育之后,才可以带走。它的作用,其实配你现在的修行状况,很是不错。虽然不知道才几天不见,你的境界巩固得这么快、这么好,但七品以下,这东西都有作用。”
陈刘向白九道了一声谢。
术士懂得真多,手段真绚。
呸!粗鄙的武夫!
耽误了这些功夫,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要来看看醉梦楼的老鸨子有什么心思,随便尽早把依云带走。
下一刻,陈刘就来到了醉梦楼的大厅中央,老鸨子就坐在旁边。
陈刘的突然出现,让老鸨子吓了一大跳,让她对陈刘的心里预测有了一个大改变。
虽然没有接待过这种神出鬼没的江湖高手,但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
难道这陈刘还是一名大高手?
至于旁边站着的那个不眨眼的怪人,却被他自动忽略了。
周围的十几个打手打算冲过来护主,却被老鸨子嫌弃地赶走了。
“陈公子,您来了啊?”
陈刘自己也被这出场方式吓了一跳。
不过忽然感觉,这种出场方式实在是精彩,让人亮瞎双眼,不明觉厉。
难怪白九和那个叫童程的道士总喜欢这样神出鬼没,实在是高手体验啊!
稳了稳心情,他对着谄媚的老鸨子说道:
“妈妈找我来有什么事?”
“这不是依云姑娘想您了,等不及了。让我来请您过来一趟嘛。”
陈刘内心呵呵一笑,若是他信老鸨子的鬼话,还不如一头撞死在树上。
且别说依云根本不是这种人,即使她真的有些寂寞了……写封信来私会……不对,写封信喊他来就是。而且五百两不到位,老鸨子还舍得放人?
“别说这些虚头巴脑的。都是明白人,不用拐弯抹角,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
“瞧您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据说那半首词是您留的,咱想请您续上一续。”
老鸨子说到这里,陈刘才想起来。
当初他和张春第一次来醉梦楼,实在招架不住姑娘的连番伺候,所以唱了半首曲子转移注意力。
听着两人交谈的白九突然说道:
“那词曲是你写的?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才艺呢。据说好多诗词大家想要对上下阕,但全部铩羽而归。”
过奖过奖,我只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传播小能手。
陈刘经过白九提醒,差不多能猜到老鸨子是想借这首《水调歌头》的热度,好好地提一提自家青楼的水准。
“这东西让我考虑考虑,诗词也不是一时之间能够写出来的。”
“自然自然。来啊,把依云小姐的卖身契拿来!”
老鸨子见陈刘真有存货,心里也是按耐不住的欣喜。
青楼勾栏的规矩,但凡有客人诗词唱作赠予,都是这一楼的独有,其他的地方都不允许使用,即使是教坊司也是不成。
陈刘这首词曲,可不同于一般的唱作。
不仅内容让人叹为观止,还自带曲子,也是婉转动听,动人心弦,不知道甩出原本醉梦楼的曲子多少。
虽说一首词曲不足以叫板教坊司,但也足够让醉梦楼在无数青楼当中一枝独秀。
这效果,甚至值得老鸨子喊她平时喊的“贱丫头”一声“小姐”。
不一会儿,就有小厮拿着一只特制的铁箱子过来,老鸨子用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特制的所,然后从上百张卖身契里挑出了依云那一张。
“姜二有一女,名姜沅,年十岁,情愿将姜沅卖与醉梦楼为妓。谈价共白银五两,字后交清。若后生端,与买者无关。恐后无凭,永无返回。立卖字存照。”
卖身契中,还带有姜二的签名与手印,写有担保人与年月日。
这姜沅,便是依云原本的名字;姜二,是卖她的父亲。
老鸨子将卖身契取出,放在手下压着,笑盈盈地看向陈刘。
原本他们二人谈价,赎身钱是五百两银子,但有了词曲这一遭,就有了讨价还价的权利。
陈刘自然没有想法让老鸨子大赚,于是双方喷了许久口水,白九也不动声色地取来了自己的钦天监腰牌——城外的茶摊老板用这腰牌从钦天监得了两枚铜钱。
他们最后谈到了二百两。
毕竟大梁律令,不许强买强卖,更不许强占他人私产。
于是,陈刘写下了《水调歌头》的后半阕,又唱了一遍,给了钱银。
老鸨子才松开压着卖身契的手,随后任由陈刘将其烧成了飞灰。
“合作愉快。”——这小子怎么把东西烧了?不怕那小贱货不认人?
“合作愉快。”——下次找到机会,把你狗头给拧下来。
醉梦楼二楼,姜沅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实在有些茶饭不思的感觉了。
她想逃出去,但又没这个胆量。
她相信她动心的公子,只愿在他身边当个贴身的小丫鬟。
只不过她也知道,五百两不是个小数目,一个月用五百两来赎她一个风流女子,怎会值得?
大梁天下的女子,贞操大于一切。
她怎会有才子佳人的话本里才有的结局呢?毕竟自己也就这样的模样。
“他不会不来了吧?也是,他也不该来的。”
她心里对自己说过很多次气馁的话,但这一次有了回话。
“我来了。”
第二十三章 杏榜出榜,落寞的会元
“经首,白莲菩萨最后一枚莲子降世了。”
西域灵鹫山,乃是天下佛门共尊的圣地,更是传说中的绝顶高手佛陀的道场。
日日夜夜,灵鹫山山顶都会有金光闪烁,照耀佛国当中的无数僧侣百姓。诵经之声未曾有一刻停歇,永恒般的佛门道韵已经在这千万的土地上存在了不知多久。
不过那菩提树下顿悟的佛陀,上一次讲经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久久不曾在人前显圣。
灵鹫山声明,佛陀在参悟大智慧,以大毅力在闭死关。一应事务,被交与了几位佛祖与菩萨。
此时,在灵鹫山山顶的大雷音寺内,通显罗汉进入灵明殿,向坐在首座的大智慧灵光菩萨汇报着昨日得来的讯息。
大智慧灵光菩萨为佛陀手下智慧第一,作为佛陀闭关后为佛国信众传经授法的存在,称为经首。
同时也兼任着灵山佛门一应日常的管理,入主灵明殿。
至于通显罗汉,则是灵光菩萨之下,负责管理佛门内外讯息,拥有道门占卜与术士观星一般的神通。
“看来你终于没有时间了。去请玄空罗汉、泼法金刚,带上僧众迎白莲菩萨回归灵山。”
身后的光烛不停地闪烁,面含微笑的菩萨捏起一粒莲子看了一看,随后对眼前的罗汉吩咐道。
“谨遵法旨。”
通显罗汉得到灵光菩萨的回复之后退出了灵明殿。
白莲菩萨在千年之前从灵山消失?
虽然通显罗汉并不知道其中原因,但是各位佛祖、菩萨对于找回菩萨化身的十二枚莲子,让白莲菩萨重新回归,都十分重视。
只不过虽然到今日,白莲菩萨十二颗莲子化身都已经现世,但灵鹫山仅得其九。若是减去这新出现的一枚,也仍有两枚在出现以后不久销声匿迹。
那两次,几位菩萨罕见的犯了嗔戒。
通显罗汉也不敢怠慢,立刻通知了玄空罗汉与泼法金刚,请他们明日出使大梁,带回菩萨莲子化身。
此刻的长安,回到家后的陈刘正准备着早饭。
豆浆油条是从街上买来的,至于那一碟精盐和白砂糖,是他刚实验做出来的。
他本来想着要不要靠这种东西狠狠赚上一笔,但想来想去,如果他私卖盐和糖,或许能赚得盆满钵满,但下一刻刑部和大理寺也会叩开他家的大门。
只好暂时搁置这种计划,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办法操作一下。
昨夜,他和姜沅回到家里,很晚才睡。
陈刘早早醒了,但姜沅却还睡着。
或许从被卖到醉梦楼开始,她就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
在醉梦楼的每一日,都是早早的起来,被老鸨子责骂,随后准备着被有钱的老爷选上床帷,陪酒陪笑,从黑夜至白日。
他们提上裤子,拍拍屁股走人。
至于她,则得来几个被看不起的臭钱,还片文拿不到自己手里。
他们昨夜促膝长谈,大概就是陈刘听着姜沅说着话,听她倾诉。
虽然后面变得无比暧昧,姜沅也大有一种任他推倒的准备,但陈刘坚守九品武夫的无奈操守,只能让下半身有一点淡淡的忧伤。
“姜沅,该起床啦,吃饭了。”
红彤彤的朝阳射进姜沅自己的房间,她有了慵懒起床的自由。
当她推开门出来,看见披着围裙,摆着早饭的陈刘,感觉到了一种尤为别样的感觉。
不属于她的太阳好像照进了她的生活。
只不过……
“去洗漱一下,然后……然后,换个衣服……”
本来陈刘是打算唤她吃饭的,可不知道姜沅是不是太习惯了,陈刘也没有想到。
她穿着薄薄的轻纱就出来了。
朦胧的红色纱衣引出些反应。
……
“大早上了。怎么感觉你的气血格外躁动?怎么还出鼻血了?”
约定一起来吃饭的白九看着鼻子里插着纸巾的陈刘,有些疑惑。哪有大早上飙血的?
陈刘顾左右而言他,姜沅则低着头,有些羞怯,默默吃饭。
“好像说今天是会试出成绩的日子?”
陈刘不打算纠结在这个事情上,免得又多一个人觉得自己不行。
他把话题引到了这段时间最重要的一个事情,会试大考的结果。
虽然因为被困在打杆处,他没有参加会试,但心里还是对这场科举大考有很大的兴趣的。
“嗯。本来是还需要一些时间的,但据说内阁已经吵了几天了,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太子爷责令文渊阁、国子监日夜审卷。现在太子爷已经得到名单了。如果不出意外,今天中午应该就会放榜了。”
白九吃着不要钱的早饭,心里很是惬意。
听陈刘介绍,还沾了点白色的调味料。
盐和糖,白九都吃过,虽然不至于有七师姐那样的精通,但吃的东西,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钦天监虽然和皇室关系微妙,但一般番邦上供的礼品,也会送到钦天监一份的。
更别说钦天监自己本身就钻研此道了。
可这么精致的盐和糖,平日里却没有尝到过。
这并非是口味上的差别,而是纯度上的差异。
“这糖?”
“刚做的,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带回去一些。”
陈刘今日听到会试要放榜,就觉得很是奇怪。
本来会试考试开始到放榜,应该能有二十多日的时间,缩减到这几天,实在让人感到怪异。
听了白九的解释,陈刘才知道原因。
那糖、盐,白九问起来,他也就随口答应着。
他做了不少,既然买卖显然不行,就只能作礼物送人了。
“不知道这届的会元是哪一位?”
此刻,在皇城内阁当中。
李晚已经和内阁、六部的诸位大臣商讨了几日。
户、吏、兵、刑、礼、工六部,所辖的各个领域,在那几张稿纸上,都有着很实质的政策指导。
虽然并不是所有的策略都被人认可,甚至有些话语被几位大臣批驳得体无完肤,但总体上,这些稿纸上的文字,却没有任何人可以轻视。
在太子爷的主持下,所有的主官都将这些策略战略进行适当的修正之后,打算推入实践。
“太子爷,这是礼部呈上来的会试取仕的名单。”
这几日的辛劳,即使是这位太子爷也有些精神不振,但心里却是兴奋异常。
毕竟在他监国期间,若能推动大梁国力振兴,他真正坐上那个位置的资本就越重。
刚他遣散了也劳累几日的官员们,更送走了在内阁会议上也有了精神的首辅老爷子。
现在听到有礼部的官员送来了会试大考的取仕结果,虽然有些昏睡,也还是让他把折子递了上来。
名单上的名字,大体上没有出乎原本国子监递上来的预测单子。
虽然有几匹黑马脱颖而出,但总的没有什么太多的差别。
李晚只稍稍审查一番,就打算盖上大印、朱批之后递下去给内阁、礼部走程序。
“呈下去吧。”
“喏。”
礼部官员正打算拿着折子出门,却又被李晚叫了回来。
他犹豫一番以后,对下面说道:
“名单之外,设个副榜,将萧元的名字提上去。他的名字不入取仕的单子,但准许入殿试。”
李晚又让礼部将答卷当中的诗词贴出去,供天下学子欣赏。
至于其他的,等些日子。
瞒虽然不可能永久瞒下去,但等大梁将这些合适的部分推进之后再讲。
……
会试放榜的日子,往往是天下杏花大盛的时节,所以会试的榜单又称为“杏榜”。
中午时分,虽然不知道为何放榜的日子提早了这么多,但众位学子急切的心情却没有半点差别。
他们等在国子监、礼部大堂与各处设置的公布榜文的地方,呼吸急促。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无论家里是否为绅贵、官宦,所有都期待着在会试与之后的殿试当中一枝独秀,出人头地。
当榜文出现的那一刹那,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盯着张榜的官员。
“大科放榜!”
