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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威亚     共为魔txt下载     共为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五章 川以

    “怎么了?”落败之人正在陆续离开,芫芜正欲询问云栖,却见后者的视线定在了某个方向。她顺着望过去,看见了正绕过擂台朝他们走来的卿莘(音同深)。

    “你是何时来的神界?”待距离近一些之后,卿莘继续前行的同时开口问道。

    听到她的口吻,芫芜心知这二人关系匪浅。遂无声后退半步,不打扰云栖叙旧。

    “我方才听人讨论,隐约听到一个和你极其相似的名字,居然真的是你?”云栖仿佛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在此处见到我,难道还能比在此处见到你让人惊讶?”卿莘在两步之外站定,看着云栖以及他身侧的芫芜笑道。

    “一言难尽,过后有机会再与你详说。”云栖微微侧身,将想要隐身的芫芜介绍给对方,“这是芫芜,我的……一个朋友。”

    “阿芫,这是卿莘。”他又反过来向芫芜介绍道:“是我在神界极少能够谈得来的几个朋友其中之一。她的个性可是极其少见的洒脱豁达,日后来往多了你们俩也一定能成为好友。”

    “幸会。”

    “幸会。”

    二人相互致礼,然后卿莘又看向云栖:“能从你嘴里听到几句并非调侃的夸奖,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应当是最近几百年里的唯一一次,当真让我受宠若惊。”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事实本就是如此嘛。”云栖笑笑,又问道:“你是特意来参加这场赛事的?”

    “不然呢?”卿莘被问得一脸莫名其妙。

    云栖却道:“别装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堂堂颛顼帝室最受宠的公主,难道还能贪图南方帝室许下的那些好处?

    云栖语气不算客气,卿莘也不在意。反问道:“那你又是为何出现在这里?嫌日子过得太顺遂了?”

    “既然如此那就按先来后到,”云栖道:“我先问的,所以你先回答。”

    “你要离开了。”芫芜在一旁提醒道。

    云栖四下扫视一遍,果见场地中除了打进前十的胜者以及葬莲宫的兵士,只剩下了他一个不该留在这里的人。

    “先不急。”云栖对着芫芜安抚了一句,扭头对卿莘道:“时间紧迫,长话短说。我们此来是为了面见葶苎公主,有万分要紧的事。”

    “巧了,我也是万分要紧的事。”卿莘道:“葶苎前辈近日有收徒意向,我来便是为了亲自面见前辈,自荐拜入其门下。”

    卿莘听到“收徒”二字的时候,云栖的神情出现了瞬间的变换。但是待后者话落,他还是选择开口:“以你的身份,想要面见葶苎公主带上一封书信的即可,此举岂非舍近求远?”

    “此言差矣。”卿莘道:“四方皆知战神葶苎爱才如痴,我凭借实力之外的东西得到自荐的机会,只会让她一开始便对我不齿。此外,我若真是连个魁首也夺不下,我也没脸前去自荐了。”

    “无关人等,速速离开。”一名红衣黑甲的兵士向着三人快步走来。

    未待后者反应,另一名陌生男子忽然从一旁过来。兵士看到他之后,立即停下行礼:“参见殿下。”

    云栖闻言看向卿莘,却见后者也正向他看过来。

    “你也不认识?”他问道。

    “从未见过。”

    那名男子不知对兵士说了什么,挥了挥手之后后者便退了回去。然后,他则向着三人走过来。

    “在下川以。”来人彬彬有礼,“幸会。”

    “原来是少帝殿下。”云栖笑着上前一步,“在下失礼。”

    “颛顼氏,卿莘。”卿莘也开口道:“过些殿下解围。”

    “卿莘公主不必客气,诸位来我南方做客,川以自当尽好主人的职责。”川以说完看向唯一没有出声的芫芜,“这位是?”

    “芫芜。”芫芜拱了拱手。

    “原来是芫芜神者。”川以笑道:“神者和卿莘公主站在一处,也是自北方而来吗?”

    “不是。”云栖抢先代为回答道:“我们自东方过来,和卿莘公主之前有过数面之缘,才凑到叙话。”

    “芫芜仰慕葶苎公主威名,想要通过此次赛事获得由公主亲自指点的机会。”他接着道:“而在下不过是陪着她一起过来凑个热闹,再者则是有自知之明,所以进到内场之后便只安心当个旁观者。”

    “方才见殿下阻拦了上前驱赶的兵士,那在下可否再厚着脸皮,求殿下一件小事?”

    “这位神者不必如此。”川以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即可。”

    云栖既然能对着一个首次见面的人提出请人家帮忙的话,闻言自然不会有丝毫扭捏:“芫芜争强好胜惯了,说实话,在下就怕她待会儿与人交手之时拿捏不好分寸。”

    “是以能不能恳请殿下同负责统筹的神官商议一下,容在下留下旁观。在下保证不出方寸之地,绝不干扰接下来的赛事。”

    “这位神者和芫芜神者……”川以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了一个来回,“是……兄妹?”

    此言一出,卿莘和芫芜的神情可谓各有精彩之处。唯独云栖仍一派自然,从容且淡定地把话接了下去,并且瞬间给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在下七云,正是芫芜的兄长。”

    继而还补充道:“因和相差了数百岁,所以芫芜也算是在下看着长大的。自幼宠溺的有些过了,养出了她无法无天的性子。所以不载一旁看着,在下实在是放心不下。”

    “原来如此。”川以闻言笑着摆了摆手,“七云神者继续留在此处即可,不必担心其他。”

    “多谢殿下。”云栖大喜,对着川以俯身道谢。

    芫芜有样学样。

    “二位不必多礼。”川以虚扶了一把,向着芫芜走近一步,“芫芜神者看上去年纪极小,若是不嫌冒犯,能否透露一下神者今年多大了?”

    “不瞒殿下,不久便是小妹三百岁的生辰。”又是云栖这个“兄长”代为回答。

    “三百岁!”川以闻言惊呼了一声,随即脸颊和耳廓的红晕逐渐变得明显,他居然害羞了!

