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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灯芯糕     饮刀风歌行txt下载     饮刀风歌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三章 妖祖信物

    当陈刘伴着淮南王再度回到宴席时,他的手中已经多出了不少价值不菲甚至可谓连城的补药。

    千年人参、万载的何首乌,各色的灵材灵物,应用尽有。

    刚开始的时候陈刘还算淡定自若,但拿着拿着就有些心慌了。

    这些东西要是炖上一锅大杂烩,那不是一碗健脾壮肾,两碗七窍流血,三碗直接升入高天,与太阳肩并肩。

    淮南王最后只撂下了一句:

    “不够过来拿啊。”

    这显然不存在不够的道理,正要用起来,十个墨黎也不够的。

    涵香院内,淮南王重新回到了内院与太子爷、容亲王等皇亲交流感情,陈刘则回到了原本与李家公子相近的位置旁。

    就那么一趟功夫的时间,陈刘直接解决了很多难题。

    最主要的一条当然是他可以将十万两的事情半撒手了。淮南王府与四方馆都主动准备妥当,李家那边问题也不大。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待那位赵安明将一切思路梳理妥当,便可以正式地试点投入了。

    想来想去,陈刘忽然怀疑起了奉帅布置这个任务的原因。

    原本以为十万两的目标确实困难,但当他接触到淮南王、李家与四方馆后……一切都变得如此的顺畅通便。

    除了寻找赵安明有些偶然之外,其余的一切好像都顺着某一条固定的线索走了下去。

    “难道是奉帅在为我开拓人脉?积蓄资本?”

    陈刘越想越觉得这个思路可能性越可能。

    奉帅向来有的放矢,不做无用之功。

    只不过陈刘其实直到现在他也无从知道奉帅为何在千百人中选中了自己,分明他当时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京兆府二等捕头,没有半分出彩的地方。即使加上萧解元的身份,陈刘也不认为值得奉帅如此看重。

    墨梅、湘竹、灵菊、诸葛璃月,四位副帅无论是哪一位都比他的资历、能力要高上无数倍。

    只是他每次想问奉帅的时候,都被他以时机未到的理由搪塞过去了。可这个真相,属实让陈刘有些抓心挠肝。

    “想不明白就别想。”

    此时,李家公子走了过来。他似乎看出了陈刘心里有事,于是如此说道,并丢过去一壶酒水。

    他侧坐在坐垫上,对陈刘接着说道:

    “他们心里想着什么总是弯弯绕绕,不怎么爽快。你可以学学所谓的一剑破万法。破不了就继续练,反正总有一日能够破除所有对你阻碍的东西。你那诗中不也曾写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何必用来日忧愁扰今日之心呢?反正也改变不了,不如纵情洒脱,快活一日是一日。”

    只能讲由李家公子说出这番话是十分有说服力的。

    作为一品剑仙,修行路上必然曾经遭遇种种艰难险阻。可时到今日,他仍然如他的剑一般,快意恩仇,率性洒脱。若是用一句话来描述,可以说是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前辈说的是。”

    陈刘听进了李家公子的劝告,也从他身上想起了那位诗仙的诗词。

    于是他向一旁的侍女要来了纸墨笔砚,打算将那首诗抄录下来,送于李家公子。

    这位剑仙也是好奇,于是便凑了过来。

    四周的宾客见了也觉怪异,也都凑过来看热闹。

    陈刘饮下了李家公子赠他的酒水,随后便提笔沾墨,肆意挥笔题字。

    字体百转千回,肆意洒脱,无拘无束,狂妄却更是率性自然。

    诗名被略改,叫作江宁涵香院敬谢李家公子。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陈刘将壶中酒水饮尽,也将此诗的最后一字落笔。

    随后,他突然打了一个酒嗝,将酒壶往不远处的湖面上一抛。一股熟悉的感觉袭上大脑,陈刘晕晕乎乎地骂了一句:

    “妈的,又是杜康酒。”

    众人都以为这诗词实在是妙不可言,但大家伙一个不注意,这位大诗人直接摔进了湖中,与鱼儿共乐。

    “救人!”

    有人注意到了,连忙惊呼了一声。

    这种高手遍布的地方当然不可能让陈刘淹死,不远处的一位蓝衣女子撇了撇嘴,最后还是不计前嫌地用术法将他远程拉了上来,顺便还为他震去了一身的水气。

    在场众人虽然惊讶于是哪位高手出的手,但也没有太过介意。

    李家公子看了那位深藏功与名的女子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陈刘说道:

    “这才二两,你就醉了?你这也不行啊。”

    “谁说我不行,你是没有见我行的地方。菩萨都……”

    又是扑通一声,陈刘又跌倒了湖水中。

    “……”

    这一回所有人都沉默了。

    李家公子倚靠在湖边的围栏上问道:

    “都醉成这样了还说自己行?”

    “我……咕噜咕噜……没醉……咕噜咕噜……你……别瞎……说……”

    在陈刘被呛死之前,那位蓝衣女子还是选择走了过来,还冲着李家公子抱怨了一句:

    “你就任他呛着?”

    李家公子双手一摆,不怀好意地笑道:

    “那不是有人关心嘛。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太娲不想理会这位大剑仙的调侃,她将陈刘捞了起来,将他身上弄干之后,安置在了自己身边,免得又出什么意外。

    众人恍然,大概确定了是家里来人了,也就不打算干预他们的家事。

    看热闹的人散去,李家公子也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并看着一旁的两人。

    他忽然对太娲说道:

    “现在我或许能猜出一些东西了。你是妖族之人吧。”

    她先是心头一惊,随即又是恍然。

    如此近的距离,一位一品大剑仙若是无法看出些什么才是真的有问题。

    遮蔽妖气气息、身形与天命的物件并非是万能的。

    二品只要不交手便不会露出破绽马脚,但一品就必须要保持距离了。

    于是简单的考虑过后,太娲没有选择隐瞒,直接对李家公子坦言道:

    “十万大山代妖主太娲,正式见过李剑仙。”

    “好说好说。其实你爹和我算是旧相识。”

    对于太娲的坦白,李家公子表示很满意。他点了点头,还顺道说出了一件无人知晓的秘闻。

    这让太娲无比惊讶,连忙问道:

    “前辈认识我爹?”

    李家公子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灰白色的鳞片,递给了太娲。

    虽然那块鳞片已经近乎丧失了所有的灵性,但太娲还是瞬间感受到了上面的熟悉气息。

    那是前任妖主,太娲的父亲,太俊的气息。

    “这是他当年初见我,向我问剑时,我从他身上斩下来的鳞片。后来他说要去东海,我跟他说那里危险,但他执意要去。后来就传来了他陨落的消息。”

    所谓不打不相识,当年尚未接任妖主的太俊见过李家公子。

    当时他只觉得这个公子哥太嚣张,所以想给他个教训,却没想到反而被李家公子所擒,还摘下了他身上的一块鳞片。

    太娲听此,也是感触良多。

    她当然不会怪罪李家公子,问剑之人即使被剑主所杀也没有半点好辩驳的。

    至于东海之行,当初整个妖族都没有劝的下她父亲,又如何能苛责外人呢?

    她仍然为当年的劝告对李家公子道谢:

    “多谢前辈。”

    当年一切的起因,仍然是由于那只妖祖的信物,事关妖族复兴的决定性物件。

    当初太俊试过以强力通过诸位妖皇的考验,但终究没有成功,甚至还因此养伤五年之久。他重开妖皇殿,振兴妖族的指望,只能放在妖祖的信物上。

    “当年一切都是陷阱吗?”

    太娲的这个问题也是困扰妖族多年的问题。

    当初太俊虽然无法打开妖皇殿,但也是一品的绝顶高手,抛去几位山巅级别的人物,一般人根本就杀不了他。

    李家公子摇了摇头,说道

    “那时我必须赶往圈外……对这件事情了解不多。不过,据监正所说,妖祖的信物确实在蓬莱。”

    太娲没有得到有关父亲的消息,却得到了另一个无比重要消息确定。

    监正所说,只要不是有意诓骗,便是整个世间最值得信任的答案。

    太俊付出生命也要得到的东西,真的在东海,在三仙山之一的蓬莱。当初她父亲所作为的事情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真的确有其事!

    之前从灵菊那里得到了消息,此时又被映证,对妖族来说无疑是一件好消息。

    然而,李家公子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不过……你们不可能得到的。蓬莱实力拔群,难以力敌,并且……”

    太娲觉得即使蓬莱实力无匹,但也不是不可能碰一碰。可最怕的就是“但是”与“并且”。

    “并且什么?”

    “并且那件信物周边有一座巨大的阵法场域。即使是一品高手也无法强行闯入。超品之人若要强取,信物便会在瞬间化为齑粉。”

    “那进入的方法呢?”

    “暂时只知道一个……道祖亲临。”

第一百八十四章 红颜网

    这个唯一的方法等于没有方法。

    道尊他们都找不到,又谈何道祖?

    天下第一位修道之人,道门白玉京之主,主持镇压天下三大天魔的统帅……真正难以辩驳,可以被道门尊为共同祖师的道祖岂是他们能找得到,请的来的?

    记载当中最后一位见到道祖之人,乃是楼观派创始人尹喜。可无论是尹喜还是楼观派,都已经消弭再历史的长河中。

    除尹喜之外,现如今尚为人知的、见过道祖之人,便是是当今儒家文庙端坐正中的儒圣。

    儒圣曾向道祖问礼,并赞叹道祖其人犹龙。

    “其实据说当时儒圣还说了一句三字经……晤……扯远了。以后你们到了书院自己问吧。”

    李家公子的话,无疑是直接把太娲的希望之火给掐灭了。

    道祖亲临是绝对不可能到达的目标。

    至于他所说的儒圣三字经,太娲便是不懂的了。当然,她对儒圣也不怎么感兴趣。

    言而总之,总而言之,这信物估计着很难再度重现世间了。

    “还是多谢前辈告知消息。”

    “无事。”

    太娲思考过后,仍然决定要去一次海外三仙山。

    无论到底最后结果如何,她都需要自己去走上一趟。这既是妖主的责任,也是她作为女儿的本分。

    太俊到最后也没有见到妖祖信物,她无论如何也需要见上一见。

    “可以。反正如今三山入世已成定局。你注意安全。”

    李家公子并没有阻止的道理,这本就是对方的自由。

    太娲对李家公子的提醒表示感激,点了点头。

    “嗯。”

    今天的陈刘倒是很清净,相比于当初在长安黑市里的情形,此刻安静得有些古怪。

    他自己在哪里捣鼓着什么东西,两人都没有在意。

    他等李家公子与太娲交谈结束之后才问道:

    “姑娘,你有喝的东西吗?”

    满桌的茶点酒水他忽视不见,反而直勾勾地看着太娲挺拔傲然的酥胸。

    “哈哈哈,本性暴露无遗了。”

    李家公子见陈刘看向的地方,不由得大笑了几声。

    之前陈刘清醒时还顾忌这顾忌那,此时显然是酒后吐真言,也算是酒后乱性了。

    “分明就是个色胚,还装正经。”

    太娲此时浑身颤抖,不知道哪一刻会忍不住给他一拳。

    她几乎是咬着牙吐出了几个字:

    “陈刘!你够了!”

    然而,陈刘的眼神仍然没有转移,甚至还盯得更紧了。

    他抬起了手,好像要往那里抓去。

    “流氓!”

    太娲再也难以忍耐,一拳砸在了他的脑袋上。重击之下,陈刘直接就直直地往后倒了下去,后脑勺猛地砸在了地板上。

    可下一刻,她后悔了。

    他抬起的手上,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杯果汁。

    在昏迷过去前的前一刻,他还说道:

    “你要是渴的话……”

    话没有说完,但那杯果汁显然就是他给她的。

    至于到底他为何盯着她的胸,她也不知道,但显然不是要吃那个她没有的东西。

    “哦?风好大,我眼睛好像进石头了,去洗把脸。”

    李家公子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尴尬得随便找了个理由就直接遁走了。

    他觉得好像自己刚才好像是拱火了,再待在那里不是太好。

    至于留下的太娲,也陷入了羞愤与自责当中。

    她好像也没有把陈刘当作一个醉酒之人去的对待,下意识地也以为他在想什么下三流的事情,却没想到他醉酒后如此得单纯。

    “喂,快醒醒。”

    太娲拨弄着陈刘的身子,但却没有反应。那杯果汁倒是被他紧紧攥住,即使此刻也没有撒出来。

    她只好靠近陈刘身边,将他搀扶起来。

    此时她才发现,陈刘的后脑处鼓起了一个不小的包,显然是刚才被磕出来的。

    这让她更加自责。

    她也只能肩负起照顾他的职责起来,将陈刘扶正之后,她让陈刘倚靠在自己的香肩上。

    一双纤纤素手在他头上的各处穴道上慢慢地揉捏着,帮助他活络血脉,以消去浮肿。

    路过的宾客见了他们二人的这个状态,不由得感叹了一句神仙眷侣,郎才女貌。

    太娲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言论,不由得脸色变得有些红彤彤的。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在最高处的青云小阁上,太子爷、容亲王与淮南王也看着他们两人此时的状态,有些唏嘘。

    淮南王率先笑出声来,说道:

    “看来我们这位姑爷,魅力还是挺大的。”

    这话无疑给足了陈刘面子。

    容亲王就没有淮南王这么客气了,他冷哼了一声。

    “这小子拈花惹草,朝三暮四,如何配得上墨黎?”

    然而他的四哥直接呛了他一句:

    “我记得八弟你好像家里就有三四十位,外面……”

    “停停停,四哥,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容亲王生怕李安把他的老底都给戳破,连忙阻止道。

    虽然这事情他们几个都明白如镜,但是总不好放在明面上来说。

    太子爷也就在此刻做起了和事佬,问道:

    “看来四叔您对他很满意?”

    “确实。”

    淮南王对陈刘的欣赏并没有隐瞒半分,直接表示赞成陈刘与墨黎的关系。

    他也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此人牵扯的女子虽然不少,但并非是滥爱之人。那位青楼女子,其实底子一般。虽说在那一次醉梦楼的后院诗会当中有一出莲花仙子的好戏,但其实只不过中上之姿。比较于他此时的能量,实在是不足的。她最初与陈刘相识,其实只算是萍水相逢,他更是英雄救美般将她救了下来。以后的种种,其实都是他在维护那名女子。据我所知,他暂时对这名女子秋毫无犯。”

    “白莲菩萨的话……这个难说。第四佛主的果位,其实已经说明了很多。青阳郡平定血劫开创广音宗、十万大山的相处、东北密林吕祖千里借剑……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较深。不过也并非是滥情,他们之间真的到那一步其实也是最近的事情……”

    淮南王还待继续分析下去,却被太子爷与容亲王同时打断。

    太子爷代表两人发言:

    “四叔,您怎么还了解这种事情?”

    “前几日从四方馆买来的,可花了不少钱。太子殿下给报销吗?”

    “算了,户部穷衙门。四叔您继续。”

    太子爷与容亲王最后决定暂时闭嘴,听淮南王好好说。

    淮南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打杆人副帅墨梅说不清,但暂时她喜欢的应该是……奉帅。”

    “哦?”

    太子爷平日里没有关注过这方面的事情,听到这无疑有些惊讶,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在他眼中无比神秘的奉帅,还有这档子花边趣闻?

    然而淮南王也道出了真相。

    “奉帅拒绝了。前几日墨梅离开使团北上,大概是要去要个回答。所以说现在她跟陈刘的关系前景暂时不定。”

    “有趣儿。”

    原本太子爷还只是随便听听,此时是真的有了细细了解的想法。

    淮南王也看出了太子爷的想法,但他没有顺着奉帅与墨梅的线往下说。他继续分析着陈刘的关系网。

    “钦天监几位女弟子,与他有一定瓜葛,但不深。监正的妹妹虽然与他有过牵扯,但她似乎喜欢另外一人……漳州城的那位萧云汐的女子,应该会与他有一段师徒缘,但也仅止于此……”

    淮南王情报可谓事无巨细,也终于讲到了此刻陈刘身边的女子。

    “若是无误的话,那人应该是妖族的代妖主,太娲。她与白莲菩萨的化身之一交好。曾经在陈刘流落十万大山时曾与他有一定的交际。不过关系不深,更多的是合作关系。只不过妖族大尊有兴致撮合他们两人。”

    “嗯?”

    涉及到妖族、妖主与妖尊之后,容亲王早已经开始装聋作哑。

    这将关系大梁的天下大计,显然不会那么简单。

    太子爷甚至已经在考虑借助陈刘与太娲的关系进而掌控妖族的可行性。

    “晤……太子殿下还是不要考虑这件事情了。那位妖尊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也是。”

    太子爷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说服,他没有抹去这个想法。

    淮南王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继续分析陈刘。

    “那位妖主和陈刘的关系暂不明朗,但不排除上位的可能性。不过我仍然认为墨黎占有莫大的优势。白莲菩萨终究是佛门之人,婚娶之事难以大办。那位青楼女子应当会自觉居下。至于妖主,即使他们能成,也估计是入赘妖族。他不一定会轻易妥协……至于最后一大优势就是,公主的身份。”

    “公主的身份不是反而让他有所抵触?”

    “可他的红颜知己里可没有公主。”

    太子爷立马懂得了。

    这个意思就是没有尝过的东西会更具有吸引力。

    容亲王此时插了一句话:

    “那之前那个青衣的温和女子呢?”

