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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威亚     共为魔txt下载     共为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章 往事

    听到这里,芫芜的兴趣明显上升:“你说的‘他族’,指的是半兽族?”

    “不确切,不过这么说也不算错。”云栖道:“西华至妙之地里原本住着半兽族和兽族,如今嘛,则只剩下兽族了。”

    他解释过之后,又接回方才的话头:“故事发生在神界建立之初,当时的神界划分和眼下也不尽相同,不过这个不重要。”

    “就是当时统领如今的东方这片领域的一位君主,居然瞒着所有族人在举族升入神界的时候一名半兽族的女子带了上来。”他说完有感而发,随之评论道:“如此看来这神族和兽族之间的解不开的缘分是从三界分立之初就开始了。”

    “当时神族刚刚从五族混居的生活中脱离出来,所以和其他几族之间的关系并不像你今天所见到的这么生疏。而且依我推测,像故事里的主人公那样的情况恐怕在当时并不罕见。”

    “族人并不过多排斥或是阻拦,再加上那位君主本就是个极为受子民爱戴的领袖,那名半兽族的女子算是十分顺畅地便在神界居住下来。”

    “西华至妙之地便是当初那位君主特意划分出来给半兽族女子居住的地方,至于明明处于整个神界的最东边却以‘西’字命名,这一点我查询了许久也没能找出答案。”

    “兽族又是怎么回事?”芫芜问道:“是灵兽还是普通兽类?””

    “所谓的普通兽类,是因为在两族大战战败之后被人族剥去了灵根才成了那样。”云栖道:“人兽大战不过发生子一万多年前,在那之前何曾有过普通兽类的说法?”

    “所以狱法之山并非兽族唯一的栖息之地。”芫芜道。

    “自然。”云栖道:“实在是这个故事发生的时间太早了,以至于如今的兽主也是在和西方少帝莲雾成亲之后许久,才知晓西华至妙之地的存在,从而获悉兽族早在远古时期便分离出来一小部分。”

    而这一小部分却因为在神界一直过着安稳的生活,得以不断繁衍后嗣。直到如今的兽主去到其中,发现身在神族的灵兽数量居然比狱法之山中的还要多一些。

    “西华至妙之地和你说的路是什么关系?”芫芜又问道:“为什么西华至妙之地成了种植树木的地方?”

    “别急,听我继续往下说你自然就明白了。”云栖今日这个街道逛得好不惬意,“当初大约是为了安慰独自住在神界的半兽族女子,那位君主设法将一部分灵兽暗中接到了神界,一起放在西华至妙之地中陪伴那名女子。”

    “故事直到现在都还是能让人听得下去的,再往下,便只剩悲凉了。”

    神族初至神界的时候便不止一个君主,因此各个部分之间自然要因为争抢领土发生争端。

    待争端结束正式安稳下来之后,故事中的那名君主成了神界子民最多、领土也最大的首领。

    “本身就不知道已经引得多少未嫁少女心生爱慕了,成为神族权势最大的人之后,自然吸引了更多的目光或者说贪念。”云栖道:“不只是效忠于他的臣子盯着帝后的位置,恐怕整个神界幼女儿或者说姊妹的人都想抓住这次机会。”

    “中间过程曲折艰辛且让人愤懑,暂且不多说。直接跳到最后,结果是那名半兽族女子在神界等了数百年,最后也没能如愿嫁给心爱之人。”

    “后来,她因爱生恨,亲手封了西华至妙之地,不允许任何神族之人踏入一步。”

    “更甚者,她亲手毁了特意为她建造的宫殿,并且当真”

    这三支追兵,皆是来自东方,其中以一名女子为首的那支,正是从离属的居所一路追过来的那支。

    “阿芫,看来这次又要动手了。”云起和芫芜背贴着背,看着将他们围住的三支队伍:“不过他们似乎有些小题大做,只追捕我们两人,居然只东方就派出不下五支队伍。”

    在这之前,他们已经摆脱了两支。面前的这三支队伍的首领,并非他们见过的那二人。

    “云起?”那名领头的女子看清云起二人的面容之后,挥手让身后的兵将停下。

    “你认识?”芫芜低声问道。

    云起方才只知道领兵的是一名女子,如今才看清她的面容。这一看,便是一惊:“阿芫,我们遇到麻烦了。”

    “怎么了?”

    “那名女子,名叫玄女,是这东方的战争之神。”

    “我听闻两名逃犯之中的那名男子十分像你,闲来无事便亲自过来看看。”云起话音刚落,那名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想到,真的是你?”

    “她当真是闲得无聊了,竟然还管起追捕逃犯的事情。”云起低声置喙。

    “她和葶苎公主相比,谁更厉害?”芫芜问道。

    “葶苎公主和莲雾伯父是一个辈分的人,而这玄女和我阿姐一般大,两人的修为自然没有可比性。”

    云起自然知道芫芜在斟酌何事,他苦笑道:“但是既然能成为一方战神,她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玄女极其擅长兵法和阵法,在我见过的人当中,只有她在阵法上能和我阿姐媲美。”

    关键是,这玄女和廉青还是惺惺相惜的好友。如今叫她看见了云起,廉青自然就会知道,接着便一定会过来抓他。

    他阿姐虽然从小便纵容他,但这种和整个神族为敌的行径,她绝对不会允许。

    “小起,你现在可真是长本事了。”玄女开口道:“廉青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

    果然!

    云起一脸笑容地看向玄女:“玄女阿姐,这件事能不能不让我阿姐知道?”

    廉青应该是为了躲芫芜一直在上清境没有出来,所以才不知道现在的四极发生了何事。

    “好说。”玄女道:“你现在过来我身边,我自然不会向你阿姐去告状,毕竟去一次上清境也不容易。”

    “那还是算了。”

    “阿芫,动手。”

    前一句是对着玄女,后一句则是对着芫芜。

    一剑一扇立即攻向其中两支队伍,芫芜和云起有志一同地不去攻打玄女。

    玄女见状,飞身攻向云起。

    “小起,近一百年不见,修为长进不少啊。”玄女一边进攻,一边说道:“你还是快些束手就擒,好让阿姐腾出手来去对付那小丫头。”

    听到玄女的话,云起心底猛地一惊。随即立刻往芫芜那便靠近。

    但是有玄女拦着,他如何能轻易得逞。

    云起出招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没有章法,玄女看准时机,一掌击中他的肩膀,随即挥手结印造出一个小型灵阵将其困入其中。

    将一切做完之后,玄女转身去捉拿芫芜。

    但是另一边,见云起在玄女手中落到下风的时候,芫芜已经开始设法摆脱周遭兵将。没有玄女那样的首领,这些兵将自然困不住芫芜。

    玄女腾出手来的瞬间,芫芜已经逃出包围。

    玄女追着芫芜离开,而被困在灵阵中的云起低下了头……

    走了,终究还是丢下他走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占卜

    “而能化解咒力的也只有一种树。”云栖道:“名字叫做榖树,亦称构树。”

    “榖树?”

    “你想的没错,就是在人界能时常见到的榖树。”云栖解释道:“之前你住在落云阁修养的时候,我从四处搜罗到的药材中便有一味是它的果实。对了,尘世还有许多歌谣曲子里也常提到它,我记得有一句便是‘黄鸟黄鸟,无栖于榖’。”

    “是不是觉得有些惊讶,因为太过寻常了?”看见芫芜的神情,云栖猜测道。

    后者点头,道:“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要说特别之处,榖树最特别的便是它只生长在人界。”云栖道:“你如今能在神界看到的一切,其中有半数都是神族从人界带上来的。可是人界之浩荡,活物死物加起来有多少根本数不清,他们当时能带上来的不及其中万一。”

    “大约是当时的神族并未把草木这种可有可无的品类放在心上,所以只是象征性地带过来一些,统共加起来不到百种。赶得巧了,榖树正好不在其中。”

    “那西华之妙之地的那棵……是半兽族女子带过来的?”芫芜道。

    “正是。”云栖说话的同时将手伸到芫芜背后轻挥了一下,拨开了经过的男子因为过长而飘到她衣裙上的发带。

    芫芜留意到,随即微微颔首示意。

    “不仅如此。”云栖接着道:“我初闻此事不过是知道了个头尾,并不详尽。后来通过一番问和查探方才得知,在上古时期榖树受到整个半兽族的尊崇。”

    “据说半兽族有个传说,言此族类第一个降生于世间的生灵诞生之地便生有漫山遍野的榖树,其双亲亦是在榖树下定情。”

    “后来半兽族生灵初具规模,在兽族的扶持下独立成族。而榖树便成了他们一族信仰一般的存在,象征着族群的起源与至纯的情思。”

    芫芜听的认真,却没有发表意见。

    于是云栖接着道:“直到建木神树被种下,天地之间的通道被打开,不再是只有灵力高强者才能往返于两界之间的时候,人界的榖树才被大量地移栽到西华至妙之地,让其上咒力得以被逐渐化解。”

    “只不过这个过程实在是长到连寿命长久的神族都难以想象的程度,等到里面的咒力被化解地差不多的时候,同时留在人界的人族和兽族之间的隔阂与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随之便爆发了只要是修玄之人都会有所听闻的人兽大战。”

    “在此先不谈这个,仍旧说回神界。”他让喉咙缓了片刻,才接着道:“由于过程太久,西华至妙之地的咒力被完全化尽的时候,其上的灵力也所剩无几。”

    “我曾经就亲自去看过,别说和神界其他地方相比了,就是人界灵息最为稀薄的尘世都不如那里贫瘠。从方才在木神府邸之外听到的话也能一窥,那里已经连荒凉到连草木都难以成活了。”

    “这位神者请留步。”芫芜正欲说话,忽见一个在路边摆摊的小童起身跑了过来。

    芫芜特意朝其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确定她确实没有看错,这名神族的小童就是在摆摊。并且摊位布置得极其简单,一张破了洞的方布、两块压着方布的石头、几枚手掌般大的龟甲,还有便是不知道用什么在方布之前写的四个大字——免费占卜。

    初一走入这条街道的时候芫芜便被周围的热闹景象惊了片刻,一瞬间生起身在尘世的错觉。往里走了一段才知道,芫芜神族除了身上多了一条灵根之外,也人族是如此相似。

    街道两旁也是店铺林立,云栖之前拿回去的钗环首饰说不定就出自其中一家。

    但是坐在街边摆摊儿的,目前为止整条街上只看见了这么一位,并且还是一个看上去至多不过十岁的小童。

    原来方才那一声当真是对着他们喊的,确切来说是喊云栖的。他的反应慢芫芜一步,转过身的时候小童已经停在他近前。

    “你在叫我?”云栖暂且将拿着玄墨淬火扇的手背在身后,微微倾身同小童问话。

    “正是。”

    听着这脆生生的一句回答,云栖不禁面露笑意,并且从微微俯身直接变成了蹲下同对方平视。问道:“叫我做什么?咱们认识吗?”

    “师父叫我出来替人占卜。”小童一点儿也不怯生,回身指了一下自己的摊位。继而又转过来看向云栖,道:“你方才走过的时候我察觉到你气运会在近日有甚微明显的转折,所以才喊住你,想替你卜上一卦。”

    “哦?”云栖闻言笑出了声,“你还能感觉到旁人气运是否有变?”