    这一幕显然不在云栖的预料之内,是以他的从容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瑕疵。

    “那个……还请诸位不要见怪。”川以相貌清秀,此时面上红晕未褪且说话时下意识地抬手去摸后脑勺,十几岁的少年郎独有的纯真在他身上被展现地淋漓尽致。

    “姑母总是嫌我资质平平,可我却总认为是她对所有人的要求都太过严苛,所以一直不以为然。”他解释道:“方才见芫芜神者出手利落,一路过关斩将毫不费力。可是探你身上气息,却像是年纪极小,所以才有冒犯一问。”

    “得知神者还不足三百岁,我便更加自惭形秽了。自以为天资不错,却是用了两倍的时间才修出了和你差不多的修为……”

第二百二十六章 进退

    “南方的少帝,原来是这样一个……单纯的小孩子。”川以离开之后,卿莘忍不住评价道:“这副性子在帝室之中,当真是少见。难得啊,难得。”

    “你这是夸人家还损人家呢?”云栖接话道。

    “自然是夸。”卿莘道:“天性至纯本就难得,更何况是生在帝室之中?”

    “正因为是帝室成员,还是一方少帝。”云栖道:“这样的性子……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他的长辈既然能容他长成这番心性,自然有其道理。”卿莘对于神族的事情了解的自然比云栖多,她看了一眼擂台之上的川以,接着道:“他可是现任南方天帝唯一的儿子,也是唯一的子嗣。”

    “而南方天帝于帝后夫妻恩爱是出了名的,以至于蚩尤氏是当今四方中唯一没有帝妃帝室。川以都六百多岁了也没见过个兄弟姐妹,那他必然就是蚩尤氏帝室这一代的独苗。”

    “既然如此,那他从少帝变成天帝不过是顺其自然的事情,旁的帝室可能出现的兄弟相争的场面在他身上一律不会发生,他就算长了一颗装满谋略计策的七窍玲珑心也全然派不上用场。”

    “而成为天帝之后,他的子民最希望他拥有的是一颗仁心。这样单纯的性格,又怎么会没有仁心呢?”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不,是百年书。”云栖玩笑掺着认真一起表达,“说回咱们之前的话题吧,这个魁首你一定要夺?”

    “势在必得。”

    云栖神情微滞,顿了顿又道:“当真一丝通融也不能有?”

    “当初若是我被收入上清境,今日自然不会在这里同你争抢。”

    听到卿莘的话,云栖不禁无奈一笑。

    ……

    要说卿莘和云栖的渊源,还要从廉青说起。

    颛顼氏卿莘和少昊氏廉青无疑是她们这一辈四方帝室乃至整个神族风头最盛的两名女子,她们的个性迥然不同,但同时又有诸多相似之处。

    首先,两人于同一年出生,一个是北方天帝的掌上明珠,一个是西方帝室敬重与爱护的珍宝。

    其次,两人皆是在少时便以天赋异禀闻名四方,风头远超四极少帝。

    第三,两人在同一年同一天被双亲带着前往上清境,因为上清真境玉晨道君灵宝天尊向四方传达了要收徒的意向。

    最终能进入上清境修炼的只能有一人,在廉青和卿莘之间,得到入门资格的是前者。

    无关心性与个性,同样骄傲且同样优秀的人本就会下意识地将对方当成对手,即使她们从未谋面。

    然而第一次见面,便是一次高下的争夺。赢了的人并未感觉到获胜的快意,可输了的人却不能一笑而过。

    纵使卿莘确实如云栖所言心胸坦荡、洒脱豁达,但是和廉青这个梁子,算是无形中便结下了。

    随之,从小便跟在廉青身后充当小尾巴的云栖,自然也走进了卿莘的视野。

    云栖三百多岁的时候首次遇到卿莘,当即便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池鱼之殃。

    其实以卿莘的性格也做不出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无非是摆出一张冷面,再在言语和行动间明显地表达出对对方的不满。若云栖长了川以一样的性子,卿莘反而会因为觉得无趣而主动弃掉那些小把戏。

    但云家的小公子也是自幼便不知道委屈二字为何物,他不主动招惹旁人已经算是万幸了,谁又敢主动去招惹他?

    于是乎,两人当即就动起了手。

    卿莘能和廉青齐名的名头也不是虚的,而其时的云栖距离开始在修炼上下功夫还有一些时日。所以,意料之中地,云栖被收拾了。

    但是,云栖敢自幼在神界横着走的原因就是有人给他撑腰。吃了败仗之后既不见恼怒也不见气馁,而是立即去把从下到大替他处理麻烦处理到手软的廉青过来找回场子……

    廉青直到现在依旧认为,她是因为当年帮云栖打架才彻底失去了和卿莘化干戈为玉帛的机会,直接成了仇家。

    然而反观真正处于矛盾双方的两个人,反而在不久之后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此处的“不久”其实前后跨越了百余年的时间,期间云栖和卿莘又陆陆续续地交过数十余次手。而这个次数,也是他来神界的次数。

    每次来神界都会遇到卿莘,每次遇到都会两语不和第三言便动手。也不知道为何,打着打着却打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而卿莘的立场十分鲜明,和云栖成为朋友之初便已经言明:“你是你,廉青是廉青。她影响不了我对你的欣赏,同时你也不要妄想我因为你而和她笑面相见。”

    ……

    “你怎么确定一定会赢?”芫芜忽然出声道。

    她容色语气皆淡淡的,却让看过来的卿莘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也可以视作欣赏。

    “小丫头,你什么意思?”云栖怎会听不出她想干什么?