    这一次,太子爷和淮南王都怀着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李安问了一句:

    “八弟喜欢这个类型?”

    “不是……就是想问问……”

    “你不久前刚近距离见过。”

    “我见过?”

    淮南王没有揭开谜底,而是直接笑着走下楼去,笑声回荡在高楼之上。

    此时,太子爷走近了容亲王的身边说道:

    “王叔,她就是那位灵菊副帅。”

    随后太子爷也哭笑不得地离开了青云小阁。

    留着容亲王一个人留着怀疑人生。

    邱淑……就那个魁梧的糙汉子?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上古传说,造字天劫

    不知是摔得酒醒了还是怎么,陈刘后脑的浮肿消散后,便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正襟危坐,面色坚毅淡然,与身边的太娲时时保持着君子之距。

    温一壶茶水,斟上两杯,一杯为己,一杯以双指在桌上推送给了对方。

    他自己饮下一杯后,好似悠然自得小周天。

    茶水饮完,他便直接开口问道:

    “妖祖信物,可有具体的记载?”

    这转变太快,让太娲一瞬间还无法接受。

    她手边一杯果汁,一杯茶水,她不知道喝哪一杯。

    不过当她想接近他时,他又往另一侧移动了些许,并说道:

    “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还请自重。”

    “你喝酒喝糊涂了?”

    “没有。我从没有一天像今天一样清醒。”

    太娲狐疑无比。

    他这反应明显不正常。

    可从举止言谈上,分明已经恢复了清明。难道是装的?又玩弄他那欲擒故纵的计谋?

    思虑片刻,她决定陪他演下去。

    且待时间久了,终究会原形毕露。

    “妖祖信物你应该也从妖皇殿那里听说过了。”

    当初从风萼兮妖皇的残魂处,陈刘知道了关于妖皇殿传承的种种。

    陈刘也点了点头,说道:

    “那位妖皇说妖祖信物是正常打开妖皇殿的唯一钥匙。”

    “没错。原本妖族总会有一位妖皇的。不过自从妖祖信物遗失,妖皇殿便封闭了。妖族当今如此惨淡,便是因为如此。”

    相对于现如今如日中天的人族,当年的妖族才是万族之尊。

    好似是风水轮流转,此时双方的处境完全转换。

    人族成为天下之主,妖族蜗居于十万大山内,左右为难,进退不得。

    若不是他们留有最后的手段,妖族大概已然在五百年前佛门荡妖时灭亡。

    “嗯。你可知道妖祖与道祖的关系?”

    “为什么问这个?”

    “笨。”

    无端被说,太娲刚要发作,但她毕竟不是真的愚钝之辈。

    之前李家公子所说的开启妖祖信物禁制的方法,便是道祖亲临。

    这一条便说明了很多关系。

    “你不会以为剑仙前辈的意思是道祖以力破万法吧。”

    太娲冷哼一声。

    陈刘则只是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最后妥协的当然还是太娲。

    “他们二人的故事你也听说过一些吧。”

    陈刘放下茶杯,点了点头,说道:

    “妖祖情场失意。”

    言简意赅,但太娲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可她又不好狡辩什么,因为那确实是事实。

    她只好将整个故事的脉络从头说来。

    “据传,当年……”

    不知多少年之前,天地初定不久,万物复苏。真灵化形,以成万千生灵。灵性聚集,便为万族。

    万族统一,只称一族,便是妖族。

    妖族无主,更不知谁为其祖。

    妖族只有一座妖庭,有妖皇。妖皇并非共主,但可以节制万族各族。

    只不过随着春秋过往,岁月磨损。即使是妖皇也有身归混沌的一天。

    当妖皇帝锋因伤垂老之时,便下令从万族当中重新选出新任妖皇人选。

    最具竞争力的,便是真龙、凤凰与麒麟。

    真龙为鳞虫之长,凤凰作为百鸟之王,麒麟为走兽之尊,自然是各具优势,竞争激烈。

    相对于上层的明争暗斗,有一尾青蛇正在一处十分不起眼的种族中,与一群人围着一人拿着木棍在地上勾画着什么。

    那人双眼澄澈无比,更是坚毅,但勾画了一堆无意义的图画之后,他似乎抓住了某种灵感与天命,也下定了某种决心。

    最后的两笔,勾画的无比的凝重缓慢,他的额间甚至已经露出了一层层汗水。

    天地之间,原本天清气朗,此刻却突然有阵阵乌云席卷而来,化作厚重的云层,挟大势倾覆而下。

    紫电翻腾,雷声轰隆。

    此时,一块龟甲飞天,崩碎成数块,将天数尽数遮掩,同时又有数人上前占住四方八位,为写字的那人护法。

    他先勾一撇,天外的浓厚乌云直接吐露九天雷龙,俯冲而下。

    四方八位的十二名高手随即化形四象八卦,逆天意而上。

    雷霆触及阵法屏障,双方竟一时僵持不住。

    以下位生灵对抗天意,难以想象。

    可人力有限,犹有竟时,天地之力,却无穷无尽。拖延之下,必然是败局。

    败局等于魂飞魄散。

    “仓!你……”

    有人忍不住催促中间那位写字之人。然而他还没有说完,便被同伴呵斥。

    “闭嘴!”

    “可是……”

    “本就抱定必死之心,为何又怯懦不前?”

    这句话后,那人也不再说话。

    逆天而行,本就九死一生,甚至可以说是十死无生。

    一人一事尚且可以拼命,他们此次壮举是为了整个种族。

    此时,天穹之上,又有一道雷霆凝聚。

    这一道再没有丝毫分散,剑指中间那位名仓的中年男子。

    这一击落下,便是必杀。

    同时,这一击也挡无可挡。只要他落下最后一笔,他必死无疑。

    他们更不知道的是,天穹之上,有一架金撵之上,正有一位老者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变化。

    他轻蔑地吐出了一句: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那个字落下代表着什么,他身为妖皇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他算过万千变数,但没想到变数,竟然出现在这样一个完全没有半点声名的小族。

    作为妖庭的执掌者,他不可能允许此等变数存在。

    所以,他会出手抹去一切变数。

    蕞尔小邦,岂能逆天?

    可就当他打算将手掌按下之时,他的手掌竟被人抬了起来。

    “哪来可笑?只能说可敬。”

    在帝锋眼中,这位突然出现在他身前的这位青年人,眉眼如山,体正貌安,仅以皮肉便实乃一方绝品。

    至于他阻止自己的那股力量,更让他感到惊异。

    虽然此处的只是虚影,实力却也是他们这种小种小族难以想象的。

    “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地方,还能出现你这么个人物。”

    “天地自然,贵命好生。还请妖皇冕下能手下留情。”

    青年人没有故作讨好,但也给足了帝锋面子。

    然而何曾有人能忤逆妖皇的意志,帝锋只是脸色一冷,沉声问道:

    “你这是打算威胁我?”

    “不敢。不过还请冕下尊重他族的权利。”

    “呵呵。”

    帝锋当然不会被这三言两语说服。

    不再言语,他此时将双手下压,将要与天上雷霆一道,诛杀下方的变数。

    “看来终究是需要打上一场。”

    “就凭你?”

    妖皇承认这位青年人很强,更是天赋异禀的天才,但修行才多久?如何能与他相比拟?

    然而那青年人没怎么思考,只是点了点头,说道:

    “就凭我。请妖皇冕下入局。”

    一座四横八纵的棋盘向四周绵延而去,笼罩住整片天空。

    帝锋也察觉到了术法的施展,却主动入局,看一看这位青年人到底是什么底细。

    相对于下方那种抵抗天劫之人,这位青年人更有可能是变数之一。

    “我便入你的局,看你有什么本事。”

    “请。”

    当妖皇步入棋盘之后,青年人也随之入局。

    不过,妖皇之后,亦有妖庭大妖奉命而来,诛杀异族。

    帝锋虽然对青年人有更大的兴趣,但并不意味着他会对下方的一切听之任之。

    当杀则杀,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

    然而妖庭之人尚未落地之时,那棋盘再度夸张,竟将来援的妖庭高手中大部分纳入棋盘当中。

    帝锋露出身形,冷嘲热讽道:

    “呵。你还想以一敌百?”

    青年人只是吐出了一口鲜血,静静地回答道:

    “再怎么也可以试一试。”

    “那你差不多也该死了。”

    妖皇不再废话,一座小型的金钟突然破空而来,直接向青年人袭杀而去。

    “定!”

    青年人一声敕令,身后出现一座巨大的太极八卦图。

    八卦图中混沌气息交织,在那座小钟杀至眉心前一寸之时,将其凝滞。

    “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

    于是,妖皇下令所有被卷入棋盘的高手围杀青年人,仍然在外的手下则阻止那一笔的落下。

    长尾青蛇化形的女子也被卷入了这场混战当中。

    她本来是要找一位朋友的,但不知为何,这么重要的时间却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他们谋划如此之久了,今日可是功成之日!

    只不过她此时处境尴尬。

    她作为妖庭之人,本来不应该放任此处的忤逆举动的。

    幸好她不是当权者,也就没有那么多考量。

    不过总而言之,她不可能帮助他们打杀自己种族的高手的。

    于是,她只好在一旁浑水摸鱼。

    此时,妖庭的高手已经不断靠近中央的仓。

    可他攥住木棍的手却死活落不下那最后一笔。

    “快点啊!”

    这一刻,原本就已经感到压力的那人再也忍耐不住。

    他已经看到了许多同胞被妖庭高手杀害,而他此时要支撑法阵。若是被人攻击,连防御都做不到。

    其他人此刻也无瑕告诫他了。

    生死面前,终究没有对错。

    况且若是妖兵贴近他们,也就基本宣告了他们的长久谋划直接破产,再无回转之机。

    此时再说那人,已经没有了意义。

    不一会儿,本就占据优势的妖兵将护卫之人打杀干净,仅有少数几人还顶在他们十三人之前。

    当然,还有一位不知行踪的青蛇女子。

    妖兵持着锐利的兵器步步紧逼而来,那位本就有些慌张的存在此时更是有些慌了手脚。

    “宁丹!”

    旁边一名女子看出了他的异样,连忙喊道。

    可她的呼喊没有得到回应,那位名叫宁丹的高手冷汗直流,最后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对不起!”

    在刀兵加身之前,宁丹选择了直接放弃职责逃离。

    一时之间,阵法出现了巨大的破绽,天上原本就占据优势的雷霆随即下落百丈,悬于众人头顶。

    那雷霆的审判离他们护持的那位仓只差须臾时间。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人族初生,仓尊之死

    “你这故事怎么这么长?”

    “嫌长你就别听。”

    “……你继续。”

    妖兵不会因为四象八卦阵的变故而有丝毫的延迟,刀兵之下本就众生平等。

    四象八卦阵因宁丹的出逃缺了一环,天上雷霆压力剧增,阵法破灭不过瞬息之间,再加之妖兵举刀斩下,瞬间有四个方位的镇守之人被杀。

    雷霆再下三分,只等再陷落一个方位,所有人都将在雷霆之下化作飞灰。

    “秋枫!”

    东南方的一名占据方位的女子被妖兵一刀贯穿心脏,最后只留下一抹惨然的凄笑,随之香消玉殒。

    雷霆压力再增,可却不知道为何竟在仓的头顶的分毫距离上停了下来。

    仍然存活的众人向西南角看去,只见一青衣女子撑起了其中的一个方位。

    “青儿,你快走!这不是你能掺和进来的。”

    青衣女子正是之前藏匿在一旁的长尾青蛇。

    她本来想置身事外,可多重纠结之下,她最终还是选择……支撑片刻的功夫。

    若是没有奇迹发生,那她马上跑。

    她实力或许不算顶尖,但遁术却是天下无双。

    面对岭眉大姐的呼喊,她没有回答。她自己会计较一切的。

    至于奇迹在何处……

    奇迹便在仓的身上!

    他的心中突然出现了一道虚影,问询着他:

    “若是写下去必死无疑,魂飞魄散,你决定好了吗?”

    他只是轻笑一声,回答道:

    “你果然还是那样。分明事事关心却表现得如此冷淡……死就死呗,反正也总是要死的。更何况……”

    他脸色一正,突然在现实中轻喝一声:

    “一切为了人族。”

    他一落,撇捺结合之间,一个前所未有的文字被他创造了出来。

    后续他所在的种族也会因此得到泼天气运,将以“人族”之名不断向天地更高处前行,最终问鼎山巅,造福万民。

    一瞬间,一股无法阻挡的巨大波动向四周掀去。

    所有的妖兵都被这一股波动掀飞,吹出数百里。

    天穹之上,乌云崩散,下压的雷霆瞬间化作灵雨,滋润整片山林。

    灵雨抚平了一切伤势,焕发了草木生机,但无法挽回逝去的生命。

    剩下的六人加青儿,他们看着赋予一个族群新生的仓仿佛完成了所有的心愿般,躺在柔和的草地上,闭上双眼,脸上显露出和煦温和的笑容。

    他如此放松,但其他人的心情却很沉重。

    天穹之上总共凝聚过两道雷霆,其中第一道已经因为他们功成消散,但也有一道会因为仓的成功而必然下落。

    这是十死无生的杀劫,除非毁灭整片天地,否则无人可以阻挡。

    “仓……”

    岭眉看着无比放松的仓,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然而他只说了一句:

    “开兴些,人族的新生不应该有这么多悲伤……大家记得照顾好我们的人族。”

    他不再说话,天外的雷霆也似乎感知到了他的遗言已尽,从九天之上下落而来。

    仓从容地面对这一切的宿命。

    他们对抗了命运,也终究有无法对抗的天意。

    此时,一人从天空中坠下。

    他的速度竟然快过雷霆,瞬息之间就到了仓的身前。

    此人身体多处受创,内脏损伤,口吐鲜血,千年万年都古井无波的脸上显露出悲伤的神情。

    可他最后却骂了仓一句。

    仓在最后还能见到这位老友也觉得很满足,还从他嘴里听出了脏话。这就更加难得了。

    刚才心中所见毕竟只是虚影。

    “难为你还会骂娘。”

    “死鸭子嘴硬。”

    “你不也是?全身上下哪个地方没有都被人敲得零零碎碎。现在也就嘴硬了。”

    作为所有人的领袖、人族的开创之人,他当然能看得出自己这位老友也已经重伤。

    即使他天赋旷古烁今,但现在要和妖皇交手实在还是太勉强。

    可天劫只给他们他们拌嘴两句的时间。

    仓也只来得及说出最后一句话。

    “那他们就拜托你了。”

    不是人族,而是他们。

    他们照顾人族,而仓请他照顾他们。

    青年人没有回复,只静静地看着这位老友的气息越来越弱。

    只属于仓一个人的天劫也已然近身,可他突然暴怒发声:

    “给我退!”

    这在所有人看来都像是一句玩笑话,可是……那无可阻挡的雷霆竟然真的如听敕令,退散而去。

    最后一层乌云,随即崩散。

    天穹之上,手持混沌钟的妖皇帝锋也随之一滞。

    他原本打算立马出手将新生的人族高层抹杀,但现在他犹豫了。

    那位青年虽然实力拔群,但并没有脱出他的操控。可现在出现的这种情形,实实在在地让他有些忌惮。

    力量大小终究可为人力所改,可天命天数便是难解之物。

    他能喝退天劫,便预示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命数。

    若是平日里,他仍然会出手。

    可现在,妖族内部不稳,外部也有万千变数……

    “派兵尽力绞杀人族,延缓其发展。”

    帝锋最后决定,将此事延后,监控人族,以待其变。

    “遵旨。”

    他随后向下看去。

    妖皇先与脸色难看的青年人对视了一眼,随后他便一眼看到了人群当中的青儿。

    他刚打算传音给青儿,问罪于她,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在妖庭之上传向四周。

    “不好。”

    帝锋连忙收回分身,全身心回到了妖庭之内。

    变数已现,却不是人族。

    苍穹之下,岭眉等人靠了过来,怀着某种希望看着仓与青年人。

    雷劫之下,飞灰湮灭。他此时留有肉身,是否……

    “他……”

    然而青年人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他恢复了原本淡漠的模样,说道:

    “死了。找个地方埋了吧。”

    他保住了他的肉身,但保不住他的灵性。

    世间总有一些事情是难以挽回的。

    “真的没有办法救吗?”

    “可以。”

    “真的?”

    “我把人族诛灭,抹杀,便能救他。”

    “这……”

    这无论是仓还是他们显然都没有办法接受的。

    没有人怀疑他的实力,但他们知道他不会真的违背仓的意愿毁灭他好不容易才开创的人族。

    他们更没有办法要求这位青年人做什么。

    青年人帮忙,更多的只是因为仓。

    天下众生,在他眼中一律平等。

    他暂时也没什么兴致理会他们,只是因为仓的遗愿,他才吩咐了一句:

    “妖皇现在暂时被拦住了,但他不会放任人族发展。你们要是不找死,就赶紧将人族化整为零,游击发展。”

    他随后又指着仓的尸首说道:

    “将他葬在阳首山山阳面。”

    直到此刻,他们才意识到这位从来不愿意对他们假以颜色的公子哥,居然为他们阻止了最强大的敌人。

    之后他便不再对人族说一句话,只是对青儿说道:

    “你过来。”

    “哦。”

    她本来就是来找他的,自然乖乖地跟着他离开。

    当他们远离了众人之后,青年人直接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扶在路旁的大树上。

    刚才妖皇仍在,若是他露出了弱势,人族的命运就难说了。

    “你怎么了?”

