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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为魔全文阅读

作者:威亚     共为魔txt下载     共为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章 等待

    “一条命,换一株草?”

    文元看不见芫芜的面容,本就是凭着她说话的语气来猜测其喜怒。可是现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他却是连喜怒都辨别不出来了。

    他不敢继续开口,可是等了一会儿,对方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阁下……”道元思忖着再次主动开口,出声之后等了一会儿,见芫芜没有阻止,才继续说下去,“阁下考虑的怎么样?”

    “你要杀的,是什么人?”

    得到芫芜的回应,道元提着的心才放下来一些。于是接着道:“是一直在针对我箕尾山生灵的人,自他掌权之后,箕尾山中生灵便再无宁日。”

    “阁下不会不清楚,像我们这样的……人,在世间的处境。是以箕尾山中所有生灵皆是安身立命,连出山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提主动招惹是非。”

    “可是我们不主动招惹,祸事却不肯放过我们。若是只有我一人,他们也难奈我何。可是这箕尾山中多半是妇孺,就算已经获得长生之体,对上……”

    “名字。”芫芜的声音中带着明显在不耐。

    “京……”文元张口之后顿了顿,眼神变了变,继而道:“洛清漪。”

    “你说谁?”

    “青衿门执法长老,洛清漪。”

    ……

    “章柳,你怎么样?”阿囹一身狼狈,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重复从地上爬起来的动作了。

    “我……咳……我没事……”他说话期间嘴角出现血迹,显然不像阿囹只是外表狼狈。

    两个人和上邪纠缠几个时辰,此时总算是聚到了一起。

    “它为什么突然走了?”阿囹道。

    “我也……”章柳的神情猛然收紧,“不好!尊主……”

    ……

    “父亲!”一路急奔,来到石林中央的时候,阿囹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场景。

    “阿囹!”章柳手疾眼快,对方没能跑出去,被他大力拽了回来,“冷静!”

    “父亲,父亲!”阿囹被章柳拉着手臂,冲着对面的黑袍人怒吼道:“你把我父亲怎么样了?”

    这黑袍人除了芫芜,还能有谁?此时她静立在对面,文元半靠着一根石柱倒在地上,不辨生死。而刚才忽然离开的上邪,此时则和其主人一样直立在道元另一边,剑尖和地面似触非触。

    “你放了我父亲!”

    “你凭什么要求我这么做?”芫芜看着对面大声咆哮的姑娘,淡淡道。

    “你……”

    “阿囹,别激动。”章柳用力把人拉到身后,然后看向芫芜,“我箕尾山可与阁下有仇?”

    “没有。”

    “那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

    “想要他的命,拿净神草来换。”芫芜没有耐心听他控诉,打断道:“一株草换一条命,换与不换,你们自己定夺。”

    “你……你这是倚强凌弱!”阿囹闻言确定文元暂时没有生命之危,同时也明白了此情此景发生的缘由。于是担忧立即尽数转为怒气,冲着芫芜大喊道:“强抢不成,便用父亲的性命来要挟吗?”

    芫芜随即发出一声嗤笑,章柳听见之后一瞬间面上出现了难以形容的神态。

    “倚强凌弱?”随即听她反问道:“难道文元告诉你,他从来都不会这么做吗?”

    “你……”芫芜这一声嗤笑,让阿囹更是怒上加怒,“魔怎么了?成魔是我们的错吗?就因为你们人族是三界正统,随意欺压我们便不算倚强凌弱了吗?你们凭……”

    “阁下所言当真?”章柳强硬打断阿囹,对芫芜道。

    “我有诓骗你们的必要吗?”

    “你对尊主做了什么?”章柳继续问道。

    “把净神草拿出来,他自然会安然无恙。”

    “只要你确保尊主安然无恙。”章柳顿了顿,转身向后,“阿囹,净神草……”

    “净神草尚未开放,还不能取用。”阿囹此时已经恢复冷静,直接对着芫芜道:“现在取出来,和毁了它们没有分别。”

    “我们没有骗你!”见上邪忽然有了动作,章柳立即向前伸手做出阻止的动作,大喊道:“真的没有骗你!”

    “净神草虽然明为草,实际上长成之后却会开花。”他迅速解释道:“每一株都要生长一定的时间才会开花,阿囹每日帮尊主照顾它们,她说的一定不会有错。所以,你取它若是为了它的药性,一定要等到长成之后才能取下。”

    “它们长在何处,带我过去。”

    “不行!”阿囹立刻反驳道:“等它长成之后,我替你取来便是。”

    “是。”章柳随即附和,“以阁下的修为,我们自然不敢诓骗与你。等净神草长成之后,替你取来便是。”

    “多久能长成?”

    “半……二十天。”阿囹思忖片刻,回答道。

    “也好。”芫芜出乎意料地好说话。

    “你到底对父亲做了什么?他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只是昏过去了而已。”

    “你……”阿囹欲再开口,被章柳以眼神制止。

    然后由后者接替她说道:“阁下,尊主之前就有伤在身……”

    “看到净神草,我自然会放人。”

    “……”章柳一噎,再次试图开口的时候,却见对面的黑袍人已经矮身坐到了地上。因为黑斗篷太过宽大,他仔细看了几眼才分辨出来,这人居然随地打起坐来了!

    ……

    日落月升。及至深夜,两方仍旧保持着和白日里相同的站位和姿势。尤其是芫芜这边,一个打坐,一个昏迷。唯有上邪动了动,原本立在文元的另一侧,在芫芜入定之后改换了位置,来到了主人身边。

    “阿囹,不要冲动。”章柳不是出声低声劝导,“如今尊主在她手中,不能激怒她。”

    “我知道,可是父亲……”说着话,漂亮的杏仁眼中便蓄满了水花,继而迅速满溢出来。

    “你别哭……”章柳见状欲伸手,见对方自己伸手把眼泪擦了,又默默把手收回来。默了默,接着道:“尊主修为深厚,必定不会轻易出事的。我如今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阿囹闻言怔了怔,泪痕没干的脸上又漫上悲凄。

    “章柳。”她问道:“箕尾山是不是要……”

    “你放心。”章柳安抚道:“尊主和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我就算以性命相抵,也绝对不会让你出事。”

    “可是箕尾山都没有了,只我一个没事有用什么用?”

    章柳刚欲开口,忽然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转头看过去的时候,阿囹已经呼喊出声:“父亲!”

    “阿囹!”

    “别过来!”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与此同时一道剑光迎向对面冲过来的红色身影。

第二百七十二章 变故

    “上邪。”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喊叫让剑刃堪堪停在阿囹的脖颈处。

    急奔过来的章柳害怕激怒芫芜,只能停在一尺之外。而再看文元,他看到上邪朝着阿囹冲过去之后也立刻起身上前,随即虚空中却出现一层屏障,把他向前跃起的身体直接反弹了回去。

    无怪芫芜敢直接坐地入定,只见文元跌落在地之后立即起身,欲破开将其困住的结界。但是不但没能达到目的,反而引来更为严重的反弹。

    “别白费力气了。”芫芜从地上起身,“你冲不出来。”

    “父亲!”

    “阿囹别过来。”文元也从地上起身,看向芫芜,“你到底想干什么?”

    “同一个问题,你到底要问多少遍?”

    “可是你把我们三个困在这里,就能拿到净神草了吗?”

    “我没有不让他们走。”芫芜道:“留着你这没什么用。”

    “你……”

    “她说净神草长成还需要二十天。”芫芜淡淡道:“这二十天,你就暂且留在这里吧。”

    “回来。”随着她话音落下,上邪也从阿囹的脖颈处离开,自动回到芫芜祭出的剑鞘中。

    ……

    接下来的时间,两方可以说是“相安无事”。芫芜收回上邪之后很快又坐到了地上,自顾自打起坐来。看她的架势,是要以此种方式度过之后的二十天。

    可是箕尾山本就跟风平浪静没有多大关系,二十天还没过去一半,新的变故就又找了过来。彼时是第九天的正午,芫芜被一阵由远及近的骚乱声扰得只得结束静修。

    睁开眼的时候正好看到一身伤的章柳回到阿囹身边。从第二日开始,他每天都会离开几个时辰,芫芜虽然处在入定中,对此却一清二楚。

    “发生了何事?”文元起初两天还试图冲破结界,接连数次失败之后才将心思作罢,索性学着芫芜,在结界中打坐疗伤。他先芫芜一步发问,却在未出口之后便已经想到了答案,“他们又来了?”

    “是。”章柳道:“尊主,您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前面……前面可能撑不住了。”

    “他们来了很多人吗?前面还能撑多久?”阿囹问道。

    “至多……至多一刻钟。”章柳说完之后看向芫芜,想要求她打开结界。

    可是没等他想好如何开口,后者先一步出声道:“已经来了。”

    “是,已经过来了。”文元接声道:“你带着阿囹,立刻回去。进去之后,把阵眼封死。”

    “我不回去!”阿囹却一把甩开章柳伸过来的手,“我要和父亲在一起。”

    “胡闹!”文元斥责道:“回去!”

    “我不要!”阿囹继续躲闪章柳,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要回去,父亲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章柳。”

    “是,尊主。”

    “我不会离开的。”阿囹原本和章柳站在一处,此时却朝着芫芜奔过来。后者出手晚了须臾,叫她直接挣脱了。

    “阿囹!”

    “我求你,求你把父亲放出来!”阿囹来到芫芜身边,“你想要多少净神草都可以,全部都给你。”

    “你放了父亲,让他跟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章柳!”文元怒斥道:“还不把她带回去!”

    “求你了!”阿囹欲伸手去拉芫芜,被后者闪身躲过。

    “阿囹,咱们先回去。”章柳随即钳制住她,“你听话,尊主自有他的决定。”

    “我不信!”后者从带着哭腔变成哭嚎,“阵眼封了之后有出无进,父亲为什么要你封上阵眼?”

    “你……”

    “不必争了。”芫芜看向拉扯的两个人,“想走也走不了了。”

    她话音未落,一道剑光飞驰而至。剑上载着的人一身白衣,从剑上跃下的同时已经朝着章柳攻过来。

    后者背对着白衣人,察觉到掌风袭来的第一反应是大力推开阿囹,然后才转身应敌。

    这两人的修为本就悬殊明显,再加上章柳反应慢了一瞬,自然没能接住对方打过来的一掌,被震得撞在了后方的石柱上。

    “章柳!”阿囹更加不知所措,见白衣人一掌得逞却不作罢,紧接着又握剑刺过去,心神大乱之际本能地朝后者出手。

    她这一打岔勉强阻止了白衣人刺向章柳的剑,同时也把对方的注意引导了自己身上。

    “阿囹!”文元大急,冲着芫芜大喊:“放我出去!”

    阿囹虽然没有像章柳一样身受重伤,但是显然也没有迎击白衣人的能力。两人对招不过片刻,她身上就开始见伤。

    “放我出去!”另一边文元不停地朝芫芜大喊,“放我出去!”

    此时又有几个白衣人御剑来到,章柳跃身前去阻挡。

    芫芜立在原处不动,捏了一个诀抛出去。结界瞬时消散,文元飞身而出,在白衣人的剑落到阿囹身上之前将其推开,然后自己去接白衣人后续的进攻。

    “文元?”白衣人迎上新的对手之后,居然显出几分激动,“躲了这么久终于被我找到了,看你今日如何还能逃脱!”