    “能。”小童十分认真地点头。

    这下云栖笑意更甚了,不过玩儿闹归玩儿闹,他却不会把正事忘掉。于是伸手拍了拍小童的肩膀,道:“十分不凑巧,我今日还有要事要做,耽误不得。所以小占者这一卦,若是有缘便留到日后再提在下卜吧。”

    “不用很久。”见云栖欲起身,小童连忙抓住了他的胳膊,“你什么都不用做,再次等候片刻就可以。只需要片刻。”

    小童说完强调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经在跑向自己摊位的途中,云栖站起身,便听芫芜出声道:“耽误不了多久。”

    他有些惊讶,不过隐下未表:“那就陪他玩耍一把。也不知是从哪个勋贵家族偷跑出来的小郎君,胆子倒是挺大。”

    “勋贵?”芫芜之所以捕捉到这两个字,是因为还记着那块破了洞的方布。

    “恩。”云栖见小童已经迅速抓起地上的龟甲折身往回跑,便简洁解释道:“他衣料边角处绣了造型独特暗纹,这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自神界初立便地位不俗并且长盛不衰的家族才有的习惯。”

    “把手给我。”话落小童正好跑回来,拿着龟甲的手伸向云栖。

    后者笑着再次下蹲,把手递过去的同时问道:“敢问这位小占者是从何处学的占卜之术,在下从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跟我师父学的。”小童一边回答一边把龟甲放在了云栖手中,并且还特意调了调位置,“我师父说我灵力太低并且恢复得极慢,不足以支撑他每日拍给我的课业,所以便将他自己的灵力匀了一些到这些骨头里,让我在占卜的时候只需解读即可。”

    只见他说完之后将自己的手覆在了龟甲之上,然后闭上了眼睛。云栖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封在了口中,片刻后见对方睁开眼才问出来:“不知小占者师承何处?”

    “我师父不叫我说他的名字。”小童把手和龟甲一同云栖手中收回去,“不过我可以偷偷告诉你,他是整个神界最厉害的占者。”

    最厉害的占者,这几个字一出来云栖自然立即想到了是谁,同时知道他身后的芫芜也想到了。所以对于小童这句一听便知是胡诌或者言过其实的话出口,他面上的笑意反而减淡许多。

    而小童却没有留意云栖的反应,只见他收回龟甲之后又默了默,然后抬头道:“你命中有一大劫,事关生死,是由一名女子带来的,不久便会到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玄女

    “小郎君,这话可不能随处乱说。”云栖闻言先是一愣,然后道:“你这是遇上了我,唯一的优点是脾气还不算差。若是你将方才那番话说与旁人,再碰巧运气不太好的话可是要吃苦头的。”

    他也没有当真,嘱咐完之后便站了起来。转身之际又听小童大声道:“我说的是真的,师父都说过我的占卜从来没有出错过。”

    泥人尚且有三分气性,云栖的耐心算是告罄了。不欲再理睬,以眼神示意芫芜继续赶路。

    可这名小童当真是被家中长辈惯纵坏了,虽然没有追上来,却又开口喊了一句:“我方才说的话绝对是真的,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就远离女子,过了百年劫难不来便是消了。”

    “你要和他打一架?”芫芜用剑柄挡住云栖的手臂,阻止了他向后转的动作。

    后者反应过来,无奈苦笑道:“当真是来神界来的少了,以这位不凡的出身和惹麻烦的本事,我居然对他完全没有印象。”

    云栖顺便回忆了一下自己往日的“丰功伟绩”,他就算是最过分的时候也不敢顶着占卜的名头故意说一些唬人吓人的话来取乐。要真是这么做了,事情恐怕根本等不到传到父亲耳中,一向护着他的廉青首先就会让他意识到玩笑也该有个边界。

    二人继续前进,走出繁华之地很远之后,芫芜问道:“还有多久的路程?”

    “约莫……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到吧。”云栖估计着回答道。

    “不是说那里荒凉无比吗,为何看不到踪迹?”

    “不必望了。”云栖道:“不是跟你说了吗那里现在归木神管辖,自然和之前咱们走到的那片林地一样外围被设了障眼法,一丈之内视线正常,一丈之外是看不到任何痕迹的。”

    “那你要如何找到?”芫芜确实疑惑。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云栖却故弄玄虚,“到了你就知道了。”

    芫芜没有追问,静静地听着云栖忽然兴起给她讲述的一些神族统一以及四方各自的习惯或传统。他的话没有任何规律,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

    “……所以说神族除了寿命及灵力上有着人族所没有的优势,其他诸如捧高踩低、门第之见、贵贱之分等等,和人族基本没有差别。确切来说和尘世更像,相较之下你们玄门反倒是因为结构简单人员稀少而得了清静的好处。”

    “鬼界亦是如此。”云栖总结道:“这也十分容易想得通,毕竟五族一开始只有两族,人神鬼本就是一个族类,后来因为灵力、寿命、禀赋等差距逐渐拉大才分成而来三支。追根溯源,完全能说是同脉同源。”

    “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来,”芫芜忽然问道:“你只说家在不死国,却没有详细说过家族出身。”你既然是西方的子民,那想来亲眷也都在西方?

    云栖闻言怔住,但很快反应过来:“你……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些?从前也不见你有什么兴趣。”

    “没什么。”芫芜语态轻松,虽然在问话却又像是在调侃:“你常说背后有靠山,所以让我疑惑到底是多大的靠山,让你敢同一个被整个神界通缉的人走在一起?”

    并非自己想象中的情形,但是芫芜的回答却没能让云栖放松下来。一个念头放下另一个想法又生起,反而让他陷入了另外一种更为浓重的情绪里。

    只不过没等他想好措辞回应,便被忽然出现在前方的身影打断。

    “云栖?”对面显然因为在这片人迹罕至的荒野碰见熟人,来人也很是惊讶。

    “玄女姐姐?”云栖左右脚各挪动了一步,一步向前一步错身,不着痕迹地将芫芜挡在了身后,“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声音是名女子,听到云栖对她的称呼之后就更加确定了。只不过东方的女子不是都尚红吗,为何她却着一身黑衣?芫芜想要再看,却被云栖挡住了视线。

    “大人。”他话音刚落,又有黑压压……不,应该说是金灿灿的一片出现在玄衣女子身后。现身即下跪,因为人数众多,喊声也颇具声势。

    “又是熟人?”芫芜在背后低声问道。

    “麻烦。”云栖只来得及低声回应两个字,便再次朝对面的人道:“既然姐姐忙于公务,那云栖就不打扰了。”

    话落,芫芜的手臂已经被他伸到背后的手拉住。

    “且慢。”玄女抬手示意身后众将起身,然后朝云栖走过来,“小栖,我前些时日听到一些关于你的传闻,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话音未落,几步之外云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

    “她当真是闲极无聊了,居然把这事揽了过去!”云栖带着芫芜再次回到方才的街道上,四处看了一遍之后拉着她朝一处走去,“人越多的地方气息越混杂,有利于咱们隐匿声息。”

    “方才那人名叫玄女,是东方的司战之神。”他不待芫芜询问便主动解释,同时带着她步入了整条街人声最为喧杂的一处。

    “葶苎公主?”

    “和她一样,只不过一个南方一个东方。”云栖脚步不停,“不过这回可能是我连累了你,当日在庚辰身后看见青衣金甲的兵士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玄女是东方战神这回事。”

    “她与我一个极为亲近之人是多年好友,对我自然也是熟识的。你的长相已经被当日那些兵士记住并且传到上面,而我的肯定与你同在。玄女身为战神本不必也不该轮到她来做亲自带兵巡视的事,是我把她引来了。”

    “他们是特意去那里截人的?”芫芜问道:“已经知道了我要找木神的事情?”

    “应该只是凑巧。”云栖道:“不然他们不会比我们还慢一步,并且主帅和下属还是错开的。”

    二人快要走到街道尽头的时候,前方突现一阵骚乱——是毫无准备的行人被突然出现的兵士吓到了。

    “怎么这么阴魂不散!”云栖见状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即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第二百四十三章 包围

    再次逃离的时候芫芜才反应过来,眼下正在被追捕,她为何还要刻意隐匿声息?而两个人加在一起,自然比一个人的灵力供着两个人使用要快得多。

    可是即便如此,仍旧是足足三日都没能摆脱后面的追兵。期间云栖和芫芜纵横贯穿整个东方的领域数遍,最终在即将跑到东方和北方的交界之处时,被忽然出现在前方的一队人马阻住去路。

    “不是那些人。”芫芜说话的同时,云栖正好看见庚辰从一支由各方兵士混合组成的队伍中走出来。相较于上次见面,他所带领的队伍显然壮大了不少。

    “云栖!”

    这一声明显含着恼怒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的时候,云栖又在心中暗骂了一声。

    芫芜“擒贼先擒王”的打算也不得不暂时按下,随即便听云栖在她耳边低语道:“前面就是两方交界处,兵在编兵士绝对不得入内。一会儿见机行事,先脱身,其他一切都延后再论。”

    “还有,玄女最擅兵法人阵,相同的兵士一旦交由她指挥……”

    “居然当真是你?”

    云栖的叮嘱还剩下半句,但已经没有了继续说的机会。

    “玄女姐姐。”若非时机不对,恐怕云栖自己都要为自己赞一句精彩。只见他不过一个抬眸前往的功夫,迎向来人的已经变成了三分乖顺讨好、三分嬉皮笑脸、三分不明缘由外带一分疲累不堪的面孔。

    “云栖,你现在可真是长本事了。”奈何都是相识已久的故人,谁又不了解谁的脾性。他越是这副模样,反而让玄女更加认定他是有意为之。自然更是怒上加怒,斥责道:“廉青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你自己又清楚吗?”

    “玄女姐姐。”云栖面上讨好的笑意更甚,“这件事能不能不让我阿姐知道?”

    “你少在我面前故意装傻胡搅蛮缠!”玄女的肤色和身上所穿的衣裳形成鲜明的对比,属于气色极好的雪白。可是一旦涌上怒气,便能立即让人记起她乃是一方战神。

    “还不快滚回来!”

    “要我回去也行。”转眼间,他俨然又成了一个不分轻重的纨绔子弟,看着玄女讨价还价道:“但是玄女姐姐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心知一旦给对方留下话口,迎来的必定又是一句痛骂。所以云栖一瞬也不停歇,紧接着道:“四方帝室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玄女没有立即做出回答,而是对面的庚辰扬声道:“邪祟入神界,自然当诛之!”

    “好啊!”云栖和芫芜背对着背而站,所以也背对着庚辰,“那就诛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剑一扇同时攻向前方。上邪直指庚辰,玄墨淬火扇则自然是迎上玄女。

    再加上众多兵士一拥而上,四下寂寥的边境之地在刀枪兵甲的碰撞声中立即变得热闹非凡。只不过加入战局的只有庚辰带领的队伍,玄女带来的那些人却仍旧列队静立,未见丝毫动作。

    “胡闹也该有个边界。”玄女一边出手迎接云栖的攻势,一边斥责道:“廉青常说你看似玩世不恭,实则通达明理,我看她当真是瞎了,才会对你有这么大的误会。”

    “就算是犯下滔天罪行的人,也该有一个替自己分辨的机会。”云栖此时才算是揭掉所有的伪装,将心声吐出,“只听一面之词便对一人定下死罪,不觉得有失偏颇吗?”

    “此等邪祟本就不该存于三界,我看你当真是被惑了心,居然将他们同三界生灵同论!”

    “什么叫邪祟?”云栖的声音骤然拔高,玄墨淬火扇忽然爆发出的威力让没有准备的玄女险些躲闪不过,“她双亲皆为人族生灵,更是降生于皇室,乃是人皇之裔。后拜入玄门,少有大成,凭着天分与刻苦两入化境,终得渡界。”

    “大人如今一口一个邪祟,又是依照的什么道理?”