    青儿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

    青年人只是摆着手,示意自己没事。

    只不过他尝试再直起身子失败之后,他看了一眼青儿。

    “你……”

    “我……”

    青年人直接捞过青儿的肩膀,然后毫不客气地趴在了她的背上。

    “我什么我,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刚才妖皇已经注意到你了。若不是因为妖庭生变,看你怎么办。”

    当然,另一个没有眼力见的地方就是她分明看出了他重伤在身,连扶都不知道扶他一把。

    怎么,怕被碰瓷啊。

    “那怎么办?妖皇要杀我我可躲不过。”

    青儿也没怎么介意他这么自然地就让她背着,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他所说的事情,却真的让她害怕。

    妖皇拥有混沌钟,可以禁锢空间,她的逃遁之术便派不上用场了。

    “现在知道怕了?”

    “怕了。”

    “那你之前怎么想着出手?”

    “那不是头脑一热?况且岭眉姐姐他们对我也挺好的……”

    渐渐的,青儿听不到背后再出现声音了。

    记得上一次背他也是这样,重伤垂死,聊着聊着就没有了声音,可青儿挺喜欢这个状态的。

    至少这个时候他不会说她。

    其实她之前还跟他表白过,可他随口就拒绝了。

    理由竟然是嫌弃她年纪太小,可他分明也没有大上她多少。

    “真拿我当妹妹了?”

    她背着他,走向那处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地方。

    青儿并不担心他,反正再怎么严重的伤势,他花上一些时间都能够痊愈的。

    两人如此闲适,人族那边便已经在按照青年人的吩咐开始疏散民众。

    妖庭那边,则已然陷入混乱。

    妖皇大殿内,十二位分封王妖正汇聚于此,都等待着妖皇对远天之外发生的变故做出决断。

    “妖皇冕下,黑祸蔓延,该如何应对?”

    黑祸之祸,已经困扰这片天地无数春秋。

    从古至今,无数先贤都没有将这个问题解决。

    帝锋眉头紧锁,他没想到这个变数出现在这个方面。

    这虽然不会有权力斗争,但却会存在生死危机。

    ……

    “你知道他们提到的地方在哪里吗?”

    “都说了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你不要打岔!”

    “……你继续说。”

第一百八十七章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当故事正要继续往下推进的时候,有人打断了两人的交流。

    “是否是陈刘阁下?”

    在他们身前,出现了一位手执桃木杖的白衣老者,正是那位自称来自东海瀛洲的使节。

    太娲面露不满,但并没有发作。

    陈刘则冲着对方点了点头,说道:

    “老前辈找我有事?”

    老者抚须而笑,对着陈刘左右打量了许久之后,不知为何显露出莫名其妙的满意神情,说道:

    “不错,不愧是大祭师看中的人。”

    这句话,让陈刘两人摸不着头脑。不过无论他们怎么继续追问,老者都只是笑着不说话。

    他最后也没有为他们解惑,而是看向了太娲,问道:

    “可是妖主冕下?”

    “你认得我?”

    太娲此刻都快有点怀疑她身上遮掩宝物的效果了。现在着实是感觉是个人就能认出她。

    幸而这一回,老者并不是依靠自己认出她的。

    他摇了摇头,解释道:

    “大祭师曾言说过,此刻坐在陈刘阁下身边之人,便是当今的妖族之主。”

    老者这番话,更激起了陈刘与太娲的兴趣。

    这位所谓的大祭师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分明身处天边,却能够未卜先知一般算到他们此时此地的状况。

    此等手段,神乎其技,闻所未闻。

    难道是另外一个监正?

    “二位都会往三山去吧?”

    “这也是那位大祭师告诉你的?”

    陈刘他们没有隐瞒,只是如此追问道。

    不过这一回老者只是笑笑,说道:

    “这自然不用麻烦他老人家。陈刘阁下应该是大梁出使三山的使节吧?至于妖主冕下,妖祖信物的消息应该足以让冕下前往蓬莱了。”

    两人也没有太过惊讶,点了点头。

    作为瀛洲的使者,老者知道陈刘成为使节的事情并不奇怪。妖族追寻妖祖信物的急迫愿望更是举世皆知,用不了什么算计。

    他们寒暄了一番,陈刘两人也知道了这位老者的姓名,名为木落,乃是一位道门一脉的术士。

    关于陈刘拜访三山的事情,他并没有多说。

    无论如何,他都要上得三仙山,并拜访三方的。瀛洲、方丈最后是蓬莱,这是基本不会变化的行程路线。

    不过他提醒了太娲一句:

    “妖主冕下,妖祖信物所在禁制强劲。曾有一品高手打算强行取宝,最后竟……直接化成了一摊脓水。冕下若是没有十足把握,万万不可涉险强取。蓬莱对十万大山……也不甚友好。”

    “她会和我同路。”

    陈刘插了一句话。

    老者听后便点了点头,回答道:

    “那自然不错。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然而太娲却只说:

    “谁答应跟你同路了。”

    陈刘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说道:

    “我缺个帮手。”

    “……”

    听完之后,太娲并没有再反驳什么。

    他要帮手……他需要帮手她就必须要帮吗?开玩笑……帮呗,还能不管不顾?

    老者前来似乎就只为见他们一眼,说上这么些小事。他然后就再没多说什么别的,告辞了。

    他们目送老者远去之后,陈刘便对太娲说道:

    “继续讲故事吧。”

    “我说到哪里来着?”

    “男女共赴密地,妖庭发生惊变。”

    “好。”

    ……

    阳首山,高耸入云,挺拔傲然。

    此山相传乃是一只纯血金乌自焚之地,拥有极为浓厚的阳气与火性。

    红日升起,第一缕最纯真的光辉从不缺席地照射在阳首山的整片向阳面。

    阳首山山顶的向阳面,有一处湖泊。

    湖水清澈见底,倒映着天空的蔚蓝色,仿佛一块最纯质的明镜。

    此时的湖面上,被撒满了柔软的桃花花瓣。

    一方竹编的筏子上,静静地躺着一个面容清秀,身体整洁的男人。他双手交叉在腹部,脸上显露出淡淡的微笑,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值得喜悦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他终于做成了他奋斗一生的事业,或许只是因为这湖面上飘荡着他最喜欢的桃花。

    相对于他的宁静安详,湖水边的众人却是一个个神情恍惚,难过无比。

    “岭眉大姐,是时候了。”

    依照之前那位青年人的嘱咐,他们会将仓尊的尸体沉入阳首山向阳面的湖水之下。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既然那位全族的恩人如此说了,便不会有人有异议。

    仓死后,岭眉已经成了众人与人族事实上的精神领袖。大家此刻也在等待着她的决定。

    相对于其他人来说,她与仓的关系最为密切。他们并非是夫妻,但却是精神伴侣。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到志同道合,一路同行。

    他们经历过无数的艰难险阻,破除过无数的障碍与困险,却最后在他的理想之花绽放之时,迎来了破灭。

    “放吧。”

    竹筏上出现一道薄薄的屏障,将仓的身体包裹住。

    随后竹筏下沉,带着他的尸体慢慢沉入深不可测的湖底,被封禁起来。

    “他呢?”

    一旁有战友问向岭眉。

    她知道他们问的是谁——那位青年人。她也不知道他在何方,但她知道他也一定很伤心。

    那人性子冷淡,仓算是他唯一的友人。

    岭眉每次能见到他都是因为有仓在,仓不在的时候,他对整个人族上下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多惦念。

    她甚至直到今天,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只记得仓曾称呼他为元。

    “怎么不下去看看?”

    阳首山山巅处,正好能俯瞰整片湖泊。

    在一棵古松旁,正倚靠着一位青年人。在他的身边,则是一名青衣女子。

    听到青儿发问,元只是冷哼一声,说道:

    “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好看的。”

    当初他便告知过他后果,但他只说生死虽大,但总有一些事情高于生死。

    他只说死亡不过回归自然,没有什么太多值得说的。

    这其实十分符合元的道理,但当这个道理涉及仓时,即使是他也犹豫了。

    不过结局没有改变。

    “那你还来这里?”

    “……你跟他好的不学光学这个是吧。”

    青儿不再说话。

    她当然知道他的悲伤,也知道自己的悲伤。

    他们两个人都是很孤独的灵魂,相识并不容易。此时一个灵魂逝去,另一个灵魂便会更加寂寞。

    他们与湖边的那些人对仓的悼念是不一样的,也与青儿不一样。

    知音难觅,知己难求。

    “你把这个给她。”

    元将一块黑石头递给了青儿,让她转交给岭眉。

    无论如何,他既然答应了仓,就不会言而无信。

    人族既生,磨难如何,他便不会再管,但剩下的六位与仓的同行者若是遇到某些意外,他会遵守约定照看。

    至于那位逃兵……必杀之。

    天地虽大,但不会有宁丹容身之处。

    “青儿,你怎么在这?”

    岭眉看到从另外一个方向上来的青儿有些意外。

    可她左看右看,终究没有发现元的身影。

    青儿与在场的众人打了招呼。

    虽然她是外族,但天性善良,更是在之前的危机当中舍命相助,现场的所有人族高层都视她为友。

    青儿随后站到了岭眉的身边,说道:

    “我来送一送仓大哥。”

    说完之后,她也安慰着身边的这位大姐头。

    她虽然成为了人族领袖,但青儿知道她身上肩负着什么样的重担,又会是怎样的痛苦。

    在岭眉的心中,一定更怀念当初大家围绕在仓身边畅谈未来的时候。

    那时候,所有人都无忧无虑。

    甚至元,也偶尔会出现在众人面前。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也会和他们一同饮酒,一同看着星空。

    “他呢?”

    “他就是个死傲娇,估计现在在山上哭呢。”

    青儿的话,差一点便让岭眉破涕为笑。

    她大概想象不到元会哭的样子,但她知道元还在,又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仓的逝去,终究让她有些无法适应。

    前路微茫,如何追寻。这巨大的担子担着是会让人担惊受怕的。

    “这是他让我给你的。”

    青儿将那块其貌不扬的黑色石头递给了岭眉,并跟她说道:

    “如果遇到什么难题,便往这块石头当中输入些许灵气,他会来帮忙的。”

    “他不会离开吗?”

    这个问题青儿也不知道答案,但她说道:

    “他不会的……他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刀子嘴,豆腐心。”

    “嗯。”

    这个答案不知真假,但却让岭眉的心情宁静了不少。

    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她只害怕自己难以肩负仓交托给她的使命,怕他为之付出生命的事业毁于一旦。

    青儿待了许久,与众人都交流了一番之后才离开。

    不过当她回到山巅之时,却没有看到元的身影。

    “生气了?这不只是背地里捣鼓你两句嘛……”

    青儿一直在山上等着,湖边的悼念队伍散去,她也没有离开。

    直到夕阳日暮,她才见到元从山下走了上来。

    他坐在湖边,喝了一口酒。

    “你去哪了?”

    青儿连忙从山上跑了下来,跑到了他的身边,问道。

    元没有回答,只是也给了她一壶什么东西。

    可青儿打开一看,却是果汁。

    “你能不能别把我当小孩子。”

    “他说你是个小孩子,与我无关。”

    元指了指水面之下。

    当初他们初见时,便只有三人。

    元在烤鱼,香气扑鼻。这香气引来了一只小青蛇与仓。

    “当时我差一点就被你给炖了。”

    青儿当时仍未化形,被元一把抓住,差一点便丢进了锅里。

    幸亏被仓拦住了。

    “最后那鱼被那厮一个人吃完了。”

    “是啊。不过要不是因为这件事,你大概还是一个人吧。”

    “嗯。”

    “所以现在我能喝酒吗?”

    “不行。”

第一百八十八章 黑祸危机

    “哼!我说不下去了。”

    太娲的故事再一次被人打断。

    当然,不是早已经耐心静听的陈刘,而是四方馆的信使。

    信使送来了陈刘的信件,有四封。

    第一封是京城长安的,家里寄来的家书。

    信上的内容并不多,只是一些家长里短,寒嘘问暖的话。当然,还有家中小妹的想念。虽说这想念多了几分杂念,因为她好像是想买什么东西才那么想让自己的大哥回家。

    这让陈刘很安心,他最牵挂的就是家中的安全了。

    第二封信,来自书院。

    信纸上写的东西字字珠玑,每一言每一语都耗费了大量的心力。

    信中充斥着一位小姑娘对她公子的想念。

    至于她自己的生活,却说是事事顺心,不希望她的公子担忧。

    可陈刘知道,他们姐弟俩独自在那人生地不熟的书院求学,绝对会有艰难险阻的。

    待江南的事情结束后,他肯定是要去一趟书院的。

    接不接回来另说,但他可不喜欢这种报喜不报忧。

    家中又不是没人为她做主,她也是家里的女主人之一,有难过的事情埋在心里可不好。

    下一封信,是从上林学宫寄来的,是对陈刘那封情书的作答。

    不过沈言没有给他留情面,开文便是:

    “花言巧语,巧言令色……”

    前方一长串的话语都是对他那封情书的奚落。

    到了信件的后文,或许是害怕真的骂跑了他,她的语气才缓和了下来。

    她写了一两句自己的境况,大体的意思就是学宫出了意外,她可能需要在那里逗留一段时日,但不会有什么危险,不用他担心。

    她又花了几句问了他的近况,吃穿用度不涉及,只是问他:

    “是不是又牵扯到了哪家姑娘?”

    她猜的很准,但并没有继续下去。

    奚落的话前文已经用了许多笔墨,所以这里便没有再写下去。

    信件的最后,她想来想去,修改了几次,但最后还是落下了几个字:

    “我也想你的。”

    这句话好像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以至于在落款之时,名字都写得有些虚浮。

    在信封当中,她还像陈刘一样,留了些别的东西。

    一张纸条,正面只写了一个字:“嗯。”

    别人不知道其中的意思,但陈刘知道这是她答应以后不再收别人给她的情书了。

    纸条的背面写着:“好大的醋味。”

    信封里还有一颗包裹好的糖,似乎是给他解除酸味的,是甜的。

    陈刘拿起了糖,拨开包裹的外衣,送进了嘴里。

    “确实是甜的。”

    他甚至还对太娲说道:

    “你密友给的,但好像没准备你的。”

    “……”

    他仍然是喝完酒后的冷淡语气,但潜藏的语气,仍然让太娲想把他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甜的让人火大。

    她一口便将手中的那杯果汁喝了下去。

    她那位密友也没有果汁喝。

    最后一封信,是婉秋寄来的。

    她不知是惜字如金还是真的段位太高,只回了两个字。

    “调皮。”

    这让陈刘只感觉压力倍增。

    自从东北密林离别之后,无论是潭拓寺再会还是这封信,陈刘都感觉全然不是对手了。

    这到底是婉秋背后有高人指点还是本性暴露?

    高人……那次被她占尽便宜的竹林幽事,总不可能也是高人指点。

    难道他原本以为的圣洁菩萨是假的?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真是有挑战性。

    读完四封信之后感触良多,收好信件后,陈刘又收整了心情,对太娲说道:

    “继续说下去吧。”

    “不说了。”

    太娲此时闹了情绪。这人故意在自己眼前犯贱,是可忍,孰不可忍。

    看到身边的女子耍了小性子,于是他说道:

    “那我接下说吧。”

    “嗯?”

    陈刘从太子殿下那里看到的卷轴记录,正接续上了下一段故事。

    “讲了那么久故事,就听听故事吧。”

    ……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告别了仓之后,元带着青儿离开了阳首山。

    “妖庭。”

    “啊?!”

    听到元的回答,青儿直接身躯一震,不由得有些害怕。

    妖庭那里,真龙、凤凰与麒麟因争夺妖皇之位掀起了明争暗斗。即使是一般小妖,也被裹挟在这种凝重的气氛之下,喘不过气来。

    青儿便是厌倦了那里的争斗,才跑出来。

    虽然第一次差一点被炖成了蛇羹,但结局终究是好的。

    她暂时脱离了那种诡异的气氛。

    现在听到元说要去妖庭,她自然而然地有些抗拒。

    更何况不久前她还帮助人族对抗了妖庭……

    “能不能不去啊……”

    元却是根本没有关心过这种事情,他说道:

    “大劫将至。妖庭首当其冲,若是那妖皇无所作为,便是生灵涂炭。”

    “啊?”

    大劫什么的,青儿并没有听说过。

    妖庭近些年虽然有些乌烟瘴气,但却仍然是无法辩驳的天下共主,能有什么劫难?

    “这个劫难乃是涉及天下生灵的生死劫难,鲜为人知。你每日不是吃喝便是玩乐,如何知道?”

    “哦。”

    听惯了奚落,所以青儿对此已经免疫了。

    她只是有些疑惑一件事。

    “你不是说生老病死,皆是大道使然,没有什么好干预的吗?”

    “……此劫并非正常……”

    元没有细说,但显然是会干预其发展的。

    “那我要是被劫难波及,你会保护我吗?”