    “黄口小儿。”文元冷哼一声,“端看你的修为是不是和奸诈旗鼓相当。”

    ……

    文元即使重伤在身,身上的修为也积累了千余年。对上白衣人之后,不多时便占据上风。

    随后过来的四五个人则由章柳和阿囹一起对抗,勉强相互制衡。

    若是局势继续这样发展下去,箕尾山打退敌人便取决于文元何时击退对手。可是事实却没有按照设想发展,和文元对战的人眼看就要落败,又有几个白衣人来到了石林中……

    第三批进来的几个人和第二批一样,修为远不如第一个人。可是原本的局面维持地本就艰难,极为轻易便能将其击破。所以第三批白衣人加入之后不久,原本的局面便被打破并且颠倒过来。

    章柳和阿囹首先出现败势,随即文元也被牵连,第一个白衣人和后面加入的两个人趁机加快进攻,几乎是顷刻便反败为胜。

    兵刃刺进血肉的声响并不明显,芫芜却对这种声音格外敏锐。以至于隔着一丈远的距离,她还能听到尖峰切开肉体的声音。原来越浓重的血腥气也穿透黑斗篷,不断聚拢到鼻翼处……

    “你怎么能……”被刺中之后,文元脸上的震惊大于痛苦。

    “我的佩剑确实还未成灵器。”对方脸上出现得逞的笑,“但也能击杀你这个魔头。”

    话落,他另一只手中多出一张符咒——一般能看见实物的符咒都是黄底红字,他手中这张却是黑底红字。和其身上的衣料相互映衬,透出几丝邪气。

    白衣人拿着符咒伸向剑刃,指腹划过其上,涌出来的鲜血滴在符咒上。那漆黑的纸便自燃起来,瞬间燃尽之后,一缕黑气顺着剑身钻进文元体内。

    这一缕黑气似乎把痛苦顷刻间扩大了百倍千倍,文元的面容很快变得扭曲:“好……好啊……哈哈哈……”

    他撤身后退,居然捂着伤口笑出声来:“哈哈哈哈……除魔卫道……你们青衿门高举除魔卫道的大旗,为了除掉我这个魔头,如今也开始用魔人的术法了是吗?哈哈哈……当真是玄门……当真是位列三界正统的人族的做派!”

第二百七十二章 退敌

    “用什么术法又有什么关系,能除掉你这个魔头就行!”白衣人高喝一声,和另外几人一起,再次持剑上前。

    “父亲!”

    “尊主!”

    文元伤重之下毫无还手之力,眼看数柄剑尖就要刺进他的身体,一道白光忽然从一旁射过来,晃了执剑之人的眼。他们扭头躲避的须臾,手中的剑已经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道向上挑开。

    及至回头,文元仍旧捂着伤口神情痛苦地半跪在地上,他身前却凌空悬着一把长剑。剑身围绕着白芒,丝丝缕缕的猩红流窜其中,让人难以看清它的模样。

    与此同时阿囹和章柳也在一个黑影子的相助下摆脱纠缠,回到文元身边。至此,一众白衣人站在一侧,文元等三人及一柄长剑在一侧,相对而立。

    “你谁何人?为何助纣为虐?”一名方才一起围攻文元的白衣人转向一侧,看着裹在黑斗篷里的人怒喝道。

    芫芜立在一侧,看上去和两方都没有牵连。

    “多日不见,你手下的魔不仅没有绝迹,居然还凭空多出一个来。”为首的白衣人直接对着文元道:“正好,既然是自投罗网,那今日便将你们一网打尽!”

    “谁给你的底气?”淡淡的声音从黑斗篷里传出,一片清冷中略微带了些女子的音色。

    为首的白衣人被话中的不屑激起了怒气,没有接话,而是直接持剑攻了过去。

    但是没等近芫芜的身,便被上邪从中拦住。

    这人的修为明显和后方一众人不可同日而语,和上邪你来我往,一时间难分上下。

    “师父,我们来助你!”一人大喝,后面还在愣神的白衣人立即反应过来,然后都向战场冲了过去。

    芫芜犹豫片刻,飞身迎上……

    “你们走吧。”芫芜把上邪收入剑鞘,隐于斗篷之下。

    “你到底是谁?”说话的是为首的白衣人,他伤得最重,被人搀扶着才能勉强站立,“如此熟知我青衿门的阵法,为什么要相助魔头?”

    “滚。”芫芜透出不耐。

    “你……”白衣人怒气上涌,一时没能控制住,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再不走……”芫芜道:“就不必走了。”

    “多了你,青衿门未来的史书上只会多一笔耻辱。”

    “你……”

    眼见白衣人又要动怒,扶着他的人连忙安抚道:“师父且忍一时不忿,待回到门中之后再行商议。”

    其实除了为首的的白衣人之外,其余人也都可以用狼狈不堪来形容。此时他们围成一团,和另外一边的文元的三人比起来,人多势众反倒让他们显得愈发狼狈。

    为首的白衣人很快冷静下来,不再同芫芜纠缠,硬撑着甩开搀扶,转身欲走。

    谁料刚刚转过身,又听身后芫芜道:“青衿门如今是谁在管事?”

    “你问这个干什么?”

    见他眼中警惕乍起,芫芜焉还能不明白他想到了什么?只不过已经不再愿意多做理会罢了,只淡淡道:“回答。”

    三番四次见识到对方的傲慢,为首的白衣人却还是没能习惯。于是又是被气得气血翻涌之后,才迫于无奈恶声恶气地回答道:“执法长老洛清漪。”

    “洛长……执法长老管事,掌门呢?”芫芜问道。

    对方看过来的眼神有些怪异:“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对我青衿门的事情这么上心?”

    “……”芫芜顿了顿,道:“我只想听到答案。”

    ……

    一众青衿门弟子狼狈离开之后,石林外紧接着又传来另外的声响。

    芫芜发问之前,只见章柳已经有了动作:“尊主,我去前面看看情况。”

    文元摆了摆手,章柳正欲转身,刚刚有了动作又停下来,然后看向芫芜。

    “你先过去吧,统计上伤亡情况报与我,不用忧心此处。”文元发话,他又犹豫须臾,才快速离开。

    “多谢阁下。”

    “谢我作甚?”见文元朝自己作揖,芫芜微不可察地侧身避过,“我不是为了救你们,你们要是都死了,净神草也没了。”

    “不管阁下出手的缘由是什么,最终结果却是救了我箕尾山上下。”文元不以为然,直起身子之后道:“我在此代我箕尾山所有生灵,多谢阁下大恩。”

    “我对你们无没有恩惠,没有谢字一说。”芫芜说完紧接着问道:“青衿门围攻你们……是执法长老下的令?”

    “不是……咳咳……”文元正好好地说着话,一口鲜血忽然从口中涌出。

    惊得阿囹一声尖叫:“父亲!你怎么了父亲?”

    “……咳咳……没事……阿囹不要担心,父亲没事。”他又很快平稳下来,说话间还伸手抚了抚阿囹的手臂以作安抚。

    “卑鄙……无耻!”阿囹大骂道:“高举着除魔卫道的大旗,魔人创下的术法却照用不误,怎么会有这么卑鄙无耻的小人?”

    那白衣人方才用来对付文元的术法芫芜自然不会不了解,因为那本就是出自青衿门藏书阁的禁术,传言为几千年前玄门一个入了魔道的修士创下的。

    记载那术法的古籍被列为禁书,本来是不许门内弟子触碰的。而她自幼长于卫落膝下,众多门规还是在成年之后才听说的。

    是以在卫落没有言明那些书绝对不能碰的情况下,她出于好奇心的趋势,将那些尽数看了个七七八八。要不是后来卫落发现得早,恐怕她都要自己摸索着修炼了……

    一阵恍惚之后,芫芜的神识重新回到了体内。在心中无言自嘲,最近真的是……有些过于伤春悲秋了……

    “他没事。”她出言道:“那人道行不足,符咒的咒力被催发出来的不及十一。”

    伤了文元的那道符咒,算是咒术的一种。按理来说未成灵器的兵器并不能伤已经成了魔的文元,而方才那白衣人以自己的血做引催发符咒上面的咒力,轻轻松松便破了文元的魔人之体。

    阿囹望了芫芜一眼,接着迅速镇定下来。

    “是青衿门的执法长老下令围攻箕尾山?”芫芜重复之前的问题。

    “不是。”这次回话的是阿囹,“是刚才那个人,那个叫京墨的修士!是他忽然找上来,然后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不休。”

第二百七十三章 住所

    “但是洛清漪也不是什么好人。”阿囹话锋一转,一起骂道:“要不是她联合青衿门一帮修士使阴招,父亲也不会伤这么重,箕尾山也不会无人庇护而任人欺辱!”

    ……

    原来芫芜离开之后,廉问洛清漪两位长老做主恢复了千年前的玄门旧制,于掌门之下设立执法长老之位。

    她离开之际把青衿门全权托付给他们,整个青衿门的事情自然都是廉、洛二人负责管控。只不过不知为什么,他们既没有自己上位,也没有扶持新人担任掌门。

    也就是说十几年来,青衿门掌门之位一直空悬。

    这些是刚刚从京墨那里得知的,想到这里,芫芜还有一些疑问:“京墨如今在青衿门的地位很高吗?”

    “廉问过身之后,洛清漪也很快有了避世的势头。”答话的是文元,“她虽然还是青衿门的执法长老,但近两年管事管的越来越少。青衿门如今,基本上是唯京墨之命是从。”

    “廉长老过身?”文元说了一长串,芫芜的思绪却停留在了第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听她语气中略带焦急之意,文元下意识地想要问询。但是理智回来之后,话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只回答道:“我也不甚清楚,大约已经有四五年的光景了。一年多前京墨忽然找上箕尾山,这些事情都是我其后探查所得。”

    “廉问过身”四个字在芫芜脑海中回环往复,久久不能退去。然后又带出尘封已久的记忆,本来已经模糊了的音容相貌,居然无比清晰地回到了她的脑海中。

    再接着,连同她幼时在青衿门度过的所有时光,居然都有从记忆中复苏的迹象……

    “尊主!”

    章柳一声高喊,将芫芜的神识唤了回来。

    “前面……前面……”他进了石林,却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前面到底怎么了?”阿囹是个急性子,此时却并非因为嫌弃对方磨蹭。

    “说……”文元也发话道。

    “前面……守在前面的人……生还者不足十一……”

    阿囹一声尖叫没能发出,被文元连带着向后踉跄了两步:“父亲,你怎么样父亲?”

    “尊主。”

    文元摆手,示意阿囹和章柳二人自己没事:“章柳,你去处理前面的事情,这里暂时不用忧心。”

    ……

    章柳离开之后,文元又转向芫芜。沉默片刻,他忽然推开阿囹的搀扶,双手合起朝芫芜作揖。并且是深深地鞠了一躬,态度恭敬至极。

    “你这是做什么?”

    “恳请阁下援手,救我箕尾山一众妇孺性命。”文元仍旧弓着身子,“净神草悉数奉上。除此之外,阁下还有任何要求,只要箕尾山和文元有能力,无所不从。”

    “你求错人了。”芫芜淡淡道:“我不喜欢管闲事。”

    “刚才出手也不是为了救你们。你们要是死了,我要的东西也没了。”

    “你……”

    “阿囹。”阿囹欲出言,被文元出声喝止。

    他直起身,看向芫芜:“我所求只有一个,只需要阁下除掉洛清漪,剩下的一切和阁下无关。”

    “不要让我第三次听到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芫芜身上杀气骤现。

    ……

    沃野国。

    “进来吧。”缘何打开远门迈步走进院子里,察觉到身边没了动静,转头看见青衣还站在院外,“站在外面做什么?”