    “执迷不悟。”云栖提起芫芜便激愤无比的模样,更加让玄女认定他已经迷了心窍,难辨是非。

    “列阵!”她一声高喝,从战局开始便排成一个方阵不曾动过的兵士立即有了动作,不必再详细指挥便有条不紊地各自跑动。

    云栖见状大惊……

    神族年轻一辈中人才辈出,每一方皆有明珠数颗,在极其年轻的时候便于各自的领域光芒大放。廉青和卿莘因为极为相似的出身和经历而时常被四极子民一同提起,唏嘘赞叹之后往往是或直接或隐晦的比较。

    而廉青和玄女一同出现在神族子民口中的次数恐怕并不亚于前者,并且对于她们二人,则是多为赞叹与艳羡,极少有人会刻意去做比对。

    因为她们两个是极少数的于阵法一途有傲人天资的人,但所修领域却并不相同。廉青修灵阵,卿莘修人阵。前者以灵力化万形,后者则通过对生灵的指挥使其发挥出超越原本数十倍甚至数百倍的战力。

    她们二人所修习的术法合到一起,算是将真正的阵法之道完全承接下来。是以一旦她们被同时提起的时候,闻者皆会感叹双珠并立,当惺惺相惜。

    而她们也确实如人们所愿,一见如故,且惺惺相惜……

    云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廉青在阵法一途上的成就,所以也能意识到在修行上和廉青几乎并肩前行的玄女,所布下的人阵该有怎样的威力。

    他于打斗中分神留意芫芜的情况,在庚辰和众多兵将的包围中,她已经有些左支右绌,力不从心。

    可眼看玄女的阵法进程过半,一旦完成再参与进去,芫芜和束手就擒没有任何分别。

    “想走?”云栖刚刚有了撤身的趋势便立即被玄女察觉,“哪那么容易?”

    她虽然因为修习术法不同而在灵力的累积上和廉青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所以想要凭一己之力压制住云栖是不可能的,但是想要缠住他却并非难事。

    于是乎云栖一连试了数次都未能脱身成功,亲眼看着数十名兵士在玄女不时发出的指令中将阵法迅速摆好。

    “准备。”玄女又一声指令落下,分布于各个点位的兵士做出整齐划一的动作。随即一张由灵力编制而成的大网升入上空,然后朝着战局而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逃跑

    情急之下,云栖直接从打斗中撤身,用后背迎上了玄女落下来的攻击。

    后者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奈何已经收势不住,只能尽力往偏处打。

    尽管如此,也有一半掌力落到了云栖肩头。打得他一个趔趄,顺着力道在地上翻滚的同时鲜血从口中涌出。

    见他随即又要起身继续朝着芫芜而去,玄女当机立断,直接施法将原本网向芫芜的大网调转方向。继而在云栖有跑出十几步之后,将其罩入其中。

    忽然被阻住脚步的云栖也是一愣,显然没想到这张网居然是替他准备的。

    “哪里逃?”

    将他从怔愣中拉回来的是玄女的一声高喝。

    “追!”一声令下,尚且维持着阵型的数十名青衣金甲兵跟随玄女一同离开。

    而这个场景出现的缘由,不过在片刻之前,即云栖被玄女困住的时候。

    泛着青色光芒的网将云栖罩住的瞬间,原本在围困中艰难求生的芫芜忽然一改颓势。接连打翻内圈数个兵士之后,一剑刺入渡界神庚辰的胸膛。

    此时云栖背对着这边,玄女也正在设法将困住云栖的牢笼加固,是以二人都未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对面的战局在顷刻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玄女被兵士的呼喊将视线引过去的时候,看到的是芫芜留下的一抹虚影,以及握着胸膛萎落倒地的庚辰。

    ……

    上邪刺入的是右侧胸膛,否则庚辰不会等到由兵士带着前去寻找医者。

    玄女带着属下前去追人,由庚辰带领的那些人在打斗中过半受伤,几个兵士先一步送庚辰前去就医,剩下的并没带伤的人则负责带着伤患离开。

    于是,边境之地再次恢复寂静,独留下被困在这里寸步难行的云栖。

    待所有人都走干净之后,他缓慢得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垂眸看向手中的玄墨淬火扇,一手握住一边扇骨,慢慢合上。

    合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发出一声低笑。继而继续将扇子合拢,一边合一边喃喃自语道:“还是走了……终究是一个人走了……”

    ……

    过了很久,云栖也忘了是多长时间,才等到玄女回来。她身后仍旧跟着那一队兵士,没有再多出一个人。

    更为确切地说,是少了一个人,原本整齐无比的方阵后侧缺了一个角……

    发现这个角的时候云栖的眼神逐渐亮了起来。

    紧随其后的,则是一种不知如何诉说的滋味——忽然而至的欣喜落下的时候站在了悬崖边界,随即便跌入了失落的深渊。

    又觉如一柄刚刚从炉火中抽出、滚烫发红的铁器,被扔进寒冬腊月里的冰水中,白汽出现了片刻,随后一切便归于平静……

    “你这是什么表情?”亲眼看着逃犯杀掉她一名亲兵然后破阵而逃,玄女的心情可想而知。看到云栖之后,恼怒怀恨自然是有赠无减,“看到没有,你被迷了心窍,为了那只邪祟不分黑白不辨是非,甚至连自己的性命和家族亲眷都抛到脑后。”

    “可是到最后,她却把你当成了吸引注意的靶子,掐准了最好的时机独自逃命去了。”

    “廉青和你不愧是亲姐弟,连眼瞎心瞎都是一脉相承!”

    “这些话你怎么不当着我阿姐的面说?”谁料原本看上去像是一棵即将枯败的树一样立在那里的云栖,闻言忽然大吼,“是不敢吧,因为你打不过她。就像同样都是阵法,人阵永远也比不过灵阵!”

    一名腰间的佩刀忽然自动出鞘,在他的惊讶中被自家主帅握在了手中。然后便见玄女猛地劈下去,将云栖困住的结界应声而破。这一击的余力落在了云栖身侧大约三寸远处,在地面上留下了三尺长的裂纹。

    而应的这一“声”,则是兵器断裂的声音。被取了刀的兵士看着自己去时尚且完好来时只剩残躯的半截刀,默默地将其插回了刀鞘。

    而他周围的同伴却没有一个留意到这些,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已经被前方这一场突然到让人震惊的战局全部吸引过去了。

    能被战神选作亲兵的有哪个不知道自家主帅同西方廉青殿下交好?好到将对方的弟弟几乎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看待。

    可是今日不仅一反常态多次辱骂廉青殿下,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和这位云栖神者动起手来。而且看此时两人的架势,那是面对仇人才会有的狠绝呀。

    ……

    “你之前说的话,可是真的?”玄女垂眸看向直接仰面躺倒在地上的云栖。

    这一架一连打了两日,而一心想要看到结果的亲兵们则在战局进行了几个时辰的时候便被选怒一句极其不耐烦的怒吼赶了回去。

    连续两天的“谈心”,她心中的怒火已经发泄出去。同时,也逐渐察觉到云栖的异常。

    “什么?”后者直接躺成一个“大”字,应声的时候也只是动了动上下嘴唇。

    “她既然是从人界修来的神界,为何要毁坏建木神树之上渡人入神界的花?”玄女没有回答,直接问出下一个问题,“因为私心?”

    “谁跟你说她那些花是她故意毁掉的?”云栖终于有了明显的反应,便是转了一下脖子和玄女对视:“你听到的还有什么?一并说出来。”

    “何时轮到你来指使我了?”玄女道:“我先问的,你先说。”

    打过一架之后的云栖也变回了平和的性子:“第一,我说的都是真的。第二,那些花不是她毁的,而是……它们自己掉落自己化为齑粉的。”

    “你告诉我她的去处,我便考虑不押你去上清境找廉青。”

    “若是你能告诉我到何处才能寻到她,我自己去阿姐面前请罪。”

    “上面下达的命令是抓捕那只……方才那女子,却有志一同地没有提起你的名字。”玄女道:“我想来想去,这神界也只有一人能管得住你。我便再麻烦一趟,将你送去上清境。”

    玄女说完看向云栖,本以为他会说些好话求饶,却见他低垂着眼眸,不辨神情。

    是不是太久没见,这小子连性子都转变了。

    ……

第二百四十五章 闲谈

    云栖。”见地上这个小子还是一副事不关己、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玄女下意识地要抬脚踢他。可只是脚跟离了地,随即又缓缓落回去。

    廉青那个护短的……今日这条断臂已经不怎么好交代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态的严重?”她身上穿的更像是男士的长袍,索性一掀衣摆在他旁边坐下,“要不是我们从中拦下,如今四极暗中下发的通缉令上可就不止她一个人的位置了!”

    “你们?”云栖闻言扭过头,扇子却仍旧搭在脸上,“拦下?”

    “不然呢!”玄女看不惯,一把将玄墨淬火扇撩起来,“若是当真让你的画像也到了四极天帝面前,你觉得你还能如此安稳地躺在这里同我闲话?”

    “你是觉得自己的……你怎么了?”只见她把扇子拿走之后,云栖愣了瞬间随即立刻把头扭向对面。

    “没怎么,”云栖佯做抬袖子挡光,右手动不了,头自然只能枕到了地上,“你接着说。”

    “……”玄女瞬间觉得手里的扇子有些烫手,一时间扔也不是拿也不是。捏着两边的扇骨来回拉扯了几遍之后,一把合上丢到了云栖身上,“小孩子家家的,有多大的事儿至于让你……掉泪珠子?”

    云栖保持着姿势不动,重复道:“你接着说。”

    又静了一会儿,才传来玄女的声音:“庚辰将建木神树的事情上报四极帝室,但他的职权太低,消息需要从上往下层层传递。”

    云栖立刻明白过来,不过没有做声。只听玄女继续道:“我获悉之后立即往上清境送信,可是发出的信函不久便原封不动地返回来。”

    “阿姐没在上清境吗?”

    “她的行踪你不是最清楚吗?”玄女闻言反道:“所以她去了哪儿你也不知道?”

    “……应当回不死国了吧。”云栖含混说了一句,又问,“东方的消息是你拦下了,那另外三方呢?”

    “说到底还是借了廉青的面子。”玄女解释道:“她虽然没能出面,但却止不住仰慕者的殷勤。我只是略微提了提她对你的重视,又分析了你和邪……你伙同旁人一起危害神界的可信度有多大。”

    “随即便得到了许诺,西方帝室最后得到的消息会和东方一样。好在庚辰首先去的便是东方,才替我留下了充足的时间。”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云栖此时才把头扭过来,“又有这么大权柄?”

    玄女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见其已经一派自然。随即才道:“蓐(音同入)收。”

    “蓐收?”云栖对于这个名字说不上熟悉但也绝不陌生,“我听阿姐说过,他负责协助天帝一起统管西方兵事。却从来没听她说过他……仰慕她。”

    “这就要去问她了。”玄女道:“是真的不知道她这位副将对她的心思,还是知道了却没有告诉咱们?”