    鼓声响起,是川以将对手打下了擂台。

    “我在后面等着你。”卿莘对芫芜道了一句,然后飞身向擂台而去。

    剩下的十个人自然不能再延续前面两轮守擂的打法,而是被分作五组,两两对战。川以在第一组,卿莘在第二组,芫芜则被分到了最后一组。

    “你不是卿莘的对手。”云栖直接了当,想要一举打散芫芜的念头,“我很严肃地跟你说,你打不过她。”

    芫芜没有回应,她在看擂台上卿莘与对手过招。

    云栖气急,直接错身挡住她的视线:“你听到没有,我没跟你开玩笑!”

    “听见了。”芫芜推不动他,只好自己向旁边挪了挪,“但我必须要赢。”

    “可是你赢不了!”云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刻意压低了声音,“你如今的修为连我都胜不了,更何况是她!”

    芫芜不言。

    “芫芜,办法不是只有这一个。”云栖缓声道:“你还有很多时间,不在乎这一时片刻。”

    “芫芜,芫芜?”他直接伸手将人摆正,面向自己,“你不要跟我装聋作哑,这不是儿戏!”

    “我没有。”芫芜甩开他抓在自己手臂上的手。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云栖不依不饶,“你理智一些,意气用事是没用的。”

    “我知道。”

    “那好,你听我说,待会儿轮到你的时候咱们直接弃权。”云栖道:“待出去之后另寻他法。”

    芫芜的视线又回到了擂台上,云栖话落之后她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不弃权,我要打。”

第二百二十七章 蔺启

    两人之间的气愤瞬间变冷,不过冷意几乎全部来自云栖,芫芜则继续若无其事地观战。

    直到卿莘得胜之后从擂台上下来,才打破了沉默:“你们这是怎么了?”

    云栖:“……”

    芫芜:“……”

    卿莘见状笑了笑,心中了然。遂也转身专注观战,重回一片寂静。

    ……

    第三组上场的两人分出胜负,第四组接替他们去到擂台之上。而站在擂台对面不曾上场的那名男子,自然就是芫芜的对手了。

    芫芜看过去的时候对方也正向看过来,双方的视线在空中交错,继而各自收回。

    “那是东方天帝的第三子,榆罔氏蔺启。”云栖忽然开口,让刚刚收回目光的芫芜立即惊讶地看过来。

    “我很奇怪吗?”他摆了一张绝不作假的冷脸,“还是你第一天才认识我?”

    芫芜好脾气地收回视线,一句也没有反驳。

    这个态度总算是没有让云栖的怒火继续增长,他顿了顿,继续道:“东方天帝膝下一共有五子,蔺启排在中间,上面两个兄长为帝后所出,下面两个弟弟的母族皆声名显赫,在东方仅次于榆罔氏。”

    “而蔺启的生母原本只是人族的一名修士,渡界成神之后入了东方的神籍。相较于帝室中其他成员,这母子二人可谓是无依无靠。”

    “葶苎前辈想要收徒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即引起四方关注。”卿莘接过他的话,继续道:“听闻东方帝室中并非只有他一人想要博得葶苎前辈青眼,但最后来到此处的,却只有他一个。”

    看着芫芜脸上的茫然,云栖忍不住解释道:“意思就是蔺启此人心机深沉,轮到你上场的时候,除了在招式上的压制,更要留心他的其他手段。”

    ……

    “你就算把眼睛黏在她身上,也不能替她挡一招半式。”见云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芫芜去到擂台之上,卿莘在一旁开口道:“况且依我看来,蔺启对上她,还不知道吃亏的是谁呢。”

    “你难道忘了自己也差点儿吃了他的亏?”云栖目光不离芫芜,“连你都如此,更何况是芫芜。”

    “当时是什么情况我没有跟你说明吗?”提到此事卿莘就气不打一处来,若非处在东两方帝室成员都在的正式场合,她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放过那个小子?

    “我当初是毫无防备,才被他摆了一道。”她接着道:“而芫芜已经得到提醒,难道还能没有防备地被蔺启算计?”

    “我不与你争辩。”见擂台上的两人已经开始动手,云栖迅速结束话题。

    ……

    蔺启此人其貌不扬,身姿也不出众,若是特意找出一个词来形容他的长相,“寻常”二字最为契合。

    芫芜忽然明白了为何近三个月来都不曾留意到还有这么一个人,因为他只要往人群中一站,便是最自然的隐藏。

    她谨记云栖和卿莘的提醒,不敢有丝毫松懈。所以在交手近半个时辰之后,她因为发现异常而心中警铃大作——近身过招半个时辰,蔺启的脸却没有在她脑海中留下丝毫印象!

    一旦蔺启的脸离开芫芜的视野,她便会立即忘记对方的模样。

    幻术!

    芫芜面上仍保持一派平静,招式也不见丝毫迟缓。

    蔺启的兵器也是一柄剑,不过是能直接缠在腰间的软剑。此时它犹如一条灵蛇游向芫芜面门,后者错步躲开。

    不料蔺启直接松开剑柄,灵蛇便立即跟了上来。况且它的灵活程度比之真正的蛇有过之而无不及,和芫芜你来我往数次都没被甩掉。

    蛇头袭向腹部,芫芜纵身一跃将身体横在空中。

    对方扑了个空之后立即回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朝斜上方游去。

    芫芜背对着它,察觉到的时候已经躲闪不及,是以让它在侧腰出留下了一道血迹。

    ……

    “你难道要上去?”见云栖的身子要往前冲,卿莘一把扣住他的肩膀。

    好在后者只是本能地反应,瞬间便恢复了理智。

    “她手中明明拿着剑,为何不用?”卿莘把手收回来,疑惑道:“难道被逼得乱了阵脚?”

    ……

    伤了芫芜之后,软剑回到蔺启手中。未作任何停顿,紧接着便朝芫芜攻来。以至于后者连查看伤势的空隙都没有,身形堪堪站稳便要出招迎击。

    再次近距离直面蔺启的时候,她握着上邪的手紧了紧。

    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所用招式看上去和之前并无过多差别,但凌厉程度却已经截然不同。

    复杂且越来越快的招式看得人眼花缭乱,上一道剑光甚至还来不及消散下一道已然从不同的位置飞将出来。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此时台下所有人看的都不是这些炫目的表象,而是表象之下的两个人。

    “照此再打上一刻钟,芫芜便要占据上风了。”看到某个节点处,卿莘开口道。

    云栖没有搭话,在卿莘看来便等同于默认。

    她也转过头继续观战,谁料视线刚刚落到酣战的两人身上,便见一道鲜红从剑光中飞溅出来。

    “阿芫!”