榜文贴上去的瞬间,所有人都扑了过去,只希望能从名单里找到自己的名字。
结果当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高喊着“我中了”冲出人群去,有的人掩面而泣,知天命的年岁却只能遗憾退场。
人群后默默经过的陈刘表示热闹是他们的,自己什么也没有。
他发现人实在太多,也就不愿意去拥挤的人群里看榜单,又默默地离开了。
会试第一名的会元是江南的一名名叫柳荀的学子,年三十岁的举人。
五十少进士,会试的会元只要殿试正常发挥,必然能得到不错的结果。进士可以说是唾手可得,囊中之物。
柳荀三十岁,显然是极富学识,通古博今,天赋异禀的存在。
可众人注意到的却是副榜当中的一个名字。
“副榜?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会试多了一个副榜?还只有一个名字?”
“萧元,这个名字好熟悉。”
“那不是之前搅的满城风雨的青阳解元?他不是没有来吗?怎么还有他的名字?”
“榜单上还附录了他的一首诗……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诗……”
未曾离开的人都在讨论着这个名叫萧元的神秘存在。
在人群后面的柳荀,本来见到自己名字高居会元,打算接受众人的称赞、追捧与巴结。
此时却像一个普通路人一般,无人问津,甚是落寞。
第二十四章 长工杀主案
“你这一刀的功夫,估计连砍柴都凑活儿。”
袁平今日本来又是带薪摸鱼的一天。
谁知道前两天才踢走的陈刘,此刻满脸笑容的站在大门外,他的那张桌子前。
“你来干什么?”
“我想请袁大哥帮我指导一下刀法。”
“前几天不是还说要打死我吗?”
“那不是小弟不懂事嘛。”——学完之后再择机报仇。
袁平本来不愿意和他耽误功夫,但看陈刘懂事地买来了些桂香楼的酒菜之后,勉强点了点头。
他其实也感觉陈刘似乎不一般,上面的人一般情况可不会管银杆以下打杆人的生死的,更别说这样一个新人了。
于是袁平让陈刘尝试性地劈了一刀。
从没有使过朴刀的陈刘,一刀下去看上去威风凛凛。
“握刀无力。”——单指轻弹,刀身震动,陈刘能分明感觉双手在抖动。
“下盘不稳。”——一脚踢在左腿,用力不大,但陈刘又摇又晃。
袁平又让陈刘向院子里的杂草砍上几刀。
虽然朴刀刀刃碰到草杆之后,立马就将其折断,但折断的地方却有着表皮藕断丝连。
“用力的技巧全无,可以劈个木头什么的。另请高明吧,教不了。”
袁平对陈刘用刀的本事实在不敢恭维。
陈刘脸色尴尬,但也只能奉承讨好。
本来他是要去向京兆府的同僚们请教的,结果他们自桂香楼出来之后就去了教坊司。
第二日来的时候都萎靡不振,不知道在教坊司工作到了几时。
张春也理所当然地用掉了大半的银子,回归原本的生活。
京兆府没有人有精力,白九又是个术士,所以陈刘只好来求袁平了。
白手起家若是无贵人协助,可是难上加难。
袁平也没心情和陈刘推搡墨迹,最后还是答应稍微给了他几个建议。
“刀上挂重石,保持刀身水平;扎好马步,可以去找个瀑布;拿刀切豆腐,越薄越好。先这样,时间自己把握,基本功能成再说下一个。”
袁平随口说了几句之后,并没有打开陈刘带回来的那本得自京兆府武库的刀法。
说完之后,袁平直接拿过酒菜,闭门谢客。
“多谢。”
虽然刀子嘴,但袁平还是相当照顾陈刘的。陈刘也能感觉得到,否则也不可能来找他。
他的建议,并没有多么出彩,但很适合他这种新手。
陈刘道谢之后告辞,决定练好基本功以后再来。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不付出,再厉害的天才也是白搭。
在陈刘离开打杆处后不久,之前把他“坑”进打杆处的钓鱼大叔也来到了打杆处,敲响了大门。
袁平还以为是陈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正打算好好敲打他一番,却发现门口是中年大叔,于是不耐烦地问道:
“老李头?有事?没事赶紧滚。”
不过当中年大叔不经意地露出腰间的金牌以后,袁平脸色一变,直接把老李头拉进了院子里,将大门封闭。
进来的袁平竟然对着老李头半跪行礼,口中恭敬地说道:
“打杆处银杆袁平,恭迎大帅令!”
他行礼的并不是老李头,而是那枚金牌。
那金牌在外界可能毫无用处,但对于打杆处来说却是至高的存在。
只因为那是打杆人统帅,奉帅的金牌。
“免。”
老李头把自己的破烂鱼竿取下,放在一旁,又将金牌取下,拿在手上。
他此时的言语不再代表自己,而是金牌背后的奉帅。
“银杆袁平听令!”
“属下在。”
“西域有使团将入京城,目的未明。命你探查使团在京城的一应消息。在此期间,你可调令金杆以下打杆人。此任务作为你晋升金杆的考察,并着你以此任务考察打杆人陈刘。”
“遵令。”
老李头将金牌给予了袁平,作为他调令其他银杆的凭证,又给了他有关西域佛门使团的文书资料。
袁平郑重地接过令牌,放入怀中隐藏。
说完之后,他有些奇怪地问道:
“老李头,你不是退休了吗?怎么能接到这么重要的任务?”
“嘿嘿,可能觉得我太闲了?不过,还是要恭喜你啊,这任务要是成了,你可就是金杆了!”
打杆人不为外人所知,袁平看管的打杆处也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地方,但真正有实力的势力与打杆人内部都清楚,金杆是什么含量。
作为直属奉帅的存在,每一个金杆都是集武力与谋略的存在,只有长短之分而已。
袁平也等了很久向上晋升的机会。
他虽然觉得老李头很怪,但却也没有太多疑惑。
“上面不知道陈刘还只是一个刚入九品的武夫吗?这么重要的任务真的要他参加?”
有关佛门的任务从来都不是什么简单的的。
当年奉帅入灵鹫山,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期间的明争暗斗,死了多少银杆、铜杆,根本不知道。
甚至是金杆的高手,也不是没有陨落过。
陈刘一个九品的武夫,实在是连做炮灰的能力都没有。
这种考验不仅是危及陈刘的生命,更有可能影响到任务的完成。
“谁知道呢?只能服从。”
老李头却是无所谓,和袁平交代完,就打算离开。
袁平自然知道上头的命令无从辩驳,也就没再纠结这事情。
他开始思考怎样给陈刘提升一些实力,顺便计划怎样接触西域使团。
……
离开打杆处后,陈刘并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京兆府。
“最近这些日子,摸鱼确实有点太过分了。”
虽然他多了个打杆处的身份,但明面上还是京兆府的二等捕头。
破烂的打杆处神秘,但京兆府有编制,还发银子啊!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此刻京兆府门外,正有人击鼓鸣冤。
于是,陈刘就作为衙役,参与了京兆府的堂审。
“威武~~”
大堂两侧的衙役们用木杖敲打着地面,口中严肃地呼喊着“威武”二字,作为堂威之一。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何事击鼓?”
一声惊堂木响,又是震慑,随后便是右少尹闪亮登场。
坐在堂前,右少尹脸色肃穆,紧盯着跪倒在地的一名穿着富贵的妇人。
“回少尹老爷,民妇肖氏。状告长工姜二见财起意,杀害了我家老爷!”
肖氏双眼落泪,不停地用手中的帕子擦拭着,声音戚戚然。
右少尹心中怒骂——怎他娘的又是杀人案!还是以下犯上,弑主犯上。
京兆府是不是倒了血霉,就不能消停一会吗?
心里如此郁闷,只不过嘴上还是得说道:
“你可确定?若是诬告,本官可要问你的罪!”
“民妇不敢欺瞒青天大老爷。”
我宁愿你欺瞒。
右少尹此时只能接受现实,对衙役喊到:
“且将嫌犯姜二带来,当堂对质。”
陈刘此时主动请缨,去将姜二带回府衙。
并无其他原因,只因为这姜二这名字与姜沅的父亲一般无二,必须要去确定一番。
右少尹点头,拨了三名差役随陈刘一同前去捉拿嫌犯。
“肖氏上前带路。”
……
肖氏家在城外,离城门有一段距离。
本来照理来说,这种事情不该归京兆府管理,但实在是世事变迁,京兆府现在只能管管这种事情。
陈刘等人带着肖氏回到庄子时,大厅中央正摆放着一具盖上白布的尸体。
这人显然就是肖氏所说的,她的丈夫。
在尸体的旁边,用麻绳绑缚着一个中年男人,已经被打了个半死,身上全是淤伤。
在他的身边,还绑着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
“差老爷,就是他杀害的我家老爷。”
陈刘看了看被绑着的三个人,心里暗叫不好。
世界很小,那姜二似乎就是那个姜二。
陈刘和同僚说了一声:
“我们先问问这里的情况,回府衙也好和大人汇报。”
众人都点头同意。
于是陈刘先走到了那姜二的身边,问道:
“可是你杀害的肖老爷?”
出乎陈刘的意料,姜二即使身受重伤,也迷迷糊糊地回答了一句:
“是。”
他又走到了妇人和男孩子身边:
“你们可有辩驳?”
他们竟也都漠然地摇了摇头,说道:
“没有。”
嗯……收队!结案!
其实陈刘已经发现了异常。
哪有杀人者如此轻松地就承认罪行的?而且家人竟也半点喊冤都没有。
依据大梁律令,以下犯上,以仆杀主,主犯腰斩,家人流放。
当然,其实最开始陈刘就觉得这事情很不寻常。
一个长工,没有任何其他准备手段,说是因财起意而杀人,显然是不合常理的。
“你们都看到他杀人了?有没有凶器?”
站在大厅周围的人,便有几人说自己看见了姜二杀人。
至于凶器,是一把带血的小型匕首。
于是陈刘把一应证人、证物以及肖老爷的尸首带回了京兆府,和右少尹说明了情况。
“大人,我觉得此事有蹊跷。”
“哦?”
在开堂之前,陈刘找到了右少尹,说了自己的怀疑。
然而右少尹却只是细细地饮茶,随后意味深长地对陈刘说道:
“人证物证俱全,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这种事情,即使有蹊跷,又能如何?
难道为了所谓的真相,费劲巴力地去追查一个分明可以简单处理的案件?
陈刘却将话头一转,说道:
“大人,并不是卑职多事,而是前些日子的囚犯外逃透露着古怪。我很怀疑是有人在设计咱们。”
“嗯……”
说到此处,右少尹有了些许犹豫。
陈刘乘胜追击。
“大人,咱们并不是说要找事。但我们可以多等上一两日,作为证据核查,也不用担心有人说闲话。若是到时候没什么事情发生,咱们再处理。”
提及那件事,右少尹实在有些草木皆兵,加之陈刘说的也并无缺处,也就勉强答应了。
于是,姜二一家被收监在牢,肖氏一家需随时等待衙门传问。
至于陈刘,则先回了一趟家。
第二十五章 拜访钦天监
没有过多的犹豫,陈刘直接和她说了此时的情况。
姜沅听过以后陷入了久久的沉寂,未曾说话。
过了一夜,姜沅房间的灯直到凌晨也不曾熄灭。
陈刘并没有催促,不过心里其实已经下了决定。
“该吃早饭了。”
陈刘端着饭,敲了敲姜沅的房门。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见姜沅推开门来,疲倦地看着陈刘,脸上挤出笑容。
“怎么了?”