    ……

    东方榆罔氏的战神是玄女,南方蚩尤氏是葶苎,北方颛顼氏则是水神玄冥,唯有西方情况有些特殊。

    早在少帝莲雾与兽主青榖的女儿廉青两百岁的时候,西方天帝长肖便颁下诏令将司战之神的神位颁给了她。廉青就算是再天资卓然,但按照神族的寿命长短来算彼时不过是一个半大孩子。

    让一个孩子担任司战之神,西方帝室此举到底是打得什么算盘,可就见仁见智了。

    但是那道诏令雷声大雨点小,颁下的时候引起四方哗然,后续却忽然没了声响。廉青并未举行受封仪式,西方也没有再任命其他人为战神。以至于其后数百年,每有需要四方战神共出面的场合,西方都是由天帝长肖的几个儿子轮流代为出席。

    当然,这些都是玄女从别处听说的。毕竟她比廉青年长不过两三百岁,彼时东方的战神同样轮不到她一个半大孩子来做。

    玄女被称作东方有史以来最年轻登上战神之位的人,那是也已经满七百岁了。其后又过了数十年,廉青被收入上清境的消息引起四方赞叹,她们两人也是在那之后不久才首次碰面。随后一见如故,成为挚友。

    也正是是在与廉青相识之后,玄女才从云栖这里听到了那件事的后续。

    “阿姐在诏令颁下的当日就溜回不死国了。”三百岁的云栖一脸嫌弃地说道:“他们打得一手好算盘,却没想过我阿姐愿不愿意。她不愿意,谁又能勉强她?”

    “姨丈和青姨就是不想掺和神界的麻烦事才长居不死国,五百年才上来一趟,为的还是带阿姐拜师。否则他们恐怕永远都不会再来这儿。”

    “之所以没有直接回绝是因为不想面子上太过不去,反正态度摆给他们看就行了。阿姐来神界是为了从师修炼,谅他们也不敢追去上清境。”

    但是西方当真是认定了廉青,就算对方可能连少昊氏的兵士穿什么样的甲胄都不清楚,战神之位仍旧替她留着。

    至于蓐收,乃是这一任的金神。名声虽不及廉青、卿莘、玄女等人响亮,但在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中,绝对拥有一席之位。

    东方木神、南方火神、西方金神以及北方水神,这四个神位乃是以四方属性命名,换种说法便是各方的守护之神。纵然不像司战之神那样手握重兵,但从权柄比较却毫不逊色。

    按理说蓐收本已继任金神之位,只需做好分内职责,便能在这一不知有所少人羡慕的神位上一直待到荣退。反观司战之神“副将”这一职位,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它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西方帝室需要的也是一个只出劳力不争权柄的人,当然,就算想争,又有几个人觉得自己有争得过廉青?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富贵闲人”,亲自拦下了这份专出苦力的差事。并且上任之后当真是任劳任怨,和其有过几回交际的玄女可以作证。

    ……

    “阿姐应该是不知道的。”云栖道:“她对这些一向不怎么留意。”

    “这也正常。”这一点玄女也深有体会,“每日的时间只有那么多,忙正事还来不及如何能再分出心思去留意另外的事?若真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出来与我谈谈术法上的进益。”

    云栖闻言特意看了她一眼,这一举动引来后者的疑惑:“怎么了?”

    “像你跟我阿姐这样的人……”云栖思虑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把想法说了出来,“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寻找神侣的事?”

    “为何要想?”玄女纳闷道:“一个人又不是活不下,为何要非将两个人绑在一起?况且若是恰巧赶上那人出自世家大族,光是想想将要面临的麻烦,都已经让我望而却步。”

    云栖:“……”

第二百四十六章 历练

    “说回正题吧。”云栖沉默片刻之后建议道:“东方有你,西方有蓐收,那南方和北方呢?”

    “你还打算躺多久?”玄女见他把腿蜷起来一条继续躺着,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你只是右胳膊折了,不是浑身上下都不能动了。”

    况且明明用灵力修复片刻便能痊愈的伤,他非要让它留在身上,不知道这可怜是要装给谁看?

    “累了,躺着舒服。”

    玄女强忍下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的冲动,随之语气自然不会和好声好气挨边儿:“北方的消息是我方帝室代为转答的,碰巧帝后最小的女儿在和颛顼帝室议亲。两边近些时日本就来往密切,便省了渡界神再跑一趟。”

    这种巧合出现的几率,大约也是就东方帝室多一些了。以云栖对四极的疏于了解,都能立即联想到如今西方的帝后九燏乃是当今东方天帝的长女,南方帝后出自顶级东方勋贵之家,并且和东方天帝师出同门。

    要是再和北方联了姻,那榆罔氏在神界可谓是遍地皆亲家呀。

    毕竟当着一个东方重臣的面,这些话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明说出来。殊不知玄女心中所想和他如出一辙,并且用词更为直接明白。

    当然,她身为东方重臣,自然是更加不能明说了。

    “南方呢?”云栖问道。他们可是刚从南方出来,似乎也没见到什么异常。

    “西方和北方完全是运气加巧合,只能说你的命连天意都在眷顾。”玄女回神道:“至于蚩尤氏,我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不然她也不会时刻关注着这件事的进程,并且亲自揽下追捕逃犯的事情。

    但是出乎意料地,南方居然像是从未收到消息一样,在四方之中最为平静。直到其他三方纷纷开始动作之后,蚩尤氏才缓缓有了动作。

    “这一回是你运气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才让你躲过一劫。”玄女道:“如今该与我详细说说了吧,你们是如何被冤枉的?又为何不出面伸冤,而是默认罪责四处逃窜?”

    “伸冤?”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云栖现出一抹怪异的笑,“她确实有天大的冤情……”但是却永远不会在这里申诉。

    玄女等着后续,他却没了后续。

    ……

    不死国。

    “怎么忽然就说要去历练?去哪儿历练?”梦不知跟在廉青后面迈过门槛,进到的是一间极为宽敞的竹屋。因为一直被结界笼罩着,风吹不到雨淋不着,所以尽管已经过了一千多年,建造房舍用的竹子仍旧和最初时一样,完全没有岁月的痕迹。

    “我也不知。”廉青一边答着话,一边在房内四处找寻,“师父说让我什么都不必管,他自会将我送到要去的地方。待历练结束,再接我回来。”

    “前辈。”她在数十道架子以及其上各式各样数不清的兵器和藏品中看花了眼,只好转头向梦不知求助,“我记得幼时曾经见过娘亲把她和父亲的佩剑都存放到了祖父这间藏室里,它们还在这儿吗?”

    “自然在。”梦不知道:“不过你找那两把剑做什么?”

    “师父让我回来取一件趁手的兵器,最好是已经沾染了亲眷灵息的灵器。”廉青将原话转达,“并且越是近亲的之物越好。所以我就想起来娘亲和父亲弃之不用的两把灵器,想从中挑一把带走。”

    梦不知越到廉青前方,放慢脚步让视线扫过每一件藏品。随即停在了第三道和第四道架子中间,转身走了进去。

    廉青紧随其后,视线随着梦不知的手指落到并排放置的两柄长剑之上。尽管已经在这处陈列了数百年,两柄长剑之上不仅没有落下丝毫灰尘,周身还包裹着淡淡的光晕。

    廉青伸手拿了外面这柄,熟悉的感觉立即顺着手掌传来:“你是不离?”

    她话一出口,剑身之上的光芒立刻增强了一瞬,以对她的话作出回应。

    “这是已经认了主的灵器,想必是认出你的身份了。”梦不知在一旁道:“若非你爹娘将它们放置在这里,如今又极大的可能都已经化出剑灵了。”

    “娘亲为什么要把它们放在这里?”廉青顺势问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梦不知道:“想要留给你做嫁妆也说不定,由你带在身边修出剑灵,那可是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忠诚的护卫。”

    廉青听着他故意的打趣有些无奈,只回以一笑。扭头又看了一眼架子上的另一把,选了手中这把不离。

    随即又听梦不知道:“你是打算拿它当兵器?”

    祖父母以及双亲皆精剑道,廉青幼年启蒙时自然不会缺了这一门。但是后来专研阵法,便将此道弃了。所以她也没有佩剑用剑的习惯,否则这把不离恐怕早就传给了她。

    “应当是。”廉青把间推回剑鞘,“师父说这次历练会抹掉我的记忆和容貌,再把修为也锁住几成,拿着……”

    “等等。”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梦不知打断,“你刚刚说什么,重复一遍。”

    见他忽然紧张起来,廉青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好顺着他的话去做:“我说,师父说这次历练会抹掉我的记忆和容貌,再把修为也……”

    “抹掉记忆锁住修为,这那里是什么历练,这里历劫吧!”梦不知反应格外强烈,“好好地历什么劫,闲得不成?”

    “前辈您先别激动……”廉青忙着安抚,“师父说这些历练……”

    “是历劫!”梦不知并未因为她的安抚缓和下来,“跟历练可不是一回事。”

    “好,历劫。”廉青道:“历劫纵然辛苦一些,但这一过程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我不过是去做旁人都会做的事,前辈大可放宽心。”

    “谁跟你说这是每个人都会做的?”哪料梦不知闻言更加激动了,“只有神族那些脑子不正常的才会觉得日子过得太顺畅了,嫌命太长灾兵太少,闲极无聊,才想出这么个自讨苦吃的点子。除了他们,可没人会这么想不开。”

    “当然,也不乏有的人是为了经受磨难之后生出大彻大悟之感,从而寻求突破瓶颈的门路。”梦不知用折扇连敲手心,“但那些要么是先天不足资质不够的,要么是已经修了几千上万年难以再有进益的。”

    “你如今大好年华,天资禀赋样样好得招人眼红,修为更是一日千里,你需要哪门子的历劫呀?”

第二百四十七章 如梭

    “前辈……”任由梦不知发作了好一通,廉青觉得终于能插得上话了才试着开口,“我带着娘亲的剑,就算是遇到了危险,它也会保护我的。”

    梦不知没反应。

    廉青想了想,又道:“而且师父只是说把我的修为锁住一部分,并非全部都不能用。况且去历练的地方在人界,能遇到多大的险境?”

    “……说一句听上去有些自视过高的话,我的修为就算只剩下一成两成,也不会沦落到任人欺负的境地。即便在神界,我也是敢这么说的。”

    “这也不是自视过高,确实是你的本事。”梦不知听来还觉得廉青是过于谦逊了呢,“不过本领高是一回事,好端端地去自寻苦头吃又是另一回事!本领高说明你在修行上少有坎坷,不是更不应该去经历那劳什子的劫难吗?”

    又绕回去了……廉青在心中叹了口气。

    “况且你双亲家眷全部远游未归,在此期间你要是稍微出了差错,叫他们作何感受?”梦不知又想到这件事的罪魁祸首,竖起手中的扇子指向上方道:“你那位师父莫不是老糊涂了,否则怎么能想出这样的点子来折腾自己唯一的徒弟?”

    “前辈不可妄语。”廉青吓了一跳,几乎都要伸手去捂梦不知的嘴了,“师父他是上古尊神,不可不敬。”

    “那又怎么样?”梦不知却道:“我不死国一脉自古至今都是人族,他们神族的祖宗和我有什么关系?”

    廉青简直无可奈何:“前辈~”

    “……你这是在偏袒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后面一连串已经准备好了的讨伐却没有再说出来。

    “自然不是。”见对方软了语气,廉青连忙趁热打铁,索性直接圈住了梦不知的胳膊,“我自然知道前辈你处处都在替我着想。师父授我本领,可是您却是我的亲人,一个恩情一个亲情,怎么会有偏向谁一说呢?”