    “芫芜!”

    两声惊呼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来自云栖,另外一声则来自场地的另一侧。

    只不过擂台上的芫芜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留意这些了,她不管已经没入肩膀的软剑,举起上邪用力前刺。

    蔺启见状立刻后退,奈何尚未将软剑从芫芜体内拔出,他的手臂反而被另外一个东西缠住——正是刺到半途忽然变了形体的上邪。

    上邪明明并非软剑,此时却直接化作了绳索将他右手半截手臂裹挟其中,被握着剑柄的芫芜钳制着不能收回。

    他反应极快,立即松开右手而用空着的左手去抓软剑的剑柄。芫芜怎容他得逞,先一步握住剑身亲手将软剑从体内拔出。

    蔺启出手去抢,芫芜直接让软剑在手中转了个方向继而反攻向对方。可是她的目标并非过来抢夺的蔺启的左手,而是被她用上邪钳制住的右手。

    “忍冬!”蔺启一声呼喊,软剑立即挣脱了芫芜的控制。

第二百二十八章

    “妄图操控他人灵器……”台下的卿莘看着软剑在芫芜的紧握之下从其手中抽出去,忍不住道:“她失策了。”

    但是方才恨不得亲自冲上去的云栖此时反倒是安静下来,引得卿莘一阵疑惑。

    她侧头去观察他的表情,还没等看清楚,前方忽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鼓声响起,战局结束。

    ……

    原来方才蔺启将软剑夺回之际,芫芜的左手顺势袭向他的脖颈。同一时间上邪再次开始动作,学着蔺启的软剑化作灵蛇,顺着他的手臂滑上去,剑尖直指胸腔。

    蔺启当机立断,手中的剑立刻下移,首先去抵挡上邪。

    两个剑尖相撞的同时,芫芜的手也覆上了蔺启的脖颈。

    早已得了命令的上邪将自动送上门的软剑死死托住,逼得蔺启不得不松开剑柄。然后两件灵器纷纷脱离主人,去到一旁一争高低。

    蔺启从芫芜手中挣脱,两人随即开始近身搏斗。

    “你故意藏了真正的实力?”横臂挡住芫芜攻来的一掌,蔺启首次开口同芫芜说话。

    后者则完全没有答复的打算,一掌被挡却不见收招,另一只空着的手掌紧随其后放在了前一只手的手背上。

    她这看似轻飘飘地一放,实则将巨大的灵力加到了掌上。双臂对双掌,她是要直接从灵力上和对方一拼高下!

    蔺启亦是立即意识到了这一点,根本来不及暗骂对方发疯,只能从周身调用灵力前去抵御。

    两股无形的力道相撞,溢出的气力向四周冲去,犹如劲风扑面而来,带起了两人的头发和衣摆。

    血腥气从胸腔迅速翻涌至喉头,芫芜再次施力,鲜红的血液从蔺启嘴角溢出。

    她乘胜追击,忽然变换招数打得蔺启措手不及。加之本就受了不轻的伤,三招之内便被芫芜逼至擂台边缘,随即又被打落台下。

    ……

    芫芜首先召回了上邪,然后才从擂台飞跃而下,回到原本所站的位置。至此,这一轮比试告一阶段,兵士捧着托盘依次去到五个胜出的参赛者面前,上面放有五根签。

    “怎么样?”云栖上前两步,看向芫芜还在滴血的左手。

    “没事,只是伤了皮肉。”后者不甚在意地回应着,说话的同时把上邪递向云栖,“替我拿一下。”

    云栖不明所以,但也伸手接了过来。

    然后便见芫芜将左侧手臂外层的衣物翻上去,露出白色里衣的衣袖。接着手口并用,先是将衣袖撕出了一个口子,在云栖和卿莘震惊且不解的目光中顺着口子的宽度撕下来一根布条。

    “你这是做什么?”云栖问道。

    芫芜直接用行动告诉了他答案——她把布条缠在了左手掌心的伤口处。

    “你……”卿莘实在是难以理解,“为何要这么做?”

    “止血。”芫芜言简意赅。

    对方欲再发问,捧着托盘的兵士已经从川以处来到这里,停在卿莘旁边。

    “抽一根吗?”卿莘问道。

    “是。”

    她从剩下四根签中随手抽出了一根,翻开之后见上面写了一个“二”。

    “拿到相同签文者在下面一轮自成对手,抽到一先上场,抽到二后上场。”兵士解释道。

    “你们少帝抽到了什么?”卿莘问道。

    “末将不知。”兵士说完,便要转身退下。

    云栖开口喊出他:“这里还有一位获胜者没抽呢。”

    “按照上一场先后上场的顺序依次抽签。”对方一板一眼地解释完,捧着托盘向第三个抽签的人而去。

    “一共五根签,前面四个都抽完了,你还抽什么?”卿莘道。

    “确实。”芫芜回应道:“你们把谁剩下,谁就是我的对手。”

    “也可能帮你把对手都抽走,让你好好休整片刻。”云栖道:“五个人,两两对决,总要有一个人下一轮轮空,直接参加最后一场。”

    芫芜并不怎么相信地看了云栖一眼,道:“那就借你吉言。”

    “吉言你想借多少都行,但是要稍后再说。”云栖把上邪塞回她手中,同时伸手去抓她的左手。

    芫芜侧身躲开:“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云栖弯腰一捞,捞住了她的手腕,“替你疗伤。”

    “随随便便拿一根布条就说能止血,我怎么不知道这布有这么灵的效果?”他说着,便要将芫芜刚刚绑好的布条解下来。

    “不必了。”后者把手抽了回去。

    “什么叫不必了?”云栖的语气开始发冲,“拿过来!”