    说是院门,其实不过是竹竿围成的篱笆的一部分,篱笆有他腰身一般高,一看就是新扎成不久,细竹竿上面的翠色还没有褪去。

    “这是……你住的地方?”青衣从出神中走出来,不掩惊讶地问道。

    只见被竹篱笆围在里面的,是一片呈方形的土地。他们此时站在一片竹林的深处,这片空地也是方形。

    缘何所说的院子里,几间相连的房舍处于中央,正对着院门的房门敞开着,能看到厅中摆放的茶几、坐塌以及旁边的小炉。

    剩下的房门则都虚掩着,看不清房间里面是何种情形。

    这些房舍和整个院子相比占地极少,却并没有显得孤寂。因为它被一片生机环绕其中,前后左右随处可见花木果蔬。高低映衬、红绿掩映,好不热闹。

    只不过这些花木种得一点儿也不规整——各色品种交错种植,花木的高低更是没有讲究,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捧了一捧花籽,不辨其中都有什么,就随手撒在了屋子周围的土地上,然后任其生长。

    只不过这满院的植株都十分争气,居然都长得格外茂盛。除了正对着院门留出的一条小道,其余基本上看不见真正的空地。

    “我住在这里,你很惊讶吗?”见青衣走了进来,缘何反问道。

    “不该惊讶吗?”青衣道:“赌坊到处流传你的战绩,破穹楼里的人说你自第一日出现在那里,之后便日日到访,从未有一次缺席。”

    她一边说话一边不加掩饰地打量缘何,直言道:“你不该住在这样的地方。”

    缘何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其时青衣正直视着他,笑声发出时的刹那出现在眼前的美景,让她不禁怀疑自己花了眼。

    盛名传遍整个赌坊的缘何公子,真人果真处处贴合传闻——狠极果极,美极艳极。

    “这里是我家。”缘何道:“我不住这里住哪里?”

    “随我进来吧,你要的不愁果在杂物房里。”他说完之后首先转身前行。

    青衣顿了顿,随后跟上。

    走到通往正厅的小路中央的时候,她看着一侧通体青翠的植株问道:“这是什么?”

    缘何转头,见对方看向的是一旁的菜畦。

    “你认得菜蔬?”这下轮到他惊奇了,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若是自幼长于沃野国,不认得也正常。”

    “它们怎么不开花?”青衣继续问道。

    “还没到开花的时候。”缘何道:“而且它们就算开花,你也不一定能看得出来。这些是用来吃的,不是拿来看的。”

    青衣点了点头。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缘何所说的杂物房前,他上前推门,同时道:“直接进来就行,我家里目前只住了我一个,没有那么多规矩。”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大恩

    说是杂物房,房内的一切却井然有序,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物品几乎放满整间屋子,却丝毫不减杂乱。

    缘何进门之后右转,先是走到临窗的一个架子前,停了一会儿之后又转身继续向里走。

    在第二个架子前又停了片刻,嘴里低声念叨了一句什么,再次转身离开。

    如此接连走了三个置物架,青衣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记得东西放在哪里了?”

    “嗯。”缘何应了一声,转身离开第三个架子前。

    “这里不是你在打理?”

    “是啊。”他一边扫视架子上的物品一边回应道:“这只有我一个人住。”

    “你能把这里打理得井然有序,却记不住东西都放在哪里?”青衣不能不怀疑。

    缘何听出了她话中的含义,直起身面向对方:“这里不脏不乱,是因为平日里无人踏足。我从外面带回来的东西,当时会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安放,后来就基本不会再去管它了。”

    “……”青衣瞬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不必内疚,毕竟你和我萍水相逢,怀疑我故意拖沓不给也属常理。”缘何转过身继续找,“不过这个你大可放心,我是真的一时忘了它在哪里而已。你认得不愁果长什么样子吗?若是认得,就一起帮忙找吧。”

    青衣又默了默,方开口道:“不认得……”

    同一时间缘何找完了第四个架子,闻言转身的动作顿住。看向青衣的脸上噙着笑意:“所以就算我随便拿一件东西给你,你也判断不出来那到底是不是不愁果?”

    “……”

    “哈哈哈……”他笑出声来,“不必觉得没面子,不认得不愁果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而且我既然已经答应把东西给你了,自然犯不着再诓骗你。”

    青衣神色一凛,握剑的手紧了紧:“你怎么……”

    “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对吗?”缘何抢先替她问道。

    “……”对方的眼神闪了闪,和他双目相对,“你用幻术?”

    能修炼幻术的资质本就极其罕见,放在无奇不有的沃野国仍旧仍旧如此。而缘何在赌坊名声之大,和他身负幻术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是。”缘何大方承认。

    一道寒光闪过,精致的眼眸微微闭合。缘何轻轻旋身,向前出掌,将对方出鞘一半的长剑按了回去。

    白衣随着动作一同稳下来,长剑也刚好全部回到鞘中。

    “我没有恶意。”他抢在青衣开口之前道。

    “谁信你?”对方怒容不减。

    “我可以解释缘由。”缘何再次用力,才没有让对方的见第二次出鞘,“我用幻术并非有意加害,否则你现在不会有和我对峙的机会。”

    青衣闻言冷笑一声:“这个机会不是你给我的。”

    见对方用另外一只手攻过来,缘何不敢懈怠,连忙也用剩下的那只手迎上去。

    “要打也不能在这里,屋子乱了最后还是要我来整理。”

    可是盛怒之下,青衣哪里听得进去?手掌旋转将手腕从缘何的钳制中挣脱出来,紧接着便袭向对方面门。

    “砰!”

    缘何自然不会那么容易中招,可怜了他身后的一个置物架,被巨大的力道瞬间击了个零散。幸好这房中的物品摆放模仿的是雨屋的格局,所有物品都是贴墙安置。否则,这一掌下去受牵累的绝对不止这一个架子。

    缘何叹了一口气,按在剑柄上的那只手移向握剑的手,拉住了青衣的手腕。随即两人的身影一同消失,房内只留下物品散落惊起的灰尘。

    ……

    箕尾山。

    虽然不明白芫芜严词拒绝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但是文元意识到他不应该再继续提起要她去杀人的话。

    可是显然阿囹并没有意识到:“洛清漪不可以,换成京墨呢?”

    她只以为对方不愿意答应是因为洛清漪修为高深,她不愿意为了箕尾山犯险。

    谁料芫芜闻言嗤笑一声,虽然被斗篷帽子遮着看不清脸,却也侧身面向她:“你当真是文元的女儿吗?”

    “你什么意思?”

    “箕尾山中能长出你这样的异类,着实罕见。”

    “你……”

    “小姑娘。”芫芜接着道:“向别人提出要求之前先问问自己有没有资格和底气。茫茫三界并不是只有箕尾山这么大,没有谁能保证你可以永远活得这么无忧无虑。”

    “阿囹鲁莽。”阿囹还欲说话,这次是被文元制止住,“并非有意冲撞阁下。”

    缘何没有继续接话,而是道:“你最好不要将心思打到净神草上。”

    文元身躯一震。

    “本以为你和京墨和青衿门那群臭修士不一样,原来和他们也没什么不同。”文元反应慢了一瞬,话已经叫阿囹说出来了。

    他下意识地护到了她前面,却没有迎来预想中的场景。

    “阁……”

    语音刚起,一股凉意从脖颈处传来。

    “阿囹!”没等凉意转变成痛楚,他反应过来立刻出掌,欲将上邪震开。

    可是却忽略了自身的情况,一掌推出,被反弹出去的却是他自己。

    “父亲!”阿囹被横在脖颈处的长剑钳制住,只能痛喊出声。

    “阁下息怒!”文元的身体再次摔倒了一根石柱之上,落地之后朝芫芜大喊,“阿囹年少无知,请阁下手下留情!”

    上邪停在了女子白皙的脖颈处,似触非触。不断有血迹从中溢出的约莫一寸长的伤口,是她自己冲到了剑刃之上留下的。

    “净神草长成之日立刻全部奉上,还请阁下绕过阿囹年幼无知。”见上邪并未继续动作,文元才有力气继续求情。

    “父亲……”红衣女子泣不成声。

    芫芜没有回应,在哭声和求情声中过了片刻,长剑自动离开了女子的脖颈。

    ……

    后来不知过了几多岁月,彼时和现在相比,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阿囹再忆起少时时光,这一幕总是会首先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荒芜冷硬的石林,浑身裹在黑斗篷里的神秘人……以及,几乎匍匐在地上求饶的父亲……

    她总是会笑着道:“所以说尊主对我有大恩,连真正开始长大都是她教的。”

    而对面的章柳则会应道:“不止对你,对我,对当初箕尾山老幼和我族全部生灵都有再造之恩。若非几位尊主,如何能出现此间场景?安稳和乐四字,仍旧会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第二百七十五章 围攻

    不过二十日天,对于芫芜以及文元等人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若是放在平常,她一次入定的过程便将其全部涵盖了。可是此次箕尾山之行,注定不同寻常。

    距离第二十天还有一两日光景的时候,文元主动开口言净神草可能已经长成:“让阿囹回去查探一番,若是有已经长成的,就让她为阁下取回来。”

    芫芜无声地点了点头。

    至于阿囹,居然也格外听话服从。只见她听完文元的吩咐之后静静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朝石林深处走去。

    芫芜顿了顿,动了动脚步,背对着她所去的方向站立。

    文元见此情景先是一愣,随即拱手道:“多谢阁下。”

    “没甚好谢的。”芫芜道:“我说过了,只要净神草,其余一切都不关心。”

    文元欲再开口,又一场意料之外的变故打断了石林中的平静。

    章柳中途回来过一次,向文元汇报了情况之后又很快离开,之后便一直留在外面。他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石林中,现身的同时跌落在地。

    “怎么回事?”文元立刻上前。

    “尊主快……快……快走!”

    他浑身上下被血水浸染,直到此时芫芜才看清,他用手捂着的地方居然是一个断口——左手手臂从手肘中间被直接砍断了。

    “谁伤的你?”芫芜忽然发问。章柳就算修为平平,可也是天生的魔体,寻常的兵刃能砍伤血肉之躯,但绝对不能对他造成这么大的创伤。

    “洛……洛清漪……”章柳推搡着文元,“尊主,洛清漪亲自过来了。快走……快走啊。”

    “别动。”文元扶正他的身体,设法为其止血。

    “尊主别管属下了,快离开。”章柳拒绝道:“前面的人几乎……几乎已经全部丧生于青衿门修士手中……”

    “魔头哪里逃?”未待文元应声,前方传来一声呵斥。

    喊话的人正是不久前才狼狈败退的京墨,此次他退居一旁,站在首位的是一名气质清冷的女修士。

    芫芜向前看去,见对方手执长剑,剑刃之上还血珠缓缓滑下。时隔十余年,洛清漪和从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

    芫芜尚未来得及收回视线,对方察觉到之后回望过来。黑色斗篷微微晃动,上邪消失在她手中。

    “长老,这便是魔头文元。”京墨出声道。

    见洛清漪的目光落到了芫芜身上,又道:“这人也是箕尾山邪祟之一,当日要不是她从中作梗,弟子定然已经将此中魔众一网打尽。”

    “你是何人?”洛清漪开口问道。

    京墨的脸色一阵难看。

    芫芜没有回应。

    “魔头哪里逃?”见文元扶着章柳起身,京墨不管其他,直接持剑上前。

    站在后面的一众弟子下意识跟随,却见洛清漪仍旧没有动作。他们两边看了看,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出手。

    文元应战京墨,章柳靠着一根石柱勉强立住。

    “长老。”人群中有人出声。

    洛清漪看着芫芜再次问道:“为何不答?”

    “……”

    芫芜这次做出了回应,不过不是话语回答,而是直接闪身到一旁的战局当中。黑斗篷里伸出一只手,手骨不像男子那样宽大,却又全然不见一般女子手掌的柔嫩娇小。

    这只手伸到了京墨和文元之间,看似十分轻松便化去了前者的进攻,同时捏住了他的手腕。

    “啊!”手骨碎裂的声音被尖叫声完全压住。

    然后只见捏着京墨手腕的那只手略一翻转,一张黑红相间的东西从已经失力的手掌中被拿出来。

    芫芜加入战局和离开战局不过是一个眨眼的过程,黑色身影蜻蜓点水一般停驻又离开,把战局重新交换给了两人。

    文元借机发力,一掌击在京墨胸口,后者的身体被震得向后飞去。

    “师兄!”

    “师父!”