    ……

    廉青在一日之内说了以往一年甚至数年都说不完的话,总算是见到了梦不知不情不愿地点头。彼时人界天将破晓,二人踩着第一缕霞光来到海滨。

    “我送你过去。”梦不知首先跃到木舟之上,俯身拿起横放在上面的船桨。

    廉青自然不会拒绝,随之也来到船上,矮身坐了下来。熟悉的场景出现,幼时的记忆便如流水般倾泻出来。

    “前辈,我想起来有一回咱们两个偷偷出海,被祖父发现了之后生了好长时间的气。”因为想着曾经的场景,她说话时的语气也带着笑意。

    “廉贽那个人,度量小气量大,从年轻的时候就是如此。”梦不知背后议论起老友,更是有一种手到擒来的不客气,“年轻的时候因为我是你祖母的好友与我置气,老了之后又因为你常常醋坛子扶都扶不起来。”

    “哈哈哈……”廉青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梦不知回身看了一眼,忽然未能免俗地生出光阴如梭的感慨来。以前游历尘世的时候时常听风烛残年的老者追忆惨绿年华,总是希望重返年少时光。

    他倒是没有过设身处地的感觉,可是如今看着这个小丫头,却忽然生出一股希望,想要让她一直活得像个小孩儿。

    “大约多久能回来?”

    “啊?”廉青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梦不知问得是什么,于是回答道:“师父说历练只讲机缘不看时间,等到该结束的时候自然就结束了。”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梦不知嗤笑一声,“是他送你去历劫,什么时候结束还由旁人掌控?”

    廉青笑着打了个马虎眼,梦不知也没再追问。

    “那想来去哪里也是不会让我知道了?”

    廉青又笑:“我也不知道。”

    “那如是你爹娘他们回来了你却还没回来该怎么办?”

    “如实相告即可。”廉青道:“娘亲他们应该……不会担心吧。”

    “你自己听听这话说得有没有底气?”梦不知虽然一直背对着她,廉青却觉得已经看到了他一脸的嫌弃。

    可是随即又见他转过身说道:“我怎么忘了你娘的剑还被你待在身上,那等她回来了是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找到你?”

    “那还是快些回来吧,对,快些回来才好。”

    她爹娘和云栖的双亲哪次出去云游没有个两三百年能回来?而这一次出行不过才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等他们回来,恐怕她都能历练好几轮了。

    不过这些事实廉青也只是想想罢了,是断然不会特意提醒梦不知的。

    “对了,你要去历劫,云家小子怎么没回来?”梦不知忽然问道。

    廉青一噎:“……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我没来得及告知他。若是他问起来,前辈替我转告吧。”

    “那个小子又疯到哪儿去了?”梦不知闻言斥道:“如今连你的事都不上心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不是他的错,我也是忽然听师父说的,知道之后就立即回来了。”廉青想了想,接着道:“还有一件事,想请前辈帮忙多留意一些。”

    “跟我还用得着‘请’字?”梦不知回头,“什么事,说。”

    “也是小栖的事,若是他哪日回了不死国,前辈抽出些时间和他说说话吧。”廉青道:“雨歇姨母他们不在,家里就您一个长辈,他若是回来也只能找您了。”

    “他还用得着我来陪他解闷儿?”梦不知闻言像是听了个笑话,“从小到大你见过他有把自己闷着的时候?”

    “小栖年纪小,总有需要前辈引导的地方。”廉青斟酌着用词,“就像我之前的那些困惑一样,若非有前辈在一旁,我又该像谁求解呢?”

    “好,我记下了。”梦不知道:“不过依我看来,你大可不必忧心。云家小子虽说比你还小两百岁,可是性子却像极了他父亲,从小就知道怎么活才能让自己活得自在。”

    “你一直往返于上清境和不死国,心无旁骛,将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修炼上。他却不同,因为自幼在外面疯跑,各种事情就算没有亲身经历看得也足够多了。所以活得十分通透,很难有什事情能将他困住。”

    “你呀,大可放宽心。还是先忧心自身吧,好好护住自己,千万不要受伤,我的青青呐……”

第二百三十八章 路窄

    芫芜从玄女手中逃脱并不容易,几乎废掉了一条手臂才侥幸从她设下的阵法中闯了出来。不过这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毕竟阵法压下来的时候,她是以性命做赌注去押的生门。

    杀了守生门的那名兵士之后便是头也不敢回地往前冲。一开始只是半边身子疼到麻木无感,后来慢慢蔓延,到最后还有知觉的只剩下了眼睛和脑子。

    什么时候彻底摆脱了追兵的她也不清楚,反正是跑到了力竭的时候才被迫停下,身体直接从虚形变回实体跌到了地上。

    然后躺在不知名的荒野,在清醒和睡梦中来回穿梭。直到左臂不断加剧的痛楚传过来,才把她慢慢喊醒。

    芫芜侧转头,试着调动左手……看来是筋脉断了。

    但是灵力不过才恢复不到两成,像这样需要续筋脉的伤,实在是有些难为她了。说来也巧得很,十次受伤有九次都摊在这条手臂上,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

    芫芜一边想着,一边从地上捡起上邪,当作拐杖撑着起身。站起来之后四下望了望,最终选了一开始站起身所面对的方向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实则是她忽然失了对东南西北的感知,而四下看过去又都一样。所以,只能凭借感觉往前走了。谁知今日的感觉格外准,她越是想往荒僻处逃,偏偏还没走出两步就在荒野中碰到了第二个人。

    ……

    “你没事吧?”

    身后忽然出现动静,芫芜下意识地便要出手。若非有伤在身,上邪恐怕已经挥出去了。她微微垂头,加快了步伐。

    “哎,你身上的伤很重,一个人真的没有问题吗?”谁知对方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一句没有得到回应,说第二句话的时候居然直接闪身挡在了前面。

    “无事,不劳挂心。”芫芜头都没抬,迅速回了一句,便要越过对方。

    谁料对方仗着反应比她快,赶在她之前便将去路挡住。接连两次之后,芫芜拇指微挑,上邪随即从剑鞘中滑出。

    但是滑出不过数寸,却被伸过来的一只手阻住,并且重新按了回去:“芫芜神者不记得在下了吗?”

    身体的反应比耳朵更快,早在对方的手触碰到上邪的瞬间,握剑的右手已经弃剑化掌,朝向对方心口而去。

    来人一惊,展开手中折扇挡于身前:“我好心问询,神者怎么又是以怨报德?”

    两人各自后退几步,拉开中间的距离。芫芜仔细端详了前方所站男子的相貌,才缓缓忆起不久之前发生在葬莲宫比武场上的场景。

    随即暗骂了一句:当真是冤家路窄!

    “神者似乎是记起来了。”川以留意着芫芜的神态,开口道。

    “这里是南方?”芫芜开口便问得对方一愣。

    “不是,”川以反应过来之后回答道:“这是东方,确切来说是东方的最北面,和北方的交界处。”

    芫芜抬头看了一眼,不过看的是前面而非川以:“那是北?”

    川以又是一愣,随即缓缓点头。

    “多谢。”芫芜道:“借过。”

    “你身上还有伤。”

    “与你无关。”芫芜伸手将上邪召回,再次前行。

    可是川以再次上前:“你的伤不可儿戏,此处可有人为你医治?若是没有,我可以帮你。”

    “不必。”芫芜冷声道了一句。

    “可……”川以还想说话,却被突然出现的另一道声音打断。

    “我说你怎么还不到?原来是在这儿会佳人呢。”是一道极为和煦悦耳的女声。

    随即,一个衣袂飘飘周身灵息环绕的女子落到芫芜身旁,丝丝沁人心脾的花香飘过来萦绕在她的鼻尖。

    “姨母。”见到来人,川以抱手躬身下拜。

    他如此守礼,却惹来了那女子的不满:“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这么叫我。明明就只比你年长一百多岁,硬生生被你给叫老了。”

    “姨母,辈分不可乱。”川以仍旧一脸恭敬。

    “榆木疙瘩。”常羲不满地瞪了川以一眼,然后看向已经抛下他们前行的芫芜:“那姑娘是你什么人?”

    “有过一面之缘。”川以解释道:“修为十分不俗,不过似乎受了极重的伤。”

    “修为不俗?”常羲来了兴趣:“你厉害还是她厉害?”

    “她赢了我。”川以坦荡道出实情,“而且听姑祖母说,她还不到百岁,天资着实傲人。”

    “葶苎公主夸她了?”常羲更加惊讶了。想要听南方蚩尤氏葶苎公主一句夸奖,那可是比渡界成神还要难的事情。

    未待川以回话,常羲已经闪身来到芫芜前方。

    看着挡住她去路的女子,芫芜语气不善:“何事?”

    常羲对于芫芜初次见面的态度有些疑惑,不过也不甚在意:“听川以说你打赢了他,还受到了葶苎公主的夸奖。我觉得,你一定是个极有意思的人。”

    “不是。”

    “你要去何处?再走下去可就是北方的地界了。”常羲仍旧不因为芫芜的态度生气。

    话落,芫芜的脚步停下。是啊,她要去何处?

    常羲见此,又跟上来:“你身上的伤极重,需要尽快医治才行。跟我回去吧,我帮你治伤。”

    “你不怕引祸上身?”芫芜转头看她。

    “引什么祸?”

    问出那一句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回过神来之后芫芜自然不会再多提。

    “走吧小丫头,我带你回去疗伤。”常羲

    “不必。”芫芜再次回绝,说完之后便又要抬步。

    “再不治疗,你的手臂可就要废了。”常羲劝道:“你小小年纪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若是以后遇到情郎,再后悔可就没用了。你想想一个女儿家,还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容貌,却因为手臂废了被心上人嫌弃,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不知是哪句话让芫芜的态度有所松缓,她极为认真地看向常羲:“可是我会将祸端引到你身上。”

    常羲此时方知她不是在开玩笑,但是反应却是格外地不同寻常,“放心,追捕你的那些人不会来我的府邸,不仅牵连不到我,你在里面也是安全的。”

第二百四十九章 常羲

    女和月母又称月神,在神、鬼、人尚且是一族的时候,便开始负责管辖人界十二月份的更替。后来两族成五族,女和一族因为天生灵根而被划分到神族之内。

    再后来神族脱离凡尘迁到九重天宫,起初也奉行着从前的规律,有四时之分,昼夜更替。但是随着三界分立的时间越来越长,人神鬼最初乃是同族的事实逐渐被有意无意地遗忘。

    更甚者为了完全区分于人界,经过了数千年的商议和拉锯之后,最终决定作出改变。首当其冲的,便是将日月交替变成终年白昼,将四时之别化作四季若春。

    如此一来,月份的更替名存实亡,自然也不再需要专有神职来进行管束。

    因此,月神一职便成了成了整个神族最为轻松的一个官职。之所以一直未被取缔,是因为要留存上古的礼制和象征,以彰显源远流长的底蕴。

    月神之职一直在常羲所在的家族中代代传递,而这一代的月神,正是常羲。

    他们一家是上古神族,从尚在人界开始便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若从神界初立开始算起,女和一族先后历经了神界三种不同划分的三个阶段。从最初的大小部落星罗棋布,到之后的中央天帝统辖四方。

    而如今四极帝室各统一方的格局,是在第三阶段才出现的。

    而从第二阶段尚未开始之前,月神已经独立于各方之外,不受任何帝室的管辖。而各极帝室若是要行帝位传承之礼,时任月神到场则是必不可少的象征。

    ……

    常羲的月神府建在东方和北方两不管的地带,除了特殊的象征及地位,府邸本身的样子也别具一格。最让芫芜感到惊讶的,是她在踏进去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土壤。

    府邸的规模算不上恢宏,猛地看上去更像是尘世富贵人家的居所。前院几乎就是一个花圃,青石铺就的小道由大门一直通向正厅。小道两旁露出来的土壤微微发红,被石块划分成规律的方畦,每一畦种着相同品类的花木。

    芫芜的视线不由之主地被吸引过去,从左至右、由近及远往复流连。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所以修得小了些。”常羲见状会错了意,解释道:“我与旁人的喜好有些不同,不过这些没有被玉石覆盖的上面都施了法,尘土并不会扬到外面。”

    芫芜听懂了她的话,却没有多做解释的打算。只是再次确认道:“你这里当真不会被搜查?”