    “她又不是没有灵力,何需你来代劳?”卿莘对于两人能因为这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吵起来,简直是无话可说。

    “她要是舍得,还能用一根从袖子上扯下来的布条绑住伤口?”云栖已经有些气恼了,看向芫芜道:“别逼我动手。”

    “我说过了,不必。”奈何他的威胁在芫芜这里从来就没有起到过应有的作用,“现在补好了,之后还是会伤,白费功夫。”

    “不舍得用灵力替自己疗伤?”卿莘既不能理解又觉得好笑,“那你修炼是为了什么?连给自己花费都不舍得,难道是为了旁人吗?”

    她此言一出,剩下的两人脸色不约而同地变了变。

    正好在此时,转了一圈的兵士终于来到了芫芜面前,手里捧着的托盘上果真只剩下了一根签。

    芫芜没有多余言语,直接伸手把最后一根签拿了过来。翻开之后,两面一模一样,都是空空如也。

    “这是……轮空了?”云栖抢过去前后翻看一遍,确定没有上面什么都没有写之后,立刻让突如其来的惊喜冲走了方才的怒气。

    “小丫头脾气不好,运气倒是不错,”他是由衷高兴,“那下一场便不用上场了,直接进入下下一场。”

    “也没什么区别。”芫芜说道:“打进前十的人只有前十和魁首之分,无所谓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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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没有区别?”云栖反驳道:“旁人打架你能休息,并且以他们四个的修为,每一场恐怕都至少需要一整天。两场下来,你若是好好调息说不定方才受的伤都能恢复。”

第二百二十九章 还债

    芫芜直接就地坐下开始调息,见云栖还欲上前,卿莘出手拉住了他。

    后者看过来,她解释道:“我忽然想起来,如今赛事尚未结束。你若真的出手,恐怕不合规矩。”

    云栖闻言只好作罢。

    新一轮比试开始,川以又是第一个上场。

    “那人是谁?”云栖看着擂台上的另一个人,出声问道:“看上去很是面生。”

    “四方子民,你不面生的有几个?”卿莘毫不留情地揭穿道:“若非与你交道打得多了,我恐怕都不知道你入了神籍。”

    “卿莘殿下,在下这是哪里又惹到您了?”云栖顿感无辜,转头的时候余光又瞥到了一旁的芫芜,一不小心就把真实想法说了出来,“你说你们女儿家,有什么话就不能直接明了地说出来吗?”

    “前一刻明明还好好的,后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变了脸。还有……”

    “还有什么?”见他不说了,卿莘主动问道。

    “呵呵……”云栖瞬间变脸,笑着道:“还有就是人不可貌相,你们这一个两个看上去娇娇弱弱,一旦认真起来却要让众多男子汗颜,在下刚好也是其中一个。”

    “论起变脸,”卿莘忍不住扬起了嘴角,“谁能比得过你?”

    “卿莘殿下,如今能回答在下的问题了吗?”云栖把握好时机,将跑偏了的话题拉回去。

    卿莘敛容,回答道:“那也是南方帝室的,按照辈分应该算是川以的堂兄弟。叫什么名字我一时忘记了,只知道他在蚩尤氏声望很高,年少有为的名声穿得很广。”

    “了解。”云栖轻笑道:“端看你不认得川以却认得他就能明白了。”

    “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卿莘的语气不带褒贬,“川以就算无任何长处,但只要不是暴虐无道,他的路就谁也挡不了。”

    “殿下看得透彻。”云栖说着,还作势拱了拱手,不能说没有调侃之意。

    卿莘也不在意,观战的同时瞥了他一眼:“你当谁都能活得跟你一样自在?”

    “能让卿莘殿下羡慕,云栖倍感荣幸。”笑闹过后,云栖接着道:“我猜胜出的是川以,要不要和我赌一把?”

    这句换换来卿莘一个白眼:“我不瞎,更不傻。”

    云栖轻笑,不再说话。

    过了片刻,卿莘又问道:“芫芜还会破解幻术?”

    “此话怎讲?”

    “我对此道一窍不通,所以看得也不是很清楚。”卿莘道:“不过蔺启颇通幻术,却是真的。虽然算不上高手,但和人对战时用以辅助,尤其是碰上从未接触过此种术法的人,起到的作用尤其明显。”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云栖急道。

    “你刚才也没问呀。”卿莘道:“况且她最后不是也凭着自己的实力获胜了吗?我若是提前提醒了,反倒显得她胜之不武。”

    云栖不说话。

    卿莘又问:“所以,你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接触过幻术?”

    云栖还是不说话。

    卿莘笑笑,摆正身体专心观战。

    ……

    果真,川以胜了,并且还是以明显的优势获胜。

    “现在跟你提个醒儿,”卿莘在上场之前转头看了云栖一眼,“我之前说南方这位少帝软说的是性子,可不包括其他。”

    云栖闻言看过来。

    “而且,方才那一战他并未用尽全力。”卿莘说完飞身上了擂台,留下神情顿时不再轻松的云栖。

    他转头看了看芫芜,又看向刚从擂台上下去的川以。后者很快察觉,回看过来的时候笑着对云栖点了点头。

    云栖跟着扯动嘴角,并且拱了拱手。然后,惊讶地看着对方走了过来。

    他上前迎了两步,停下之后正好站在了芫芜和已经来到的川以中间:“不知殿下来此有何事?”

    “芫芜神者伤势很严重吗?”川以询问道。

    “多谢殿下关怀。”云栖从容答当中带着几分难以压下的担忧,道:“小妹在上一场对战中灵力损耗过多,外伤也不轻……在下本想劝她放弃后面的比试,奈何她性子倔,更是从来不会受我这个兄长的管束。”

    “那可要召医馆过来?”