陈刘当然知道姜沅心中的纠结与矛盾。
沉沦在醉梦楼的这些年来,家里的人并没有来看过她哪怕一次。她虽然还保留着曾经的记忆,但似乎早已经没有了家的概念。
“公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姜沅有些不敢陈刘,心里有着一块大石头无法放下。
“不想决定啊?那我替你决定吧。姜二我会试试救的。先喝粥吧,举着手有点累。”
陈刘看出了姜沅的心思。
不忍心的小姑娘心中还是希望能够救家人于水火,即使他们似乎早已经忘记了她。
不过她又没有什么能力去做。即使说出口,又担心使她从囹圄中脱困的公子会因此陷入麻烦。
陈刘只好来上一次“只要我以为,不要你以为”的决定,替姜沅圆了愿望。
“公子……”
“反正他对你也没什么养育之恩。这就当你还了的生育之恩吧,以后要如何,就看你如何想了。反正也不欠他的了。”
陈刘见姜沅还要犹豫纠结,直接就放下餐盘,用双手揉住她的脸颊,轻轻拍了两下。
“快去洗把脸,吃了饭,记得画个妆,我带你一起去找个外援。”
姜沅见陈刘拿着餐盘走向餐桌,又重新摆了起来。
忽然觉得,似乎这里更有家的味道。
“这么感动?要不叫声爹爹来听听。”
“玩的挺变态啊。”
陈刘本打算和姜沅逗趣一番,让她稍微高兴一些。
然而姜沅还没有破涕为笑,就被坐在屋檐的白九好好调笑了一番。
陈刘脸皮厚,没什么事。
小姑娘大门一关,直接羞怯地逃走了。
“话说,监正大人是不是克扣你们俸禄?”
白九顺着斜坡滑了下来,正正地落在饭桌旁边,毫不客气地吃起早饭。
这让陈刘一阵白眼,怀疑钦天监是不是吃不起饭。
“家里的哪有白嫖的香?”
失敬失敬,原来是同道中人。
白九今天来到他家,并不是突然拜访,而是昨夜里陈刘就请来的。
既然早已经觉得要查案,与姜沅说也不过为了帮她稍稍打开心结,陈刘便与白九商量了几句。
姜二杀主一案,明显能感觉到有问题。
只不过肖氏一族言之凿凿,姜二也对罪行供认不讳,京兆府也打算尽早结案。
如果不能找出什么能干预结果的铁证,那差不多就是姜二腰斩,家人流放的结果。
虽然姜二由于把女儿卖掉,姜沅在关系上已经与姜家脱离,并不会拖累到小姑娘。
不过陈刘觉得事情背后肯定有什么其他隐秘。
从囚犯出逃到姜二杀主,似乎有人在针对京兆府。
他作为京兆府的一员,自然要对这种事情有更多的了解。
“不过这类事情我并不熟稔,也不见得能帮你的忙。”
五品术士的白九,若说斗法搏杀,法阵比拼,还有些水准,但刑侦破案、鉴尸推理,实在有些够呛。
术士一道,八品至七品时,往往都会选择某个领域专精,而不是面面俱到。
虽然其他技巧并非是丝毫不懂,但却也比不上浸淫此道的老手。
“要不去找我五师兄吧?他喜欢这个。”
白九灵机一动,想起了钦天监最底层的神秘存在。
陈刘没听说这个五师兄,但听白九如此说了,也就来了兴趣。
这些日子钦天监除了白九和自己有交际之外,似乎对自己的存在就没什么反应。
况且陈刘此刻也想清楚了,反正监正如果真的对自己另有所图,他也没有什么反抗的可能,索性就什么都不管,随他去了。
“行,今天正好无事,就拜访一下钦天监。”
他与右少尹求了三天的转圜日子,所以现在并不急着去担心姜二的案子。
至于上班点卯,托人去一趟就是了。
托的那人此刻也点卯回来,正是张春。
“正好,还没吃。府衙那边没啥事,除了少尹大人说我们再翘班就把我俩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所以你这话说的,是有好几个脑袋是吗?
陈刘有点怀疑沉沦教坊司后,张春的精神状态。
张春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听说了要去钦天监,也就打算一起凑上去。
白九没什么意见,陈刘也打算让他帮自己参谋参谋,所以也没有意见。
至于房间里,偷瞄着外面的姜沅也没有意见。
她接过陈刘在谈话间又给她拿过来的餐盘快速关门,等下一刻出来就换了一身行头。
……
今日的街道自然没有昨日一般热闹,毕竟会试放榜之后,该有的庆祝已经连夜举办,该准备二战、三战、无数战的落魄学子也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估计不会有什么落榜学子回去振臂高呼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毕竟大梁国力正盛,这等口号大概只能给地方守军练兵。
“今年会试,不知怎么,一个会元没人关注,一个莫名其妙出来的副榜倒是人人讨论。”
一行四人走在大道上,流里流气的张春在前开道,白九在一旁随意地走着。
陈刘则与姜沅并肩而行,偶尔会带着她去旁边的摊贩处买上一些小东西、小零食、小首饰。
“公子你看,好看嘛?”
一朵珠花发间插,低头问情郎。
今日的姜沅特意选择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裙,嘴唇抿了胭脂。一身柔顺的黑发自然垂落,犹如风中的柳丝。
虽然不曾加上什么首饰,也不算什么惊才绝艳的容貌,但却也是极富少女气质的。
旁边的陈刘没怎么换衣服,只是一身简练的黑色运动服。但站在姜沅身边,却很是搭配。
“爱情的酸臭味。”
张春觉得自己并不该来的,早饭已经吃的不错,何必再加餐呢?有点想念教坊司的姐姐们了。
他于是没话找话的说起了会试的事情。
“据说是青阳郡的那位解元的名字。”
陈刘听到此处,忽然心头一紧,小心地问道:
“萧元?”
“嗯。据说他因故没有参加会试,但又不知道怎么解答了问卷。虽然并不能干预会试的结果,但太子爷欣赏其才华,便朱批礼部,添加副榜,题上了他的姓名。甚至允许他三日后参与殿试,虽不入进士,但也是特例了。”
白九道出了他知道的信息,让陈刘久久不能平静。
当日在打杆处写下的试卷,原以为是打杆处的入职测试。
虽然当时就觉得这东西有些古怪,但没想到这打杆处还能得来会试的考卷。
这与偷窃高考试卷,似乎并无差异。
只是在这大梁,毕竟没有高考的防护手段,可打杆处却显然是手眼通天。
“我昨天也听到有人在讨论他的诗词。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姜沅也插上了几句。
她虽然怎么念过书,但对读书人却是尤其的尊敬与佩服。
这诗词她无法解释,但其中的豪情万丈却好像跃然纸上,自然而生,感人肺腑。
不过她突然意识到,在心上人面前表现出这种神情,似乎有些不对,便立马矜持了起来。
“咱们这不也有一个大诗人吗?”
“谁?”
白九的话让张春和姜沅都是一愣。
不过不等他解释,陈刘赶紧岔开了话题。
人前显圣可以装一装,但在熟人面前,陈刘会觉得很是尴尬与社死。
“白兄,你五师兄是个怎样的人?”
“他是让我师父都感觉到恶……敬佩的人。精通丹药、医术与……等我们到了就知道了。”
白九几次停顿,都没有想清楚描述五师兄的词语。
陈刘他们也对这个人感到了更多的兴趣。
“我建议消化消化再去。”
“???”
白九没有做过多解释,陈刘他们也无从得之,只能顺其自然。
城西的陈宅到摘星楼其实有一段距离,但当陈刘与姜沅逛够了之后,白九便一个传送的法阵直接抵达了钦天监大门口。
刚到这里,就看到一个男人被吊在大门,在风中凌乱。
他的身上还有一个接一个的脚印。
“这是钦天监独特的文化?”
张春感觉也有些凌乱。
这又不是杀了贪官,要去做什么皮草人,震慑贪官污吏。
“这是要震慑震慑钦天监的二五仔。”
“???”
陈刘给张春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得知了真相之后的张春觉得原本神秘莫测的钦天监好像有些塌房,只能暗暗地感叹术士真会玩。
当四人走过这位由于坑害师弟师妹而被吊的三师兄时,突然有一阵声音在陈刘心中响起:
“命星微暗,恐有大劫!”
陈刘有些诧异,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他发现白九几人并没有什么反应,这话显然是说给他一人听的。
这声音的来源,极有可能就是这位三师兄。
“多谢。”
陈刘并不清楚他的目的,也不清楚他指的是什么。
但既然两人素不相识,无论福祸,也还是回复了一声。
此后陈刘的心湖便再度陷入了沉寂。
他想不清楚这话背后的东西,只能暂时搁置。
外界,这位三师兄正开口对白九说道:
“你果真要看着师兄在这里挨冻受饿?”
“哼!呸!活该。”
白九不打算去求情,反正他崔珏一个三品术士,也饿不死。
招呼着陈刘几人进门,剩下师兄在风中继续凌乱。
进入钦天监之后,原以为是端正肃穆的场景,却只看到钦天监的弟子三两成群。
有的在操纵着火红的熔炉在煅烧着金属,有的在一堆瓶瓶罐罐直接调配着丹药,有的对着几个铁块发着呆,有点因为一点点意见的不和已经开始互喷口水。
至于扭打在一起的几个人,也没有人管,只是被警告着不要打到其他地方去。
画面太过优美,所以不甚好看,陈刘几人眼观鼻鼻观心表示没有看见。
“师姐。”
白九看到一位正在往嘴里塞着糕点的黑裙女子时,嘴脸立马有了变化,笑嘻嘻地走上前去,和女子打着招呼。
这女子正是白九的七师姐,幽兰。
“你朋友?不对,你还能有朋友?”
“……师姐,你别拆我的台行吗?”
“行行行,有什么事吗?”
“我们要见五师兄。”
幽兰突然脸色变得有些嫌弃,丢下一枚钥匙后,直接挥手让他们离开。
白九自然知道其中缘由,不会介意。
他只是走到了陈刘身边,对他说了一声:
“那个,我建议小姑娘留在这里。下面不适合女子进去。”
陈刘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白九又不会害自己。
于是他给了姜沅点东西,让她在外面等他们后,就一起向地下深处走去。
“你夫君?”
幽兰突然发问,眼睛盯着姜沅手中,散发出阵阵香味的小包裹。
姜沅听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但脸上的红霞说明了一切:
“不,不是的……”
第二十六章 现代科学的冲击
摘星楼,作为大梁钦天监的所在地与监正的道场,即使是西域佛国、北方蛮族、西南十万大山等绝顶势力也不敢随便窥视挑战。
大梁天下动荡的次数可能都比钦天监出事的次数还要多上许多。
而在十八年前,钦天监就发生了一件让无数术士逃离钦天监,最后还是监正满头黑线地出手,才解决了这场闹剧。
事情的起因,则是监正五弟子将臣的一次号称跨时代的发明。
“师兄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一批高手的尸体,制造出了数十具僵尸。”
白九带着陈刘与张春一层层地走下楼去,并和他们说起了钦天监曾经的历史。
僵尸其实并不少见,南疆有一脉便以赶尸成名。
相传其祖上甚至炼制出了具有灵智的一品僵尸。
将臣的僵尸之所以酿成后来的事故,也并不是因为其武力如何,更不是灵性,而是因为它可以传染!
“传统僵尸,只能通过撕咬才能将生人异化成僵尸,但我这一批僵尸,只需要有空气,就可以传播!”
当众师弟发问,这传播是否可控时,将臣的回答是:
“当然控制不住。”
“……”
又有师弟弱弱地问了一句:
“那师兄,这东西安全吗?”
“应该吧。”
事情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
将臣的僵尸突然失控暴走,瞬间咬伤并感染了几十名钦天监弟子,并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迹象。
一时之间,摘星楼大乱,四面都是行尸飞舞。
钦天监剩余的战力,只能堪堪地将这些僵尸困在摘星楼周围。
大概只有将臣在一片混乱中变得有些疯狂的兴奋。
“师兄选择的时间真的是好。监正老师这么多年也没离开过摘星楼几次,他正好挑到了老师带着几位师兄师姐远去海上的日子。当然,其实本来我们也还是能控制住,但谁知道师兄还找到了一个三品的武夫。”
白九想起了那一日的情形,都感觉到一阵后怕。
最后若不是监正感知到钦天监有变,回来了,这摘星楼就真的被拆了。
“真是我的好徒儿啊。”
“多谢师父夸奖。”
师慈徒笑的经典场景,深深地印在了钦天监众人的心里。
以后,将臣平日里研究的地方被监正改到了地下室。
他那些个僵尸,虽然没有被监正打碎,但却也将他们封存,镇压在了钦天监的地底。
“我觉得监正大人没有把你师兄打死,已经算很不错了。”
张春拍了拍白九的肩头,有些感同身受地说道。
此时,他们几人也到了地下的一处铁门前。
锈蚀的大门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开过了,上面还不知怎么还有一把大锁。
白九将幽兰给的钥匙插进去,随着一声嘎吱声,大锁被打开,锈蚀的门也缓缓拉开。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一群蝙蝠突然从里面窜了出来,并伴随着一阵喊叫:
“卧槽,他妈的谁把门打开了!小九?!快抓!别让它们跑了!”