    常羲闻言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小姑娘,你这是在担心你自己还是在担心我?”

    芫芜:“……”

    “姨母,先替她疗伤吧,有什么事过后再议也可。”川以在一旁提醒道。

    “你为什么要救我?”芫芜看向他。

    “……为何不救?”后者道:“今日换做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袖手旁观。”

    “我曾经差点儿杀了你。”

    “你终于主动提起这件事了。”川以顿了顿,问道:“我问你,当时故意诓骗与我,是你们联合在一起设下的局,还是……”

    “联手。”

    常羲虽然不明白具体是什么事,但是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乐得在一旁看戏。

    “……”川以默了默,道:“兵不厌诈,战场之上本就是诡谲难测的。至于你和那位七云……不对,应当是云栖,你们给的教训,我权当是吃一堑长一智。在赛场上吃亏,总比以后在更为宏大的场合受难要强。”

    ……

    “这是我未曾上身的衣裳,你稍后换上吧。”常羲将手中的衣裙放下,又看向芫芜血淋淋的手臂,“需要我帮忙吗?”

    “你这里有没有伤药?”芫芜问道。

    “伤药?”常羲有些惊讶,“你中毒了?”

    “没有。”芫芜解释道:“我说的是愈合伤口的药。”

    “用灵力不是更快吗?”常羲不解道:“一般不是中了毒或是被极为特殊的术法打伤才会找医者拿药吗?其他能用灵力修复的伤,跑一趟还不够麻烦。”

    “没事了。”芫芜微微颔首,“多谢。”

    “不必客气。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太冷清了,所以总是喜欢多个人陪我说说话。而今日见到你又格外亲切,说一见如故也不为过。”常羲笑着道:“小姑娘,能让我一眼就喜欢上的人可不多,起码近几百年来你是唯一一个。”

    芫芜不知道如何回话,对方也没想着要她回话,说完之后便转身往外走。

    芫芜刚刚把上邪放到了桌子上,却见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转过了身。

    “我有些不放心。”

    ……

    于是在芫芜被忽视的拒绝之下,常羲把她按到了凳子上,将她本就破了口子的衣袖全部撕开,露出只能看出大致形状的左臂。

    常羲轻吸了一口气,转向芫芜面容的眼睛满是惊讶:“你带着这伤走了一路?”

    芫芜手臂上的皮肤无一处完好,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看上去像是无数条蜈蚣爬满了整条手臂。

    “小姑娘,你莫不是没有知觉?”她既感慨又纳闷儿,“从这些伤口来看,你是压根儿没管过他吧。”

    “没顾上。”芫芜简单回了一句,然后蓄注灵力于右手,从左肩肩头缓缓移到手背。泛着光芒的灵力覆盖过整条手臂,却没见伤口有什么变化。

    常羲立刻便想通了,合着这姑娘真正的伤还是在看不见的地方……

    “结束了?”见芫芜停下动作,她问道。

    后者点了点头。

    “那这些伤口呢?不管了?”

    “过几日自然就好了。”芫芜不甚在意地说道,同时起身走到桌子的另一侧,把手臂伸到常羲端进来的水中打算洗去血污。

    “哎你等等。”正准备把手心的水淋到手臂上,却被常羲忽然伸过来的手拦住,“我备下这水是想你把伤口修复完之后再用的,可不是现在。”

    “现在也可以。”芫芜欲再去鞠水。

    “等等。”然而再次被常羲打断,“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究的小姑娘,看上去十足十的一个美人儿,怎么活得如此粗枝大叶?”

    话落之后他不由分说,直接自己动手替芫芜处理伤口。

    芫芜下意识地要开口拒绝,随即被后者瞪过来的一眼将话全部按回了肚子里。

第二百五十章 四季更替

    常羲不知修习的是何种术法,似乎连灵息都带着一股极为特别的花香。从她掌心溢出的灵力作用到手臂上之后传来丝丝缕缕的凉意,虽然温润,对上剧烈的痛楚之后却将其瞬间压下。

    感觉和嗅觉一同得到安抚,让芫芜感觉到困意缓缓袭来。接着这种难以拒绝的感觉越来越浓,思绪和神识便一同跑远了……

    再次转醒的时候她猛地从榻上坐起,同一时间左手习惯性地去找上邪。大约有两个呼吸的间隙,周围的景象才开始进入眼帘,从而让她记起自己如今在何处。

    左手在身侧摸了个空,因为上邪静静地躺在几步之外的桌子上。

    芫芜回了回神,翻身下榻。这才注意到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换掉,把衣袖翻上去之后,左臂的伤口也已经全部愈合。个别口子比较深的,还能留有淡淡的红痕,猛一看上去像是不留意用指尖在上面抓了一道。

    随即她忽然停了动作,坐在榻上许久未动。视线定在手臂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拿着上邪从房间里走出,越过一个拐角便来到了满是花木的庭院里。常羲正站在中间的青石小道上,有光芒从其掌心溢出,同时受到双手的操控。

    只见灵力所到之处,原本盛开的繁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凋败。

    原本花朵所在之处出现一个个小苞,结成果实,成熟蒂落。

    然后,葱郁的枝叶开始发黄飘落,最后剩下光秃秃的枝条。

    芫芜站在院中不过盏茶时间,就看完了一轮从春到冬四季的更替。

    常羲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笑了笑。继而再次向周遭花木挥手,原本枯干的枝条长出了嫩绿的小芽儿。

    常羲向着这边走过来,芫芜也抬步前行。二人相遇之时,满院又是一片繁花盛景。

    “你练的这是什么术法?”芫芜问道。

    “不是术法,每一任月神都具有的能力,掌控四季十二月的更替。”常羲解释道:“虽然如今在这神界用不到这些了,但也不好荒废。所以有了闲暇便会用着玩玩儿,既消磨了时光又练了手。”

    “从前人界的四季由你们来操控,那现在呢?”芫芜问道。

    “听说是当初三界分立的时候,那一代月神将半数修为留在了人界,让四季更替成为了那里亘古不变的法则。”常羲解释道:“就和女娲娘娘当初用自己的血种出建木神树差不多。”

    芫芜点了点头,一时沉默。

    常羲想起之前没来得及问的问题,趁机开口道:“你身上为了留了那么多疤痕?”

    芫芜闻言一愣。

    “左肩有两处。”常羲伸手在她肩膀上点了两下,然后一边说一边点出疤痕的位置,“后方肩胛骨上也有一处,还有这里,以及这里,这些看上去都是许久之前的了。”

    “然后就是这儿、这儿、还有这儿……”她的手指一次虚点芫芜的腰腹、右臂以及手背,“这几处应该比昨日那些早不了几天。”

    芫芜听得一愣一愣的,她自己都没留意到身上居然有这么多伤。

    看见她的反应,常羲投过来的探究目光更多了:“你这个小姑娘,身上似乎又许多秘密呀。”

    “不过我也不是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人,放心,我不会问你这些伤疤的来处和缘由。”她笑道:“但是能不能告诉我结果?”

    “什么?”

    “你又不是没有灵力,为什么还要让它们留在身上?”她问完之后,又主动提供了一个可能的答案:“不舍得?”

    “……算是吧。”芫芜缓缓点头。

    常羲惊道:“小丫头,你不会是个武痴吧?”

    “你这些伤疤当时受伤的时候不及时去除,之后再想去除可就难了。”

    “无妨,”芫芜道:“衣裳一遮也没什么不同。”

    常羲摇着头上下打量芫芜,表情十分丰富:“啧啧啧,果真是缺什么才会看重什么。我见过许多神族的女子努力修行,继而再将几乎所有的成果都花费在改善容颜体态上。”

    “所以你是因为本身就有了让人羡慕的上乘相貌,”她绕着芫芜转了一圈儿,“反而不在乎这些了。”

    “在乎……”芫芜回应道。

    “可我一点儿都没看出你哪里在乎。”常羲明显不信芫芜的话,“相较之下我倒是觉得你更看重灵力。”

    此时大门被从外面推开,川以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你的药来了。”常羲对芫芜道。

    “什么药?”

    “自然是治伤的药。”常羲解释道:“你之前那一身上也不知是怎么来的,但能看出绝非寻常人下的手。眼下看上去虽然没什么事了,但你是不是感觉到灵力恢复的极慢?”

    “是。”芫芜立即点头,问道:“为什么?”

    常羲示意川以直接将食盒交给芫芜,后者伸手接过。然后她才道:“因为你身上的气血亏损过多,身体底子出了毛病,如何能恢复地快?这是我让川以去医者处拿的药,连续喝上一段时日便能见到好转了。”

    “药汤应该还是温热的,现在就喝了吧。”川以开口道。

    “多谢。”芫芜道了一声谢,打开食盒将药取出,一饮而尽。

    食盒一共两层,川以本想说“下层有爽口之物”,但是见芫芜面不改色,便又将话吞了回去。

    “多久才能恢复?”芫芜又问道。

    “一日喝上一碗,大约需要七八日的光景吧。”

    “若是不喝呢?多久能恢复全部灵力?”

    “七八日都嫌长?”常羲纳罕,“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要办?”

    “是。”芫芜点头。

    “再急也要先把身体养好。”常羲道:“什么事比你的身体还重要?”

    “很重要。”

    “你不是说外面有追兵在追你吗,现在出去岂非自投罗网?”常羲道:“实话告诉你,你的伤若是任其发展,想要完全恢复至少需要数月的时间。”

    芫芜欲发言,又听川以道:“方便透露是何事吗?”

    “我要找木神句芒,去西华至妙之地。”芫芜本就有问题要问,“去那里是不是只有一条路?”

第二百五十一章 踪迹

    “句芒?”常羲闻言微露惊讶之色,随即笑意更甚,“那你可真是问对人了。”

    “你认识她?”

    “何止认识?”常羲道:“她是木神,掌神界草木枯荣。你没觉得这种能力听起来有些耳熟吗?”

    不久之前春夏秋冬路过庭院的场景出现在芫芜的脑海中。

    常羲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木神这个神职是来到神界之后才设下的,第一代木神则是由那一代的月神从一众稚童中挑选出来,然后教授其操控万物枯荣的术法。”

    “春日和秋日?”

    “聪明,一点就透。”常羲不吝夸奖。

    “可那不是月神独有的天赋吗?”芫芜不解道。

    “是天赋不假,可是想要将其作用于实物,还要靠灵力作为媒介来连接。”常羲解释道:“而我们女和一族每一代都有一人具有这样的能力,亘古便有。时间长了,自然慢慢摸索出了一些门道,比如创造出一种效用相似的术法。”

    “所以呢,木神操控草木枯荣的术法实则出自于我女和一族。虽然从第二代开始都是由他们自己进行传承,但前后两代木神并不以师徒相称,他们每一代所拜的师父都是和其同辈的月神。”

    “占了辈分的光。”她笑道:“虽然如今的木神比我年长几千岁,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枯荣之术上早就超越了前一代的木神,即使我亲自找也很难找出错漏不足之处。但是这个挂牌师父,她见了还是要喊一声的。”

    “西华至妙之地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要是想要见她,我让川以替我跑一趟,请她来月神府不就好了。”最后,她建议道。

    “不必麻烦了。”芫芜却摇头,“我要亲自去西华至妙之地。”

    “为什么?”