    “多谢殿下关怀。”云栖立即回绝道:“如今赛事尚未结束,此举不合规矩。况且以小妹的性子,是绝对要战到最后一丝余力耗尽的。”

    “她也绝对不会破坏规矩,落人以口舌。”他叹了口气,接着道:“所以最后只会白白浪费殿下一番美意,在下大约也要因为多嘴被她埋怨。”

    “那她的伤势……”川以想要仔细看看芫芜的情况,奈何有一个云栖站在中间,并且原文还是以侧身对着他。

    “既然是比拼修为武力的赛事,受伤是在所难免的。”云栖鞠了一躬,“七云代表我兄妹二人再次谢过地下关怀。”

    ……

    或许卿莘说的是对的,论起变脸,云栖就算不能夺得魁首,也绝对能位列高手。川以离开一段距离之后他转过身,不过须臾便换了一张脸。

    “小丫头呀小丫头,”他来到芫芜身旁,撩起衣摆将一只膝盖抵在地上,保持着半蹲半跪的姿势视线正好和对方的眼睛平齐,“我如今为了你,是连肯蒙拐骗的招数都用上了。”

    “人家可是一方帝室的少帝,未来的一方之主。这下好了,此行大约是我有生之年最后一回来南方了。”他顿了顿,面上出现一抹苦笑:“你说我是不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欠了你呀?后来再遇到的时候……”

    自言自语忽然停下,他默了片刻,似乎有什么从脑海路过,眼神变了变,嘴角的苦笑也慢慢变成了了然。然后看向芫芜,继续自言自语:“这么说来好像也没错,我当真是来你身边还债的……”

    “父债子偿,先祖传下来的话果真还是有道理的。”他每说一句便停顿片刻,竟是把自言自语说出了与人交谈的感觉,“你说我当初是不是就不应该生出那么大的好奇心?若是没有那么好奇,我也不会费尽心力去找你了。”

    “若是我不去找你……咱们俩应该是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吧?那你现在会在哪儿?在做什么?会不会……”

第二百三十章 先发制人

    擂台上的战局即将进入尾声,芫芜也缓缓从入定中出来。

    “时间倒是掐的准。”云栖再次变成半蹲半跪的姿势,询问道:“感觉如何?”

    “八九成。”

    云栖闻言没有说话,视线又移向她的左手。但是上面绑着被浸透一半的布条,也看不出里面伤口的情形。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将那只手拿过来把上面的布条解开。在手指触碰到对方的前一瞬,被芫芜躲开。

    云栖先是怔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有些尴尬:“那个……我想看看你手上的伤口有没有愈合。”

    “已经没事了。”芫芜说话的同时有鼓声从身后传来,她拿起被放置在身旁的上邪从地上起身,转身的过程中看见卿莘飞身过来。

    “你醒了?”她落身在二人几步之外,说话间又上前迈近了两步。

    在她上下打量芫芜的时候芫芜也在观察她,刚刚经历了一场对战的卿莘不止神清气爽不见疲意,连衣衫上在打斗中留下的痕迹都可以忽略不计。不论怎么看,方才那一场对她而言都称不上恶战。

    “下一场是你和川以。”

    芫芜闻言微微点头,并不见惊讶。

    “你觉得最后和我对战的是你还是川以?”卿莘又问道。她的眼睛已经带着光芒,此时看向芫芜则又亮了一些。

    “你在这儿捣什么乱?”她话音刚落,云栖便接话道。

    “人家小姑娘都没急呢,你急什么?”卿莘不以为意,继续看向芫芜,“你觉得你会赢还是他会赢?”

    “我。”

    “好。”这个回答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因为听到之后没有丝毫惊讶,“那我便等着你,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芫芜欲动身,云栖来到其近前。低声道:“先发制人,量力而行。”

    ……

    “芫芜神者。”川以比芫芜先一步来到擂台之上,见对方站稳身形之后笑着致礼。

    芫芜拱手回礼:“承让。”

    说完之后不带川以反应,上邪便被拔出剑鞘刺向前方。

    川以和云栖一样以折扇做灵器,所持的是一把玉骨扇。白玉为骨,扇面一面绘有山水图景,另一面则是几行字。

    他连忙祭出灵器,上邪的剑尖被扇面挡住,停在了他身前约一尺处。

    只这一招芫芜便立即意识到,此人的修为恐怕比他之前表现出来的还要深。她虽不明白云栖那句“先发制人”到底为何而来,却谨记心中选择相信,所以战局一开始便做好了拼尽全力的打算。

    上邪被折扇挡住,芫芜立即转换招式——握着剑柄的手直接与剑分离,化掌攻向川以。

    川以见状连忙以未曾执扇的左手去接芫芜的攻势,眼中却闪过惊讶和兴奋的光芒。两掌相接,一触即分。

    芫芜被巨大的气力冲得向后滑去,本身就在向后滑行的川以则加快了速度。而他收来回的手掌立即附上了胸口,面色迅速改变,然后有血迹从嘴角溢出。

    “上邪!”

    上邪在主人离手之后仍旧保持着前冲的状态,此时一声呼喊传来,便见它立即变了姿势——剑尖所指的方向由正前方下移,向着川以的腿部而去。

    后者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待回扇抵御时剑尖已经触到他腿部的衣料,于是不得不侧身躲避。

    奈何上邪穷追不舍,见他侧身它便紧接着停下前冲的动作,再次变换横扫过来。

    川以向后矮身,鞋履的地步尚且停在擂台上,几乎要与地面平行的身体却又一半已经腾空在擂台之外。

    芫芜驱使着上邪由横扫变作下砍,看那态势竟是要将川以拦腰斩断。

    以至于在台下观战的卿莘脱口而出:“是个狠角色。”

    而除了她以及云栖之外的所有人皆是蚩尤氏帝室的官员兵士,忽见少帝遇险,叫他们如何还能安静地看着?