    人群中的大部分见此情景纷纷尖叫,一同朝京墨落身的地方跑去。

    洛清漪正欲有动作,却被一抹晃到眼前的黑影儿阻住了脚步。这东西是芫芜抛过去的,正是刚刚从京墨手里拿出来的那件。

    洛清漪出手将黑影截下,摊开手掌看清物品的模样之后,神情瞬时大变。

    她抬头看向芫芜,后又转向京墨。后者刚刚从低上起身,正被一众弟子围在中间。

    须臾之后,却见她将捏着黑色符纸的那只手笼进了袖中。然后……再不见对于此事的反应。

    黑色斗篷仍旧立在原地不动,外界众人无法窥得斗篷之下的场景。

    而斗篷下面,芫芜平时握剑的那只手缓缓攥起。

    “请长老替弟子做主。”京墨被人扶着回到洛清漪身边。

    另一边的文元,则退到了章柳身前。

    芫芜一人自成一派。

    “你到底是何人?”洛清漪第三次质问芫芜。

    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

    长剑破空而来,顷刻便至身前。

    眼见剑尖就要触到对方,黑斗篷却像是飘飘然迎风而起,长剑来势汹汹,竟是未能伤其分毫。

    连严格意义上的交手都不算,洛清漪已然生出隐约的危机感。遂后续出招愈发谨慎,自然也越发狠厉。

    这边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时分时合,另一边青衿门一众弟子在京墨的号令下围攻文元章柳二人。刀兵声顿起,石林中的寂静顷刻破碎。

    ……

    阿囹带着净神草向石林走去,距离迷阵出口尚且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被外面的打斗声惊得乱了脚步。

    从阵法中出来,还没等她看清石林里的情景,便被一股温热洒了满脸,血腥气随即冲进鼻子。

    “父亲!”

    石林之中本就不像原野那样开阔,乱战的人群混在石柱当中,根本看不见她要找的人在哪里。

    阿囹一边喊一边往前冲,没跑两步再次被迫停了下来——一大片黑影从人群中冲出来降落在了她面前。

    定睛一看,这一大片黑影实际上是三个人,黑袍人居中,左右两只手分别提着一个人,正是芫芜和受了重伤的文元章柳。

    “带他们离开。”阿囹的出现对芫芜来说是意外之喜,否则就不得不让上邪现身了。她把人往前一推,接着转身对上已经追过来的洛清漪。

    见文元和章柳被推给了阿囹,京墨转变方向,带着人朝他们追过来。

    前面三人踉跄奔逃,后面一群人拿着刀剑追赶。眼看着双方中间的距离迅速缩短,只剩半丈之遥的时候,前方却忽然变成了虚空——文元三人凭空消失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归程

    “你到底是什么人?”洛清漪挥出的一剑被芫芜躲过,皱眉问道:“为什么灵息和我青衿门弟子如此相似?”

    这一问自然仍旧没有得到答复,只见芫芜身形不停,躲过攻击的同时居然顺势攻向了京墨。后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揪住领口,然后被当成物件扔向了洛清漪。

    “你……”他被青衿门的弟子从地上扶起来,怒不可遏。本要大骂,却在直面对面的黑袍的时候忽然被封了口,第二个字就那么卡在了喉头。

    “速速离开,不要再让我见到。”芫芜站在刚才文元等三人消失的地方,面向众人道:“否则……下一回就不一定能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她故意在发出的声音中掺杂了灵力,于是这些话传到对面,众人只忙着抵御灵力的侵袭,根本没有功夫去听音色。

    且不说其他人,连洛清漪都因为没有事先防备而被震得心头一阵气血翻涌。连忙发力抵御,缓了好一阵才勉强平静下来。

    只听芫芜继续道:“青衿门如今是谁在主事?”

    “你问这个做什么?”洛清漪反问道。

    “玄门向来避世不出,若非历练考验之必须,门中弟子从来不许出山门半步。”芫芜道:“难道如今规矩改了?是谁改的规矩?”

    “可笑。”没等洛清漪接话,京墨抢答道:“你一个……箕尾山的魔人,有什么资格来过问我青衿门的规矩?咳咳……”

    他的修为远不如洛清漪,在威压下保持呼吸平稳已属勉强。偏要逞强开口,后果就是话音刚落,就咳了一口血出来。

    洛清漪闻言脸色瞬间又难看了几分:“你到底是谁?”

    芫芜不答。

    洛清漪眼神变了变,又道:“玄门弟子不入尘世不假,除魔卫道亦是己任。”

    “……”

    “你不是魔。”对方应该是说了一句什么,但是洛清漪没有听清楚,“你和我青衿门有什么渊源?”

    “没有渊源。这里有我想要的东西,谁阻挠我,我除掉谁。”

    ……

    虚空中忽然出现两道碧色,落到地上之后才能看清是两株手掌一般长的药草。

    芫芜把抽出一半的剑收回剑鞘,手掌蓄力,药草被吸到手中。同时有声音传来:“这是已经长成的净神草,给你拿过来了。”

    “……”芫芜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把药草收了起来,“多谢。”

    “你不必说谢谢。”阿囹躲在结界里面,外面的人看不到这里的情形,她却能对外面的事物一览无余,“你救了父亲,我……”

    “哎……”一句话没能说完,结界外面哪里还有黑袍人的影子?

    ……

    蛮荒。

    一袭宽大的黑斗篷被黄沙裹挟着出现在建木之下,这棵树还是生机盎然的样子,只不过曾经挂满树冠的黑色花朵不见了踪影。

    抬眼看向它的瞬间,无边无际的黑暗、凄厉的嘶吼、像是在鲜血中浸泡过的手臂……梦魇中的画面重现眼前。恐惧从心底迸发出来,箍住了她刚刚迈出一半的脚步。

    “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哈哈哈……你最终还是要回来的哈哈哈哈……”

    “不要忘了你是属于哪里的,你最终还是要回来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是谁?”上邪出鞘,带起红芒一片,“出来!”

    “你看不见我们吗?你怎么能看不见我们呢?不能,你不能这样……哈哈哈……快回来吧……”

    “哈哈哈哈哈哈快回来吧……回来吧哈哈哈哈……”

    天地再一次被黑暗吞噬,周遭的黄沙和风声悄然消失……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臂!

    “滚开!”上邪猛地挥砍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

    怎料非但没能把第一只手砍掉,反而又有无数只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箍住了她的手臂、脖颈、双腿……

    “滚开!”芫芜奋力挣脱出来,闭着眼睛朝身后挥砍,“滚开!滚开!”

    怎料转身的同时又有藤蔓一样的东西从背后伸出来,攀上了她的脖颈之后向后拉拽。力道之猛,让她直接后摔在地上。

    窒息感顷刻间冲上来,让人头痛欲裂。她伸手去扒,原来箍住脖子的不是藤蔓,也是一条手臂!

    这条手臂根本不惧疼痛且力道出乎意料地大,芫芜被它带着贴地滑行。身下是黄沙,带来的痛楚可以忽略不计。但越来越严重的窒息感却带来了死亡了气息……

    上邪一直没有离手,剑柄和她的手一起从黄沙中掠过。手掌摊开,长剑在黑暗中不见了踪影。

    “……刺!”

    着中黑暗连上邪发出的光芒也能吞噬,芫芜发出号令后须臾,耳边传来利刃割破血肉的声音。

    她立即再次下了一道无声的命令。

    又过了须臾,钝痛从肩膀和脖子的连接处传来,反而让芫芜心中大喜——箍在她脖子上的力道松了……

    从死亡的边缘抢得生机,她的身体因为巨大的力道忽然消失而在松软的沙堆上翻滚。

    可是如获新生的喜悦尚未完全升起,便被再次追上来的的手瞬间拽入深渊——无数条手臂凭空出现,像潮涌一样,顷刻间把她从头到脚吞噬进去。

    “你觉得你逃得掉吗?哈哈哈哈……”

    “你本来就属于这里,回来吧……”

    “哈哈哈哈……”

    “上邪!上邪!”芫芜连呼喊上邪,可是平日里一个念头就能得到回应,此时却久呼不至。

    她的身体被这些手带了起来,迅速升空。然后在她还没能做出反应的时候,猛地摔下去……

    “咳咳……”剧痛侵袭过来的时候,久远的记忆也被带到眼前……她首次进欺心谷思过的时候,因为修为不济被那些浊息当成玩物,弄丢了半条命。如今……是要故景重现了吗?

    “上邪,上……”第二声没来得及喊出,那些手臂又过来捡拾玩物了……

    “滚开!”

    ……

    被黑斗篷包裹着的人静立在建木树下,久久不见动作。然后突然仰天大吼,迸发出的灵力击打在建木树冠上,碧青色的树叶簌簌坠落。

    树下的人则被淡淡的红芒包围,黑色的斗篷随风而动。

第二百七十七章 玄冥

    “啊啊啊……”

    “主人!”上邪在鞘中剧烈摇晃,“主人你怎么样主人?”

    “没……没事……”上涌的气血没能压住,芫芜支持不住,捂着心口半跪到了沙堆上。

    “主人!”上邪直接从鞘中出来,立在了被血水浸湿了的黄沙里,“主人你的灵息为什么会这么虚弱?还有灵识……灵识为什么也出现了异状?”

    “……我没事。”芫芜缓了一会儿,伸手握住剑柄,借着力缓缓站起身。

    “最近怎么会发作这么频繁?”上邪被她收入鞘中,不停询问道:“明明从箕尾山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发作了?主人你真的没事吗主人?你……你在说谎,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

    芫芜伸手抹掉唇边的血迹,轻叹了一口气:“你明知道我不舒服,还要我分出精力来应付你吗?”

    脑海中不停的絮叨立即停止,她抬头望了一眼绛紫色的树干,身影消失在建木树下。

    ……

    每一次梦魇发作给身体带来的影响比她至今为止受的任何一次伤都要眼中,所以现在还能保持清醒,完全是用心力在支撑。

    她思忖着勉强能撑到花月馆,同时也做好了万一中途撑不下去的打算,想着入到神界之后尽量挑人迹稀少的隐秘处走。

    可是种种打算,却都没能有机会实现——刚刚从来到神界,就碰到了一个死对头……

    自从几年前建木神树满树繁花顷刻落尽,渡界神之位便如同虚设。若是要追罪问责,首当其冲的非在任渡界神莫属。

    再加上这个隶属于四极之外又同时受四极管辖的神职,实际上就是犯了重罪的神官从高处贬谪下来的栖身之所,要将一百名从他族渡界成神的人送到神界四极,才能脱去戴罪之身重归从前的神位。

    而如今建木神树繁华落尽,除非它重新开花,否则在任渡界神将再也没有可能摆脱这个职位。

    害怕受到惩处的惧意加上大好前程被一夕摧毁的失望恼怒,庚辰对于芫芜的恨意,不言自明。是以芫芜和云栖从南方葶苎公主处离开的时候,首先遇到的会是带着四极兵的到处搜寻的他。

    芫芜和花月一起出发去人界的时候还在担心到了建木神树之下免不了又是一番纠缠,没曾想根本没有见到庚辰的影子。

    其时她疑惑发问,花月言道:“听闻渡界神有了新的职责,近些时日一直在四极帝室听后召遣,鲜少回这里来。”

    ……

    她担忧的时候麻烦没有找来,如今急着赶路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这个说不定几年都没有回来的人却正好出现在了建木前。而且芫芜落身之际两人面对面,中间隔了不过数丈的距离。

    她立刻收敛周身气息,连同上邪的灵息,一同掩了个干净。

    “北极子民?”庚辰看着有人出现在建木之下不禁有些惊讶,看清来人的打扮之后,还没来得及升起的希冀瞬间落下去。

    “嗯。”芫芜低低应声。

    “何时离开的神界?”

    “……”芫芜抬手去抚心口的动作无声地收了回去。

    “不久前是多久之前?离开神界是为何事?”