    ……

    云栖挥别了玄女,躺累了就起来坐一会儿,坐累了就再躺下。总之,一连数日都没有出过那一片方寸之地。

    但是既没有看到人过去,有没有盼到人回来。

    “云栖?”

    云栖盘腿坐在地上,看上去像是在入定调息,却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时便睁眼扭头,以至于连分辨男声还是女声都没来得及。

    “……你怎么会来这儿?”看清来人的面容之后,不由一阵巨大的失落,作势要起来的身体也落了回去。

    “难道这是什么特别的地方,只能云栖神者过来,旁人却不得踏足?”川以一改平日里的随和有礼,开口便夹枪带棒。

    云栖这才想起他曾经在葬莲宫的所作所为,不过此时却全然没有将嫌隙抹除的心思。他缓缓把头转回去,居然旁若无人地重新闭上了眼。

    川以捏了捏手中的扇子,抬步上前:“葬莲宫一事,神者难道连个解释都不愿意给?”

    “事情已经明摆在那里,少帝殿下难道没看到?”他闭着眼回道。

    “云栖神者果真不负传闻,是名副其实地洒脱不羁。”川以发出一声嗤笑,“所以兄弟姐妹都能到处认领,也难怪偶尔有一个出了事你也全然不用放在心上。”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云栖睁眼看向川以,“你什么意思?”

    “看来也并非全然不在意,”川以却并不正面回话,“也是,毕竟前不久还为她算计过别人,怎么能这么快就忘干净呢?”

    “你到底什么意思?”云栖从地上跃起,和川以面对面站立,“说清楚!”

    “怎么,神者难道想动手不成?”

    “你说的是谁,说清楚。”云栖一字一句重复一遍,话玄墨淬火扇已经现于手中。

    “看来姑母的话果真不假,”川以无惧不退,“有帝室标榜在前,子民傲慢无礼实属常情。”

    云栖还有多少耐心,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所以玄墨淬火扇忽然挥出,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川以侧身避躲,同时祭出玉骨扇回击。二人你来我往,瞬时战作一团。

    云栖出手一招比一招凌厉,川以亦紧随其后。但是不久便开始暗暗心惊,自己会败于对方手下的感觉逐渐强烈。

    ……

    “把话说清楚!”云栖以扇为刀,对着川以面门当空劈下。

    后者将玉骨扇打横放于面前,扇子在刀锋般的灵力落下之前瞬时出现一个比原身大出数倍的虚形。一刀一盾于空中相遇,随即与对方玉石俱焚。反向迸发而出的气力冲向出招的两人,后者被迫出招抵挡。

    “你到底遇见了谁?”

    云栖这一次没有立即出招,让川以暗暗松了口气。不愿再多生事端,当即开口道:“自然是隐瞒戴罪之身前往葬莲宫比武的那名女子。”

    他说话时面露嫌弃与鄙夷:“她一个被四处通缉的罪犯,居然还妄想拜入姑母门下,当真是可笑之极。”

    “你见到芫芜了?”云栖闻言,因为打斗而激出的戾气顿时消散大半,“她在哪儿?”

    “还能在哪儿,自然是牢狱之中。”川以对上云栖自然没有好脸色,说着话便要转头离开。

    “哪里的牢狱?”谁料刚刚转过身,云栖已经来到面前。

    “你想干什么?”川以怒道。

    “我问你她在哪儿?”

    川以没有立即回答,二人四目相对的过程中,杀机逐渐再起。

    “我若是不想说,你,能,奈,我,何?”川以首先开口道:“还能将我杀了不成?”

    云栖握着玄墨淬火扇的手血色逐渐褪去,青筋一根根暴起。

    就在川以欲再次挥动手中的白玉玉骨扇时,却见云栖忽然放松了身体。

    “我要知道她在哪儿。”他缓声道:“你要如何才肯说?”

    川以抿了抿唇,随即也将握着玉骨扇的手缓缓隐入袖中:“云栖神者变脸的速度,可当真让人望尘莫及。”

    云栖没有回话。

    川以眸色变了变,默了片刻才道:“要我来提条件吗?提什么都会答应。”

    “是。”对方回答的极为果断。

    “那好。”川以道:“你故意设计在前,无端挑衅在后。我要你先后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道歉,且要看到诚意。请问云栖神者,能做到吗?”

    ……

第二百五十二章 诓骗

    “小姑娘,你是真的有本事。”常羲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让芫芜一时摸不着头脑。

    “别这么看着我。”接收到芫芜递过来的目光,她接着道:“我不是在玩笑,是真的佩服你。”

    “为何?”

    “因为你居然能指使动川以去骗人,而且细细想来,还要玩儿欲擒故纵、声东击西的把戏。”她说道:“最重要的是,他既然揽下这么一个艰巨的任务,就一定要展现出一个与真实的他完全不同的川以。”

    “若是放在寻常,别说是让他主动去为难旁人了,能稍稍收一收他的软和性子我们这些做长辈就的已经要喜出望外了。”

    听到这里,芫芜算是听懂了。随即道:“少帝确实宽宏大量,且天性仁善。”

    这两个词寻常不论是说起来还是听起来总是难免有些空泛,直到遇见川以,芫芜才真正意识到,原来当真有人能完全贴合这两个词。

    “仁善?”谁料常羲听后却笑了,“这个词除了听起来顺耳说出去体面一些,还有什么好处?”

    芫芜闻言,面上的表情比她更生动:“我原本还想说,你们两个很像。”

    “像什么像,哪里像了?”常羲立即反驳,“他那个不知变通的榆木疙瘩,我跟他才没有丝毫相似。”

    没等芫芜接话,川以的身影出现在几步之外。他们此时所处的地方也是一片荒野,距离云栖所在的地方并不算远。

    “怎么样了?”常羲上前问道。

    川以首先拱手致了个礼,然后才开口道:“我已经将他支开了。”

    “支到哪里去了?”

    “我跟他说,你被榆罔氏帝室暗中派出的兵将带走了。”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川以看向的是芫芜。

    “好。”后者点点头,“多谢你。”

    “不必客气。”川以道,说完这句话之后却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快说。”常羲见状催促道:“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

    “他看上去似乎十分焦急。”川以道:“你们之间是不是生了什么误会?”

    犹豫了半天,原来是要替别人说话。常羲听完险些抑制不住出手敲向他的脑袋的想法,当真是个榆木疙瘩。

    “没有误会。”芫芜简洁回答道。

    “有什么话路上在问,你不是急着要见句芒吗?”在常羲的催促之下,三人立即动身前往西华至妙之地。

    ……

    初一进入结界内,芫芜和川以一同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惊。

    “你们都是第一回进来吧。”常羲随即出声提醒道:“谨慎一些,不要露出任何敌意或是恶意,最好的办法便是把灵息全部收敛起来。否则被这些大家伙盯上,咱们三个想要脱身就要费一番功夫了。”

    他们三人进到其中的时候,便同时有三只离得较近的异兽察觉到。其中一只乃是马身龙首的庞然大物,一颗眼球便犹如常人的头颅一般大;第二头满身黄褐鬃毛长如女子秀发,五尾一角,叫声如惊雷劈石;

    距离芫芜最近是一只九尾白狐,身姿灵巧,让她恍惚间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直到看见那一双夺目的媚眼,另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才清晰地出现在她脑海中,然后与眼前这双相互重合。

    但是这里的灵兽似乎对于有外族进来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把视线转过来的三个仅仅停留片刻便又转了追去,剩下的那些则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动静,旁若无人地做着各自的事。

    ……

    兽族生活的区域极为广阔,三人步行走完全程,经历了三只九足金乌的换岗。枯黄的草地尽头,连接着一片苍翠与枯槁组成的图景。

    其实这也算得上一副蔚为壮观的景色,只不过芫芜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留意。

    “木神在哪儿?”她向常羲问道。

    “我也不知道。”后者的视线从最左移到最右,“这片林子长到一眼望不到边儿,直走过去有多深也不清楚。凭着咱们三个人,翻一遍怕是要用上数年。”

    “她要试炼万木复生的术法,会用到整片树林吗?”芫努力控制着,才使得声音听上去不会有过多起伏。

    “万木复生?”谁料常羲却从她这句话中得到了灵感,“我想到一个法子,说不准能把她叫出来。”

    她原本站在芫芜和川以中间,话音刚落二人便看见鹅黄的裙摆自下方升起,飘向空中。

    常羲飞到了树林上方,然后将身体定于半空。接着有大片光芒如雨点般倾洒而下,其所覆盖的范围内,由近及远,所有原本正生机盎然的树木迅速退去翠色。

    目之所及,原本的苍翠与枯槁交织顷刻间被一种颜色完全渲染。常羲将春秋一同抹除,直接让林中树木进入了冬日的死寂。

    “月神之能,果真让人叹为观止。”饶是川以跟常羲是如此亲近的关系,几百年间也只见过她在自己的小院儿里摆弄那些花花草草,如今万木皆枯的场景,怎一个叹为观止足以形容?

    他感叹过后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回应,转头看过去见芫芜也盯着前方在看,但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

    他正欲开口询问,却又见后者忽然变了颜色,然后朝着前方跑去。

    “哎,芫芜神者你去哪儿?”川以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追在了芫芜后面跑出数步。

    奈何前面的人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喊声一样,只是一手提着裙摆不住地往前跑,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

    “月神?”句芒自林中跃到上空,以为是她的术法何处出了错漏,却意料之外地看见了常羲。随即反应过来,于空中便虚虚地行了一礼,唤道:“师父。”

    “你总算你是出现了。”常羲收手,说话已经能听得出有气无力,“我新认识的一个小友想要见你,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你不要责怪,我稍后再替你复原。”

    “句芒不敢。”

    “别飘在这儿了,下去说话。”常羲摆了摆手,然后自己先行一步。

    “小姑娘,人已经替你喊出来了。”落地之时正好看见芫芜跑过来,遂招手道:“你找她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即可。”

    句芒也和东方所有女子一样,身穿红色居主的服饰。只不过衣服的样式着实游戏特别,若非芫芜一心扑在另一件事情上,她一定会联想起尘世在田间劳作的老农。

    因为眼前这位姑娘一头长发用一块儿红到发褐的布巾裹在头顶,身上的红衣颜色比头巾浅一些,却是两截小臂及两截小腿都掳在外面,上面还沾着灰褐色的泥土,在白皙的皮肤上十分显眼。

第二百五十三章 泡影

    “女娲娘娘?”听完芫芜的话,句芒先是愣了愣,像是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说的可是百年前的那次口约定?”

    “正是。”芫芜立即回答,又追问道:“约定的期限到了吗?还是……已经过了?”

    “神者来的不巧。”句芒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便看到芫芜眸色一灰,她接着道:“当时说的百年只是一个大约的期限,并未规定到具体哪一天。”

    “而我近几年一直未曾出西华至妙之地,女娲娘娘却是如约而至,但那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

    “什么约定?”芫芜没有再发一语,常羲疑惑道:“你来这里是为了见女娲娘娘?”

    “不过是一件小事。”见芫芜不答,句芒接话道:“百年前有缘与女娲娘娘及葶苎公主小聚,便约定百年后娘娘若是闲暇,就来此指点我新创的术法。”

    “那娘娘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可曾说她要去哪里?”