    但是在他们冲上去之前,擂台之上的情况再次发生骤变——川以的折扇忽然变大数倍,被他当作盾牌护住身躯。

    他也学着芫芜将灵器离手,借着一剑一扇相互钳制的罅隙,把半个悬空的身子收回来然后就地滚回了擂台中间。

    先是吐血后又在地上翻滚,这一番情形,如何能说不狼狈?

    ……

    “你教的?”见战局在结束的边缘跑了一遭又转了回去,卿莘腾出功夫询问云栖。

    “什么我教的?”后者看过来,一脸茫然。

    “若不是心中有鬼,你根本不会回头。”卿莘幽幽道:“好歹认识了几百年了,你心虚时习惯性的表现有哪些我还是知道的。”

    闻言,云栖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唰”地一声打开了折扇,继续装作没有听懂的模样转过头去观战。

    卿莘所说的他心虚时的表现,便是用拇指不停地去摩挲玄墨淬火扇的扇骨。这个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他自己都不知道,等知道了已经改不过来了。

    “你跟她说让她先发制人?”卿莘继续道:“因为你明知她的修为终究还是拼不过川以,所以你让她反其道而行之,一开局便使出了所有筹码。”

    她说完留意对方的反应,后者继续专心观战,不置可否。

    卿莘知道自己说对了,但看了一眼从地上起身的川以,随即又疑惑道:“可是这一场,川以未免太过轻敌了。”

    她这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而云栖尽管听到了,也绝对不会有解释的想法。

    ……

    两件灵器重新回到各自主人的手中,川以一手去接折扇,另一只手则去擦嘴角未干的血迹。面上的神情有些难以形容。

    芫芜却没有丝毫犹豫,接到上邪的同时便再次出手向前攻去。

    这一回川以有了准备,反应也足够迅速地去接芫芜的攻势。奈何方才对掌震出的伤着实不算轻,甚至拖慢了他出招的速度。

    是以,这第二番他再次失了先机。

    ……

    “川以翻不了盘了。”看到此处,卿莘便已然知晓这一场对战最终的结果。

    “芫芜那一掌即使没有用尽全力也至少用到了九成以上,川以输就输在了他的和善心软上。”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为君者当以仁为先,但是打架不应该这么打。”卿莘说完又看向云栖,“但是这也不重要,毕竟他日后是要当天帝的人,不用多擅长打架。”

    “不用便不用,你看着我做什么?”

    “你说呢?”卿莘话中并未带多少玩笑的语气,“你明知道他的身份,居然还敢算计他。”

    云栖不做回应,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卿莘顿了顿,又道:“你最好祈祷他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或者说日后也不会变成那样的人呢。否则……你能保证不踏足南方,难道还能保证和南方的一切永不打交道?”

    “别担心。”云栖终于有了回应,转过头来看向卿莘。一开始的神情还算严肃,可是很快就变了味儿,“那我就保证永不再踏足神界,这样还躲不开吗?”

    “你……”

    “再者说!”赶在对方的怒火发出来之前,云栖大声阻断,“我虽然没什么能耐,可并非没有靠山呀。他川以是南方少帝,你的志向不是成为北方的战神吗?”

    “依我所见,等到他继任天帝的时候,你恐怕早就和葶苎公主齐名了。届时还要劳烦卿莘殿下,不要忘记在下这个不成器的朋友才好。”

    “我可不敢有这么大的口气。”卿莘冷哼一声,“你那位名动四方的姐姐可是上清境的人,就算找庇护也该找她才对。”

    “找她归找她,也不妨碍我找你呀。”云栖十分厚脸皮地说道,“谁会嫌自己靠山多呀?卿莘殿下你说是不是?”

    卿莘也明白了他这是有意胡搅蛮缠,在说下去也辩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瞪了云栖一眼,冷脸不再出言。

    云栖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又似真似假地咳嗽两声。继而缓缓转过身去,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擂台上。

    卿莘的话绝非危言耸听,川以真正的的修为确实要比芫芜高出不少。若非让芫芜开局之初钻了空子,最后要和卿莘争夺本届赛事魁首的一定是他而非接到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样忽然“修为大增”的芫芜。

    即便如此,擂台上的战局仍旧维持着四平八稳的态势维持了将近一日,一般人根本看不出这一场到最后的胜负会是何种结果。

    战局持续超过一日之后,川以才逐渐显出败势而让芫芜占据上风。

    也正是此时,云栖有功夫分出一些心思考虑其他的事情。其中便包括许久不曾开过口的卿莘,估量着她就算有气也该消散一些了,遂试着开口道:“我知道你是视我为挚友才替我忧心。”

    “若是换做我,恐怕要比你恼得还要狠。”他缓声道:“正因为相交多年,难道你还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打架受个伤我都觉得亏得要死,好好活着更是一直占据我所有志向的首位。”

    “所以呢,你大可放宽心。我这么怕死又怕受伤的人,可是比你们这些无所畏惧的要活得久且快活。”

    ……

    川以和芫芜这一战从开始到结束正好持续了二十四个时辰,最后以川以被上邪抵住脖颈主动认输而结束。

    芫芜将上邪收入剑鞘,双唇动了动,下一瞬却在川以看过来的同时飞身而起跃下擂台。

    “小丫头,怎么样?”云栖在芫芜落地的瞬间立刻上前,将其上下打量了一遍,“有没有受伤?灵力损耗呢,可还守得住?”

    “我没事。”

    “你直接留在台上即可,为何还要多跑这一个来回?”