    “……”

    她正欲开口,又听对方道:“四极帝室传召,本座前去听诏。渡界神的职责或有改动,本座今后也不会再像从前一样一直守在建木之下。所以路过这里的时候没有见到,也属正常。”

    “……原来如此,我晓得了。”芫芜道:“那就不打扰大人了,我先……”

    一句话没能说完,前方忽然多出一个人。

    来人在庚辰身边现身,尚未看清其形容,醇厚的灵力中所带的温润冰凉之意便扑面而来。

    而这股能安抚人心的气息,却让芫芜忍不住分神暗骂:“流年不利……”

    来人正是上次去花月馆找花月借“法宝”的人,也是深受北方颛顼帝室倚重的的神官,水神玄冥。

    “水神大人。”见到来人,庚辰立刻躬身行礼。

    “渡界神不必多礼。”玄冥虚扶庚辰,问道:“木神还未到吗?”

    “回禀大人,应该快到了。”

    不能动用灵力,芫芜只能徒步前行。

    “等等。”刚刚转身,身后却传来了玄冥的声音。

    “你身上为何血腥气?”

    “站住!”眼见芫芜身形消失,庚辰立刻警醒。

    “追。”而同一时间,水神玄冥已经追了上去。

    ……

    建木神树长在四方的交界处,周遭有大片的荒芜之地。芫芜并没有走出多远,便被后面的玄冥追了上来。

    “摘下斗篷。”玄冥反身拦在芫芜前方,命令道。

    回应他的是当面而来的一柄长剑。

    相较于箕尾山中,上邪周身的红芒又明显了不少。玄冥为水神,灵力灵息属性皆为水,是以外露之后散发出的光芒呈淡蓝之色。

    一个淡红一个淡蓝,可是两股灵力碰撞的瞬间,发出的光芒直能把旁观者的眼睛刺出痛意。

    “果真是你!”玄冥倒退数步,躲过灵力相撞反射出来的力量。

    芫芜未发一语,上邪返回的瞬间直接飞身而上。一人一剑错身而过,长剑转了个方向,攻向随后赶来的庚辰……

    交手不过片刻,玄冥便惊觉对方的修为和上次交手相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同时倍增的还有戾气,芫芜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以正常人的眼光来看都已经到了疯魔的边缘。

    “果真是妖魔邪祟!”

    他此言一出,瞬时发觉对方的怒气又增大了数倍。

    “是吗?”出人意料地,芫芜的声音居然极为平缓,“那就看看妖魔邪祟和你这大道正途,哪一个能活下来?”

    她一掌袭来,玄冥没敢正面相迎。而是采取周旋之术躲过了最为凌厉的部分之后,才正面迎了上去。

    芫芜的斗篷帽子在打斗中被掀开,此时露出了她嘴角一抹冷笑。

    玄冥心道不妙,果然在两人掌心相对的瞬间,一股剧烈的刺痛通过筋脉从手掌瞬间遍周身——芫芜的灵力之霸道,居然能让血脉逆流!

    玄冥吐出一口鲜血,立刻撤身后退。

    芫芜怎么可能给他生机?收掌、换手、蓄力,直接朝玄冥后退的方向攻去。

    玄冥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去接。本已经做好了被重伤的准备,却在两人手掌相触的瞬间,局势骤然逆转——只见芫芜像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表情都狰狞起来,同时一只手猛地抓向心脏处。

    ……

第二百七十八章 转圜

    受了玄冥一掌之后,芫芜的身体从空中落下去。她一手一膝接地呈半跪姿势,逼人的寒意忽然从对面席卷而来。

    抬头前望,只见玄冥双手高举,其背后已经聚集了一片汪洋——他竟然有凭空生水之能!

    汪洋之内似乎藏着无数个弓箭手,让人眼花缭乱的箭矢不断从其中飞出。这些箭从汪洋中抽离出来的时候尚且成水态,随即迅速自行结冰,变成一根根冰刃向前飞驰。

    若是身体康健之时,芫芜想要躲过它们并非难事。可是此时若是寻常,她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她提了一口气,翻身跃起……堪堪躲过。

    谁知道躲过了第一批,又有第二批紧随其后。芫芜失了力,只能贴地翻滚,在如雨的箭矢下尽量护住要害。

    一阵箭雨落下,浑身上下破损的破损,见血的见血。她就像是一根活着的毛笔,被割破的黑袍沾血水在石地上画出痕迹……不可谓不狼狈。

    如此躲过两批,极寒之气居然有了缓解的态势。玄冥仍旧保持着双手高举的姿势,他身后不断有箭矢飞出的汪洋却平静下来。

    芫芜来不及多做思虑,以意念呼唤了一声上邪,然后屏气凝神牵引出体内最后一点儿灵力——匍匐在地上的身影瞬间消失。

    “想逃?恐怕没那么容易。”玄冥见状嗤笑一声,继而默念了一句什么,双手的姿势也随之发生了些微变化。

    庚辰被上邪纠缠的心烦意乱,打着打着对方却忽然想要脱身,叫他如何肯罢手?正要飞身去追,却被忽然而至的气力阻住了脚步。

    这股气力不止是力道奇大无比,携带而来的冰寒之气直让他一个修为不俗的神官忍不住打起寒战。于是发自本能地以灵力抵御,同时抬袖掩面。

    “啊!”

    须臾之后传来一声痛呼,庚辰立刻把用来遮脸的袖子放下。只见无数根兵刃破空疾驰,在不远处的虚空中钉了一个人形出来!

    骇人的寒冷迅速退去,被惊得目瞪口呆的庚辰立即飞身,向着从空中坠落的那个黑影而去。

    这个黑影不是旁人,正是试图逃跑却被玄冥祭出的第三批冰刃钉出原身的芫芜。那百余根一尺来长的寒冰利箭直接刺进了她的身体,从四肢到要背、头颅,无一幸免。

    这些冰刃还是和普通兵器有所不同,入体之后顷刻化为虚无。

    庚辰赶到近前,也没有在地上的人身上看见想象中千疮百孔——原来水神凭空生水的能力,也是以自身的灵力为依托。那些寒冰制成的利刃具是灵力所化,一旦触到实物,其幻化出来的形体便会消失。

    早就听闻水神玄冥不仅能驭水生水,还独创了寒冰之术。如今亲眼得见,威力果真……令人叹服!玄冥来到近前,看清了芫芜的模样之后在心中暗叹道:这魔女身上看上去没有丝毫箭矢留下的痕迹,可水神玄冥独创的术法,怎会叫她好受?

    “大人。”玄冥也来到近前,庚辰把目光从芫芜身上收回来,朝着他恭敬致礼,“多亏大人出手,才能把这魔女捉住。”

    玄冥对其摆了摆手示意他免礼,然后微微低头,看向地面——芫芜抱着手臂蜷缩成一团,像是受了极大的寒气,在不停地发抖。

    “大人。”庚辰又问道:“这魔女该如何处置?是……”

    玄冥再次抬手,庚辰禁声。

    “建木神树的花因何落尽?”玄冥看向芫芜,问道:“如何才能再生?”

    “……”芫芜只顾颤抖,没有回答。

    “大人,她……”庚辰指着芫芜,双目惊得瞪大了几分。

    说话间,地上的人衣服上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了一层冰花。一些被飞过的兵刃割开的口子原本在渗血,此时也被冰花封在了下面。

    “带着寒冰之气的灵力进入了她的血脉,正在从内向外开始结冰。”玄冥淡声道:“只是会将她的血脉全部冻住使其灵息不能再正常运转,不会夺其性命。”

    “可还能答话?”他说完再次问道:“让建木神树重新开花的方法是什么?”

    “要……要有……”

    “你说什么?”玄冥俯身靠近一些,“说大声些。”

    “大人小心!”

    怎知回应他的却是一道剑光——原来是躺在芫芜身边的上邪忽然窜起,只逼其面门。

    庚辰惊呼出声的时候玄冥也已经察觉到危险,他右手抬起,从掌心迅速聚拢出一个水球,移到身前和上邪相抗。

    利剑先是被水球阻挡住,但是不过片刻,便破水而入。

    玄冥一惊,即刻再次出手。一股灵力被注入水球,它的体积眨眼之间变大了数倍,正好将上邪困在了里面。

    “主人已经成了这副模样,它为何还能有这么大的灵性?”玄冥收手之后,庚辰开口问道。

    玄冥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没有打算回答。对庚辰的话做出回应的,是另一个人……

    “啊……”蜷缩在地上的人忽然发出一声嘶吼,玄冥和庚辰转过去,正好看见芫芜身体表面的冰层被从里面射出来的红芒冲成了碎屑。

    “你破了我的术法?”玄冥看着芫芜缓缓从你地上起身,如何能不惊讶?

    “你说呢?”她说话的时候嘴角似扬非扬,在布满面颊的细小伤口的衬托下,生出一种难以抹去的邪气。

    话落之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飞身朝玄冥二人攻来。

    首先是三人缠斗,不过片刻,重伤的庚辰被玄冥送到战圈之外……

    “想要故技重施吗?”察觉玄冥的想法,芫芜哂笑道:“已经晚了……”

    ……

    “玄冥大人!”

    玄冥前胸的衣袍染上了大片的血红,发冠歪斜,发髻将散未散。芫芜一张落在其心口,此时那里居然有淡淡的黑气冒出。

    “走。”

    两人的身形一同消失,立在不远处的芫芜却不见动作。

    “主人,你怎么样?”上邪脱了困,立即飞向她。

    它是在芫芜身边生长出的剑灵,可以说是因她而生。是以她的情况如何,它的感知不会比其本人迟钝多少。

    是以自然明白,芫芜没有追过去,并非有意放那二人生路,而是已经没有了追过去的能力。

    “主人,主人……”

    “别喊了……我没……”一句话没能说完,就忽然像失了生息一样萎落在地。

第二百七十九章 幻梦

    神界永远是白茫茫的一片,此时又起了白雾,把周遭都围了起来。

    那些雾气越来越浓,万籁俱寂,芫芜闭着眼的时间久了,慢慢升起一股困意。

    “主人,主人……”

    上邪一直在喊她,她想要回应,却在每次开口之前都被困意压下去。

    “主人,主人……”

    “阿芫……”

    还留有最后一丝清明之际,另一个声音传入耳中。

    谁?

    她忽然就有力气睁开眼睛了。

    “阿芫。”

    “……”芫芜趴在地上,头侧枕着手臂,朝着声音的源头追过去。

    “阿芫。”那人又喊了一声,然后一个模糊的影子出现在雾气里。

    又过了片刻,影子的轮廓逐渐清晰。再走近一些,她看见了黑色的靴子、绛紫的衣衫、垂在身侧的手臂、乌黑的头发还有黑白分明的眼瞳——里面映着她的样子。

    陵游来到近前,半蹲半跪在芫芜身边:“你怎么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他伸手,似乎是想要抚摸她的面颊。可是大概是上面细密的口子太多,他伸到一半,又要把手收回去。

    然后忽然被另一之后攥住,攥得极紧。

    “我总是担心,也最害怕危险过来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让你只能一个人去闯。”

    芫芜把手攥得极紧,却不动也不说话。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面前的人,听着他说话,慢慢地泛红、湿润……

    “阿芫。”陵游顿了顿,“可是我今后都不能再守在你身边了……”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呀。”

    “遇到事情的时候要把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似乎是想到了这句话成真的可能性,他轻笑了一下,“你的脾气……”

    “可是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这样,你就当是为了我,不要再把自己置于危境了好不好?”

    “……”芫芜只是不停地流泪。

    “阿芫听话,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

    如此甘美的梦,芫芜不敢动作,不敢出声,不敢回应。怕略微惊动,梦就会被惊醒。然后碎成一片一片,消散成烟,再也找不回来……

    可是它还是碎了,瞬间消散,片息不留。

    “陵游?”手掌忽然抓空,明明刚才还蹲在自己身边说话的人忽然就消失了,一丝一毫的征兆都没有。

    “陵游,陵游……”芫芜再也承受不住,“陵游!”