白九听出了五师兄的喊叫,以及他曾经酿成的事故,赶紧一个封禁法阵锁住向上的台阶,并招呼着陈刘两人一起抓蝙蝠。
……
“我说师兄啊,你又再整什么幺蛾子?”
精疲力竭的白九,此时心中满是抱怨。
不知道五师兄这蝙蝠又是怎么培育的,一个个地飞得这么快!费了他们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完。
拿着逮住的蝙蝠进了门后,张春更是直接再度夺门而出,手上的蝙蝠又飞了,又得抓。
“呕!陈刘我先回衙门,回见。”
稳住心神的陈刘其实也没有见到过这种情形,也有些犯恶心。
这地底的房间里不知怎么,地面上布满了粘稠的绿色粘液,上面似乎还参杂着黑的、白色、彩的什么东西,每走上一步都能带起许多。
空气中也弥漫着阵阵彩烟,烟尘当中偶尔可以看到几个“小巧可爱”的蜘蛛,大概只有手掌那么大。
四面斑驳的墙壁上好像还有着什么在爬着,一只巨大的舌头直接弹出来,将几只蜘蛛连同蛛丝吞入腹中,然后消失不见。
至于旁边摆着的干尸、骨架什么的,就很常见了。
“那个啊,打了点药。如果被它们咬上一口,可以长出十分漂亮的两颗尖牙。”
“直接说吧,有啥后果。”
“不过被咬之后不能见光,而且得日夜饮血。”
吸血鬼?
陈刘强忍着恶心,听到了这个副作用之后却下意识得想到了这个。
看来这位五师兄,实在不是凡人。
造物主啊,凭空创造出一个物种。
就是这生活习惯,有些重口味。
白九与将臣随便聊了几句后,便给他介绍起了陈刘。
“我们有事想请师兄帮忙。”
“你俩是吃多了你幽兰的糖还是你四师姐的药?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了?”
将臣完全没有想到还有人、有事敢来找自己。
当年他还在楼上的时候,出门办事就没有一次是正常的。
至于怎么不正常,大概是事情虽然解决,但原告也有了阴影吧。
毕竟他每次都要弄出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比如八只眼的蛤蟆啊,肠胃挂在体外的老虎啊,头往屁股上长的公鸡啊……数不胜数,给了众人严重的心理创伤。
“不是,正经事儿。我们这有一处凶杀案,感觉有些蹊跷,想请你去验一验尸。”
陈刘等白九说完,也适时取出了自己的一些准备。
“诶?还有酬劳?”
将臣探出一双湿漉漉的手,接过陈刘递过来的东西。
陈刘没有嫌弃……才怪。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将自己记忆当中的某些法医学的东西给写了下来。
“这东西有意思。”
将臣拨开厚重杂乱、散发着臭气的头发,看着纸张上一条条的文字,眼神多了几分明亮。
他还看到了后面画了一套小巧的刀具,正契合着他平时切割皮肉的需要。
“小友很上道嘛。”
“这位师兄,我还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将臣也不担心陈刘耍什么心眼,于是凑着耳朵过来,打算听上一听。
陈刘每说一句,将臣眼神当中的精气神就高上一分。
说到最后,他直接站起身来。
“新世界啊新世界!半辈子白活了。”
……
白九和陈刘没有待太久,说完之后就回来了。
他们走到了已经依靠一小罐冰糖拿捏住幽兰的姜沅身边,等着将臣上来。
“你和师兄说的那些东西是什么?”
“微观的世界,生物的奥秘。”——其实就是微生物。
陈刘听到白九说的那些奇特的僵尸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位将臣有可能制造出了一种生化武器。
无接触的疾病传播显然是因为更小的东西在左右。
当病毒、细菌、真菌的概念冲击这个世界的时候,别说是将臣,即使是监正也得瞠目结舌。
白九没有钻研过此道,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奥秘。可对于将臣一样的生物狂热者,这是对抗不了的诱惑。
他们突然听到地下传来上楼的声音。
一群钦天监弟子都脸色一变,幽兰更是想要逃离。
可当他们看到上来的人之后,不约而同地问道:
“大哥你谁?”
来人发冠整洁、体态端正,一身素净的白袍子有一种别样的儒雅气息。
全身上下干干净净,连胡子也剃了个清清爽爽。
至于那张熟悉的脸,大家都下意识的忽略了。
“你们五师兄啊,还能是谁?”
“你不是五师兄,你是不是夺舍了五师兄的魔鬼!我们五师兄怎么可能这么干净!”
“……”
一场鸡飞狗跳过后,他们最后接受了这个几乎脱胎换骨的男人真的是他们的五师兄将臣。
至于让将臣放弃原本肮脏的实验室的原因,或许是陈刘给他介绍了一番现代科学实验的要求设置。
没有干净又卫生的实验场所与实验人员,是做不出来可控又准确的结果出来的。
将臣觉得前路豁然开朗,随后直接按照陈刘的建议成了现在的模样。
将臣本身是长得极好的,若不是生活邋遢,会是很多女子的心头好。
此刻恢复真身,实在让钦天监内的弟子们都感觉到了舒服。
“走?解决了我好回来建实验室。”
将臣此时精神奕奕,十足的干劲。
若不是答应了去京兆府帮陈刘验尸破案,他现在就飞速冲上顶楼,向监正师父要回他曾经的地方,准备开创一个新的世界!
此时,其他人或许无法察觉到,楼顶的监正却感觉到了——他这位五弟子由四品踏入三品的契机,已经出现。
“他真是给了我一个又一个的惊喜。”
监正双眼盯着陈刘,眼前多了许多虚影——这是未来的无数可能。
“算了,老花眼,有点看不清。下次再说。”
……
当陈刘他们正待出发时,幽兰突然叫住了他。
“你那糖,是怎么做的?”
“这位师姐想要?我这里还有一小罐的。”
幽兰一双慧眼眨了又眨,没有接下陈刘的糖罐,而是想了想之后说道:
“我帮你,我要制糖的法子。”
“成交。”
冰糖的制作方法并不困难,陈刘也没有想自己雪藏的意思。
用这个换来一个钦天监的高手,何乐而不为。
在这异世界,现代科学果真是降维打击。
两个钦天监的术士,就这样随便就拐走了。
不过,陈刘仍然把糖罐给了幽兰。
随后他牵过姜沅的手,准备带所有人一同去京兆府查案。
第二十七章 巫蛊之术
“师兄,你干嘛?”
当看到将臣拿起了尸体的手指,往嘴里一嘬的时候,幽兰和姜沅都不免嫌弃地远离。
至于陈刘几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从钦天监来到京兆府,为查清楚姜二杀主一案。
京兆府的案件本来是不该由其他人插手的,但来的人既然是钦天监的,也就无所谓这个规则了。
刑部、大理寺、锦衣卫等部门,即使上门去请,也不见得能请来钦天监的术士协助办案,又不可能因为一两件小事去请圣旨。
京兆府的几位大人见陈刘请来了钦天监的三位术士,还是监正的亲传弟子,不免感到脸上有光。
与此同时,他们也在疑惑:这位新来的捕头哪来的这么大的能量,被钦天监青睐。
这等情形,甚至可以延伸出监正的态度。
“以后看来得给陈刘和张春开个特例,没必要事事要求了。”
早上还说要把陈刘两人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的少尹大人,此刻已经完全变化了口风与态度。
至于查案,自然是大开方便之门。
人证随时传唤、物证随时取用、尸首随时解剖。
“你们懂什么?通过味道可以发现尸体身上的一些残留的痕迹。”
“那师兄你发现什么了吗?”
“他死前应该吃了点油炸的东西,还没洗手。”
“……”
在尸体身上细细检查一番后,将臣又先后将尸体的口腔、咽喉,鼻腔、气管以及下体等部位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中毒的痕迹。
随后就是身后,被匕首攘开的伤口。
伤口长有两寸,从背部颈椎处笔直向下。
切口光滑,没有什么血肉绽开的情形,反而向内凹陷。
刀口向内斜插下去能有一指深,割开颈椎椎骨,并继续深入,割破了气管。
拿出那把行凶的匕首前来对比,并无错误。
即使这不是最后致命的手段,但也基本可以肯定这匕首曾经插进了死者颈部。
只不过死者的面相却并没有任何的惊恐,更多的是惊愕与不相信,这并不符合窒息或流血而亡的表现。
“要么对方是高手,要么就是熟悉的人。当然还有可能是把尸体处理了。”
下一步,将臣就打算将尸体拆开了。
陈刘赶紧带着两位女士出门,一同去监牢里看被暂押的姜二一家,留下白九和张春陪将臣解剖尸体。
“妈蛋,就两个姑娘,全给他拐走了。”
张春心中满是牢骚。
虽然这两姑娘都不能碰,但总比在这里陪着两个大男人,还有一具行将破碎的尸体要好很多。
……
据说昨夜,姜二发疯,还打伤了给他们送饭的狱卒。
“要不要掩一下?”
陈刘将自己准备好的帷帽放在手中,询问着姜沅。
他也不确定她想不想与家里人见面,或者正面相见。
犹豫纠结了一番,姜沅最后还是接过了帽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京兆府的监牢其实并不如何夸张,没有什么天罗地网,也没有什么高手戒备。
毕竟正常情况,京兆府对犯人仅做暂时收押,当案件结束后就要转交刑部或大理寺,亦或是锦衣卫诏狱,再做关押。
不过不管如何,他们现状是:除了要砍头的时候需要喝其他部门交涉之外,也就只有年终的罪刑复核与三年一次的京察,其他也就没什么沟通了。
若不是前几日囚犯出逃,搞得京兆府上下人心惶惶,牢里都不见得会有什么人值守。
“这是少尹大人的批文,我需要提审姜二等人。”
门口值守的警卫接过批文,细细看过之后才将陈刘等人放了进去。
他们倒是感觉两名女子有些奇怪。
毕竟一个虽然长相清秀,但胸口一马平川,毫无兴趣。
一个拿了帷帽遮了相貌,明显鬼鬼祟祟,另有心思。
但既然有了批文,其他的他们一概不管,直接放行。
幽兰感觉到了他们深深的恶意,于是在他们身上加了点料。
不一会儿,他们就身上瘙痒难耐,满身红肿,苦不堪言。
“哼!”
陈刘其实也感觉到了那两人的眼神,也猜到了幽兰的报复。
感慨术士手段真多的同时,也不敢再看幽兰那边,往姜沅那里靠了一靠。
果然,只有温暖可爱、善解人意的小姑娘会暖人心胃。
入得监牢,没有理会其他的囚犯,拿了钥匙,他们直奔姜二一家被关押的地方。
他们由于犯了杀头流放的罪过,自然不可能随意地关押,而是被关在了地下的深处。
“娘……小春……”
看到了家人的一刹那,姜沅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冲动,轻轻地呼唤着。
此时,幽兰才反应过来。
难怪这小子怎么这么心热,敢情是来救岳父岳母还有小舅子的。
只不过,那监牢里的三人,一个个失魂落魄。
外面有任何的动静,似乎都不能吸引他们任何的注意。
“娘,我是沅儿啊。”
陈刘没有阻止姜沅的呼喊,只是在打开监牢的门之后,把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幽兰?无所谓,一个术士应该不用自己担心。
可无论姜沅怎样呼喊,都不能看到对方的一点反应。
“中了咒。”
幽兰看了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情况。
“我也觉得是这样。就是有点怀疑,这种似乎太过显眼,即使是有人陷害也不该这么简单。”
陈刘当初见到姜二几人的时候,就推测他们是中了某种手段。毕竟他们的反应明显与正常人不一样。
只不过,若是说栽赃嫁祸,感觉又没有什么动机。
一个农户长工,能有什么好陷害的?