    “不会。”

    “就看着我死啊,你真是无情。”

    “也不会。当年没吃到的蛇羹或许可以弥补回来。”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馋我的身子。”

    这馋身子不是一般的馋身子,而是炉灶里翻腾飘香的蛇肉身子。

    ……

    妖皇大殿内,只留帝锋一人,可他仍然眉头紧皱。

    十二为妖王吵闹半天,无非是互相推诿责任,想着对方前去抵御那场吞噬生命的黑祸。

    帝锋虽然是妖皇,但也无法完全制衡整个十二妖王。

    当然,他们本就不是铁板一块。

    分而击之,许之以利便能轻易地将他们的联盟打破。

    他现在担忧的,仍然是应对的手段。

    黑祸吞噬一切有灵物质从而壮大自身,能以迅疾的速度蔓延开来。其内部还会滋生出许多邪物,实力强劲,更有侵蚀灵物的能力,十分棘手。

    世俗的一般手段对黑祸与这些邪物无效,唯有特殊手段才能暂时击退黑祸。

    当年,先辈便是在黑祸与世界的交界地方画出了一道真空的地带,才将黑祸阻隔在外。

    谁也不知道为何它突然突破封锁,进入有灵世界。

    帝锋此时能做的唯一反应便是将临近地区的所有有灵物质摧毁,以坚壁清野的方式延缓黑祸的蔓延。

    “唉,真是多事之秋。”

    他之前由于突破失败,真身受创,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原本以为能尽快选出一位继承者,从而交接责任,隐世养伤,没想到又面临了这种事情。

    黑祸不比人族,这是火烧眉毛的事情。

    “尊上,安王求见。”

    “让他进来。”

    妖皇大殿再次打开,一位佝偻的老者支着拐杖缓步走了进来。

    “您来了。”

    面对这位老妖王,帝锋没有摆谱,而是相当的尊敬。

    这位真身为一只巨鼋的老者,名为安正,乃是当今妖族资历最老的存在,已享寿八千余岁。

    老妖王仍然坚持行古礼,向帝锋躬身行礼。

    “您请坐。”

    “好。”

    帝锋给老妖王安排了位置,两人平等坐聊。

    “您前来是有什么应对之法吗?”

    老妖王乃是妖族的活化石,如果有人知道应对黑祸的方法,他绝对是其中一个。

    可他摇了摇头,以无比苍老的声音说道:

    “没有。万年前的灾变其实也是因为有天外来客指点,加上四十三位妖王的生命,才造就了那道护卫生灵的真空隘道。”

    四十三位妖王……帝锋也不敢想象。

    当今妖族并非没有,但早就已经不再是一心。

    当年的先辈愿意为苍生牺牲自己,但现如今没有什么人愿意舍去哪怕一丝利益造福万民。

    相对于那些所谓的妖王,他更敬佩昨日见到的那位为族群未来而死的人族领袖。

    可他忽然想着,自己好像也做不到带头牺牲……

    于是,妖皇殿内陷入沉默。

    片刻后,老妖王开口说道:

    “下万族令吧。”

    “安老……那令若是再用,妖族可就要崩散了。”

    “总比灭亡要好。”

    妖族之所以能够统一各族,并不只是依靠强大的力量,也包括承诺与契约。

    当年分散的各族都仍有血性,若是暴力镇压,必然面临反弹。

    即使一次两次可以解决,次数多了即使仍然能解决也已经没有了意义。

    两败俱伤,甚至可能是同归于尽,还比谁伤的厉害?

    最后,妖族在保留各族的自治权利的基础上构建了妖庭联合体,统摄万族。

    万族令便是其中的产物,万族令一出,各族必须服从。

    除万族令外,各族保有大部分自治权利,只名义上向妖庭称臣。

    可这万族令并非是可以多次使用的,九次之后,便将破碎。

    万族令破碎,按照契约,妖庭随之解散,各族重归自由。

    “可……”

    帝锋也难以下此决定。

    偌大的妖庭若是亡于他手,他便是妖族的千古罪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 真神之物

    辉煌的妖皇大殿内,只余妖皇帝锋与老妖王安正面面相觑,久久不语。

    这个决定关乎万年基业与天下生灵,本就不是那么好做的。

    “优柔寡断。”

    此时,大殿之外传来了一阵无比陌生的声音。

    ……

    这一日清晨,红日初升。

    妖庭上下,所有妖族都冷冷地看着正踏步在通天台阶之上的一男一女。

    女子身上有明显的妖气,显然是妖族所属。

    可那青年男子身上的气息,却格外的不一般。他身上的气息似乎与周遭的环境无异,返璞归真,融入自然之理。

    他气韵中正平和,身形挺拔傲然,面容更是胜过潘安,引人瞩目,摄人心魄。

    万千妖族并没有因为这名异类的出现而表现出什么抗拒。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将这一对男女送上妖皇大殿的通天台阶。

    这一切都因为这处于正中的血色台阶,乃是妖皇专属!

    外人踏步其上,会面对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

    历代妖皇残留的意志会注视在这道台阶上前进的生灵,要么顶着巨大的压力直上山巅,要么被挤压成血泥,化为齑粉。

    前一位尝试的妖王级高手,狂妄自大,质疑这道台阶的地位。可在踏上第一道台阶之时,整个身体便瞬间崩碎,一点波澜都没有掀起。

    然而今日的这两人,却仿佛根本没有受到半分的影响。

    他们一步步向着最高处前行,没有半分的迟疑与犹豫……至少在外人看来确实如此。

    “我怎么感觉到一阵阴寒,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

    青儿表面上虽说维持着稳重,但心里却也在打鼓。

    元不知道这个妖庭的禁忌,可她知道,也由衷地感到忌讳。

    然而他坚持,青儿自然也没有什么辩驳的能力。

    若是惹得他不高兴,把她丢了怎么办?

    她只能紧紧地跟在他的身边,寻求安全感。

    愿则向着天边看了一眼,只是冷哼了一句,说道:

    “孤魂野鬼残存的片缕意志罢了。”

    他的语气永远是这么轻蔑,仿佛在他身前没有什么隐秘,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事情。

    一双洞悉一切的灵目下,什么鬼魅妖邪都无从逃离。

    即使是妖皇殿穹顶之上的那数十具位格相当之重的妖皇残魂。

    这些无色的残留意志共同看向元,他却怡然不惧。

    若不是因为毕竟要与妖族商讨,否则他甚至想直接将这些残存的意志打散。

    当他们行进到妖皇殿前,最终登顶之时,所有妖族都屏住呼吸,不敢说出一句话。

    元也感知到了殿内正在犹豫的妖皇,于是说出了那四个字:

    “优柔寡断。”

    妖皇殿大门伴随着一阵轰鸣声猛地打开,帝锋坐在瑰丽的妖皇宝座上,冷漠地看着元,冷笑道:

    “之前未曾杀你,你便觉得有资格在我眼前耀武扬威了?”

    从他专属的台阶上拾阶而上便是对他皇权的挑衅,更别说还这么对他说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此时,妖庭的护卫军也立刻做出了反应。

    数队装备精良的妖兵包围住了势单力薄的元与青儿。

    元淡定自若,青儿则不由得拉近了自己与他的距离。

    “你确定我们能活下去吗?”

    她对他当然无比地信任,也知晓他的实力,可这里毕竟是妖庭,上座的终究是妖皇。这种配置不由得她心慌。

    元还是抽空安抚了青儿一句,也只有一句:

    “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

    随后他便又冲着帝锋说道:

    “怎么?就只知道拿着妖庭的共主身份欺辱弱族?面对外患,就怯懦不前了?万族令拿着当摆设的?”

    帝锋脸色难看,贵为妖皇,他何曾有过这种待遇?

    可他却没有当即发难。

    关于黑祸的消息,他全力封锁。

    在妖庭内,除了他之外,便只有十二位妖王知晓。其余前线的知情者也都被他控制你起来。

    虽说这种消息封锁不了太久,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便得知并问罪妖皇殿,还是让人不敢置信的。

    更何况,他的语气,他更知道万族令……

    帝锋经过多番犹豫,还是没有发怒,而是对护卫军吩咐道:

    “你们先下去。”

    “是。”

    听到妖皇的谕旨,护卫军没有什么疑问,当即便整军撤离。

    元也丝毫不客气,直接踏进了妖皇殿的大门。

    随后,大门轰的关闭,众妖便再也无从知道后续。

    妖皇殿内,帝锋对着元说道:

    “你知道些什么?”

    “逆劫灭杀万物,众生避无可避。”

    “逆劫?”

    这个新词,帝锋并没有听说过。

    可他不认为对方信口胡诌,但又苦于没有验证他话语真假的手段。

    直到老妖王安正忽然咳嗽了几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于是帝锋便传音给了安正妖王。

    “您这是怎么了?”

    “逆劫乃是万年前对这场劫难的称谓……或者说,黑祸只是逆劫之一。若是真的是逆劫爆发,问题就更严重了。”

    听到了这个答案,帝锋更是阴晴不定。

    一来是怀疑起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二来则是对眼前这件祸事的担忧。

    一个黑祸已经让妖庭难以应对,若是还有所谓的逆劫,又该如何是好?

    安正老妖王虽然战力已然消退,但在识人断事方面,却是极其值得信任的。

    他的注意力开始集中在眼前的这位青年人身上。

    他不再兴师问罪,而是问道: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元没有敝帚自珍,而是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我此来便是要来阻止逆劫爆发。”

    “就凭你?”

    “就凭他。”

    青儿替元答了一句。

    不过当帝锋看向她的时候,她又一阵紧张,躲到了元的身后。

    此时,老妖王似乎认出了青儿的身份,对她说道:

    “丫头,你过来,让我看看。”

    青儿看向元,有点求救的意思。

    不过元没有什么反应,让她自行决定。

    他当然知道她不是一只平平无奇的小青蛇。当年抓到她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

    虽说当时确实是打算吃就是了……

    青儿只是冲着安正老妖王摇了摇头,随后做出了一个奇特的手势。

    老妖王看到了那个手势,心头一惊。

    他刚打算说些什么,却又看到了青儿近乎哀求的拒绝。这也让他再三犹豫之后,终究没有暴露她的身份。

    不过,他知会了帝锋一声。

    这个消息让妖皇也有些不淡定,这也让他对元的话语多出了些许信任。

    “你说吧。如何应对。”

    他给出了自己的诚意,虽然仍然是居高临下的态度。

    不过元也不在乎,直接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再造一处真空隘间……”

    “呵呵。”

    这个方法让帝锋都快笑出声来了。

    若是这么简单的话,他怎会忧愁?四十三位古妖王与当时的妖皇的生命才造就了那处真空隘间。岂是说说就能做到的?……更何况,第一次的手段有用,下一次可就不一定有用了。

    他甚至觉得这人是故意来捣乱的,直到他说出了下一部分。

    元继续说道:

    “以两处真空隘间为界线,将中间的整片天地割裂,造就一处暗界。这处暗界将成为一处混杂有灵界与黑祸的过渡界,排斥灵性与黑祸。”

    他将暗界到底会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与帝锋详细阐述了一次。

    这处暗界不仅会成为阻隔黑祸的桥头堡,也可以作为练兵之地。

    这个想法让帝锋眼前一亮,但是最为重要的一件事并没有解决。

    “如何开辟这处空间?需要什么?”

    若是需要再度付出四五十位妖王的性命,他估计是难以做到的。

    然而元却只伸出手指指了三个人。

    一人是帝锋,一人是自己,最后一人是……青儿。

    “我?”

    “等会再跟你聊。”

    “哦。”

    见青儿如此的地位,安正老妖王几次三番想说话但最后都忍了下来。

    “我需要混沌钟。”

    元开口便提出了一个让妖族难以接受的条件。

    混沌钟乃是天地初生之时就诞生的灵宝,乃是妖族的传承之物,怎么可能轻易予人?

    元若是拿了混沌钟后躲藏起来,那妖族都不知道去哪个地方哭。

    混沌钟虽有灵性,对妖族也有归属感,但难保他有没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手段足以收服混沌钟。

    于是,帝锋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那你便准备万族令,用命炸出一处隘间来吧。”

    “……”

    这句话把帝锋说住了。

    他便是知道这个方法难以接受才犹犹豫豫,做不下决定的。

    若是最后还是只有这个方法……他又何必听那些妖王互相推诿?

    “你拿混沌钟做什么?”

    “开天神斧。”

    这四个字让帝锋猛地从妖皇宝座上站了起来,质问道:

    “你说什么?!”

    “开天神斧。”

    元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回,帝锋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说的,真的是那件无上神器。

    这也让帝锋将他所有的谋划串了起来。

    再造一处真空隘间,将一方天地切割独立出来,这怎是人力所能及之?这乃是真神的力量。

    在万族当中,所有神灵都会被质疑,但他的存在不会被质疑。

    他是这片天地的开创之人,更是开天神斧的主人。

第一百九十章 斧造暗界

    天地初生,微若芥子。

    芥子藏须弥,孕育无限生机。

    真神手持神斧划开混沌空间,让空无一物的虚当中,爆发无穷希望,诞生无数生灵。

    开天辟地,真神更以身化作天上地下的山川河流、草木虫鱼,种种一切,而那柄神斧,则不知所踪。

    “你如何能得到如此真神之物?”

    这一刻,殿内的三人都屏气凝神,看着元。

    他们听到了他说出这个词之后,已经完全忘却了之前的一切交好交恶。

    在这件神器之前,没有任何东西,任何事情是不能被放下的。

    然而元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那东西早碎了。”

    “……”

    帝锋几人差一点就要爆粗口,直到大喘气地元补充道:

    “我可以做个仿品。开不了天,但分割出一处空间来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这消息不比真正的真神器,但也同样能让人侧目。

    这可不是一般的什么仿制。

    涉及真神的神器,再如何仿品也不可能是简单的东西。

    “你自己慢慢考虑吧。明日我等你答案。明日若是没有答案,就等着死人吧。”

    元没有再和他们掰扯下去。

    事关混沌钟,他有所抵触实属正常。

    “你过来。”

    元当然还是如来时一般,带走了青儿。只不过这一次,青儿有些苦笑。

    她知道,他要和她摊牌了。

    帝锋没有阻止他们离去,更让外界的警戒队伍散去了。

    “安王,您如何看?”

    他想问老妖王关于此事的想法,可老妖王却注视了远去的青儿,叹息道:

    “那丫头……”

    “她真的是?”

    帝锋没有直接将话题拎回主题,而是顺着老妖王的思路问道。

    老妖王点了点头,说道:

    “面容做的了假,但血脉做不得假,那手势也是真的。”

    “若是这样,她为何不与我们说,反而在外流落?”

    “谁知道呢。”

    ……

    元没有回头,他只是自顾自地在前面走着。

    青儿就在后面紧紧地跟着,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没有想到那位老爷子竟然也在妖皇殿内,否则打死她她也不进去。

    现在一切都要完了。

    他要是知道了她的身份,他们便算是完了。

    这一次可没有仓再给她说好话了。

    他们一路下山,走进了世俗的世界当中,找了一处酒馆二楼临窗的地方坐了下来。

    元要了二两酒,一只酒杯,半斤牛肉与几碟小菜,全是他吃的。

    青儿面前只有一杯白水。

    “我有罪,我认错。我不该瞒你。”

    元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自己喝酒吃肉,夹起两粒花生米便往嘴里送。

    此时,窗外下起了一场朦胧的细雨。

    街上的行人都连忙遮住脑袋跑回了家,元则静静地看着他们跑回家的步伐。

    青儿忍受不了这种气氛。

    “你要不打我一顿?或者给你吃顿蛇羹……你能不能不要不理我。”

    元仍然没有回答,他就那么淡淡地看着青儿。

    青儿猛地一拍桌,刚打算发个脾气,可看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又瞬间泄气了。

    她趴在桌子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自由自在几百年了,不想要再回归那个身份。

    此时,元终于开口说话了。

    “刚算了算,你我并非同路。”

    他既然说了话,青儿就开兴了不少。可听到他说的话,却又萎靡了下来。

    “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

    元想了想,回答道:

    “因为我活不长久了。”

    “啊?什么意思?”

    青儿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是这么一个理由。

    可元却毫不在乎,他轻易地说着生死。

    “刚才跟那妖皇所说的半真半假。后面那句威胁是假的,如果他不借,我自然会自己去拿。不过开天神斧算是真的,混沌钟,你的盘古幡,我足以重造开天神斧。至于代价,就是我的命。”

    “不行!我不答应。我不借你。”

    “真以为我在跟你商量?”