    “啊……”她像是被双亲遗落在外的稚童,蜷缩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无助又可怜。

    “不要走……你不要走……你不能走啊……”

    十三年了,阔别沃野,已经给十三年了。

    如果这十三年都是在那里度过,如果我们现在还住在那里……竹林深处的那座院子是不是已经长满了花木?要是当时我们一起重的那些种子都能成活,应该会开出好多种不同的花。

    缘何的模样是不是该变了?其厌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话多?雨归和雨屋的那位前辈呢?

    ……

    陵游,你到底在哪儿?

    我怎么才能找到你?

    我想回沃野国了,想和你一起回去。

    ……

    沃野国。

    “你怎么过来了?”缘何刚刚踏出房门,就看到迎面走过来的其厌。

    “我有话对你说,去赌坊汇合就不止你我两个人了。”其厌开门见山。

    “哦。”缘何应了一声,挥手带上了房门,“有什么话要说,说吧。”

    “你是不是对青衣对了情愫?”

    “……”缘何怔住,继而用“你很奇怪”的眼神打量其厌,“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先别管我,你只回答我的问题就是。”其厌和缘何说话,早已经过了把“客气”二字放在心上的的阶段,“你和她才认识多久,从初遇那日算起的话,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三年吧?可已经同出同进一年有余了。”

    “同出同进?”缘何闻言不禁觉得好笑,“什么时候同出同进了?你未免有些夸大其词。”

    “什么时候没有同进同出?”其厌反问,“近一年多,你们哪一天不是一起进赌坊,在里面打上一天的架再一起出来?”

    “原来是这个同进同出。”缘何又笑了一声,然后抬步往前走,“该出发了。”

    “缘何。”其厌转身跟上去,“你还没回答我。”

    “没有。”其厌道:“你多心了。”

    其厌闪身拦到前面:“那为什么……”

    “因为合作共赢。”缘何道:“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她不是心怀叵测,也没有刻意接近我。况且,我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刻意接近呢?”

    “你又用幻术。”

    “用不着幻术,你想说什么,全都写在脸上了。”缘何往一侧绕了绕,继续前行,“我探过她的记忆。”

    “探过?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如她所说,一片空白。”缘何道:“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她自愿让你探查的?”其厌又问道。

    “你这是……”缘何转身看向他,“要不你来试一下,看我探得准不准?”

    “不必。”其厌立刻拒绝,“大可不必。我就算怀疑自己也不会怀疑你的幻术会出差错。”

    这家伙在修炼幻术之前就有窥探人心的能力,后来修为飞速进步,每次施展那种邪性极大的术法更是自带一股让人敬而远之的邪气。

    “怎么,你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怎么……怎么可能?”

    “你紧张什么?”缘何忍不住看了其厌一眼,这人一身有十分本事,八分都长在了嘴上,说话打磕巴实在是不常见的稀罕事儿。

    “嘴瓢了。”其厌说着,不自然地甩了甩扇子,“有这么好笑吗?谁还没有嘴瓢的时候?”

    “别人经常有,可你不该有。”闻言,缘何索性也不忍了,直接笑出了声。

    “我不过打了一个磕巴,你可是都把人领回到家里过了。”其厌迅速重振旗鼓。武力上已经不抱期望了,打嘴仗再输了可就真的要被这多小百花嘲笑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此话一出,缘何的笑声果真停了下来:“我那是为了给她不愁果。”

    “如果换了一个人找你要,你会初次见面就带她回竹林小居吗?”

    “你想说什么?”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何故多问我一遍?”

    “……我没有失去理智。”缘何顿了顿,答道:“没有像你想的那样,把她当成阿姐。”

    “阿姐事阿姐,阿青是阿青,我分得清楚。”

第二百八十章 又三年

    一场大梦……

    芫芜神思逐渐清明,继而不禁感叹:不过是睡了一觉,居然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终于醒了。”

    她转头,一抹潋滟张扬的红进入眼睛,把她从最后的迷离中拉回现实。这么一顿,之前的种种场景迅速涌向脑海。

    “这是花月馆?”

    “还能是哪儿?”花月来到近前,坐到榻边的矮凳上,然后伸手把她的手臂拉到床榻边沿,开始探脉。

    “别动。”见对方欲起身,他出声阻止。

    芫芜终于听话一回,抬起的头又放回了枕头上。

    花月见状“啧”了一声。

    “我怎么会在这里?”

    “恢复的差不多了。”花月没有立刻回答,“你要是再不醒,我都要怀疑自己的医术了。”

    “药应该快熬好了,稍后你喝下再起身活动。”他收回手,看向芫芜,“你的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绝处逢生的本事也是令人叹服。”

    “怎么说?”芫芜话音刚落,有一个身影进到内室。

    “主人?”来者是一名小童,约七八岁的模样,穿着花月馆弟子的衣裳,雌雄莫辨,“主人你终于醒了!”

    “小心别把药汤洒了。”花月在一旁提醒道。

    那小童虽然还不及成人的腰身高,而且捧着一个快有他半人高的托盘,但是一路奔跑过来,竟丝毫不见踉跄。至于花月担心的药汤,更是一滴不洒地被放到了床头旁的小几上。

    “你是……”芫芜看着这名小童,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主人,我是上邪啊。”

    ……

    花月说芫芜绝处逢生的本事令人叹服,绝对是有据可依的。

    原来那日她重伤昏迷之后,竟然是上邪化形而出,一路将她带到了花月馆。

    “要是再晚一些,我还真没十足的把握把你救回来。”花月道:“说来玄冥的寒冰术也算是救了你一命。”

    芫芜的注意力原本已经被上邪全部吸引过去了,闻言扭过头,眼中透出疑惑。

    花月轻笑一声,接着道:“他的寒冰术有冰封之力,用在寻常人身上会冻结其灵力,使敌方束手就擒。其后若非他主动收回,那些进入体内的灵力只能靠自己慢慢逼出来。”

    “而这些灵力到了你这里,可是正好能辅助治疗的宝贝。有了它们的加持,净神草的功效被发挥到最大。否则的话,你哪里能三年就醒过来。”

    芫芜闻言先是略微惊讶,还没来得及细想,听到最后半句话的时候眼睛骤然睁大:“三年?什么三年?”

    “主人,是你已经睡了三年了。”化身成小童的上邪回答道。

    “三年!”

    “哎……”

    “主人!”

    芫芜起的太猛,心神激荡的感觉就立即涌上来。她上身晃了晃,引得一旁的上邪变了颜色。

    “血脉经历重洗,你现在的身体说是初生的婴孩也不为过。”花月叹了一口气,手指轻触她的额头,淡淡的光晕缓缓涌进其体内。

    芫芜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勉强睁开眼睛:“怎么会睡三年?”

    “你这是嫌太长了了?”花月收回手,“实话告诉你,你这样的情况要是放在寻常,三十年都不一定能醒。你只用了不到十一的时间,还不知足?”

    “……”芫芜默然,片刻之后再次开口,“我什么时候能恢复?”

    醒过来的瞬间她就察觉到自己体内没有丝毫灵力流动的痕迹,恍惚之间又回到了多年前从沃野国离开在南海螺音处醒过来的时候。不过相比那个时候,现在的感觉又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同。

    最起码……不会让她惊慌失措。

    “这个就要看你自身了。”花月回答道:“原来藏在你身体里的那些力量并没有离开,只是经过破碎和融合之后和你一样陷入了沉睡。现在你醒了,就能慢慢将它们唤醒了。”

    “长则……”他停顿片刻,又看了看芫芜,然后道:“你的话,长则百年。最长百年,便能将它们全部唤醒了。”

    “先别急着瞪眼。”看到芫芜的反应,他接着道:“我说的是全部唤醒。你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吗?”

    芫芜一边等着他的答案,一边继续试图调动灵力。

    “这么说吧……”花月接着道:“只要能唤醒十之二三,就能回到你大战玄冥时候的状态。”

    “需要多久?”

    花月叫她这个反应弄得一愣,不禁笑问:“你是没听明白我的话,还是有什么迫在眉睫的事?为什么关注点一直在时间上?”

    “我多久能恢复体力?”芫芜不管他,继续问道:“能来去自由就行。”

    花月无奈地笑了笑,回答道:“来去自由……那容易,再养上个把月就行了。”

    “先把药喝了。”话落,上邪随即端起药碗,递向芫芜。

    “话说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的剑灵会化身成小童吗?”芫芜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花月的声音传入耳中,“我见过和听说过的器灵化身的例子也不算少了,像小家伙儿这样的,仅此一例。”

    “主人。”上邪接过药碗,见芫芜看向自己,回以乖顺一笑。

    小童圆圆的大眼睛,此时笑成了月牙形。

    这副画面进到花月眼中,引起了他第二声“啧”。

    “你怎么化成了小孩子的模样?”芫芜想起了雨归。

    “嘻嘻。”上邪转身把药碗放到小几上,又转过来趴在榻边,抬头望着芫芜,“主人,你想要我化成男子还是化成女子?”

    ……

    花月用最简洁的话,把上邪带着芫芜找回花月馆以来的事情概括一遍。

    “要不说你运气好得出奇呢。”他看了一眼仍旧趴在榻边托着腮的上邪,“器灵忠心护主并不稀罕,毕竟是在你身边修出灵智,与你同根同源。”

    “可是这小家伙儿连成男成女都要等你醒过来问你的意见。”

    “你的伤怎么样了?”芫芜问上邪。

    听花月言,虽不知将她带到花月馆途中遭遇如何,但是三年前来到这里的时候,上邪的灵识几近破碎。身上的伤和她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样在花月馆养了许久,醒过来不过是最近一年的事。

    “主人我没事。”小童的奶音听得人想会心一笑,“早就没事了。你想让我化成女子还是化成男子?我现在的模样只是幻想,并未完全化身成人。你说,我立刻就能变成你想看的样子。”

第二百八十一章 允姜

    “小家伙儿。”

    “我不小了。”立在房门口的长剑化于无形,一名红衣女子出现在花月面前。

    “这不是叫习惯了嘛。”花月笑笑,又道:“她还没有动静吗?”

    上邪点头。

    “看来是小有所成了。”花月看着她,“不然你也不会如此悠闲。”

    上邪闻言却皱了皱眉。

    “怎么了?”

    “为什么我感觉……和主人之间的联系没有之前那么紧密了?”

    “这是自然。”花月解释道:“从前你是剑中一抹灵识,即便开了灵智,也不能算是真正的生灵。严格说起来,算是依附着芫芜存在。”

    “现在你化身成人,可独立行走于三界,当然不能再和从前相提并论。”他用扇子虚点上邪的额头,“现在你是你她是她,虽然仍旧同根同源共荣共损,但已经是两个独立的生灵。”

    “若是直到现在你还能在她一有什么想法的时候顷刻就能知晓,岂不是很奇怪?”

    “哦……”上邪点头。

    “你这是不开心?”花月看着她的反应,问道。

    上邪没来得及回答,身后突然传来响动——房门开了,芫芜从中走了出来。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花月朗声道:“也不用你去找我辞别了。”

    “多谢你。”芫芜来到近前,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就直直地站在花月面前,向其道谢。

    宽大的黑斗篷再次裹身,除了没有佩剑,和她初来花月馆的时候没有两样。

    “恢复到从前的修为了?”花月问道。

    “没有。”

    “但是已经到了你说的能够自由来去的地步?”

    芫芜不置可否。

    “虽然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急事,但明白你的时间似乎十分紧迫。”花月轻笑,“我来是为了提醒你,自今日算起,记得每隔十年回来一趟花月馆。”

    “为什么?”芫芜抬头,但是斗篷帽子太大,仍旧只能看见她半张脸。

    “为了以防万一。”花月直言道:“在净神草的作用下,你体内寄存的魔息已经被化去,但是并非没有顷刻再生的可能。你定期回来,方便我查探情况。万一出了意料之外的事情,也好尽早做出对策。”

    “若是再生会怎样?”