    直到常羲问出这句话,芫芜才像是忽然从梦中惊醒。

    句芒正欲回答,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嘶吼。第一声开了头之后,后方紧随而至,很快便汇成一片,此起彼伏。

    “什么人惊动了兽群?”句芒神色一凛,话落便要动作。

    “等等。”川以却出声喊住她,然后又看向芫芜,“会不会是……”

    ……

    云栖过境之时并未收敛灵息,反而因为心中激愤,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戾气,是以才激起群兽警醒。不多时,便越过兽群来到两片地域的交界处。

    “哪里来的莽撞小子,不知道神界明文规定任何人不得惊扰兽族吗?”句芒卷起的袖子和裤腿已经放下,看见云栖之后面上出现微微愠怒。

    “……木神?”云栖身上的戾气散去了大半,并不十分确定地开口道:“可是木神?”

    “你是何人?”句芒问道:“是过来找我的?”

    “在下云栖。”云栖致了一礼,“敢问木神可曾见过一名女子到此?”

    句芒闻言看向身旁的常羲,后者则看向云栖:“你来找我?”

    “不是。”云栖摇头,接着又看向句芒解释道:“一名年纪极小的女子,未过百岁,不久前才从人界过来。穿着红白相间的衣裙,头发用一根发带束在脑后。身量纤细,容色冷清。”

    “执一柄长剑,对了,左手手背上还有一道两寸长的疤。”他将玄墨淬火扇收起,然后伸出双手,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起来放在左手手背上,自上而下斜着划过整个手背。

    “不曾见过。”句芒的语气没有起初那么不善了,说道:“除了我之外来此处的只有她,没有见过你说的那名女子。”

    “是吗?”云栖脸上的希冀迅速褪干净,前伸的双手也缓缓垂下。落到半途的时候又想起还未同句芒道谢,于是又拱手:“多谢前辈。”

    “我并不曾做出什么,故不必谢。”句芒道。

    又听云栖道:“晚辈还有一个问题,能否请前辈解惑?”

    “你说。”

    “晚辈从南方司战之神葶苎公主处听闻,今日女娲娘娘要来找前辈赴一个约定。不知……这个约定是否当真?”

    句芒和常羲对视一眼,随后回答道:“自然当真,并且已经赴过约了。”

    云栖眸光微闪,向句芒颔了颔首:“多谢前辈,云栖打扰了。”

    ……

    “你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个两个的看上去比咱们心里装的事情还要多?”待确定云栖已经走远之后,常羲盯着前方轻轻叹了口气,“小小年纪,想这么多做什么?”

    “大人的年纪还不如他大吧?”句芒闻言轻笑。

    “但是我活得比他们通透呀。”常羲确实没有云栖年长,并且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无意识地眨眼睛,以至于将她的年龄又减了不少。

    “此言属实。”句芒却并不质疑她的话。不只是常羲,似乎每一代月神都是天生比旁人多出一份豁达,“通透”二字仿佛跟随着她们的天赋一起沿着血脉传承下来。

    “唤他们出来吧。”常羲道。

    “好。”句芒向后转身的过程中右手手指灵活地挥动,一根枯黄的草叶自地上飞入她手中,期间已经由枯黄变成嫩绿。

    她将草叶握进掌心,闭眼默念了两句。再次抬手展开手掌,草叶自动飘向前方。

    “你这个法子倒是好玩儿,回头我也要试一试。”常羲见状颇为感兴趣,又问道:“是十分复杂的术法吗?”

    “不过是闲来无事想出来的小玩意儿,既不费灵力也不用很多心思。”句芒笑道:“对于大人而言,自然算不上复杂。”

    “那就好。”常羲道:“对了,女娲娘娘要看你展示的术法是什么?稍后也让我观摩观摩。”

    句芒笑了笑……

    “人已经离开了。”见芫芜和川以回来,常羲道:“你之前去骗的那个人就是方才那个?”

    “长了一张赏心悦目的脸,穿着白衣裳,拿着黑扇子。”常羲一边回忆云栖身上的特征,一边形容道:“还有,一看就是个聪明人。”

    芫芜一听就知道果真是云栖,遂点头确定。

    常羲看向川以的神态变了变:“行呀小川以,我以后都不叫你榆木疙瘩了。”

    川以闻言哭笑不得,破罐子破摔地回答道:“姨母想要怎样称呼,便怎样称呼吧。”

    芫芜却丝毫没有玩笑的心思,直接来到句芒面前问道:“木神前辈知道女娲娘娘的去处吗?”

    “我能告诉你答案。”句芒道:“但是却不能保证一定是真的。”

    “女娲娘娘遨游于十方之中,超脱于三界之外。”常羲接话道:“她的行踪本就不定,能碰上靠得完全是缘分。小姑娘,木神也是怕你再次希望落空。”

    “总比没有好。”

    “北方。”句芒开口道。

    ……

    从西华至妙之地出来,常羲先在前面探路,确定没有看到云栖的影子,才返回去叫芫芜和川以继续前行。

    “小姑娘。”她对芫芜说道:“跟我回月神府继续住吧,至少也要先把伤养好才是。”

    “容我说句实话,北方何其大,你想要再其中找一个人的几率又该有多小?所以早几日多几日或是晚几日少几日,根本没有分别。”

    ……

第二百五十四章 擦肩

    “影子的影子都没有了。”常羲在一旁拿着架子说着风凉话,“你有这个看的功夫,刚才什么话不够时间说?”

    川以闻言转过头,讨饶一样看向常羲。

    “你原来会装可怜呀。”奈何这一招完全没用,反倒是给了常羲更多话柄,“可我又不是小姑娘,你对着我有什么用?”

    “姨母。”川以长叹了一声,“过来之前父帝说近日事务繁多,让我尽量早些回去。已经在姨母这里打搅多日,川以也是时候告辞了。”

    “果真是男大不中留呀,心上人前脚走你连多留一刻都不肯,还美其名曰是来陪我说话的。”常羲开始阴阳怪气。

    “请姨母慎言。”川以闻言敛容正色,“事关清誉,不可随意言说。”

    “你听清楚,我说的是‘心上人’,不是你的帝妃。”常羲就看不惯他这副耿直到迂腐的性子,“心上人说错了吗?不是心上人你会无缘无故地帮人家?”

    “我……”

    “别跟我说你是善心大发。”常羲一边说着话,一边转身走进院中,“我虽然没有觊觎过谁,但善心和上心还是能分得清楚的。换做第二个人你会心甘情愿地陪她演戏骗人?会在人家走得影子都看不见了还站在原地傻傻地望着?”

    “哎我就想不明白了,”她走着走着又忽然转过身,端详着川以道:“我阿姐自小就敢打敢拼,胆子大到据说让父亲母亲时常发愁的地步。你父帝当初也敢为了阿姐冒着少帝之位被废的风险,亲自出面阻断即将定下的婚约。”

    “按理说你不论是肖父还是肖母,都不该如此胆小才是。难道是物极必反,你们家胆子大的太多了,所以需要你来调和一下?”

    “并非不敢。”川以这一次没有回避也没有躲闪,“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常羲追问到底,“门不当户不对?还是据她所说的逃犯的身份?”

    “我怎么会在意这些?”川以苦笑道:“姨母觉得芫芜是个什么样的人?”

    “样貌出众,天赋异禀。”常羲回答道:“最让我喜欢的是她看上去清冷孤僻,实则是个极其有趣的人。骨子里的热烈和骄傲是轻易不能藏起来的,更何况她不止是骨子里,而是通身都透着与众不同的气息。”

    想要从常羲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评价有多难?川以只知道他从来没有奢求过。而如今她把这些赞美都用到了芫芜身上,可见对其的喜欢与欣赏。

    “她确实好很好。”川以道:“可是和我却没有过多关联。”

    “此话怎讲?”常羲不解。

    “姨母也看到了,她有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并且一直在追寻那个秘密。”川以道:“我初见她时他和云栖一起前往葬莲宫参加姑母设下的赛事;中间并未间隔许久,又在东方遇到她独身一人、身受重伤。”

    “可是如今又连养伤都等不及,便踏上去去往北方的道路。”他顿了顿,才重新迎上常羲疑惑的目光,“她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辗转三方,而我却因为种种原因,长久不能出蚩尤氏辖地一步。”

    “例外则是应父帝之命出放其他帝室,以及每个十年便过来探望一回姨母。或许有时候她一日走过的路,我用数年都不能完成。”

    “她要走的路和我要走的路全然不同,偶尔相遇也只不过是擦肩而过。明明仅能打个照面的缘分,如何能强求长久处在一起?”

    “啧啧啧。”常羲此时看着川以像是在看怪物一样,“你父亲当年要是有你这番绝觉悟,恐怕后来就没有你了。”

    常羲的话是褒是贬川以听得清楚明白,继而道:“父帝是父帝,我是我,姨母不是也说我不像他吗?所以对于同一件事情的看法和选择不同,也是正常的。”

    “那你来说说你的看法。”常羲现出认真聆听的姿态,“我来领教领教。”

    “姨母不必如此。”谦逊终究已经长在了川以的骨子里,“我只是觉得重要的事和重要的人有很多,并非自己的好恶或者儿女私情才居于首位。”

    “而且我是蚩尤氏的少帝,相较于人又多了万千子民在肩头,他们才是我最大的责任。若是一定要排序,他们大约是首位。”

    “不错。”常羲认真地鼓掌,“蚩尤氏确实培养出了一位合格的未来天帝。不论是你的双亲还是你的子民,他们都会以你为傲。”

    “姨母过赞了。”川以经不得夸赞,听多了就习惯性地不知该作何反应,“这不过是……十分寻常的。”

    “可是……”谁料常羲话音一转,看着川以用更为认真的姿态缓声道:“我觉得你将来大约偶尔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的,到时候不要来我这里哭就行。”

    川以:“……”

    “好了,不说这个了。”常羲用一句话的功夫便恢复到平常的样子,“你们只是擦肩而过的缘分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反正我觉得我和小姑娘的缘分不浅,日后一定会有许多交集。”

    “对了,”她扫到庭院的某一处时,忽然发问道:“你知道最喜欢什么品类的花木吗?”

    “什么?”

    “牡丹。”

    “牡丹是哪一种?”川以对花木可谓一窍不通。

    “别找了。”常羲道:“我这里虽然也种着牡丹,可却不是她喜欢的那种。”

    “那边那几株,看到了吗?”常羲给他指明,“朱红也有,赤红也有,浅红也有,甚至少见的鹅黄色及浅碧色的都有,唯独没有她说的白牡丹。”

    “白牡丹,不知何时能有机会一窥真容。”川以道。

    “现在就有!”常羲忽然心血来潮,“咱们立即出发前往人界,带几株白牡丹过来。”

    ……

    沃野国。

    赌坊。

    刚刚在上一场赌局中获胜的白衣男子从圆台上跃下,引来明里暗里无数道视线的关注。这些视线的主人中不乏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妖,看向缘何的眼神几乎接近**,但是却无一人敢上前一步。

    且不论这人修为进步之快,单就是那张无数次被人怀疑是不是长错了性别的脸,已经足以让她们自惭形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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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为魔介绍:
一朵通天之路建木神树上开出的花,机缘巧合之下落入凡尘生而为人。
一缕累积了亿万年之后化灵为人的浊息,灵智开启之须臾看见了附在树干上闭目入睡的少女。
一人成神坠魔只在一念之间,一人由人修神又由神坠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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