谋求被害人的财产?虽然也不是没可能吧,但做的这么显眼,还把官司惹到京兆府,就很不明智了。
“我想你应该是想歪了。其一,如果他们不是你的……故人,依照这几个衙门的尿性,有证词证据,当然是立马结案,过几天就问斩;其二,这并不明显,所有咒术若没有遇到术士或者道士,大多都看不出来。行为怪异并不是证据。”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陈刘被幽兰一说,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原来幽兰师姐还会咒术?”
“什么还会?我学这个的。”
“可白九说……”
“说什么?”
“没什么。”
他说你是钻研做饭的厨子,以及天天准备饱餐一顿的干饭人。
陈刘讲兄弟情义,绝对不会为了一时痛快而出卖……
“这咒能解。”
“好嘞姐,他说你是饭桶。”
好兄弟,每逢清明我会给你烧纸的。
“小九子,你等着。师姐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
……
蹲在将臣旁边的白九突然感觉到脖颈一凉。
“是不是窗户没关?”
可他看向四周的时候,却又没有什么东西,也没有风。
“难道中邪了?”
此时,没有理会师弟撞邪的将臣从尸体的咽喉根部,拎出来了半只还没有完全分解的小虫子。
“蛊虫。”
他又剖开了死者的胃部、肠道、肺部、心脏甚至脑子,在血管里面都发现有一些蛊虫尸体的残渣。
“现在看来,那伤口之所以内凹,是因为这人早已经死了。那刀并不是致死的原因。”
……
监牢那里,幽兰也正好收功。
她从三人脑袋里抽离了一抹淡紫色的雾气,随后他们的双眼也渐渐恢复了清明。
在陈刘震惊的眼神当中,幽兰一口把淡紫色雾气吞了下去,还打了一个饱嗝。
“女侠好胃口!”
至于姜二三人恢复神志后的震惊、慌乱以及哭爹喊娘,得知杀头、流放在即的恐惧与喊冤,都是正常反应。
陈刘拦住了想要过去的姜沅,随后对姜二说道:
“你将当时的情形一一道来。”
“青天大老爷,小民冤枉啊……”
“再喊一句,现在就送你见阎王。”
姜二一时噎住,姜家的几人终于冷静了下来,不再哭哭啼啼,惹人心烦。
至于姜二随后颤颤巍巍地叙述,还是有一点价值的。
“我看到了老爷和夫人、少爷在聊着什么,随后便争吵了起来,然后我就晕过去了。再然后。就到这里了。大老爷,我真的没有杀人啊。”
陈刘心思一动。
难道真的是肖氏与肖老爷的儿子等不及,杀了他好分财产?
“嗯,我知道了。”
“大老爷,光知道不行啊,您得替我申冤啊。”
申你大爷,要是只有你一个人,直接丢牢里等死。
若不是为了姜沅,他可没心思理回卖女儿喝酒的人渣。
陈刘踢走了姜二,随后塞了几两银子给监牢里的衙役,请他们将姜春与他母亲换到一间干净一些的牢房。
姜沅似乎对她的娘亲与弟弟,还是眷念的。
封建家族,女子和儿子又能有什么力量对抗大家长呢?
陈刘拉着有些不舍的姜沅,离开了监牢。
“幽兰师姐,你知道这咒术大概是什么人能下吗?”
跟上来的幽兰稍稍思考,便回答道:
“可多了。比如东北的萨满、北边蛮子的巫师、南疆的巫蛊、道门、妖族。佛门其实也有,儒家的言出法随理论上也能做到。当然,最强的,还是我术士一脉。”
“……”
真是无时无刻没有消失的鄙视链。
所有鄙视链的位置大概会因为自己的流派有所差别,但恒古不变的就是:粗鄙的武夫。
敢情这咒术,除了武夫都会?
“不过,这东西比较特别,最有可能是来自南疆的巫蛊。”
第二十八章 灭门大祸
巫蛊,分为巫和蛊两种。
虽说往往并不会区分得这么细,但这两个却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巫术类似于道术、法术,乃是利用天地时令规律,以呼风唤雨、移山搬海。蛊则是驾驭万千虫族的技艺,蛊与御蛊之人是两个独立却紧密联系的存在。
若说巫蛊之术,也因专精不同,有两座大山。
巫术的圣地在北边蛮子的巫神山,蛊术冠绝天下的地方则在南疆的万毒窟。
两地虽然并不排斥另一方,但其术法蛊虫却有着极为鲜明的差别。
京兆府内,钦天监术士将臣与幽兰从姜二一案当中得来的线索,指向的便是那座蛊术的绝顶。
“似乎这水平并不高。”
“嗯,应该是个新手。”
两位术士通了一下气,下了相似的结论。
肖家老爷尸首当中找出的虫子,是一类很普通的尸虫,驱使起来并不困难。即使如此,他也未曾将蛊虫清理干净,也不曾磨灭其踪迹。
幽兰则觉得那巫咒术法的“味道”纯度不足,吃起来并不如何,再加上术法的痕迹太重,最多也就是七八品的巫师。
“巫术、蛊术都不精通,估计是在南疆混不下去才来到中原。”
将臣已经将破碎的尸块重新缝纫在了一起,同时也对这个幕后之人的水准下了结论。
南疆的高手,若是要毁尸灭迹,能用千重手段,可以让人查不到半分踪迹。若是要操纵活人,也有万种方法,看起来如正常人一般无二。
不过南疆的巫师、蛊师竞争都尤为血腥、激烈,稍有斗法搏杀,可能就是千虫挠心、万魂蚀骨。
“就这人的本事,估摸着在南疆可活不了多久。”
陈刘得到这个讯息,其实已经可以用来推翻此案。
那匕首上虽然确实有姜二的指纹,匕首也确实插进过死者的颈部,但致死的伤害还是那蛊虫。
只需要让将臣写个验尸报告,幽兰附上咒术的说明,就可以成为铁证。
不过,陈刘该不急着揭开真相。
他的目的,还是要缉拿幕后的凶手。
“肖氏一族言论都如此统一,言之凿凿,应该要么是也中了招,要么就是他们脱不了干系了。”
将臣结束了解剖,飞快地写完了验尸的报告。
然后他给了陈刘一只黑色的甲虫,表示自己就不掺和接下来的事情了。
一个三流巫蛊,不值得三名术士齐齐出动。
他打算回去,建立他的生物实验室。
“八师弟我带走了,反正也算半废了。师妹,你……”
将臣本来还想说两句公道话,却被幽兰的一记眼神给咽了回去。
至于瘫倒在一侧的白九,大概是不会想到是陈刘这个浓眉大眼的大耳贼出卖了自己,害的自己肿得跟猪头一般。
陈刘作贼心虚,赶紧劝慰一番,和将臣告别。
唯一庆幸的,大概是幽兰没有爆出他的身份。
留下的外援,也只剩下了飞机场,哦不,幽兰一人。
“我怀疑你也想和小九子一个样。”
“怎么会呢!幽兰师姐可是世界上温柔善良美丽大方的。”
幽兰一脸嫌弃地看向陈刘,转过头就对姜沅说道: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瞧他这个样子!”
“没有啊,我觉得君子进退有度,很有风范的。”
姜沅虽然也掩嘴轻笑,但也不会胳膊肘往外拐,还是坚定地支持自家公子的。
“……没救了没救了。”
一行人当中没了白九,走法阵去城外已然不方便。
虽然幽兰也有类似的手段,但比不得白九法阵专精,所以还是选择徒步前去。
陈刘先将将臣留下的报告递给了少尹大人。
今天的少尹脾气竟然相当的和顺,还嘘寒问暖,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衙门帮助的。
大人,我还是喜欢你说要把我脑袋拧下来当球踢的样子。
批判了一下人脉主义后,陈刘也光明正大的享受了这种便利。
“张大哥,咱们以后可以一三五弹性上班,二四六间歇性上班了。周日正常休沐。”
大梁的官员并没有实现五天工作制,往往是上六天,休沐一日。工作时间,若无紧急事务,大概是级别越高工作时间越短。
至于陈刘这等扯虎皮拉大旗的,少尹大人给了充分的理解。没有什么大事的时候,可以允许陈刘二人随心上班。
“嗯……可是我的月俸不太够。去不了教坊司的日子里还是办办案消磨时间吧。”
“……你要不要找个老中医补一补?”
陈刘真诚的关心,以及对他身体真诚的怀疑。
他怀疑有一天他会死在女人肚子上。
自从尝过鲜之后,醉梦楼已经满足不了张春了。
张春却觉得自己身体杠杠的,丝毫不慌。
更何况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
城外,离京城并不远的城郊,肖家是十里八方很是有名的富绅。
肖家的老爷坐拥良田八百亩,更有桑林、果木连山遍野。
无数的贫穷农户都依靠着租借肖老爷的土地生存,临近村落的乡里也大多都仰仗着肖老爷过日子。
不过,肖家老爷虽然极富钱财,但心思却并不坏。
每隔一段时日,肖老爷都会架设粥棚,接济乞丐贫民。
无数人艳羡肖老爷,但很少人说他的坏话。
所有人觉得唯一让肖老爷忧心的,就只有他的独子,那位纨绔少爷肖景升。
肖景升没有肖老爷那般的善心与节俭,而是目中无人,花钱无度。
吃喝玩乐,整日里无所事事,碌碌无为。
正经事一个不会,但吃喝嫖赌,却是样样精通。
肖老爷多次劝诫,肖景升都不听,肖夫人还多次为儿子打掩护,最后只能父亲是受人尊敬的名士,儿子却是无数人吐唾沫的混混。
然而前几日,有一名褐色粗布衣着的佝偻老人找到了肖景升,和他说了几句话。
不久后,肖老爷便突然暴猝家中,凶手据说是一名肖家的长工。
又过了一日,那长工已经被京兆府收押,说是与刑部核验之后便要问斩,妻儿流放。
“死老头子。这回没人管我了吧。”
原本属于肖老爷的位置,此时已经被肖景升坐上了。
他恶狠狠地对着并不存在的父亲骂着,心里充满了满足的快意。
他的母亲,肖夫人,看着儿子的模样,有些痛心。
那一日,她撞破了儿子与丈夫聊天,聊着聊着他们再次争吵了起来。
当她打算过去劝架的时候,她看见儿子往丈夫要喝的一盅补药里加了些什么,她停下了脚步。
丈夫喝了那盅补药,口吐鲜血,倒地身亡。
儿子杀死父亲之后,便有些癫狂地狂笑!
他不听地向父亲的尸体咒骂着,说着最恶毒的话。
可时间久了,他的话渐渐又少了起来,声音也低了下来。
最后,他瘫坐在父亲身边,双眼无神。
肖夫人此时站了出来,她死了丈夫,自然不可能让儿子再担责被抓。
他们联系了那名佝偻老人,设计了一切,也就到了今天的这个局面。
“儿,你以后别再去做你爹不让你去做的事情了吧。”
肖夫人虽然没有阻止那结果,但也不愿意让儿子陷入疯狂,她也像曾经的肖老爷一般劝诫着儿子。
可下一刻,肖景升突然转过脸来,面目狰狞,蹲在了那座位之上,向母亲吼道:
“你也想管我?!”
“不不不,娘没有这个意思。”
肖夫人也害怕极了。
她怕儿子杀疯了眼,杀完父亲之后再杀了自己。
就在此时,那个佝偻老人又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先生!”
肖景升看到这个老人,连忙就像一只宠物一般靠了过去。
老人摸着他的脑袋,许久没有说话,最后叹息了一声。
“老先生,您这是?”
肖夫人小心地询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我好像没时间了。没想到钦天监又插手,只好换个麻烦给他们找一找了。”
“老先生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佝偻老人将放在肖景升脑袋上的右手掐向他的脖颈,稍稍一用力,折断了他的脖子。
“不!!!”
肖夫人怎么能想象出这等变化。
上一刻还活生生的儿子,下一刻竟然就咽了气。
可在悲痛欲绝的同时,她更意识到。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佝偻老人对这种情形见了许多,觉得没什么玩味,也不愿意再脏了手。
于是,他给已经咽气的肖景升塞下一只蛊虫。
随后,已经死去的肖景升的眼里透出阵阵黑光,失去活力的肢体再次扭动,一步步地向着肖夫人走去。
“不,不,不,景儿不要!”