    元抬手往青儿眉心处隔空一点,便将她定住了。

    他毫不客气地凌空拿走了青儿怀里的盘古幡,一面普普通通的棕黄色小旗子。

    “东西我就拿走了。我死后,开天神斧会重新崩碎,这东西会自动回到你身上的。”

    青儿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只能坐在桌边干着急,快要哭出来了。

    元则趴在窗边,对她说道:

    “其实我之前只觉得你身份古怪。一只小青蛇混进人族当中,真的不怕被人抓了吃?不过我也没有探究你不想说的事情。直到刚才,我忽然便觉得这一世应该到此为止了。所有的事情我便知道了。妖族祖脉的传承者,你有你的使命。我也有我的。”

    下一刻,元便从窗边消失。

    青儿再如何焦急也无法挣脱元的术法。

    而在那些普通人眼中,她已经随着他离开了这处酒馆。

    第二日,妖皇殿遭盗。遗失物品的消息却被妖皇隐瞒,秘而不宣。

    同时,一尊巨大的法相在有灵世界与黑祸的交界处矗立浮现,随后一柄朴实无华的斧头出现在了法相的手中。

    斧刃落至地面,所有一切的物质都被磨碎成虚无,宽达千丈的深沟真空出现在边境。

    神斧飞上高天,两处真空隘间之间的空间被直接切割,脱离了两片天地。

    空间里面被封禁的有灵物质与黑祸融合混杂,产生了一种新的东西,说不清的东西。

    它排斥灵性与黑祸,只允许最纯粹、自然的肉身魂魄生活在其中。

    这处空间也成为了阻隔两片天地的最大障碍。

    空间脱离出去后,黑祸随之退却,似乎是对那柄神斧怀有畏惧。

    不过,下一刻,神斧崩碎,化成三团光芒。

    一团落入妖皇殿,重新回归妖皇帝锋的执掌;一团飞入尘世,回到某位小姑娘的怀中;最后一团直接消失在不知处,不知道去往了何方。

    青儿身周的禁制随着盘古幡飞回,也就消散了。

    可她没有一点恢复自由的开心。

    他从来不说笑话。既然盘古幡回到了她的身边,那么就代表着他已经……

    “骗子!”

    他分明答应了仓大哥要照顾人族的大家,他分明说自己最是贵生重命,他分明应该和自己好好地同行下去的……

    此时,桌上浮现了一杯酒。

    显然,这是元留给她的酒。

    “以后就是大人了,准你喝酒了。”

    ……

    涵香院内,李家公子突然窜了出来。

    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饮下一口酒,有点质疑这个故事的结局。

    “这男主角都死了,故事还怎么进行下去?还有,你和她差不多,讲了这么久了还没有到道祖与妖祖的事情,更没有妖祖信物的信息。”

    然后陈刘却只是很自然地回了一句:

    “那卷轴里如此写的,我也没有办法。故事显然是可以继续推进下去的。青儿显然就是妖祖,元应该是道祖,又不是道祖。”

    这话有些绕,但太娲对他的推论表达了认可。

    “妖祖确实曾用名青儿,元其实算是道祖的前世。”

    ……

    世界边缘那处怪异的世界,妖庭摇摆过后最终还是定下了“暗界”这个名字。

    妖庭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派出各族的精英高手前往暗界锻炼,与来自黑祸的诡异生物较量。

    没有什么太多原因,只是因为妖庭失窃后的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一句:

    “逆劫必至,避无可避。”

    为了这么一句话,妖皇不顾众妖王反对,强行推进了练兵之举。

    帝锋最后知道了一切的终局之后,他便对那个青年人改变了态度。

    那种他做不到同等勇敢的存在,值得他的信任。

    后来,青儿回来了。

    她变得有些失魂落魄,却在身份披露后很容易地成为了第十三位妖王。

    同时,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她掺和进了下一任妖皇的竞争,并且打败了真龙、凤凰与麒麟,最终成为了帝锋的继承者。

    不过,她不再称妖皇,而是称妖祖。

    当年,黑祸大举入侵暗界,最终依靠妖祖与帝锋妖皇这些年锤炼的军队,才将之击退。

    在妖祖的扶持之下,名不见经传的人族突然直接崛起,占据了万族当中的重要一方。

    同年,妖祖颁布最后一次万族令,令万族自择出路,继续归服妖祖或独立,绝对不存在事后清算。

    于是,从这一年起,妖庭逐渐退出历史舞台,万族重新回归万族自治的状态。

    妖祖带领妖族高层以妖皇殿为核心,开创十万大山,扶种昆吾神木,重新作为妖族的生存之地。

    数十年后,一家再也普通不过的农户人家,出生了一位鹤发童颜的婴儿。

    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让他的爹娘摸不着头脑。

    而在产房之外,有一名女子已经等待了许久。

    她当年就笃定他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死去,等着无数个春秋,她终于再一次发现了属于他的气息。

    虽然她用的是每一年游历天下的坚持。

    “之前你总是说我小,看这一回你怎么说。”

    已经贵为妖祖的青儿,化身成了一位小女孩,成为了他的邻居。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她对这一次的结局,有着最大的徜徉。

第一百九十一章 牧童与红绣球

    后续的故事,并没有按照妖祖原本的设想推进。

    在他成年以前,他们的关系确实亲密无间。可当有一日紫气东来,他再见妖祖化身的女孩时,一切都变了。

    “既然已是陌路人,为何还要如此执着呢?”

    他此刻双眼明亮透彻,清澈无比。

    青儿知道,元回来了。

    少年郎的真身归位,记起了往昔的种种。

    只不过刚刚重逢,他便说出如此让人伤心的话,实在让人寒心。

    可青儿只是笑了笑,回答道:

    “好久不见。”

    重归自我的元犹豫了片刻,还是应了一声:

    “好久不见。”

    元可以拒绝,青儿也可以不听。

    毕竟喜不喜欢她是他的事,喜不喜欢他也是她的事。

    作为妖祖,她可不再是当年跟在他身后的怯懦小姑娘,她有自己的主见与想法的。

    她坚持如此,他也一时没有什么办法。

    这个当年的小姑娘确实聪明了不少,知道在自己灵性尚未回归之前便与今世今身培养感情。此时这具身体,其实也有些难以离开她了。

    “罢了。说说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吧。”

    见元终于松了口,青儿也松了口气,坐在了他的身边,细细地说着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与来往。

    成为妖祖并被众妖认同,都被她三言两语概述而过。

    元虽然没有说话,但看着青儿此时身上复杂了许多的气息,便知道当年的她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在一个如此大的势力面前当上最高领袖,并不只有威风与权力,更有心酸与重担。

    他曾说治大国若烹小鲜,但小鲜若要好吃也是很难的。

    以前她有仓,有元,有岭眉,有许多站在她身后的支持者。可她在逐渐向上的过程当中,可没有支持者。

    在已有的虎狼嘴里抢夺权位,靠的肯定不只是那个妖族祖脉传承者的身份,又很多东西只有在孤独当中独自前行。

    “这些年累吗?”

    “些许风霜罢了……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都是妖祖了,还这么小孩子气。”

    元习惯性地弹指去打她的眉心。

    不过手指接近她额头的前一刻,他忽然又变了心思,抚摸着她的脑袋,以示慰藉。

    或许真的被打,她还不会觉得什么。

    可这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人关心着她的感受,她一瞬间便忍不住了。

    一下子,多年的委屈便如决堤的洪水喷涌而出。

    晶莹的泪珠,让元最终还是给出了自己的肩膀,让她有所倚靠。

    她是一个很强大的人,否则就不可能战胜所有强敌,成为妖祖,但再强大的人都会有心境当中柔软、心酸、敏感的地方。

    不过,整个天下只有身边这一个人能看到她的内在。

    毕竟若不是要寻他,她对这个所谓的妖祖之位也没什么兴致。

    “差不多了。”

    有那么一会儿的温存便让青儿感觉到了极大的慰藉,即使只是一个简单的倚靠。

    当他说出话后,青儿也随即抬起头来,擦掉了眼角残留的泪珠,抹去泪痕。

    “你以后要去做什么吗?”

    她向元问道。

    元的回答没有超出她的意料,他的回答是:阳首山。

    阳首山埋葬了仓,是永恒的友人。

    在阳首山上,他们祭奠了仓,也对饮了酒水。这一回,元自然没有理由再让青儿喝果汁了。

    于是,青儿醉了。

    元没有对她做什么,只是青儿再也找不到他了。

    这一回,是真的找不到了。

    他若是想躲,没有人能够找得到他。

    青儿只得到了一张告别的纸条:

    “前世不扰今生,珍重。”

    她却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五十年都过来了,我还能让你跑了?”

    于是,他跑她追,一切只看因缘际会。

    一日,妖祖看到了世俗界的一个新奇的东西。

    女子站在高楼之上,从上向下抛掷绣球,接到绣球的男子便有资格入高楼与女子相会。只要两人对上眼,便能够许下终身,白头到老。

    于是,妖祖多了一件宝物,红绣球。

    这只绣球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装饰,上面只是绣有桃李花朵与鸳鸯戏水。这些刺绣并没有假借于人,而是妖祖一针一针绣出来的。

    相对于她拥有的盘古幡与混沌钟,这只绣球当然是与凡品无异,它最大的作用也只在于一件事:寻人。

    寻人也只寻一个人,便是不辞而别的那个人。

    妖祖原本仍然是选择在红尘中寻找他的消息,但某一日突然起了心思,便也和凡间女子一样,寻了一处木楼站了上去。

    她没有遮掩自己旷世的容颜与绝艳的气质,于是不到片刻的功夫,街上便站满了人。

    所有人都期待着那只红绣球能砸到自己的头上。

    如此美人,谁能不爱?即使无法相守,能面对面交谈一番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青儿对楼下的那些如狼似虎的饥渴男人丝毫不在意,她只是遵循着某种冥冥之中的感觉,丢出了那只绣球。

    楼下的男人拼了命一般互相推搡,只愿能够与那只绣球离得近上一些。

    甚至于有不少人施展了一些江湖手段与修士术法,希望能够暗度陈仓。

    不过,那只绣球却根本没有被那些东西影响,而是直接飞出了人群,砸到了一位路过的人。

    绣球在空中翻滚了两下,最后落到了他的手中。

    木楼上的青儿随即便盯着那个路人,问道:

    “不知先生可否愿意与小女子楼上一会?”

    红绣球出现了如此反应,意味着某个原因,至少也是意味着与他相关的信息。

    然而那人却是连身子都没有转动,只是回答道:

    “这绣球有些太烫了。在下可能拿不住的。”

    木楼下的男人们确实都死死地盯着那个不露面容的路人,眼中充满着嫉妒的火焰。

    可听到了这句话,楼上的青儿反而更加感兴趣。

    “身正便可,百无禁忌。”

    然而那人却突然从街上消失,只余下一只绣球悬空在原地。

    青儿当即飞身而出,向那道消失的身影追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那人躲避也必然意味着什么。

    原地则留下无比凌乱的众人。

    他们再如何痴笨也知道那个女人绝对不是他们可以染指的。下半身再如何急迫,总不可能比命重要。

    红颜可以说知己,是天赐良缘,也可以是祸水,是吃人猛兽。

    在一处上下层次错落的梯田附近,青儿竟然追丢了那个路人。

    她此刻对那人的怀疑已经上升到了某种程度。

    此时,她发现一处水田边,正有一只黄牛在静静地吃草,在黄牛背上,则是一名牧牛的小童。

    青儿见了这牧牛童子,有些惊讶,不由得停了下来,对他打了一声招呼:

    “道祖。”

    “原来是妖祖。”

    青儿认得眼前这位童子的真实身份。

    他虽然是孩童模样,但并不知道年岁多长,但他却开创道门,门下高手与天才无数,乃是天下第一位修道之人。

    道祖与她见过许多次,也算是有些交情。

    此人样貌年幼但道法高深,实力更是绝顶,便是身为妖祖的她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胜过他。

    “道祖阁下可曾见到过有人一掠而过?”

    牧牛童子点了点头。

    同时,他指向了西方某处,顺手抓来了一名男子。

    他的衣着身形,与刚才青儿追逐的那人一模一样。

    不过,她有些失望。

    因为这个人并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而是妖族通缉的一个敌手,曾与妖族结怨。不过此人仗着自己独步天下的隐遁之术,使得妖族的几次抓捕都功败垂成。

    今日红绣球发生反应,难道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个人?

    青儿看了看绣球,可它诞生时日尚浅,没有诞生真正的灵智……

    于是,她只好对牧牛童子道谢了一句:

    “多谢道祖。”

    “无事。”

    可就当青儿打算告别道祖离开之时,却又隐约间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停下了脚步,又回到了道祖的身前。

    道祖此时正倒坐在牛背上,打算离开。

    他见到青儿又回来,于是只好暂时停步,问道:

    “妖祖可还有事?”

    青儿有些狐疑,但也不好做什么。

    于是她对道祖说道:

    “听闻道祖卜算之术独绝天下,可否为我卜上一卦?”

    “妖祖打算卜算何事?”

    “姻缘。”

    牧牛童子没有拒绝,而是随手捡了几颗石子,递给了青儿。

    石子被任意地丢在地上,成了一个基本的卦象。

    八方闭锁,毫无出路。

    “……天数五十,遁去其一。不过这四十九之内,妖祖或许难有姻缘。”

    青儿点了点头,又随手将一只红色的物件递予道祖,希望他帮忙看上一看。

    “……”

    牧牛童子意识到了什么,并没有伸手去接。

    不过,那红色的物件在他的面前自主悬浮着,并散发出阵阵光芒。

    他此刻便也不再说话。

    她靠着自己的某种灵觉,终于觉察出了蛛丝马迹,找到了他。

    “难怪那位道祖如此致力于平衡妖族与人族之间的冲突……”

    人族是仓所创,终究是他好友的终生事业。

    妖族归属于她,即使他不同意更进一步的关系,但也仍然会为了她而爱屋及乌。

    她沉默了许久,最后说了一句:

    “我不逼你了。”

    元恢复了他原本的模样,从牛背上下来,走到了青儿的身边,轻轻感叹了一句。

    “我知道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掌控

    “他知道了什么?”

    李家公子听到此时,已经对这个故事有了很大的兴趣。

    关于道祖与妖祖的纠葛,他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但毕竟没有刻意去了解过,所以知道的并不多。现在听陈刘与太娲无聊在这里讲故事,说的这么细致,便也有了深入下去的想法。

    陈刘也在看着太娲,毕竟下面的故事他也不知道。

    然而,太娲也不知道。

    “谁知道他知道了什么,反正不久之后妖祖便负气遁入十万大山,后续便是你知道的了。”

    妖祖希望道祖上门道歉,但道祖不予理会,于是两人从此便好像不再见面,直到道祖消失……

    这是陈刘从风萼兮妖皇那里听来的结局。

    当时他说只说了一句“你是个好人”,陈刘经过这么长的故事听下来,知道不可能是因为这么朴素的原因。

    妖祖如此执念于道祖,如何能因为一句话就放弃这么多年的追求?至少也该说一句:

    “我只把你当妹妹看待吧。”

    陈刘的推测,得到了李家公子与太娲的认可。

    不过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应该没有人知道……

    “其实有人知道。”

    此时,一位路过的中年男人突然过来说了一句。

    然而他得到的是三张疑惑的面孔。

    “您是哪位?”

    李家公子有些疑惑,总觉得似曾相识,但陈刘与太娲就是完全不认识了。

    “是我啊,邱淑。”

    “……”

    陈刘与太娲终于见识到了这位打杆人副帅的真正本事。

    之前温婉可人的千金小姐此时变作了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他们这里一位二品妖主,一位一品剑仙竟都没有完全发觉出他的身份。

    “神乎其技。”

    即使是李家公子也对此人的手段无比地惊异。

    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当然见识过厉害的易容化形之术,但类似灵菊这样转变如此之大还不露破绽的,实在没见过。

    毕竟,号称千人千面的他,所能饰演的角色绝对不只他们见过的两人。

    “剑仙前辈过奖了。”

    灵菊在李家公子面前自然不会傲然自居。

    这位剑仙,乃是现存剑修当中杀力最强之人。

    李家公子当然不会过奖。

    他此时仔细看过之后,才知道灵菊的手段是何等的高妙。

    若是他不怀异心接近自己,他也得到三尺剑距离才能够真正将他的身份识破。高于一剑之隔,那他便也只能察觉到异样而无法下出结论。

    他这人,是天生的刺客与情报搜集者。

    “大内皇宫,若不见那几人,你便是冒充皇帝也不一定有人能识破。”

    这是真话。

    灵菊也不再自谦,笑着没有接话。毕竟是此等大逆不道的说法。

    不过,众人也不再纠结他的技艺手段,而是问着他之前所说的话。

    陈刘结束了之前的话题,直接问道:

    “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帅?”

    灵菊点了点头,回答道:

    “大帅确实知晓其中奥秘。至于原因,据大帅自己说是数十年前在十万大山盗墓……晤……摸金,找到了那位老妖王安正的陵墓。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他留下了手札记录当年最后发生的事情。”

    “发生了什么?”

    三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然而他的回答让众人失望。

    “我当时也问发生了什么,大帅告诉我这是秘密。我原以为大帅当时是不愿意说,但后来想想,好像是涉及到了什么需要避讳的事情,大帅才没有说。毕竟我当年也还只是个四品。”

    太娲看了一眼陈刘,意思是你个七品的小垃圾。

    陈刘无感,只觉得她为什么要看自己。

    自己脸上有脏东西?

    言而总之,总而言之,他们暂时是难以得知这个真相了。

    灵菊虽然觉得此时自己应该有资格知道那段隐秘了,不过却不太感兴趣。

    陈刘比较过后,自然知道自己更是没有资格知道。

    至于太娲,妖尊照荧曾提醒过她,尽量不要与打杆人统帅发生直接接触。

    虽然她当时感觉到了极大的不信任感与轻视,但也不会刻意与他对着干。于是她只好按下了心中的好奇心。

    不过,她按下了,李家公子却不按下。

    “奉帅是在北边吧。那我去一趟,问问究竟。”

    风风火火,说走就走。

    其他人还来不及多说什么,这位剑仙前辈已经御剑离开,直奔北蛮。

    陈刘则传音灵菊副帅,问了一句:

    “是大帅刻意引剑仙前辈去的?”