    “这个……”

    “和之前一样?”芫芜追问。

    “那倒不会。”

    “那就好。”上邪呼出一口气,“主人没事就好。”

    “但是……”花月话音一转,“随着你修为日益提升,若是再出差错……一朝入魔也不是没有可能。”

    ……

    一睡三年,北方早已经没有了女娲降临的踪迹。

    芫芜循着三年前的线索,一寸一寸地摸索,终于找到了她三年前就该找到的上古家族。女娲降临北方的消息若是真的,下榻之所便是此家族。

    此族姓氏为允姜,底蕴可追寻至神族建立之初。和常羲所在的女和一族一样,即便整个神界的势力划分在漫长的光阴中历经数次变化,这些古老家族的尊贵地位却一直没有任何动摇。

    和女和一族独立于四极之外不同,神族目前所处的局势定型之初,允姜氏归入北极颛顼氏的势力范围内。因为族中子弟战功彪炳,一连数万年,都是颛顼帝室所倚仗的存在。

    但是最新一代子弟从嫡脉到支脉普遍不擅武技,其中不乏禀赋超然者,却和家族之本不相符合。是以从常隳接任新一代战神之位开始,允姜氏便在无声地退出众人的视野。

    两三千年的光景,已经从昔日名声大噪的将门重新变回半归隐的状态。族群聚居之所也从帝室近邻换成了鲜少有人踏足的僻静所在。

    “请问二位可有信物?”少年听到动静从结界中迈出来,看到一黑一红两个身影并立在结界之外。

    “没有信物。”芫芜出声道:“我来找允姜氏族长,有事相问。”

    “请阁下宽恕。”少年回以礼貌一笑,“族中有训,凡上门之客,需出示信物方可进入。”

    “要什么信物?”上邪忍不住上前半步。

    “信物不一而同,这要看邀请之人……”少年说着忽然停了,视线定格在了上邪身上,“敢问阁下自何处来?”

    “我吗?”上邪一愣,顺着对方的视线仔细端详了自己的手臂,却并没有看出什么。

    “二位请稍等片刻,我去请族老过来。”他说着话又看了芫芜一眼,然后匆匆隐入结界内。

    留下上邪一脸疑惑,转头看向芫芜:“主人,他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

    上邪点点头。

    于是两人便开始等。

    少年不久便回来,再回来的时候是跟在一名女子之后。此人身上透出一股威严,靠近之后,直能将人震得不敢言语。

    上邪原本觉得这人的长相有些面熟,没来得及细想,便因为感受到其身上的气势而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芫芜错身,将她挡在了身后。

    “是你们二人要来我族中询问事情?”女子的声音却出奇地平和,这么一开口,几近骇人的气势瞬间便去了大半。

    “是。”芫芜开口回答。

    “要问何事?”

    “女娲娘娘是否到过此处?”芫芜顿了顿,伸手把斗篷帽子摘了下来。

    “你不必如此。”女子见状露出笑意,“我们一族独立于四极之外,哪一方的子民都不算,是以不必遵守任何一方的规矩。”

    “而你是北方子民,出门在外掩身遮面也是应该的。”

    “我也不是。”

    女子闻言顿了顿,视线在芫芜和上邪之间来回两遍,却没有继续追问。

    “你们要问什么?”

    “女娲娘娘……是否到过此处?”

    ……

    “母亲。”待两人离开之后,少年转身对着女子唤道。

    “何事?”

    “咱们不是已经独立于四极之外了吗?”少年不解地问道:“为何还要参与外面的事?”

    女子闻言看了他一眼,道:“傻孩子,你还是太小了。”

    “是皎会错意了吗?”原来这名少年名唤皎。

    “等你长到了该明白的年纪,自然就会明白了。”女子一边说话,一边转身。

    “可是表兄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是……”他的身影和女子一同消失,后面的话也被带入结界中。

第二百八十二章 烟火气

    “这点儿小伤,不用小题大做。”

    “小伤也是伤。”缘何推开房门,引青衣进去,“况且你是女儿家,身上怎么能留疤?”

    “又不是在脸上,留了疤也看不见。”青衣虽然这么说,脚步还是随着缘何走进了房内。

    “坐那儿。”后者已经先一步进入里间,端了一个托盘出来。大大小小几十个瓷瓶摆放其中,要是换个人这么端着,绝对会让人认成沿街卖药的货郎。

    青衣按照他的指示坐下:“你房里备这么多药干什么?”

    “不是我,都是其厌拿过来的。”缘何把托盘放在茶几上,半蹲下来,“把袖子卷上去。”

    青衣依言而做,解开绑带,把左边的衣袖翻上去,露出小臂。只见其上一条深可见骨的口子,斜趴在上面,足有四五寸长。

    血已经止住了,细观之下能够看出外翻的皮肉边沿并不整齐,绝非刀剑利器所致。

    缘何从托盘里挑挑拣拣,翻出一青一红两个瓷瓶。然后左手放在瓶口,从红色的那个里面倒出了一粒药丸。

    “这是什么?”青衣接过递到面前的药丸,放到嘴里吞下去之后才发问。

    “缓解痛楚的。”缘何说着,手里已经换了另一个瓷瓶,轻颤之下,有粉末落到伤口上。

    “不用吃这个。”青衣道:“我没觉得受不住。”

    “不管用不用,反正你已经服下了。”后者把药粉均匀地在伤口上覆盖一层之后,一边把药瓶放回去,一边抬头看了她一眼。

    “可……”青衣刚开口,却见对方又开始低头翻找,“你又在找什么?”

    “祛除疤痕的药膏。”

    游掠在瓷瓶之间的手肤色白皙,十指修长,骨节分明……

    直到一个方盒从众多瓷瓶中被捞出来,她才恍然回神。

    “这个你带在身上。”缘何把方盒塞到她手里,才站起身,起身坐到了对面,“等药粉将上面的浊息除净以后它才会慢慢愈合,你看着将愈未愈的时候,把药膏敷在上面。”

    “直接用灵力不是更快些?”

    “以防万一。”缘何想起了这伤口的来源,一抹异色在眼中闪过,“把药膏涂上之后再用灵力催发。”

    “哦。”乖乖地把药膏收起来,又问道:“你从前也受过这样的伤?”

    “没有。”他入内城之初,身负幻术的消息早已传遍赌坊。若论阴狠诡谲,恐怕没有哪一种术法能比得上幻术。遇强则弱,是以那些习惯于用阴诡手段的,直到现在也没有敢人上前挑衅。

    可是青衣不同,去赌坊的次数多了,难免被小人缠上身。

    若非她警觉灵敏且修为高出对方不少,今日这条口子恐怕就要落在脖颈上了。这么想着,缘何眸中的情绪无声地漫了上来。

    “那怎么会备着药?”

    “不是跟你说了吗,都是其厌拿来的。”双眸轻抬,看向青衣的时候其中情绪依然散尽,“除了你看到的这些,我房里还多着呢。治疗各种伤病的都有,都快能开个铺子了。”

    这两个人的关系是真的好,青衣心想道:同袍手足也莫过如此了。

    “你先坐在这儿等我。”缘何说着话就要起身。

    “你去哪里?”青衣立即拿起不离,也要跟着站起来。

    “老实歇着。”缘何的手点在了她的肩膀上,“我去厨房看看,受了这么重的伤,给你做顿好吃的补补。”

    ……

    四四方方的院子,几间房子坐落在中央,前后空地都种满了花木果蔬。

    青衣站在门口看着缘何前后院子里来回两趟,摘了好多她叫不上名字的绿叶子走进厨房。然后不久,烟囱里就有炊烟飘出来。

    原来这就是烟火气。

    她出于好奇,不由自主地迈动脚步跟了过去。

    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被对方拦住:“里面烟太大熏得睁不开眼睛,你要是坐不住就到别处去玩儿。十几间屋子呢,慢慢逛。”

    “可是……”刚刚开口,她的身体就被人翻了过来,面向门外。

    “其厌经常从外面拿回来稀奇古怪的东西,不好看的统一归入杂物房,外形美观的就被当成了摆件装饰屋子。去看看吧,保准大部分你都叫不上名字。”

    ……

    她当真一间挨着一间地逛起了屋子。

    确实如缘何所说,这些屋子里陈列的东西大多是乍一看上去不甚起眼,却都并非寻常物件。珍宝不珍宝的倒在其次,但每一件都是极难找到的。

    而能将这么多都聚拢起来,不用细想都知道花费了不少心力。看到这些的第一感觉便是,这房子的主人定然极爱收藏奇珍异宝。

    可是缘何绝对不会有这个闲情雅致,她轻笑一声,心道:相较于这些无价珍宝,他恐怕会更加喜欢灵力。

    难道是其厌喜欢?

    他倒像是个又闲情逸致的人。

    可是他也不住在这里,若是喜欢为什么不带回自己的住所,而要放在这里?

    青衣一边踱步一边浏览一边自问自答,自认没有赏玩珍宝的本事,所以每一间屋子都是走马观花地看一遍就出来了。

    直到踏进和缘何的卧房中间隔着主厅的房子里,终于被吸引了目光——这间房子的陈设极其简单,并且一尘不染,像是刚刚盖好没来得及装饰的新屋。把她留住的是两件衣裳。

    这两身衣裳被整齐地挂放在两架并列的衣架上,玄紫相间,规制不过分隆重,但打眼一看便知是花费了心思特意做成的。

    而且这是一对,一身男装一身女装,应当是为某个重要的场合特意制作的。

    她生起了好奇心,所以走到近前仔细端详。

    哦,原来用的是鲛人纱。做这两身衣裳的人可真是大手笔,居然能请得动鲛人为其以灵力纺纱。

    除了花易落,似乎还没听说过又第二个鲛人出现在沃野国。啧……那个傲慢的家伙居然也有甘愿替人纺纱的时候。

    既放下了傲气又要耗费大批灵力,到底是谁这么有本事?

    这花……黑色的?花瓣的形状也怪……

    “阿青!”外面传来了缘何的声音,“你在哪儿?”

    “在这儿!”青衣朗声回应。

    话音未落,一袭白衣便飘到了眼前。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缘何说话鲜少像现在这么不平和。

    青衣未及做出回应,已经被握住手腕,带离了屋子。

    “啪。”身后的房门自动关闭。

第二百八十三章

    从花月馆离开,芫芜再次踏上漫无边际的找寻之路。花月让她每隔十年回去一次的要求,更像是一把标记明显的刻尺,提醒着她剩下的时间少了十年,又少了十年……

    第七个十年来临,正好赶在她离开神界的前夕。

    “来了?”花月直接站在医馆门口等她们,不仅衣裳,连披在外面的斗篷都成了赤红的。

    “你这一身……”上邪先一步跳到他面前,抬手拨下了斗篷帽子,“刺得人眼睛疼。”

    “你怎么穿这么素?”花月也是先关注她的衣着,见到她一袭素白的斗篷加身眉头微皱,显示出对衣裳的不满。

    “为了和主人相配呀。”上邪似乎听惯了他此类的挑剔,全然不在意地回答道“主人穿黑,我穿白,远远地看上去不觉得很相配吗?”

    “你的主意?”花月看向缓缓走过来的芫芜,后者的斗篷帽子没有摘下来。

    “不是。”

    “我的主意。”上邪接话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不觉得。”花月回答地十分敷衍,说完又看向芫芜,“近来感觉如何?”

    “没有异常。”

    “怎么每一回见你都要比前一回更加话少?”花月看了看上邪,“而且你每日和她在一起,可真是稀奇。”

    芫芜不做回应。

    “先进去吧。”他笑着摇摇头,引着两人进门。

    “为什么不觉得?”上邪却还在纠结前一个问题,“哪里不相配了?玄白二色,一看就是仙侣呀。”

    “小家伙儿。”花月一边走一边扭过头,“别忘了你是女身。”

    “女身怎么了?”上邪反驳道“女生就不能和主人像仙侣了吗?”

    “我劝你以后最好少开这种玩笑。”

    “为什么?”