鲜血翻涌,点出点点嫣红的彼岸花。
烈火烧灼,无数的生灵在炙烤中化作飞灰。
“呵,人性。”
焚掉整座肖家的佝偻老人轻蔑一笑,随后便赶在其他人到来之前远离了此地。
陈刘等人看到远处的火光,立马认识到的事情不对,可当他们赶到的时候,整座肖宅已经焚毁了大半。
废墟当中,一具具烧成黑炭的尸骨已经认不清面容。
那原本的大堂处,一具没有半分血肉的黑炭骨架静静地躺在地上,在她的旁边,是一具虽然没有烧坏,却跪在地上的肖景升的尸首。
第二十九章 吃软饭胃口好
“……”
“……”
京兆府上上下下都陷入了沉默。
刚解决了囚犯出逃问题的众人,又遇到了更为棘手的案件。
肖家全族上下一百多口人,在须臾之间被烧成了灰烬。
更可况,这场案件就发生在京城附近,天子脚下。
京兆府从接手这案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重新回到了好不容易才爬上来的巨坑当中。
两位少尹两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之前他们还在觊觎着府尹的位置,现在又重新陷入还能不能保住乌纱帽的旧循环。
“陈刘呢?”
“他还在那里,说是有眉目。”
“真的?”
这等灭族的惨案从古至今都是难以处理的。
幕后之人一定是有实力傍身的江湖好手,他们敢在长安城外做出这种事,也就证明了他们的底气。
整个肖宅付之一炬,不知还能有多少线索能留存。
即使能有线索,也不见得能找到幕后的凶手。或许他早已经逃之夭夭。
他们可不一定像京兆府一般,逃的了和尚逃不了庙。
“唉,先查吧!真是多事之秋啊。”
……
“他们就这么想要这个位置?”
李晚也得知了京郊附近的灭门惨案,并知道这案子又落到了京兆府的头上。
这让太子爷也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他并非不清楚有人再故意针对京兆府,但他现在的这个位置决定了他在很多时候只能装聋作哑,没办法施以雷霆之怒。
“虽说京兆府的权柄一削再削,但毕竟是皇城之外的执掌之一。他们如此想要换上自己的人,也实属正常。”
与李晚一同散步在御花园的范蜀,听到了太子爷的感叹,便接话回答道。
京兆府在外界看来自然已经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即使职权一削再削,京兆府尹也是能够参与内阁,在国家大政方针上说的上话的存在。
此时风雨摇摆的京兆府,也是最好安排自己亲信势力的京畿部门。
“算了,不管他们了,小打小闹,也没什么太多意思。对了,听说周至要举办一场诗词会?你们国子监有没有想法?”
京兆府的问题,李晚早已有了谋划。
虽然此刻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仍在他的忍受范围之内。
钓鱼嘛,得放长线,钓大鱼。
他此刻有些兴趣的,是那位来到京城之后就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书院君子,突然有了动态。
“这位君子也不知道有什么心思。之前未曾听闻周至长于诗词。不过国子监会派几位学子前去参加,酌情赋诗。”
范蜀回答道。
李晚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书院与国子监明争暗斗,已经不知道多久了。
虽说诗词一道并不能决定什么,但是让对方拔得头筹,总会有些隔应的。
“你说要是那萧元突然出现,会不会搅得所有人都做不成诗?”
突然想起了那位神秘的诗才、全才,李晚饶有兴致地问道。
虽然从上古至大梁一朝,诞生的诗词歌赋数不胜数,而且精品也不在少数,但大多是时间的累积。
往往一位诗人有一首传世之作,名留青史已经算是极其了不起的事情了。
像萧元这样的,乡试、会试连续数首诗词都不愧为旷世佳作,千百年来都没见过几个。
如果是他真的出现,那当世,应该没有几人能和他在诗词上掰掰手腕。
“要是那样,就有意思了。”
范蜀也希望着萧元能出现。
……
萧元的真身,此时可没心情抄什么诗。
毕竟看着一场大火杀掉上百号人,幕后之人还逃之夭夭,陈刘便很是气愤。
现场还能有价值的唯一痕迹,只有那还未曾被烧焦的、跪在地上的尸体。
“这人中了巫术和蛊术。”
幽兰看了看尸首的眼瞳与四肢,又点了点尸体的脑袋,察觉到了他未曾被大火炙烤的原因。
“他身前中了巫术,并不是如何厉害,简单的迷乱心智的咒术。死后似乎被中了尸蛊,被人操控了。在他旁边的尸体,应该就是被他咬死之后才被烧了的。”
陈刘听着幽兰的分析,心里也有了计较。
只不过单凭这些线索,并不能抓到那个人。
“嗯……嗯?”
就在陈刘有些困顿的时候,他的肩头,那只将臣给他的黑色甲虫突然飞了起来,落到了那具尸体旁。
它在尸体的头上停顿了一会儿,随后爬过脸庞、胸部、腹部与下体,最后冲着尸体心口的位置用力一钻,一咬,一只蠕动的灰白虫子被甲虫咬在口中,随后撕碎吞咽了下去。
甲虫吃完那蠕虫之后再度飞了起来,悬停在众人身前,似乎在讲:
“发什么呆呢?快点跟我出发!我带飞!”
陈刘从没有见过这么有灵性的甲虫,幽兰则给他解释道:
“五师兄向来都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甲虫吃了那蛊虫之后,或许能够感觉到蛊虫与原主人之间微弱的联系,从而实现追踪。”
于是,众人赶紧跟上甲虫。
这甲虫飞的速度极快,甚至让陈刘有点追不上的感觉。
“哟,小伙子不行啊。就那么两步就开始喘?”
幽兰走起来相当地轻盈,每走一步,脚下都有术法形成的光点将她轻轻托起,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
跟在陈刘身边的张春没有落井下石,绝对不是因为什么在教坊司待得太久,大半的精力都丢在那里了。
陈刘忽略了飞机场师姐的嘲讽。
一个五品术士说九品武夫?鄙视武夫也没有这么鄙视的吧!
不过幸亏他们在出城之前把姜沅留在了城里,否则现在若是要照顾她的话,就不方便了。
“幽兰师姐,你觉得对方修为能有多高?”
陈刘边快速奔跑,边问着幽兰。
“也不高,可以说本事稀烂,大概也就能单挑一百个你吧。”
钦天监的术士都这么皮吗?
这一句话大概也把陈刘噎住了。
随后的追踪,他也便识相地把嘴巴闭上了。
……
在离肖家百里外的一处山林,佝偻老人正放飞了一只鸽子,与上面说明着此次的事情。
上面的意思,本来是通过这个破绽百出的案子,让京兆府在忽视下随意将姜二斩首,随后让御史台弹劾京兆府的主要官员。
等京兆府官职空缺,好趁机把控京兆府衙门。
至于怎样安排人,如何把控,就不是他这样一个底层人物有资格知道的了。
“该死的钦天监。”
本来按照这种方法进行下去,他早已经远遁,根本不用返回肖宅,将他们一家灭口。
灭口之后追责京兆府,虽然会让人看出问题来,但却也可以达到目的。
灭人满门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有做过,但这里可是长安,随时可能……
“怎么才跑到这里?”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这声音幽幽然,却让人觉得很是惊悚。
“不好!”
佝偻老人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这种传音之法就显然不是一般人。
他连忙抖出身上蛊虫,用作掩护,给自己加上神行的术法,赶紧向远处逃窜。
不过,他还是晚了几步。
一名黑裙女子已经坐在不远处的大树上,笑意满满地看着手段齐出的佝偻老人。
“好多虫子啊,我好怕啊。”
“……”
佝偻老人见对方只是一名女子,虽然很是奇怪,但他犹豫一番以后还是决定先将其制住,再逃离。
否则被这个尾巴牵制住,若是后面还有追兵,则性命休矣。
他口中喃喃有词,念出了驱虫的咒语。
只见被他洒落在地的无数蛊虫,得到命令之后立马就向那棵大树围去。
然而无论是飞虫还是爬行的蛊虫,在接近黑裙女子周围一丈的刹那就会瞬间爆裂而亡,化成一道血雾。
“这气味,真难闻。这毒,也真无用。”
本来见对方杀掉蛊虫,佝偻老人还有些兴奋,以为计划得逞。
那些低级蛊虫本身,即使数量庞大,但只要遇到一个稍微有些修为的存在就没有什么大用。
能够对八九品高手造成威胁的,其实是他注入到蛊虫体内的毒素。
可当佝偻老人看见对方如此轻易就防御住了万千蛊虫,毒素还丝毫不起作用的时候,立马意识到了对方不是自己可以对抗的存在。
心一横,压住内心的欲望,吐出一口心头血,落入大地。
随后一只与老人一般大小的蜈蚣从地底钻了出来,口器当中的毒液落在地面,瞬间就将四面的土地腐蚀。
“给我上!挡住她!”
佝偻老人没有寄望于这只蜈蚣可以挡住这名黑裙女子,他在放出蛊虫之后,直接就打算遁地逃离。
不过,下一刻……
“怎么?不欢迎我啊?”
他感觉到一只寒冷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颈,只要她稍稍用力,就能轻易地把自己的脖子扭断,就像他将肖景升的脑袋折断一样。
在那棵她原本落座的大树下,那只蜈蚣已经死去,脑袋的额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孔洞,流出了脑髓。
“幽兰大姐,你怎么跑得这么快!”
当陈刘两人姗姗来迟的时候,幽兰已经坐在了一旁,拿着冰糖吃着。
佝偻老人则已经瘫倒在一侧,脑门上有一抹淡淡的幽蓝色的花朵。
张春拍了拍陈刘的肩头,说道:
“我只能说吃软饭无敌。”
第三十章 三藏法师
“女侠,我们做朋友吧。”
陈刘两人当了路人甲,歹徒已经被制服,地上还残留了一些血水,以及一只被爆头的蜈蚣。
眼前磕着糖果的幽兰,坐在树上随意地摆着双腿。
这种躺赢的感觉,很不适,却又很舒服。
陈刘附身下去,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佝偻老人,而那只将臣的甲虫,也飞到了老人的鼻尖,确定了他就是他们在追踪的那个人。
“这花?”
他注意到在佝偻老人的额间,又一朵幽蓝色的花朵在淡淡地闪烁着光芒。
幽兰随口解释道:
“刚才想顺便审一审他,结果没成想他身上设有禁制。涉及到隐秘的信息,只要一问,他的脑袋就要炸。本来想着任他炸了得了,但你俩应该要拿他回去交差,便给他下了了封印。”
“不是,我是想问是因为这花是幽蓝色,你才叫幽兰的吗?”
“……”
她确定陈刘在犯贱,但他这贱居然犯对了。
幽兰原名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不重要。
她现在这个名字,确实是在九品升八品的时候,根据术法的性质决定的。
那幽蓝色的花朵,确实是她名字的由来。
不过,幽兰不打算这么白白被戏弄。
她也要玩上一玩。
“你说要是我把你俩在这里杀了,会有人知道吗?”
张春表示与我无关!
陈刘则认真思考,回答道:
“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张大哥估摸着就曝尸荒野了,但我家小沅儿,应该会来找我,或许能有个衣冠冢。”
张春表示你他娘的不能给我立一个?单身狗坟墓都不配有?
幽兰仔细想了想,说道:
“那把姜沅也杀了,先煎后杀!”
“那敢情橘势大好。”
“什么意思……”
两个人的犯贱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瘫在地上的老头子已经醒来了。
张春上去就是一个滑铲,给老头子踹飞去三四丈远。
陈刘和幽兰一阵白眼,张春发泄完了就拖着佝偻老人的后腿,一路地拖行远去。
一路上的碎石、灌木与其他尖锐、肮脏的各种东西,不停地划过佝偻老人的身体与脑袋,而被封印的他,却丝毫都不能反抗。
几个人当然不在乎,反正他也是罪有应得。
上百号人命,若不是还有用,他们并不介意挫骨扬灰。
……
京城内,打杆处,准备了一些时日的袁平打算先出门去,看看那位说要学刀的人,学得如何。
袁平还打算教他一些实用的法门,免得打杆人的考核没过,反而白白送了性命。
“记得他好像是京兆府的捕头……去看看。”
袁平关上破破烂烂的大门,在上面贴了一个“暂停营业”的告示,腰间别着一把教学用的朴刀,便向京兆府衙门走去。
与此同时,在钦天监的顶楼,老监正先后迎来了两拨客人。
前面的,是一名六根清净的出家人,更是灵鹫山之外,唯一被称为三藏的佛门大法师。
律藏、经藏、论藏三绝者,整个佛门历史上都不曾有多少。
佛陀之外,大概只有灵鹫山的东来佛祖、大智慧灵光菩萨与这位玄真法师,可以称为三藏。
“阿弥陀佛,监正施主,许久不见了。”
“上次还是在上次了啊。”
“施主还是这么幽默。”
监正也没什么兴趣和玄真法师东拉西扯,于是单刀直入直接问道:
“从昆仑至此,所为何事?”