    灵菊看着陈刘,有些惊讶,但点了点头。

    他此刻突然的出现,当然不是这么简单地闲着没事干。

    奉帅在北方暂时需要一把剑,一把在他被巫神牵制时足以破开天下所有阻碍的最强之剑。

    至于回报,是故事的结局。

    奉帅也给了陈刘一个线索。

    “知道阳首山吗?或许那里可以给你一些答案。”

    “与仓尊有关?”

    灵菊不再回话。

    奉帅的指点也到此为止。

    不过,陈刘此时也得到了另外一个问题的准确答复。

    “十万两的目标其实算是随意定下的。你只需要掌控好这条赚钱的路子就行了。”

    事情与陈刘后来设想的情况一致。

    这个考题并不是考究他的能力,而是奉帅给他的未来铺下的道路。

    钱财亦是重要之物,打杆人虽有自己的赚钱路子,但若是能多出一条线来无疑能够提高陈刘在打杆人内部的能量。

    同僚情谊毕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建立,更具效率的东西还是直截了当的利益。

    此时,钱无疑就是个好东西。

    凭依淮南王、李家与四方馆,也足以保证这条线的推进。

    所以……

    “赵安明?”

    灵菊听到这个名字,于是解释道:

    “你记得他说过他爹遇到过一个救过他性命的仙人吗?”

    “大帅?”

    “不。是我。”

    陈刘从灵菊口中得知,当年赵安明他爹其实已经是死兆星临头,当年那场意外便会杀了他。

    后来他存活的那些年,算是打杆人送他的,是化身世外高人的灵菊赠予他的。

    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作为偿还,他的妻儿需要忍受近十年的贫苦,直到等到命定之人的到来。

    当然,那位贵人的到来也意味着飞黄腾达。

    “大帅这么多年前就为我准备了?”

    灵菊给了他一个鄙夷不屑的眼神,陈刘也瞬间会意。

    贵人是谁都可以,是奉帅自己也可以,不存在什么为谁准备。

    这是一个可以适用于任何人的手段。只不过最后落到了他的头上。

    陈刘在整件事情当中,只需要充当这位贵人,与赵安明建立救赎的关系,便能够借他之手,掌控整个新生意的命脉。

    当然,这个新生意的存亡并不取决于赵安明。

    没有打杆人,他对主意确实如邻舍所说:一文不值。

    打杆人可以选择任何一个人替代他。

    此时,太娲也体会到了之前李家公子的感受。

    陈刘与灵菊在那里私下交流,已经完全不在乎她的存在了。

    她只能望着那杯已经空了的果汁杯子发呆。

    忽然之间,她发现了一件事。

    她好像也落入了与当年妖祖同样的情形当中。

    他饮酒,她喝果汁,他们之间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唯一不同的是,扮演仓尊角色的沈言还活着,并成为了两人关系的一大阻碍……

    “不对不对,谁有那种想法了!”

    人们总喜欢把自己往精彩的故事里代入,体会与主人公一样的爱恨情仇。

    即使是贵为妖主的太娲,此时也没有例外。

    不过陈刘戳破了她的幻想,问了一句:

    “哪种想法。”

    他淡淡的话语像极了故事当中的元,不过太娲不是青儿,不会让自己被他拿捏的。

    太娲背过身去,不与陈刘交流。

    这么羞耻的想法,如何能说?

    于是,灵菊替她做出了表达。

    “这位妖主冕下看来与你真的有深入发展的可能。”

    “哦。”

    “你这反应有点奇怪,也太淡定了,不符合你的人设。喝假酒了?”

    “确实喝了几口。不过我现在感觉脑袋异常清醒。她那点肤浅得不能再肤浅的小心思我自然看得明明白白。”

    灵菊点了点头,这样的酒后情形,他也没有见过,实在可以作为资料记录下来。

    于是他顺着陈刘的话头问道:

    “那你怎么处理?”

    类似故事的道祖一样冷处理?薄情寡欲?

    不,陈刘又另一套方法。

    只见他有条不紊地说道:

    “准备一间房间,明日便可以着手接手妖族了。不过我与妖尊签订了契约,我不能干涉妖族内政,所以需要处里介入。”

    这相当符合打杆人的利益。

    当然,美人在怀,温存无比,也是符合陈刘的利益,但这有违他一直坚持的道德底线。

    不过,此刻的陈刘不是一般的陈刘,而是醉酒后的陈刘。

    酒后乱性,谁又说得准呢?

    反正据灵菊预估,只要多花点心思,让已经被妖与道故事影响的太娲走上另外一个结局并不是太难的事情,征得她自己的同意也只需要顺其自然就可以办到。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灵菊已经预估了这个事情的利弊,正式地问道:

    “你确定?”

    “可以一试。”

第一百九十三章 君子论行再论心

    太娲衣衫不整地从一处房间中跑了出来,仓皇逃窜。

    在陈刘的猛烈攻势下,她节节败退。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真的会再一次跟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一次甚至比上一次更夸张。

    南竹竹林里,毕竟是无心之失,可刚才便是蓄意谋划了。

    相当熟稔的操作,让太娲这个理论功夫十足,实际操作与当初沈言无异的姑娘步步退让,以至于无路可退,被逼到了床上。

    衣裳被褪去了大半,露出了一片诱人的雪白。

    可她却感觉浑身酥酥麻麻的,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这是妖祖期待的情形,不是她的。

    不过,随着一个酒嗝之后,陈刘放过了差点就要哭出来的太娲,并承受了他应得的一巴掌。

    “这真是穿肠毒药……”

    分明最为明贵的杜康酒,在他这里成为了药效不定的迷药。

    上一次调戏了墨梅,这一次轻侮了太娲。

    他的本意并非如此啊!

    灵菊副帅进了房间,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陈刘,脸上还有新鲜的巴掌印,便也猜到了故事并没有顺着预想的方式推进。

    掌控妖族之事,终究还是得徐徐图之。

    之前的陈刘可做成此事,但现在的他不行。

    “礼法道德,终有约束。”

    不过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这世界毕竟是依靠着这些人方才能稳定存在、赓续,若都是一些不择手段之徒,便绝对是弱肉强食,天下大乱。

    既然承了他们的恩惠,就不能在自己做不到的情况下还诋毁他们的牺牲。

    陈刘见到副帅进来,也没有讲述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问了灵菊一句:

    “那杜康酒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陈刘不觉得自己会在清醒的状况下做出这种事情。

    其他人都有反抗的能力,可太娲没有。

    那太清镇妖符足以让他完全地掌控她。

    酒醉后的他利用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符箓,便足以让她臣服在他的胯下。

    幸亏最后一刻,酒气散去,终究没有做成这禽兽不如的事情。

    “不清楚。这东西入口之后的反应确实因人而异。大帅曾去找过杜康酒的酒家,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奉帅也曾喝过杜康酒,并因此结识了墨梅,从而开启了一段孽缘……他既然没有选择砸了对方的招牌,便证明着一件事:酒没有问题,一切尽在人上。

    以此为推论,陈刘其实确实有野性的一面,狂乱的一面,奢靡的一面,可怖的一面。

    “……要死。”

    这个结论让陈刘有些没法接受。

    他骨子里认为自己是一个正统的儒家读书人,应当承应礼法规矩,不该做逾越礼制的事情。

    可这一次唤醒的那个潜藏的自我,保持着绝对利己式的理性。

    太娲与他没有进一步牵扯的时候,他保持远离,因为没有利益,反而会引起家里的矛盾。可当他想到妖族……拿下太娲便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了。

    至于约束,略施小计就可以让她丧失独立的意志。待到生米煮成熟饭,那所谓的同意不同意的问题就被湮灭了。

    “灵菊大人,你说我要不要干脆出家好了。”

    “没有必要吧……”

    灵菊也没有选择给陈刘一个确切的答案,而是让他自己想通。

    四位副帅当中也有着这种分别,除了他之外,其余人大多都有较高的底线。

    至于他,虽然有,但很低。

    一个暗下的势力其实更需要他的存在,但既然奉帅在上,如何配置随意便好。

    陈刘也拥有自己抉择的权利。

    不过,他给予了陈刘一个提示。

    “不过你不要觉得利己便不好。在谈到这件事上,并没有完全的是非对错,重点在于有没有情义道德与底线……以及这底线在哪一层。”

    随后,只留陈刘一个人在房间里纠结与辗转反侧。

    ……

    这一日的宴会并没有太多的曲折波澜。

    不过第二日,太子爷与江淮总督在宴会上发生了争执。

    争的是什么,众人并不清楚,只知道在青云小阁两人会面之后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众人惊异于太子殿下竟然没有问罪于澍棠,更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两人产生了如此大的矛盾。

    他们同样不知道的一件事情,双方同时要求要见一见监察使兼三山使节陈刘。

    于澍棠的运气好上一些,前一步找到了仍然在捶脑袋的陈刘。

    “陈大人,于总督有请。”

    陈刘见了传话的侍卫,也答应了前往会面的请求。

    他们会面的地方在江宁城外,一处名叫清安村的乡下小村子。

    清安村祖祖辈辈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一辈子都无法从泥水当中逃离出来。

    子孙后代,亦是如此。

    直到村子里突然修建了一处学堂,并免费让适龄的孩童前往念书。

    原本没有人在意,毕竟念书代表着家里便会缺少一个劳动力,意味着更操劳。于是一时间没有人送孩子去念书,即使是免费。

    最后,学堂选择了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供给他们一日三餐与住处,唯一的要求便是必须念书。

    见可以省下一份口粮,不少家庭选择将自己的孩子送到了学堂。

    陈刘抵达清安村后,便在学堂外找到了正听着学堂里朗朗读书声的于澍棠。

    他冲这位总督大人鞠了一躬,问道:

    “于大人,您找我有事?”

    于澍棠转头看向陈刘,却突然被吓了一跳,问道:

    “呵,你怎么眼圈都黑了?失眠了?”

    “一夜没睡。”

    陈刘想通了道理但没有放过自己。

    不过这一次并没有上次在漳州城时一样严重,此时只是一个抉择。

    他可以选择突破某个底线,大大方方地接受一切他能够得到的东西,不管是非对错;也可以选择仍然坚守自己的原则……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事情的时候,他没有细聊自己的问题,而是询问于澍棠找他的理由。

    这反而让于澍棠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没有听说消息?”

    今早上的争吵如此激烈,近乎整个江宁都知道了,为何他会不知道?

    “什么?”

    陈刘确实不知道,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无法自拔。

    看到他一脸懵懂,于澍棠只是皱了皱眉,但还是给他说明了一下情况。

    “今日早上我与太子殿下吵了一架。”

    “原因?”

    “其事体莫须有。”

    陈刘虽然心中繁杂,但还是瞬间意会到了于澍棠所说的事情。

    太子殿下终究想要做些什么,还用这种手段……构陷……

    “这未免太过分了。”

    “他也不打算做的太过火,只想把淮南王真的变作一个闲散王爷。残杀亲族的罪名即使是他也不愿意承受。”

    “所以选择圈禁?”

    于澍棠点了点头。

    就这么几句话,便让陈刘意识到了他们争吵的原因。

    若要问罪淮南王,仅仅依靠太子殿下的一面之词终究是不妥当了。他需要作为江淮总督的于澍棠辅助。

    “大人不愿?”

    “自然。虽然我也怀疑淮南王的心思,但我不希望用这种手段逼迫他下位。”

    陈刘自然也厌恶“其事体莫须有”这个事情,他也佩服这位总督大人敢于与太子殿下争辩。

    然而于澍棠突然对陈刘说道:

    “太子爷之前给了我一袋金子。”

    “呵呵。”

    陈刘没有问这袋金子到底是以何种名目给的于澍棠,但他知道……这袋金子既然是私人所赠,那么便说不清由来。

    太子爷若是否认的话,那……便可以贪腐之罪问罪于他。

    “大人打算屈服还是……”

    “我觉得我差不多该辞官了。他终究不会为难我家里人,至于我,任他是杀是放。”

    于澍棠对这个总督的位置并不眷恋,更不忌惮为了心中的正义有所牺牲,但他在乎一些其他的事情。

    他正面陈刘,指着学堂里的小孩子们说道:

    “我有点放心不下他们。”

    据于澍棠所说,江淮地区有一百二十一处由匿名人士设置的学堂,教导有一千五百二十一名适龄的小孩子。

    这位匿名人士自然就是他,整个学堂的开支也全由他一人支撑。

    大梁对待地方大员,相当的优遇。若不是因为这件事,于澍棠怎么可能天天吃粗茶淡饭,穿破布烂衫?

    “所以大人想托付给我?”

    “有些冒昧,但……希望你能稍稍照看一下。”

    “为什么选择我。”

    “因为我觉得你心善,有底线。”

    陈刘只觉得自己刚做了没底线的事情,没有办法承下这个评价。

    不过于澍棠也说道:

    “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让你牺牲自我去做些什么。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若是愿意,尽力则可;若是难以为之,那也实属正常。”

    “若是我其实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不认为我的眼光有错。更何况,我的老师曾说,人性本恶,以育节之,以德制之,以法绳之。我算是认同的,每个人的内在都有一个恶魔。君子虽论心,但首重于行。败絮虽然满其内里,但若是以金玉施为,也并无不可。或许这种外在的金玉多了,内里也会多上一些真挚的棉絮。”

    “受教。”

第一百九十四章 让步

    宴会第三日,一切的外在事宜与往常一般无二,但对于宴会的几位主人来说,却是没有硝烟的战火时刻。

    容亲王推脱说偶感风寒,并没有前来。

    很巧,湘也是如此的理由。

    世子李棣成复苏之后,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自责后,恢复成了与往昔一般的样子,今日选择了出席。

    墨黎暂时未曾苏醒,所以这涵香院内的皇室成员便只有太子殿下李晚、淮南王李安与世子李棣成了。

    另外被裹挟进来的,是江淮总督于澍棠与监察使陈刘。当然,还有一位只能在青云小阁外面候着的江宁知州。

    “嚯,大场面啊。”

    于澍棠行过礼之后,便如此调侃了一句,实在有些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意思。

    站在他身边的陈刘也是哭笑不得。

    气氛虽然微妙,意见虽然相左,但终究还没有到完全撕破脸皮的时候。这位于大人看不出来还是个性情中人。

    太子殿下也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于澍棠的最后决定,不由得叹息,不由得感慨。

    沉浸官场十数载,这人的性子看似被磨灭但一如往昔。

    只要自己内心执着的事情,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更别说让其改性了。

    太子殿下沉默,淮南王倒是夸了于澍棠一句:

    “于大人今日也着实是意气风发,快意恩仇啊。”

    “王爷过奖了。”

    他们三人形成说不清道不明的三角关系。

    没有人首先捅破那层窗户纸,于是众人把目光一同看向了陈刘。

    “……”

    此时陈刘灵机一动,控制着肚子发出了一道咕噜声。如此便可以故作尴尬地说道:

    “殿下、王爷、世子殿下还有于大人,要不先吃点东西垫吧垫吧?今日出门出的急,忘记吃饭了。”

    这种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不算太高明但是却无比的适用。

    太子爷笑了笑,便吩咐下面传上一些吃食给这位故意没吃饭的监察使大人。

    陈刘在吃东西的时候刻意与于澍棠挨得比较近,窃窃私语道:

    “于大人,真的需要这么刚强吗?”

    总督大人却只是吃饭,并没有回话。

    他昨日已经与陈刘商定,这一次的冲突陈刘不可卷进去。

    他于澍棠可能未来未定,但总要留下一个人为接下来的事情斡旋周转。

    陈刘答应了,也答应了如果于澍棠真的被问罪,便帮他照看那一百多个学堂的事情。

    此时,淮南王走了过来。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酒杯碰了碰于澍棠的杯子。

    一切尽在不言中。

    事情总要解决,就像这点吃的总会有吃完的一刻。

    于是,太子殿下便直接发难。

    “于大人考虑得如何?”

    于澍棠吃干抹净,混不吝地躺坐在椅子上,答案也很简单:

    “一字不改。”

    “好。那……”

    太子殿下不会真的将于澍棠打杀,但这个位置需要一个更听话的人,例如外面站的那位拉来凑数的江宁知州大人。

    顺便,李晚也想要稍微节制一下大梁的几位实权总督,给他们提一个醒。

    反正这位可能新上任的总督的知州大人,不会有于澍棠一般的权柄,略大于知州,但不少权力会被李晚分解,划分到其他各部主司身上。

    至于他的这位同窗,先下放地方,当个知县混迹几年,等他完全了一切伟业之后,再将他提上来。

    官场虽然冷酷无情,但李晚与于澍棠的同窗情谊也并非这么一文不值。

    “等一下,本王有话要说。”

    正当太子殿下准备下谕令的时候,淮南王这位看似游离于争论之外的真正核心人物出言打断了李晚。

    古铜坚毅的脸庞上,仍然含着笑意。

    他从怀中取出了几张纸,递给了太子殿下。

    李晚看过之后,原本准备落下的决定突然有了反悔之意。

    “王叔可真……舍得。”

    于是,青云小阁外准备一飞冲天的知州大人最终灰溜溜地离开了。

    江淮总督仍然于澍棠,江淮的官场格局没有变化。

    淮南王给出了太子殿下想要的一些结果后便淡然地离开了青云小阁。

    世子李棣成见了,也没有久留,选择了离去。

    陈刘也想如此选择,但是……

    “你留一下。”

    “……”

    你们同窗交流,与我何干?留我做甚?