    花月转头向前望了一眼,芫芜已经领先他们两三丈的距离“因为你主人应该不会喜欢听你说这话。”

    上邪闻言顿了片刻,然后瞪了花月一眼“就你会揣度人心。”

    后者笑了笑,忍不住发问道“你平时都是以人身陪在你主人身边的吗?”

    “是呀,怎么了?”

    “她是能说一个字就绝不说两个字的人,是怎么忍得了你的聒噪的?”

    “主人喜欢我呀。”上邪冲他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转身快步追上前去。奔跑的时候斗篷翻起,里面绯红的裙边隐约闪现。

    ……

    “确实没有异常。”探脉结束,花月说道。

    芫芜进到房内之后露出了面容,从始至终一派平静。

    “可是……”

    “什么?”上邪挨着她坐在花月对面,问话的时候身体前倾,“你怎么说话也不一下子说完,故意吊人胃口吗?”

    “未免太过平静了些。”花月这次没有和她斗嘴,看向芫芜道“平静太过,也是一种异常。”

    “没有问题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这也不好?”有上邪在,芫芜可以省去很多说话的力气,虽然她本身也废不了多少工夫在说话上面。

    “照常常理,没有任何异常是对的。”花月直言道“可是放在你身上,不能按照常理来讲。”

    “有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在刻意压制心绪?”花月反问,“灵息流动受心绪影响极大,你周身的灵息如静水无波,是不是你在有意控制?”

    芫芜“……”

    “发生了什么事?”花月追问道“还是说你察觉到了什么?”

    “没什么。”

    “小家伙儿,你来说。”花月看向上邪。

    后者同样不解“没出什么事呀。”

    “若是没什么问题,我们先走了。”芫芜从来到花月馆到现在,终于说了一句还算长的话。可是说话的同时却也做好了起身离开的准备。

    “且慢。”花月阻住她,“我下面说的话,望你牢记心中。”

    “心性心绪会影响修为进益,灵力灵息反过来也会影响心性。况且,你这一身修为来源本就非同寻常,而且带有极大的戾气……”

    “你要做的是利用它们,而不是被它们所控。”

    “不会。”芫芜答的干脆。

    花月欲再开口,犹豫了片刻,又把话咽了回去。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吗?”上邪开口打破平静,“你有什么准备吗?”

    花月闻言一笑“我能有什么准备?药石可以医病治伤,可是我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控制她想什么。小家伙儿,你还不如多劝劝你主人,让她把心绪放开一些,别总是紧绷着。”

    ……

    “接下来要去哪儿?”花月送两人离开,开口道“别忘了咱们的十年之约。”

    “鬼界。”芫芜作答。

    “鬼界?”他闻言不可谓不惊讶,惊讶的表情持续片刻之后又开始笑。

    “你笑什么?”上邪问“鬼界怎么了?”

    “我笑,”花月敛容作答,“是因为你主人注定和安稳度日四个字无缘。”

    起初来到神界的时候带着一身浊息,是不论走到哪里都要被视作异类的存在。如今满身浊息不剩分毫,终于可以在神界自由行走,可她偏偏又要去鬼界。不是和安稳度日无缘,又是什么?

    “鬼族生灵自有他们独有的气息,既不像神族这样一尘不染,也不像人族那样混杂虚弱。总之你们两个一旦进入其中,若不将周身气息收敛,会被立刻认出非鬼族生灵。”

    “就算是收敛了,遇到修为高深的一样骗不过。”

    “被认出来会怎么样?”上邪问,“他们会和你们一样派兵追杀我们吗?”

    “小家伙儿,话不可以乱说。”花月右手食指弯曲,敲在了她的头上。只听声响,就知道绝对算不上轻柔。

    “啊。”后者捂着被敲的地方讨伐他,“说话就说话,你敲我干什么?”

    “小孩子说错话,就该受些教训,才好长记性。”花月不再去管她,继续对着芫芜道“但是鬼族和什么不太一样,只要不故意滋生事端,就算是异族生灵到了那里,一般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可知道半兽族?此族于万年前人、兽二族大战时从人界销声匿迹,又忽然在千年前兽主复生的时候重现于世。关于此事,便有传言道兽主殒身的万年间,一直是鬼族在收留他们。”

    “先不管此传言真假如何,鬼族不排外却是真的。所以你们去到那里的时候不必刻意隐藏气息,还有,相较于神族和人族,他们一族的长相略有些不同……是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的不同,具体情形等你们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哦还有,去鬼界的路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花月接着道“入口在人界狱法之山中,那里是兽族生灵的居所,外面还有兽主设下的结界。”

    “切记不要惊扰兽族生灵,也不要破坏结界,能进去就好。兽族生灵虽说灵智先天不足,但到底是上古便生了灵根的族群……”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啰嗦。”三人已经走到了门口,见他仍旧没有停下的趋势,忍不住打断道“我们既然要去鬼界,自然要提前把消息都探查清楚。”

    她态度恶劣,花月也不见生气,笑了笑,不再多言。

    说话间便走出了花月馆的大门,三人正要辞别,未及开始,却被不速之客打断。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下界

    花月忽然伸手把上邪的帽子拢了上去。

    “你干什么?”上邪以为他有意戏弄,随即出手拍打。

    “禁声。”

    “有人过来。”

    花月和芫芜同时开口。

    二人话音刚落,便有一人,准确来说是一队人马出现在花月馆前方。

    上邪此时也察觉到了异常,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没再动作。

    这群人的装束,芫芜和上邪不能更熟悉——他们身穿甲胄,手持形制统一的斧钺,正是北方颛顼氏的兵士。

    而为首之人,芫芜虽说没有交过手,也绝对不会不熟悉。

    “战神可是稀客,今日怎么有空来花月馆了?”花月上前两步,同来人寒暄。

    “奉命行事。”常隳拱手,两人相对致礼。

    “哦?”花月笑了笑,道:“既是如此,便请馆中一叙吧。”

    对方点了点头。

    “请。”花月微微侧身,和芫芜以及上邪站在一侧,让出对面的路引常隳进去。

    后者穿着乌青色的斗篷,里面是玄色衣袍,并没有和那些兵士一样穿甲带胄。颔首致礼之后抬步前行,并没有生出疑心。

    芫芜和上邪并肩而立,花月侧身,正好挡在了上邪前面。

    常隳路过,花月正想抬步,他却忽然停了下来。

    花月神情出现瞬间的停滞,在前者转身的同时开口道:“战神有何事?”

    “这二位是?”他的视线从芫芜扫到上邪,最后又回到芫芜身上。

    “她们吗?”花月笑道:“怪我礼数不周,忘了介绍。”

    “她们是我族中亲眷,过来传达姑母的口讯。”他又转身介绍道:“这是北方战神,常隳神官。”

    花月话落,芫芜转身面向常隳,微微颔首致意。上邪紧随其后。

    “原来是花月神者的家眷。”常隳反应之平和,不禁让芫芜两人惊了一惊,“失礼。”

    ……

    “主人。”离开花月馆很长的距离之后,上邪还没能从惊讶中完全缓过神来,“咱们居然这么顺利就从他面前逃脱了。”

    “花月的家族很厉害吗?为什么常隳一听说是他的家眷,就格外宽容?”

    “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他好像从来没有提过他的亲眷。”芫芜没有应答,也不妨碍她继续发表感想,“我一直以为他是孤家寡人一个呢,原来还有家族吗?”

    “也对……他和我不一样,当然该有父母亲族。”

    “不知道他的父母长什么样子?他是医者,父母也是吗?还有,为什么他有家人还一个人住在花月馆?”

    ……

    一个沉默不语,一个絮絮不停,这就是芫芜和上邪在一起尤其是赶路时候最常见的画面。

    上邪话密的本性在她化身成人之后愈发得到释放,即使芫芜不作出任何回应,也断然不会影响她继续说下去。

    围绕着花月以及他的家族,她从离开花月馆开始,一直说到了建木神树处才结束。

    上一回在这里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们两个险些双双葬身于此。然而这一次,也没有那么好过……

    “这里时候时候来了这么多兵将?”上邪望了一眼前方枝繁叶茂的树以及围在树周围的大群兵将,喃喃道:“这么多人围着一棵树,他们可真是闲得发慌了。”

    她自然清楚这些兵将为什么会驻守在这里,不过清楚归清楚,却丝毫不影响她奚落。

    其实这些兵将守在这里并非一日两日的事情了,而是已经守了七十余年。起因便是七十三年前,水神玄冥和渡界神庚辰险些丧命于此。

    后来这些年,芫芜意识到整个神族对于追捕她的事情都更加上心,但是没想到连建木神树都围了起来。

    不是说此树对于神界安稳至关重要吗?那忽然派驻兵将守在这里又要怎么解释?

    “主人。”上邪问道:“咱们要怎么过去?”

    没等芫芜回答,几个人形出现在她们前方,向着兵将而去。是四名穿着淡红衣裙的女子,看样子是从东方而来。

    她们往前走了一段,原本正对着的是白衣银甲并且穿着斗篷的北方士兵,却中途转弯绕到了另一边青衣金甲的队伍前方。

    四名女子停在东方的守兵前方,然后纷纷低头,片刻后从身上翻找出令牌一样的东西抬手展示。

    继而,东方的守兵自动向两边靠,让出一条过道让她们通过。

    “她们拿的是什么东西?”上邪和芫芜一起隐在暗处,见状转头发问道。

    “应该是证明身份的东西。”

    “那咱们怎么办?”

    芫芜默了一会儿,抬眸看向上邪:“你变回原身。”

    她说完之后掌心摊开,上面出现一个看不出材质的牌子,正好覆盖她半个手掌。

    上邪眸光亮了一瞬:“是之前为了见花月偷……拿回来的牌子!”

    “嗯。”芫芜应了一声,催道:“变回原身,我带你过去。”

    当年随手拿过来的牌子,后来并没有起到她想要的作用。可是阴差阳错之下却忘了丢掉,没成想隔了七十多年再次派上了用场。

    “不行。”上邪却出言反驳,“他们认得我的原身。”

    “主人别急。”见芫芜又要开口,她抢先道:“我也有办法。”

    ……

    一黑一白两个人影走向北方守兵,出示身份象征,兵将让路,前行,身影消失在建木之下,事情在两人的担心之下进行的格外顺利。不过转瞬,已经是两界之隔。

    大漠、黄沙、青叶紫茎的古树。光阴荏苒,却没能在蛮荒留下痕迹。

    “呼……”上邪紧绷的身体在脚底稳稳地踩在黄沙上之后才彻底放松下来,手中的东西被她抛起又接住,“没想到花月不在,还能借他脱困。”

    她手里拿着的是也是一块牌子,方才就是用它通过了神界兵将的围守。

    “花月的东西?”

    “不是。”她把牌子展示给芫芜看,“是他徒弟的。主人你昏迷的时候我一个人太无聊,就只能自己寻找有意思的事。”

    “这是从他徒弟那里拿来的,后来忘了还回去,就一直带在身上。”

    芫芜虽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但是却心知肚明这牌子上面,恐怕又是牵扯了一桩无聊的斗嘴。

    上邪把东西收起来,见芫芜忽然向一旁扭头。

    “怎么了?”她跟着看过去,绛紫的树干进入眼帘,过往的场景立刻涌入脑海,“主人!”

    “……”上邪的惊呼把芫芜从出神中喊了回来,她出声安抚道:“我没事,不必担心。”

    说完之后,她再次看向树干——方才明明有一双眼睛在看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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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3649/ 第一时间欣赏共为魔最新章节! 作者:威亚所写的《共为魔》为转载作品,共为魔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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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为魔介绍:
一朵通天之路建木神树上开出的花,机缘巧合之下落入凡尘生而为人。
一缕累积了亿万年之后化灵为人的浊息,灵智开启之须臾看见了附在树干上闭目入睡的少女。
一人成神坠魔只在一念之间,一人由人修神又由神坠魔。
自此以后,我与你,共为魔!共为魔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共为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共为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