“为白莲菩萨而来。”
点了点头,监正自然清楚这位玄真法师与那位菩萨之间的关系。
当年,玄真朝圣,想要前往灵鹫山拜见佛祖,求取真经。在这一路上,他遇到的很多劫难都仰仗白莲菩萨才得以脱险。
佛门虽然讲究觉悟入灭,但对这种恩情却也不可能忘记。
至于白莲菩萨之所以四散为十二颗莲子的原因,监正自然也知晓,但他并不打算做什么。
佛门的事,没有那么简单,没必要去掺和。
毕竟佛陀要是发怒起来,确实很是难搞。
“你想要做什么?十二颗莲子已有其九被灵鹫山得了去。你手中的那一颗,也无济于事。”
“贫僧打算将手中的莲子交给一位有缘人。”
玄真法师双手合十,默念佛号,随后手中多出了一枚与醉梦楼后院的那颗莲子一般无二的莲子。
听他如此说,监正有些诧异,问道:
“你就不担心他把莲子交给他们?”
玄真法师点了点头,然后将那莲子慢慢从手中送出,落入到了那一片烂泥池当中。
“贫僧能不能求监正一件事?”
“你要我帮你挡住灵鹫山?这不可能。”
“并不是,贫僧希望监正能帮助那位施主度过以后的生死劫难。当然,贫僧不会让施主白白出手。”
玄真法师从袖中拿出了一只金箍,将其重新化作了一枚不大不小的圆环,递给了监正。
其他人不清楚,监正却明白这东西的来历。
这东西与消失的道尊有关!
“嘿,这么大方?你家里那个愿意?”
说到此处,玄真法师罕见地有了一丝无奈,却也不会抱怨什么,更不会说她坏话。
监正也没有继续调侃,回答了玄真的请求:
“我只能答应你,限度之内会帮他。”
玄真法师没有计较所谓的限度是什么,点头答应后与他答谢了一声,随后从摘星楼上消失。
监正还没有喘息片刻,又有一人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灵鹫山,明面上来的是一位罗汉,一名金刚。”
“随他们就是。若是有菩萨到来,我会出手。”
“嗯。”
将要离开京城的奉帅来到摘星楼,便是为了这个答案。
菩萨乃是二品,若是他不在,钦天监又不出手,对付起来会相当麻烦。
三四品的罗汉金刚虽然也是绝顶高手,但总归不敢在京城乱来,一切都得遵守规矩。
“你刚从灵鹫山回来,这又要去……北边?!”
监正看向前方,看到了什么,不免也有些诧异。
这人,真的是柿子专挑硬的捏。
“嗯,李晚似乎有些心思。我打算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
“带几人?”
“我一人。”
霎时间,两人陷入沉默。
北地不比佛国,相比起来更为凶险。
佛国无论如何,会讲究一些戒律约束。北地蛮子可是无所不用其极,没有任何约束。
监正和奉帅两人除了一些意见相左,私交并非不行。
大概两人都秉持着,把对方熬死的冲动吧。
监正也不愿意奉帅在北地折戟沉沙。
“这个给你。”
监正将刚从玄真手里得来圆环给了奉帅。
这东西虽然除了封禁之外并不清楚有什么用,但既然与道尊有关,就不是轻易能够打破的东西。即使是作为护具,也犹如神器一般。
奉帅也毫不客气,拿了过来。
反正要是这事情真成了,钦天监将会是最大的受益者之一。
“走了。”
监正看着奉帅消失,不免得一声叹息。
那北边,又怎会是一件道尊的宝物可以左右的呢?
佛陀之外,那巫神也不是善茬,更何况北蛮子还和……
“砰!”
监正正在思考的时候,楼下突然传出一声巨响。
整座摘星楼都因此而发生了震动。
楼下的将臣冲出他刚准备构思的实验室,骂道:
“哪个狗东西又炸炉了?!”
“师弟,是我。”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即使是将臣也感觉到后脖颈一凉,随后摸摸地将大门关上:
“我最近耳朵好像不太好,怎么好像听到了我最好的师兄的声音,我一定是太想他了。”
砰的一声,大门紧闭。
其他人见到是二师兄搞出的幺蛾子,也立马作鸟兽散,没什么骂娘的冲动。
“师兄,这是?”
“闭嘴!除非你想坐火箭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否则就别说话,千万不要和二师兄有过多纠葛。”
众人想起了当初被支配的日子。
二师兄浪淘沙,名字文艺,玩的却是火药,更是小心眼。
稍有人说了他的坏话,就可以免费获得炸裂的感觉。
几年前,二师兄闭关,准备参破二品的奥秘,做出更震天动地的炸药。
也正因为他的闭关,才让钦天监过上了几天安生日子。
包括监正。
此时监正左右思量,直接一把捞起了晋升失败的浪淘沙,将他一掌送向奉帅消失的方向。
“你随他去北地,或许可寻到你突破的机缘。”
虽然这话是随口胡诌,但这事却确实有道理。
在京城这小池塘里养不了这么大一只王八。
那北方的蛮子,倒是想炸就炸。
反正奉帅只有一人,也不怕他惹麻烦。一个三品的术士小崽子,也没法在奉帅的手下弄出什么花活儿。
“幸好幸好。”
监正也长舒一口气。
二弟子与所有弟子一样,头铁。
他平日里实在也是头疼。
这就当是奉帅那枚金色圆环的交换吧。
与此同时,陈刘也回到了京兆府,看到了好久不见的打杆人。
“嗨……袁大哥……”
如果眼神能杀人,陈刘大概已经被剐了无数遍。
袁平看了一眼就知道陈刘完全没有重视他的话。
左边一个淡青袍的姑娘,右边一位黑裙姑娘,纵享齐人之福。
“挺会玩啊你。”
“你听我狡辩……呸,听我解释。”
有如被抓奸在床的丈夫被妻子拖走,陈刘告别了好友,随着袁平离开了京兆府。
前途未卜。
第三十一章 练刀
陈刘的狡辩终究没有被袁平认可。
即使他费尽了口舌,说明这段时日都是公干,姜沅和幽兰都是意外,袁平仍然不信。
“你这话我信七分,另三分分明就是沉湎微柔乡,乐不思蜀了。那幽兰,监正的徒弟,估摸着你还没有拿下来,但那姜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俩关系不一般。”
“这么明显吗?”
袁平没有再理会陈刘,而是带着他前往郊外,进行魔鬼训练。
……
留在京兆府的众人,除了姜沅之外,也没什么人担心陈刘的安全。——袁平的样子,就不像是有恶意,而像是恨铁不成钢的师父。
事情结束,幽兰也告别了众人,回到了钦天监。
张春将那佝偻老人拖进了监牢,打算让他试一试各种刑法的滋味。
御史台确实有给事中以此事弹劾京兆府上下,但却被太子爷压了下来。
毕竟凶犯已经被缉拿,即使仍有监察不当的过失,但也已经影响不了太多。
那给事中本来还想跳上蹦下,被太子爷找了个由头,外放到边塞去数沙子了。
言官们本想因此为契机,好好刷一波存在感,即使是挨上一顿廷杖也在所不惜。背后的某位存在也希望给李晚上点眼药。
然而刚走到皇宫外,就遇到了首辅老爷子。
“退下吧。老夫今天出门看了黄历,并不适合找死。”
首辅的出现,有如一根定海神针,将这群所谓的谏臣都吓住了。
他们敢以祖宗之法压制太子爷,即使血溅五步也可以青史留名。可对于眼前的这位年老体弱的老爷子,却不敢造次。
他的一句话,就可以让一半的文官集团站在任何一方的对立面。首辅若是想让两三个言官消失在朝堂,乃至从这个世界消逝,都不是什么难事。
没有谁能够忽视首辅一系的巨大力量。
这是当今昭武皇帝陛下给予首辅的绝对信任!
“老首辅,您怎么来了?”
“你甭管我来不来。记得告诉他,其他的我不管,但京兆府现在任何人都不能动。”
“是是是。”
这几个前一刻还想着逼宫的言官,只能悻悻地离开皇宫。
首辅可以不是自己的助力,但绝对不能把他推到对立面去。
首辅的中立,这是皇帝、首辅、太子与所有人之间的默契。
内阁中,李晚正饮着茶,并吩咐太监将西域使团送来的出使文书,以及一些小的西域物产送予首辅。
“实在是越活越回去了。”
李晚自然知道首辅出现的原因。
那些勾搭外邦势力的人竟真的以为,京兆府已经是一块随意撕咬的肥肉了?
在所有势力之中,中立的力量是最大的。京兆府便是刻意从京畿各部当中摘出去,作为中立的存在。
中立力量的领袖,就是执掌内阁四十余载的老首辅于海。
“老爷子确实是朝堂的定海神针。即使我与其他人争得再厉害,于老爷子也能够保证朝堂的运转。”
李晚并不知道父皇为何会给予首辅这么大的信任,但他并不打算干扰现在这个局面。
他的基本盘已经落好,其他人若是要与他对弈,便大胆落子。
他的眼界,早已经不止于这西京长安,而是远在千万里之外!
“来人,着太常寺备礼,十日后准备迎接西域使团。通知礼部,三日后,殿试。”
“喏。”
……
在京郊附近的一处山谷当中,有一川瀑布飞流直下。
陈刘当即吟诗一首,企图转移注意力。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看向袁平,却见他面色冷淡,随后一脚就将陈刘踹到了瀑布之下,并把一把朴刀随手甩向瀑布下的一块巨石。
这朴刀有如削泥一般没入石块当中,笔直地站立在瀑布之下,任由水流冲刷。
“别跟我整这些没用的。过些时日出任务,你再这样就等死吧。”
“任务?”
陈刘的垂死挣扎并没有成功,袁平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想法。
“七天归你,三天我来。”
“什么意思?”
“七天的时间你自己练,剩下三天我出刀,你接招。”
“能不能换种方式?”
“也行,我一刀下去,干净利落,一点都不痛苦。”
陈刘于是老老实实地听从安排。
这前七天的训练也算简单。
瀑布下先站稳,然后把刀拔出来,之后每日挥刀,直到精疲力竭。
“那我要是第一步都做不到呢?”
“那只能说你的妻子银子,我帮你照顾了。”
“谢谢你啊。还是免了,光棍一条。”
陈刘虽然相信袁平不会真的杀了自己,但肯定不会让自己好过。而且既然出了任务,估计确实会有风险,否则他也不会专门找过来。
他打算按照他的方法训练先。
片刻后,“砰”的一声,陈刘直接被巨大的流水力量给撞了出去,撞得七荤八素,然后顺着流水飘了下去。
“继续!”
袁平拿着一根棍子敲打着陈刘的背部,用力颇大。
陈刘立马痛到清醒。
之后,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冲锋,以及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妈的,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随后的日子里,陈刘就在这种重复的生活中度过。
袁平并非每时每刻都在,只在每天的早晨与晚上待上一会儿。
月光出现的时候,他会待上一些药膏过来,给陈刘贴上。
那滋味,很是酸爽,大概差不多像伤口上撒盐和辣椒水一样。
平日里的饭食也实在一般,袁平带了几个馒头和咸菜就解决了一切。
幸亏后来隔了两日,姜沅不知怎么打探到消息,寻了过来,才让陈刘在训练之余有了些许口味之爽。
“公子,你真辛苦。”
“没事,你才辛苦。”
在一旁吃着馒头咸菜的袁平看他们腻歪了一会儿,便将姜沅赶走了。
那一天的训练,尤为特别,以至于第二日,陈刘都站不起身来。
不过幸好,三日后,他终于能爬上那块石头,不被大水冲走。
“哈哈,我终于做到了!”