    不过,他只能选择留下来。

    “是。”

    这一切不是苦肉计。

    淮南王与于澍棠并无过深私交,更是发生过数次矛盾。

    真的罢黜于澍棠对于淮南王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无非就是直接与李晚对局。

    不过淮南王选择了退让,让李晚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了一个当下最好的结果。

    “四叔主动削权了。”

    陈刘与于澍棠都有幸看到了淮南王递给李晚的纸条。

    其一,削府兵。淮南王府所属四象卫由三千人减为三百,不募私兵。

    其二,江淮地区的商贸生意给三成于户部,让朝廷自行打理,淮南王府丝毫不取。

    其三,淮南王府斩去与四方馆联络。

    其四,年尾淮南王入京朝圣。

    这种退让可以说是自断手脚,显然让太子殿下有些吃惊,也不好再进一步逼迫了。

    原本就不多的府兵被削减至此,实则已经掀不起身份风浪了。三成生意看似不多,但足以让朝廷这几年的日子过得宽松不少,毕竟淮南王做的是正经生意,如此已经算是很好的变态了。

    四方馆不用多说。虽然淮南王府肯定不止于这一条情报线,但这一条却无疑是最重要的一支。

    至于入京……

    “这种诚意,实属……让人难以想象。”

    即使是为官多年的于澍棠也看不透淮南王的打算。

    太子爷虽说确实计划用莫须有的罪行打压淮南王,但除非暴力镇压,否则根本难以达到最后最理想的结果。毕竟他不是普通人,不是普通藩王,而是淮南王,曾经最有可能成为皇帝的淮南王。

    原本的准备只是采取蚕食,数年、十数年的时间达到最后让淮南王成为真正闲散王爷的目标。

    今日淮南王给出的让步,若是依照原有计划,不知要多少时间。

    “我也摸不透我这位四叔……或许只有……”

    太子殿下如此说着,突然看了陈刘一眼。

    他指的当然不会现在的陈刘,而是陈刘身后的那个人,奉帅。

    于是,原本剑拔弩张的事情突然之间由于淮南王的主动退让而直接失去了靶子。

    “太子殿下还要不要摘去我的官职?”

    “你若是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那袋金子拿回去?”

    “我就知道你不会用。你拿着吧,用了也无妨,反正一切都取决于我。”

    “也是。”

    李晚与于澍棠通过这么简单的几句话便揭过了之前的矛盾,或者说,两个人的关系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顽疾。

    或许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可以概括他们之间的冲突,而君臣之道则是他们坐下来继续交谈、相处的缘由。

    从结果来说,于澍棠仍然是他的江淮总督大人,太子殿下李晚仍然是他的同窗。

    那一袋可有可无的金子不是李晚之于于澍棠的,而是太子殿下之于总督的。

    良人随后沉默,十分默契地不再揭开他们之间的伤疤。

    淮南王是否可以因为退让而获得太子殿下的信任,这是一个已知数……答案就是不能。相对的,江淮总督能否延续下去也就成了未知数。

    “罢了罢了。说说你吧。看戏这么久了。”

    太子殿下突然把话题到了陈刘的身上,这让他有些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感觉。

    “殿下指点。”

    “指点谈不上,反正你与于大人也串通好了。”

    这番话实在是直接把话题堵死了。

    结党营私,以下犯上,这可不是好玩的罪名。

    于澍棠抬头看着阁楼穹顶,故作没有听到,有一种官场老油条的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味道。陈刘也有样学样,顾左右而言他。

    “殿下对于三山之行有什么想法吗?”

    太子爷最后选择放过他们,也就顺着陈刘的话题谈到了东海三山对事情上。

    既然选择出使,便不是随意为之。

    太子爷没怎么想,便为此行定下了基调。

    “蓬莱要么交出所有叛逆之人,要么灭门灭派。瀛洲没有什么大问题,基本的合作意向算是谈好了。至于方丈……你自己便宜处理。”

    “是。”

    太子爷好像说了什么,但实际完全没说。

    圣旨既下,自然必须要寻找首恶,问罪蓬莱自然是必然。

    瀛洲谈好了,方丈便宜处理……太子爷废话文学的本事还是相当熟稔的。

    领导不说话,就只能陈刘这位小使节多担待了。

    所谓有功便是领导英明,有过则是自己背,无功无过便是费力不讨好。

    “殿下有什么支援吗?”

    “想什么?要高手贴身保护?你不是有妖主嘛。难道闹别扭了?这可不太妙啊。我这里可没有多余的美人高手赠予你啊……”

    领导似乎打算空手套白狼……

    陈刘还突然感觉身上有些不得劲,似乎是因为太子爷脸上的笑容太过饱满的缘故。这没有让陈刘感到放松,反而想到了一个词:笑面虎。

    话里有话,话里有套,话里有杀机。

    于是,他选择说道:

    “为大梁,为殿下,微臣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爱卿真是忠臣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又来一剑

    灯火阑珊,此时的淮安河上,有桨声悠扬,渔歌唱晚。

    江宁城外,黑市当中,钱庄之前,大门紧闭。

    钱庄掌柜的已经出来告知过陈刘,里面的那位现在正在气头上,多半是不可能同意他进去的。

    “那我在外面等着就好,多谢掌柜的。”

    “不用不用。”

    掌柜走了进去,向自己最大的老板汇报情况。

    这件事情可不好做。

    门外的那人看似被妖主挡在门外,妖主也对他颇有微词,但是!他既然没有缺胳膊少腿,还能在门外安然无恙地等待,那就意味着他的不一般了。

    原本以为他只是妖尊看重的后辈,现在看来,玄机颇多啊!

    从妖主的反应可以看出来,还是在汇报的话术上美化些许,最是适合。

    于是,掌柜的跟妖主的汇报中多了几分真挚的用词。

    “你真的觉得他不错?”

    “卑职不知,但是陈公子此人我瞧着并不坏,此次前来确实怀着真心。”

    “你先下去吧。”

    掌柜的看不出妖主有什么太大对反应,不过既然没有对他的话语有什么意见,那就证明他的想法是有道理的。

    妖主看似微蹙的双眉其实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气恼,而是多了几分捉摸不透的味道。

    当然,钱庄的大门仍然未曾打开。

    掌柜的贴心地给陈刘拿来了座位,不过被陈刘拒绝了。

    “既然是来道歉,当然就得有些诚意。”

    于是,妖主晾了陈刘一天。

    陈刘也就在外面真的站了一天,什么也没有做,更没有吃什么、喝什么。

    这有点逼宫的味道……不过陈刘也考虑到了这方面的因素。

    他身上有处禁制,并不会让其他人意识到他的存在,能够发现他在钱庄外等了一日的,只有妖主太娲与钱庄掌柜。

    月明星稀变作了日暮低沉。

    太娲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悄悄地看着大门外等待着他答复的年轻人。

    她忽然有些不忍,但又不甘心。

    哪有这么被人欺辱之后这么简单就原谅对方的?若是换了别人,早已经不知道坟头草几尺高了。

    在她倚窗思索的房间内,还静静地躺着一位姑娘。

    她眉眼如画,静若处子,不施粉黛而有千重风情,万种国色。

    一缕缕灵气的丝线构连着太娲与床上的女子。

    这人正是被伏昊重伤后在此养伤的墨黎公主,治疗的法子便是与太娲共修。

    此时,太娲也投目到了墨黎的身上。

    其实妖尊在此事上是有谋划的,墨黎与太娲的同修确实是治疗她的最快捷的办法,但所谓同修仍然有先有后,有大有小。

    太娲会是那位大的,墨黎便是小的。

    凭借着这种关系,她便能潜移默化地影响墨黎,甚至于掌控她。

    不过,她有些纠结。

    只说本意,她不愿利用这位公主殿下。

    其一是因为就是不愿,其二是因为她知道这位公主殿下对陈刘的情愫。

    虽然直到现在,太娲自己也不知道她与陈刘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喜欢?说不清楚。爱上?更是谈不上。

    更何况还有沈言站在他们之间。

    朋友妻,不可欺。

    五百年的友谊,怎能因为一个男人而出现裂痕?

    想着想着,她的心神就有片刻的失守。

    就在这片刻的功夫,墨黎身上出现几缕淡红色的红线,这几缕淡红色的红线慢慢地顺着原本的灵力丝线逆转到了太娲的身上……

    楼下的陈刘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不安感。

    在某种预感的驱使下,他开始敲打钱庄的大门。

    掌柜的探出头来,问道:

    “陈公子这是?”

    他原以为是恼怒了或者是有事情必须离开,谁知道陈刘却一脸认真地对他说道:

    “快告诉我太娲在哪里!”

    “这……”

    “快说!我感觉她有危险。”

    掌柜的听到这话先是不相信,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他当即指向了二楼临窗的房间。

    陈刘随即飞身而上,一脚踹开了房门。

    掌柜的只觉得踹到了他的脑袋上,可房间内的情况,更是让他难以接受。

    只见几缕红线缠绕住了太娲的脖颈,将她捆缚了起来。

    一只散发着淡淡幽暗色光波的摇铃正悬在她的灵台之上,企图控制她的心神。

    而在一侧的床铺上,原本昏迷的墨黎竟坐了起来。

    她翘着秀美的长腿,靠在床首的栏杆上,饶有兴致地看向陈刘与掌柜。

    掌柜的当即怒火中烧,便要冲上前去救下妖主。

    不过,陈刘将他拦住了。

    现在可不是如此冲动的时候。

    “你究竟是谁?”

    陈刘沉声问向墨黎。

    准确来说,那不是墨黎,而是某位暗中筹谋的大能。除非墨黎本身就是一个城府极深的老妖怪。

    可对方却并没有接话,而是笑道:

    “怎么?担心了?没事的。等我将她控制住了,赠予你就是。”

    “呵呵。”

    要控制还轮得到你?不对……

    “口气还真大。”

    “那要不我把我也给你?”

    “你是谁?”

    占据墨黎身体的存在此时挥一挥衣袖,将钱庄掌柜的瞬间打昏。

    “我的答案,他可没资格听。”

    墨黎突然嫣然一笑,可谓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而她的答案,也让陈刘都一阵不淡定。

    “公孙贺兰听说过吗?”

    “……”

    陈刘不知该怎样接茬。

    若是真的,他不敢想象……若是假的,他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于是,话头仍然由对方主导。

    “怎么?监察使大人觉得我不是?还是你觉得大梁皇后应该是端庄大气,母仪天下?”

    陈刘点了点头。

    对方则哈哈大笑。

    “也是。她确实是这样的。不过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体两魂?”

    陈刘当然听说过,还玩过……不是,还结识过,便是白莲菩萨。

    对方也瞬间反应了过来,说道:

    “这问题有些多余了。那白莲菩萨虽然与我不同,但结果大体相似。”

    若是对方的话是真的,那么陈刘就可以做出合理推断。

    母仪天下的大梁皇后确实存在,但眼前这个妖媚的女子也同样存在。

    “只不过她其实只算是……算了。她运气好,不像我,被压制了数百年。”

    此时,她有些自言自语,自怨自艾。

    随后她又突然对陈刘说道:

    “姑爷,你要不帮我挣脱她的控制?到时候公孙贺兰、妖族妖主还有这具身体,都是你的。我可以让他们全然听命于你。你想要她们做什么便做什么。大梁皇后可是胭脂评第一哦。”

    不得不说,这对于一般人来说吸引力可是相当的足。

    大梁皇后,胭脂评第一,还附赠一位大梁公主,一位妖族妖主……所以陈刘选择:

    “要不还是阁下做我的奴隶吧。”

    “哈哈哈哈,姑爷,你的胃口可真大。这是想要一人玩四个?不过我可没有白莲菩萨的造化之术,与她共用一个躯体。更何况,哪有从一处牢笼逃进另外一处牢笼的?算了,和你合作看来是不行了。”

    此时,一团幽蓝色的空间之门从墨黎的身边打开,有一位稍显狼狈的青衫儒士装扮的青年人走了出来,一座小巧玲珑的楼阁盘旋在他头顶。

    “伏昊……”

    “好久不见。上一次你可把我害的挺惨的。”

    被李家公子追杀千万里,耗损了那么多替命符,即使是他也感到愤怒与肉疼。

    陈刘也看出来了,占据墨黎肉身的神秘存在所合作的真正对象就是伏昊。

    “阁下这可是与虎谋皮。”

    以他对伏昊的了解,他多半有着更多的筹谋。任何人都只是利用对象罢了。

    可墨黎只是笑着说道:

    “不信他,难道信你?至少他让我从那皇宫大院里出来了。你?满脑子想着怎么救出他们两个吧。”

    陈刘确实也没指望过靠嘴皮子说服对方。

    今天这等情形,又是他难以为继的局面。

    对此,伏昊也说道:

    “李家公子已然北上,奉帅与巫神对弈,监正老师也难以看到此处的事情……这一次,看你如何逃。”

    伏昊说的都是事实。

    他所有的大能都被牵制住了,也不可能又从武当山召来吕祖剑。

    所以……他也要断然出手。

    金刚琢突然从手中飞出,打向那道幽蓝色的光门。

    伏昊便御使楼观楼,向金刚琢撞去。

    光门若破,又是一场追杀的危机。

    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道韵在太娲体内酝酿。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数道黑白双色的灵力丝线盘旋到了红丝之上,不到须臾功夫便将其吞噬,并反攻而去。

    黑白丝线缠绕上墨黎的身体,更是直攻内里,攻击了占据墨黎身体的神魂。

    一张晦涩难懂的符箓同时在太娲、墨黎与神秘存在的灵台之上浮现。

    符箓冲破了太娲灵台之上摇铃法器的神魂镇压,将其打落,摔在地上。同时也在墨黎心湖乍现,将那神秘存在驱逐出了墨黎的身体。

    陈刘适时上前一步,扶住了身形不稳的太娲,同时接回了被击退的金刚琢。

    “攻守异形了。”

    伏昊听到此话,脸色难看。

    太娲既已脱离镇压,他的目的便难以达到。

    这位妖主冕下的战绩虽然一般,但二品高手,也不容伏昊小觑。

    伏昊看向陈刘,也有些恼怒:

    “看来我终究是小瞧你了。”

    他准备了手段应对金刚琢,但他无法知道陈刘还有一张连他也无法认出的无上符箓。

    “这一次,算你赢了。”

    “伏昊,你觉得这一次你的替命符够用吗?”

    伏昊听到了熟悉的话,但并非是熟悉的李家公子。

    当墨黎身上的异常被驱逐后,京城立马就有了反应。

    所以此时站在伏昊身侧的,不是青莲剑仙,而是赤霞剑主。

    相同的是,伏昊此时只有遁逃。

    “再见了,希望没有下次见面了。”

    伏昊咬牙切齿,却只能快速躲开赤霞剑的剑锋,狼狈逃窜。

第一百九十六章 道歉有用的话,那道歉啊

    “对不起。”

    此时的太娲刚不知道该说什么缓解这个尴尬的情况,陈刘就善解人意地率先开口。

    至于这抱歉,大概是为了之前酒醉后的逾礼举动。

    这个时机他把握得相当之好,刚才被他救了,还能再把他拒之门外吗?她只能无奈地说了一句:

    “你可真是冤家啊。”

    从她认识他开始,每一次见面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

    初识时被一位假借其身出手的神秘大能所擒,后来来了江宁,又被他接连吃了两次豆腐。第二次甚至差一点就被吃得骨头都要酥掉了。

    今日一时失神,又被人设计镇压。

    若不是陈刘及时赶到,她就不知道要被拐到何处去。

    “习惯就好……不是,我很抱歉。”

    陈刘下意识想调侃一句,但最后又想起了自己此行来的目的。于是在太娲脸色变坏之前连忙致歉。

    只听冷哼一声,太娲俯下身子捡起了那只摇铃。

    她的神情突然有些阴晴不定,似乎在想着什么。

    陈刘见她如此,便也凑了过来,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摄魂铃……”

    “有什么问题吗?”

    陈刘问的自然不可能是这件法器自身如何,而是为什么太娲会做出这样的表情。

    至于原因……

    “想知道啊,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求你。”

    “……你可真没底线。”

    太娲选择食言,只告诉了陈刘这东西是妖族的法器。

    “其他的你自己猜吧。”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这个信息等于告诉他真相。

    这摄魂铃既然是妖族的,现在又归属于谁?若是刚才占据墨黎肉身的神秘存在所言非虚,那一切都会变得无比清晰。

    真相就是……

    “被他跑了。”

    正在此刻,赤霞剑主御剑归来。

    他平淡地说着最后的结局,并顺便将一只断臂丢到了地上。

    这东西属于谁显然不言而喻。

    “晤……前辈这样很厉害了……”

    陈刘对这个结果相当敬佩,李家公子没有取得的结果赤霞剑主达到了。

    不过,赤霞剑主解释道:

    “他此次并没有用过什么替命符,而是一心逃遁。不知是替命符已然告罄,还是不愿再用。这断臂亦可再生,虽然麻烦些,但是却也算不得什么成果。”

    显然,赤霞剑主对自己的战绩并不满意。

    伏昊只顾逃遁,最终以一只手为代价逃离了他的追杀。

    他虽然深在宫墙之中,但也听说过李家公子追杀伏昊千万里的事情。赤霞剑主并没有那只浑天仪,并不能再次锁定伏昊的位置,便也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他也不纠结。

    剑之一字,直来直去。今日不如人,再练就是了。

    现在有另外一个问题需要他去解决。

    “你们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么?”