“高兴个什么?这才第一步!今天要是拔不出刀来,你就废了。”
“不就是把刀嘛,难道还和骑士王的圣剑一样难拔?”
陈刘顶着巨大的水压用力一拔,纹丝不动,再拔,毫无反应,再拔,一脚踏空,出溜了下去。
“……”
就在陈刘死活也拔不出刀的时候,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其实也没什么,就在姜沅在桂香楼定了些菜肴,打算给陈刘和袁平送过去的时候,殿试开始了。
这一回,实实在在地没人捣乱,不过这也让许多刻意前来的人有些失望。
殿试,乃是科举考试的最后一轮,也是由皇帝亲自主考的大试。
虽然殿试并不淘汰任何人,凡是会试中选的学子都会有安排,但殿试的排名会决定他们进入朝堂的基点,更关乎那足够青史留名的一甲三名。
本次的殿试与往常不同,昭武皇帝仍然身居宫闱,蕴养身体,主持者乃是监国太子,李晚。
而且本次殿试的明星人物,也并非是会试会元柳荀,而是今年新增副榜的唯一人选:萧元。
其实萧元从乡试到会试,都是云遮雾绕的。
各方势力查探,都没有办法找到他的真实身份,只能大概确定他确实是青阳郡人。
虽然他涉嫌违反大梁科举法令,但此人才学太高,只要出现,没人会介意这种问题。
但今日,已经确定,他不会来了。
“今日大试,不取诗词,仅取策论。主题为边境,方向、内容不限。”
太子爷坐在皇帝位之下特设的监国之位上,听着礼部尚书说完今日殿试的主旨。
奉帅离开的消息,让李晚知道计划要开始准备了。
他此刻确实希望能得知萧元的消息,听一听他在今天的问题上有什么看法。
可惜,奉帅在离开之前也没有给他透露过萧元的信息。只在见了一面监正之后就往北地去了。
“北边也该动一动了。”
从武帝至本朝已经有一两百年,北边的蛮子虽然被打疼过几回,但大多时候还是频繁地袭扰边疆,弄得边民苦不堪言。
可北方草原辽阔,实在是适合骑兵驰骋而不利于中原军队推进。
虽然大梁骑兵也冠绝一方,但对比与祖祖辈辈生活在草原的北蛮来说,还是差了许多。
还有那巫师,与传说中的巫神……
“太子爷?该开考了。”
李晚的思绪突然被身边的太监打断,他听到后也当即宣布殿试开始。
于是众官员退出,将大殿与殿外的空地留给学子答题。
李晚仍然坐在位置上,看着学子们作答。
等他们作答完毕,内阁、六部尚书、国子监大祭酒、文渊阁大学士将组成临时的考评,初拟出名单之后,交由圣上钦定。
皇帝往往会再根据这名单,再依次向各位学子提问,以决名次秩第。
这边奋笔疾书,陈刘那边,他也正双脚用力踏住青石,屏息调气,右手握在朴刀的刀柄之上,一次次尝试。
而也就在殿试步入尾声的时候,陈刘终于将这把朴刀一把拔出!
“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啊……”
陈刘还没有高兴片刻,上方的瀑布突然有一根木桩被流水冲刷而下,正中脑门。
陈刘昏厥而去,嘴里最后还嘟囔了几句骂娘的话。
第三十二章 西域使团
翌日清晨,金乌吐日,万象更新。
昨日的殿试结果竟真得到了皇帝陛下的朱批,虽然只有写了“知道了”三个字,但却也如深海炸弹般掀起了滔天巨浪。
从太子李晚监国以来,朝堂内外都在怀疑皇帝陛下出了意外,但似乎这一切的一切,真的来自昭武皇帝的旨意。
宫里甚至传出了陛下接见于海首辅的消息。
这也导致了很多躁动的存在重新从水面沉了下去。
虽然昭武皇帝本身并没有什么武功,但他的存在就是镇压四方宵小之徒的最大力量。
五十载岁月统领大梁疆域,没人敢质疑这位皇帝陛下的能力。
所有质疑太子李晚的声音都偃旗息鼓,一时之间没了下文。
虽然由于皇帝仍然没有重掌朝政,甚至没有在内阁露面,他们仍然在怀疑皇帝的状态,但短时间内也不敢做这个出头鸟,免得真的惹祸上身。
政局稳定,朝堂一片和和气气,实在是许久不见了。
虽然大殿之上,皇帝位仍然空悬,但太子爷的监国位置,却很是稳固了。
李晚对身边的太监总管点头示意。
太监总管看到讯息,便郑重地请出了皇帝陛下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襄阳郡籍赵和江通今博古,腹有诗书,策论精妙,朕钦定为本科状元。清河郡聂峰、彭城刘湘军擢为今科榜眼、探花,赐进士及第。依礼部所请,赐二甲进士出身、三甲同进士出身。钦此!”
尖锐的嗓音,但每一个字都是那么具有重量。
这并没有多少字的圣旨,后面影响的却是二百三十九名学子以及背后家族的命运。
各位学子皆在殿外领旨谢恩。
状元、榜眼与探花,进士及第的一甲三名,有资格进入大殿,受到监国太子的亲自接见。
他们也将会被直接授职,进入翰林院参与国典编纂。
这看似无趣,更是无权,但它却是一条直通内阁的康庄大道。
二甲、三甲虽有官做,但或是入六部成为主事,仅有一线可能踏入中枢;或是直接外放为官,若是幸运可名满归京,不幸的话就只能当个土皇帝了。
当然,若是其中才气过人之人,能在后续再考后,脱颖而出,也可以入翰林院为庶吉士,有后来者居上的可能性。
“万望诸位同心戮力,共同为我大梁千秋而矢志前行。”
“必不负陛下恩赐与太子殿下期盼!”
状元郎谢恩,随后榜眼、探花谢恩,之后便是二甲、三甲谢恩,声势震天,绕梁不止。
许多朝官一同迎和,共为大梁庆贺!
不过,有心人却是并不如何高兴。
李晚通过此次殿试,将一大批的人才笼络进了自己的派系当中。即使是有人别有心思,也必须捏住鼻子承认,太子爷是除陛下之外,他们殿试的座师。
这一科的进士,不仅是天子门生,还是太子门生。
这种情况怎能让那些有心人心安呢?
除非他们能得到那位萧解元的青睐……
……
“不是说好剁豆腐的吗?怎么要砍瀑布啊!”
陈刘有些抱怨,他虽然在瀑布里站稳了,但这挥刀砍瀑布实在是无趣。
最主要的就是,他并不清楚劈砍瀑布的作用。
难道是为了看水花吗?
“你现在劈的刀,确实就是看一点水花。你要做的,是要横刀砍过去,刀身保持不动,与水流之力对抗,一刀到底。然后你需要一刀把瀑布斩断!”
“嗯嗯……嗯?斩断?”
与瀑布下冲之力对抗已经是难上加难,把瀑布斩断,这是要与天地规则作对?
陈刘有些怀疑,不过却听袁平继续解释道:
“本来是让你先剁豆腐,锻炼精细的。不过现在时间不够,只能教你用蛮力。”
袁平从陈刘手中拿过那把朴刀,站在岸边。
他将朴刀收刀至腰间,蓄力,闭眼,运转周身的内力,随后挥刀而出。
朴刀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横向的刀气迎风而上,顺风涨势,随后刀气与瀑布碰撞。
瞬间,水花喷射,水面炸裂开来。
源源不断的瀑布流水在这一刀之下直接断流,一时之间落水之声直接断绝,直到一息之后,瀑布才重新落下,冲撞声重启。
“学会了吗?”
袁平看向陈刘,却只见他把嘴巴张成圆形,一脸的不可置信。
虽然陈刘肯定信这种手段的存在,但却是第一次见到。
白九这些术士的手段都太过花里胡哨,并且也没露出什么真正的手段,还是武夫的东西,拳拳到肉,才是货真价实的过瘾。
“慢慢学吧。你得尽力斩出这一刀,否则以后你的饭,就只能我来吃了。”
自从昨天吃过姜沅带来的美味之后,不只是陈刘,袁平每天也都在期待着她的到来。
本来姜沅还打算在这里弄一座草屋,好陪着陈刘。
不过袁平经过思想斗争之后还是阻止了这个决定。
“我需要一个原因。”
“你确定那草屋是用来吃饭的,而不是你用来吃她的?”
“……什么污言秽语,竖子不足与谋!”
袁平的回忆没有持续多久,他把朴刀又丢还给了陈刘。
他说的并没有夸大。
监控灵鹫山来的和尚,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出家人虽然说不杀生,但并不是真的不杀生。
佛祖为除魔卫道,也要作狮子吼,这也就为后来的僧人习武制人,提供了理论基础。
更别说,灵鹫山有专门的护法一脉,放弃了成佛的可能,专职为佛门未来扫除障碍。
“一名罗汉,一名金刚。”
三品的罗汉,并不是银杆的职能范围,是老牌金杆才需要考虑的存在。
即使如此,四品的金刚,已经不是袁平自己能应对的了。
他升为金杆的考核,也只是联合几位银杆同僚,监控西域使团的大体状况。
同时,在需要的时候,他与同僚也要拖延住这位护法金刚。
他们这几位银杆都不一定能确保安全,更别说一个九品的菜鸡武夫了。
本来,七品之下,根本就没有资格晋升铜杆的,只能做一些外围的任务。
谁知道,上面会直接让陈刘参与这次的危险任务。
可他又不能违抗,因为那是奉帅的命令。
所以他只能选择这种最易练成的刀法教给陈刘,给他提升一点生存的可能。
“这刀法叫什么?”
“同归于尽刀法。”
“敢不敢再丧气一点!”
陈刘不想理袁平,有时候严肃得很,有时候却老爱整活。
他拿着朴刀,再次下水,开始在瀑布下操练起来。
袁平虽然只挥了一刀,但陈刘已经知道了其中的主要技巧。
他此刻虽然完全没有办法和袁平一样,把瀑布斩断,但也可以有样学样地,在瀑布里面横刀而立。
“我一定要练成功!”
“开饭了!”
“来了来了。”
前一刻还在踌躇满志的陈刘,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姜沅的声音,直接把朴刀一丢,爬上了岸。
袁平表示无语,但也和他一起去接姜沅过来,准备尝一尝今天的美味。
……
“灵光菩萨法旨,白莲菩萨的另外一颗莲子也重新出世,也在长安。希望玄空罗汉与泼法金刚能将其一同带回灵鹫山。”
经幡飞舞的队伍当中,一位神行而来的沙弥半跪在地,将手中的金色法旨递给队伍最前方的玄空罗汉手中。
玄空看过之后,点了点头,对沙弥说道:
“你且回去,本座会尽力带回白莲菩萨的法体。”
沙弥听了玄空罗汉的回答之后,便又神行而去,脚下有如步步生莲,支撑着他快速离去。
灵鹫山至长安的路途其实很遥远,但对于有三品高手坐镇的西域使团而言,却也不会多么困难。
再过几日,他们就将抵达大梁西京。
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带回白莲菩萨现世的莲子法体。只不过,此时从一颗,变为了两颗。
“难道是那人出现在京城?”
一位不怒自威的金刚站在罗汉的身边,盯着灵鹫山传来的消息陷入了沉思。
白莲菩萨的十二颗莲子法体,每一次出世,灵鹫山都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也顺利得到了其中的九枚。
然而有两次失误,一次到今天也不知道是何缘故,但另一颗则是因为另一位离经叛道的灵鹫山叛逆。
“有可能。”
玄空罗汉也是沉默不已,面露难色。
那人作为佛陀的亲传弟子,早年就得了罗汉果位,菩萨乃至佛的位置,他也是唾手可得。
然而,在白莲菩萨转世时,他就与管理灵鹫山的诸位佛祖、菩萨大吵了一架。在后来,第十颗莲子出世时,更是直接乘菩萨不备,抢走了莲子,远遁大梁。
“就这叛逆,竟然还敢窃居三藏?!”
泼法金刚对那人占据天下三大三藏法师的名头很不满意,可他的这名号却是佛陀授予的。
没有人能剥夺,除了佛陀。
“这些以后再说,不管怎样,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找回白莲菩萨的法体。其他的一律不管。”
“嗯。”
随后,两人不再说话,默默前行。
经幡仍然飞舞在天空,点点佛门的道韵在影响着周围的一切。诵经之声没有一刻断绝,向着大梁的京城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