    两人同时装傻。

    赤霞剑主当即无语,他无法确定陈刘知不知道,但这位妖主冕下一定能够从摄魂铃上看出什么。

    他也不好直接戳穿他们,说道:

    “不知道也好。传出去的话,可能会有大问题。你们知道吗?”

    “知道什么?”

    “……”

    这一次只有陈刘在发话,太娲和赤霞剑主都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他只能干咳两声,说道:

    “嘴快了,不好意思。”

    一时间没了队友,这让陈刘相当的尴尬。

    他当然知道赤霞剑主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要问两句:

    “那位……有没有可能再次侵占公主殿下的心神?”

    此时,其实他对那位神秘存在的话语真实性有了判断。

    赤霞剑主也猜到了陈刘想知道什么,不过他不能说出真相。

    “仅此一次。”

    这一次确实是意外。

    伏昊施了些手段,才让那位分魂可以暂时脱离掌控,降临到墨黎的体内。

    不过,他保证此事只可能发生一次。若是伏昊再敢做什么,他便要违背诺言,穷尽一生追杀伏昊。

    “有……算了,那就好。”

    有件事情,其实他们需要知道,陈刘却欲言又止,还是不愿再惹出滔天的麻烦,所以咽下去了。

    只能说自己少喝酒,管住脑子管住手了。

    赤霞剑主点了点头,最后嘱咐了陈刘一句:

    “再提醒一次,猜到了不要乱说。自己知道就好。”

    若不是因为陈刘的特殊身份,他其实不介意违背良心出手。有些秘密,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陈刘也知道了这件事决然不能在这位剑主眼前说破。

    毕竟涉及皇后,在他面前提到无疑是拔阎王爷的胡子。

    “知道了。”

    听到这个保证之后,赤霞剑主击碎了地上的伏昊断肢,随即远去。

    于是,房间里便只剩下陈刘、太娲与重新静躺在床上的墨黎。

    太娲先一步走到了床边,探测着她的脉息,感受到她的身体并无大碍后,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大问题,修养一阵便好。”

    “嗯。”

    陈刘不会担心墨黎的健康问题。

    若是墨黎真的出意外了,赤霞剑主不可能这么安心地离开,伏昊也不可能只丢一只手就逃离。

    他随后便打算出门去,不过太娲叫住了他。

    “你干什么去?”

    “你还没放我进来,我先去门外候着。”

    陈刘在踏出房间时心中默念三个数。

    三,二……

    “既然进来了就进来罢了。”

    听到太娲这话,陈刘停下了脚步并乘胜追击地问道:

    “你原谅我了?”

    “……你觉得是就是吧。”

    虽然她的话语有些无可奈何,但终究没有再僵持着二人的关系。

    于是,陈刘也就顺势收回了探出去的脚,倚靠在太娲对面的窗边,与她间隔双手长度。

    “我向你保证,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如有下次……”

    陈刘瞅了一眼外面的天空,才说道:

    “如有下次,天打雷劈。”

    天公作美,没有在此刻请雷霆过来凑热闹。

    太娲也勉强接受了这个保证。

    “看你表现吧。”

    “得嘞。”

    在解决完这件事之后,陈刘与太娲接连走出了墨黎的房间。

    陈刘唤醒了钱庄掌柜。

    “何方……”

    掌柜的一激灵地站了起来,便打算继续自己未竟的护卫工作。只不过陈刘一声吆喝,把他唤回了现实:

    “掌柜的,麻烦上点酒菜……不要上杜康。我和妖主冕下有点事情要谈。”

    掌柜的狐疑地看了看陈刘,又看到了已经坐在桌边,思考着什么的妖主……

    “难道我大白天的被梦魇着了?”

    陈刘在一旁催促,掌柜的又见妖主也在等着,只好抛下了自己的问题,置办酒菜去了。

    交代完过后,陈刘便坐到了太娲的对面。

    他率先开启了话题,问道:

    “那位大梁皇后是妖族?”

    “不确定,难道是她……”

    “谁?”

    “就是……你等等,刚抖完机灵又犯贱了是吧!”

    陈刘只好揭过这个话题。

    显然,太娲确实对大梁皇后的真实身份有猜测,甚至有不少把握确定是具体哪一位。

    不过既然太娲不愿谈,陈刘也没有这么大的好奇心需要满足。

    他转换了另外一个话题:

    “阳首山你知道在哪吗?大帅说那里有可能有有关妖祖信物的信息。”

    “哦?”

    这个话题足以吸引太娲的注意力。

    事关妖祖信物,她可以暂且不计较陈刘如何犯贱。

    不过,她的回答是:

    “不太清楚。只知道相传乃是太阳初升之地,太阴落拓之处。”

    太阳初生,乃是旸谷,旸谷有神树,名为扶桑。

    太阴落拓,诞有广寒,广寒存神木,号曰月桂。

    于是,陈刘依据前世的神话说出了一个猜测的答案。

    “那里或许便是昆吾神木。”

    太娲想问陈刘依据,他只好说昆吾神木上侧空间的九大殿中第二殿为太阳神殿,种有扶桑神树;第三殿为太阴神殿,植有月桂神木,从而推测出这个答案。

    “其实这推测也没什么道理。不过也算是一个思路吧。你可以顺便传信给大尊,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想法。”

    “嗯。”

    其实若是陈刘的想法符合事实,那么他就会很怕一件事。

    这线索要是存在于妖皇殿内就会很尴尬。

    若想进妖皇殿找线索,那么需要妖祖信物,可要得到妖祖信物,他们至少要得到这个线索,陷入了死循环当中。

    “只希望不是这种最坏的情况吧。可惜大帅不愿意说出更多细节……若是找不到的话,看看大尊要不要跟大帅谈谈吧。”

    太娲倒是突然笑出了声,说道:

    “怎么,还没上门……怎么这么关心妖族未来?这可是你们大帅决定的事情,你这是想从打杆处叛逃?”

    陈刘此时没有脸面借机调戏……调侃太娲,他只是说道:

    “一天是打杆人,只要还发工资,那一辈子都是……其实我是以后的打杆人大帅,你信吗?”

    “就你?打杆处没人了吧。”

    太娲捧腹大笑,陈刘一脸苦笑。

    此时,钱庄掌柜也正好置办好了酒菜,给他们端上了桌。

    陈刘看了一眼酒壶,便果断地推开,又要了一壶茶。

    他属实是不敢喝了。

    即使大帅拜访过杜康酒的酒家,即使大帅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他也要去一趟。

    怎么说也还要要个赔偿!

    于是,酒暂时由太娲来喝。

    陈刘还十分关切地嘱咐了一句:

    “别喝多了。”

    “呵,男人。”

    太娲不屑地看了陈刘一眼,一口饮下杯中酒。

    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你是怎么把我救下来的?”

    那个魂魄虽然不是完全体,但也是一品……的魂魄与位格。

    太娲被控制也不完全是失神所致。

    陈刘却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他总不好说其实之前的她被完完全全掌控在自己手中吧。

    这么遮遮掩掩,反而让太娲更是疑窦遍生。

    陈刘只能尬笑一句,说道:

    “反正事情都过去了。来来来,喝酒……不对。酒?”

第一百九十七章 坦白

    关于东海三山的事情并没有太多人知晓,这出使之事更是局限在少数的一些人的话语当中。

    陈刘虽然得了王杖栉节,但并非是正式的文书下达,没有经过内阁与礼部,所以名义上他只不过是私人访问。

    在此基础上,出使的队伍自然不会太隆重。

    太子爷考虑到三山是对方的地盘,太多的安排反正也是无用,于是大手一挥,并没有给监察使兼三山使节配备任何护卫帮手,仅仅只留下一句:

    “本宫看好你。”

    上级画的大饼,再空再大也得吃下去,陈刘只能谢主隆恩。

    幸亏拐过来了两个帮手,一个自然是已然确定的妖主太娲,另外一位就是已经闲了许多天的袁平。

    筹银十万两的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光是几位财神爷给的预备资金就不知道值多少个十万两了。

    那赵安明提交了详尽的计划书,不过袁平没有看几眼就丢给了陈刘。

    陈刘细细看过,又修改了一些关节过后便抄了四份,分别递给了妖族妖尊、李家代家主李圭、四方馆和淮南王。原本倒是想过是否要给北边一份,不过想着奉帅应该早就算到了一切,也就选择不去打扰他了。

    关于这条线的赚钱之道,就只等项目落地分红了。

    那先期的十万两便是被淮南王直接算作合作的庆贺,直接半用半赠地给了陈刘。

    陈刘将之以金融融资所得在袁平这里交了差,袁平愣了半天。后来想来想去,他大概也知道上面也是这个意思,最后接受了。

    于是,在没有真正操刀的情况下,陈刘完全了这项任务。

    正因为如此,袁平也有空去海外三山的。

    去哪里不是去,给他的半个徒弟当壮丁……帮手也是不错的。

    江宁城淮安河的河港边,除了往来的商旅游人,码头工人外,还站着三个风格迥异的人。

    一人风姿绰约,花容月貌。身上流苏百褶裙,点缀有点点花鸟星光。青丝倾泄,匀称的身姿挑不出半分多余,也不曾少上一丝的本钱。面容清冷秀丽,考不出悲喜,只觉得冷艳。

    一人青衫儒袍,身正腰直。虽非陌上公子,但一步一扣,皆有君子之意。头盘黑发,以簪束之,坚毅的脸庞上似乎不曾被岁月磨损心智,一贯作风。只是此刻面露无奈,实属不愿行程又入意外。

    最后一人衣着倒是正型,不过却没什么站形。嫌麻烦减去长发,短发倒也不需要怎么处理,毕竟只剩下一指高。随意倚靠在港口边的木桩上,喝着自己那半个徒弟已经不敢喝的杜康酒。

    他喝了一口酒之后便说道:

    “这有些冷清啊。”

    陈刘寻他帮忙,袁平自然不会拒绝。

    不过现在这个架势,这忙可能不好帮啊。

    说是出使,却连半点支援都没有。显然,前路未卜,至少困难颇多。

    所谓干好了领导英明,干不好自己背锅。

    幸亏他们是打杆人,打杆处不流行这一套。有问题也有奉帅在上头顶着。

    “确实。有点过分了。袁大哥你少喝点,这东西……”

    陈刘也莫名觉得有些世事艰难,前途未卜的微妙感觉。

    见到袁平还在愣喝酒,他也是有些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若是和他一样半路耍酒疯,可不好收场。

    “听说过你的战绩了。处里戏弄副帅的,你算独一份。不过,我喝这酒好几天了,可没有你那反应。你不会是借着耍酒疯,故意的吧。”

    他们交谈的声音不大,但总能传出去,被人听到。

    陈刘连忙走过去,扯着嗓子喊了几句,混淆视听,又怪笑几声,说道:

    “今天天气……这河水真清澈啊。”

    某人看出了他的慌张,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并没有计较。

    袁平也猜出了什么。

    他滞后的消息并不知晓陈刘醉酒的最新战果,但根据他这么些日子里与陈刘的相处,他可以基本肯定……

    他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了陈刘,陈刘更是心慌。

    幸而此刻,一艘小舟从不远处驶来,那位瀛洲来的使节给他们安排了入海方式便是这个。

    船不大,木制的,大概也就是四五丈长,一二丈宽,与渔户对小舟无异。

    船上有位架船的老舟子,手持一只竹竿,撑在水面之下。

    “高手。”

    袁平稍稍感知,便知道这位老舟子并不简单。

    这倒也不甚重要,反正双方见过面,陈刘出示了瀛洲老者给的令牌之后,便有了上船的资格。

    陈刘率先登船,无比绅士地打开船舱门,将太娲迎了进去。

    太娲坦然受之,袁平见到陈刘随后直接便走进去不由得想要破口大骂。

    “这见色忘义的玩意儿!”

    陈刘不仁,他不能不义。为了那小子的终身大事,他只好委屈委屈自己。

    他对里面说了一句:

    “我在外面吹吹风,就不进去了。”

    “好。”

    陈刘没有问缘由,直接应下了。

    这大概的意思,就是有福自己享,有难袁平上?

    只不过这样想的话,就有些稍微委屈陈刘了。

    不比婉秋他们,太娲与袁平并没有什么交情。两人初识时不宜太过接近,否则若是发生矛盾,那便难以解决了。当然,主要的原因还是他自己的债都没有还清,不好说能不能平衡好他们两人的交往。

    芥子纳须弥,府中藏洞天。

    这船舱看似狭小,到里面却是一处相当宽敞的厅堂。一应家具、茶具,应有尽有。

    陈刘与太娲在厅中的方桌前相对而坐。

    “妖主殿下是否觉得乏了?要不要听个话本故事。”

    太娲见陈刘这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

    不过想起了他最后坦白的真相,她还是有些恼怒。

    陈刘犹豫再三,说出了之前太娲体内有残存符箓的事情。

    这个消息实在让太娲震惊与恍然。

    震惊当然是因为过去这么久,若不是因为陈刘此次救她,她还没法发现任何异常。至于恍然,自然是她终于知道了为何两次被陈刘吃豆腐自己都无力反抗,还不知道缘故。

    原来怀疑是自己在潜意识已经接受了陈刘,半推半就……真正的缘故竟然是在这上面。

    震惊和恍然过后,她自然是极度的愤怒与警惕。

    任谁被如此控制都不会高兴的。

    陈刘也没有狡辩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道歉。

    当时种符箓当然符合他的本意,毕竟谁让太娲当时用那么逼真的影像骗陈刘沈言被欺辱杀害?后来符箓留存在她体内就不符合他的意愿了。

    无论是出于他自己的处事原则还是太娲与沈言的交情,他都不可能用这种手段控制她。

    可当初的神秘大能,只给了他使用的手段,并没有告诉他如何解去符箓。即使是当时以符箓还击侵占墨黎身体的存在,也是当时悟到的方法。

    道歉久了,太娲也就慢慢冷静了下来。

    符箓之前既然存在,可以说她其实随时可以被陈刘控制,而且是那种完全的控制。莫说是欺辱她了,就算是对妖族有所企图,她也难以反抗分毫。

    陈刘若是真的居心不良,那不仅是她自己奴于人手,便是整个妖族也有可能被那位奉帅借机掌控……

    渐渐的,她不再那么抵触。

    不过,她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你不会又是骗我,说符箓散去了但实际上存在,打算晚上……”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这个想法,符箓也确实从你体内消失了。”

    太娲仍然辗转反侧了一夜,直到此时此刻她也担心陈刘突然兽性大发,利用什么她也不知道的手段再度制住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于是,她现在与陈刘刻意保留了一小段距离,作为防范。

    陈刘无奈,但也理解。

    他说的虽然是真话,但人心隔肚皮,哪有这么简单就能够相信于人,取信于人?

    他便等着太娲慢慢适应,适应不了的话他便远离就是了。

    其实他已经觉得她十分信任他了,否则早就一掌拍死他了。

    况且她昨日与妖尊联系过,既然照荧还没有过来问罪于他,那便证明着她还是认可他的。

    “大尊如何说?”

    既然话本暂时她不愿听,那便先聊正事。

    阳首山事关妖祖信物的线索,而昆吾神木上的第二、第三大神殿可能与此相关,所以自然是相当重要的事情。传话问了照荧,结果暂未共享。

    “两大神殿暂时打不开。说是先在妖族内部询问名宿,再与你们大帅交流交流。”

    妖族的规矩,只有妖主才能拥有开启上三殿的资格。

    当然,也可以选择打败现任妖主,取得妖族内部同意,成为新妖主。

    太娲在这里,十万大山自然对太阳神殿与太阴神殿没有办法。

    不过,照荧并没有让她回归十万大山。

    反正东海三山入世已是必然,妖祖信物不会逃走,自然有充足时间给他来验证一切。

    陈刘听此,点了点头。

    神殿毕竟是推测,其实最直接的办法就是问询奉帅。

    奉帅既然没有对他明说,那么就是有自己的考量。或许是要换取什么,或许是为了其他什么计划与筹谋。

    虽然此刻的奉帅,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去而复返的老友与他女儿,有些好笑。

    不过他还是对墨梅说道:

    “这么不甘心?都已经知道原因了。”

    “我不想让你去。”

    墨梅此时咬着嘴唇,心情沉重,为着其实难以达到的希望问着奉帅。

    可奉帅却只是淡然一笑,回答道:

    “可惜你没有听陈刘与妖主那又长又没有重点的故事。”

    他这话有些莫名其妙,让墨梅有些摸不着头脑。

    奉帅却说道:

    “当初妖祖没阻止得了道祖,你又如何能说得动我呢?回去吧。我还不会死的这么快的。”

    墨梅看向自己的父亲,但他也只是摇了摇头。

    这不是命定的结局,却比命定的结局更让人难以接受。

    求死者如何能救?

    “别哭,哭了你爹可不会哄人。”

    “呵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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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刀风歌行介绍:
大梁承平日久,但暗波涌动,无数势力盘根错之,道门、佛教、儒家、巫蛊、妖族……一切争斗的兴起缘起于何,一切的终点有指向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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