    芫芜和卿莘同时开口。

    “我尽量。”见云栖看过来,卿莘道:“手下会留着分寸。”

    “不必。”

    听见芫芜的话,卿莘轻笑了一声,然后先一步去往擂台。

    “你们俩的修为相差太多,不是一些小聪明能够补足的。”云栖只希望实话实说能让芫芜理智一些,“尽力而为,也要量力而为。”

    “我明白。”芫芜回应道。

    “你不明白!”说着说着,云栖险些又要怒从心起,“一开始我已经将赛事的规矩和奖惩跟你说得明明白白,就算你在面对川以之前便主动弃权,彼时的名次便能给你向蚩尤氏帝室讨要赏赐的机会。”

    “届时你变通一些,就说想要面见葶苎公主。一旦她答应了,自然便有了询问的机会。”

    “可你固执己见,好像只要还有一丝灵息没有耗完就对不起你亲自过来一趟一样,偏要继续打下去。”

    “她也可能不答应,只有魁首才一定能见到她。”芫芜淡淡地回了一句,瞬间让云栖如鲠在喉。

    “关键是你拿不到魁首!”云栖盛怒之下低吼出声,两人之间静默了须臾,他才意识到什么,然后逐渐有悔意袭上心头。

    “我不是……”

    “拿不拿得到要试过才知道,不试就一定拿不到。”

    “哎……”他再张口,刚刚开头芫芜却已经飞远了。

    ……

    “上来了,那就开始吧。”卿莘话落,拔剑出鞘。她的兵刃从外形来看和上邪很是相似,细观两眼才能看出不同。

    上邪出鞘紧随其后,带出的剑光甚至来不及落下,剑刃相撞的声音已经传入众人耳中。

    卿莘的佩剑自然不会普通寻常,让她没想到的是芫芜的修为远不如她,她的灵器和自己的缄锦相遇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弱势。

    两件顶级灵器的较量,即使各自的主人不约而同地都并未开始动用灵力,从它们身上迸发而出的灵力所形成的冲力直接击倒了擂台边沿处不下千斤的重鼓。

    卿莘和芫芜修习的都是剑道,若不论灵力的辅助,只看剑招两人各有千秋,且皆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整个赛事中修习剑道的人占据全部参赛者的六成以上,这个擂台之上双剑相争的场景出现过数千次。而眼前这最后一场,无疑是其中最优。

    原来接连不断的杀招也能呈现出极致的美,若能忽略擂台之上波涛汹涌的杀机,两人更像是在上演一场美轮美奂的表演。会让人联想起神族最会跳舞的帝江神女,她若是也加入这两名女子当中又该呈现出怎样一番绝美的景象?

    可是这个假设是绝对不会存在的,忽然从让人眼花缭乱的剑光中迸溅出的鲜红,将台下众人瞬间拉回现实。

第二百三十二章 必然

    云栖握着玄墨淬火扇的手骤然收紧,他看得清楚,那一道迸溅到空中的鲜血来自于芫芜的肩膀。缄锦刺入其中又飞速抽回,血液是顺着剑刃被裹挟出来的。

    他能看清一是因为自身的修为在帮助双眼跟上台上两人的动作,二则是那一瞬间他正好站在能够纵览全局的方向。

    而大部分兵士或位置不利或修为不足,看到的只有忽然出现然后落在地上的鲜红。而擂台之上的战局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不断挥洒出来的剑光仍旧不停地在两人周遭织网。

    这让他们不得不怀疑,刚才看到的那些到底是不是血?

    这个怀疑尚未得到解答,第二道鲜红便跟上了第一道的步伐。而两柄长剑以及两名执剑之人仍旧不曾受到丝毫影响,这下,纵然是战神府邸的亲兵卫队也忍不住出现了小声哗然。

    “肃静。”川以出声提醒,喧哗声顿时止住。

    他看得清晰,第二回的血液同第一回一样,来自芫芜。卿莘的剑擦着她的脖颈而过,蹭破的脖颈从远处并不能看见血迹,那些血是卿莘将缄锦收回时忽然下坎,最终削掉了芫芜肩头处的衣料和皮肉所致。

    她倒是聪明,就算抵不过,露给敌手的破绽也一直是无需持剑的左臂。思及此,川以脸上的神色淡了淡:可不是聪明吗?

    ……

    相似的场景在不曾有丝毫停顿的战局中一连出现了十余次,直到第十二道鲜红落在地上,片刻之后缄锦第十三次触碰到芫芜。此次没有第十三次相似的场景再上演,并且持续了数个时辰的“表演”也戛然而止。

    芫芜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建造擂台的石板上,上邪同她一起摔下,声音脆亮。

    “认输吧。”卿莘暂且反手握剑背于身后,望着地上的芫芜道:“你输定了,再打下去也不过是无谓的死撑,换来的只有更多的伤痛。”

    她顿了顿,接着道:“没看见台下那人已经紧张成什么样了吗?”

    芫芜落地之后没有明显的动作,任谁看上去都会觉得她是已经没有了起身的力气。可是卿莘话音刚落,便见她连人带剑一同消失。瞬息之后,上邪凭空出现在卿莘身前不足一尺之处。

    卿莘持剑抵御的同时脸色微变,并非因为芫芜突然而至的袭击,而是她似乎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但只出现了一瞬间,待缄锦和上邪相撞的时候已经不见踪影。

    芫芜的突袭并未如台下许多人所想那样戏剧般地将战局逆转,而是十分贴合现实地被卿莘一掌再次击落在地。

    这一次她没有和之前一样在地上静默许久,而是立即翻身跃起,朝着卿莘攻去。出手便是杀招,卿莘想要暂缓迎击都没有机会。

    “你疯了不成?”见芫芜摔落在地之后顷刻间又飞身而来,卿莘震惊的同时出声呵斥道。

    而芫芜好像已经成了一具没有感知能力的行尸走肉,不停地重复摔落在地又跃起进攻的场景。这样的景象接连上演了五六回之后,她满身狼狈已经到了不忍直视的程度。但奇怪的是,台下众多观战无一人对她心生同情,或者说不敢同情。

    更甚者,有一些胆子小的几乎感觉到恐惧即将突破压制爆发出来。

    并非只有台下人如此,不断出掌把芫芜击落在地的卿莘亦有同感。她长到一千多岁,大架小架打了数千次,这是头一回明明占尽上风却满身的不舒服。

    可是芫芜的进攻接连不断,并不给她时间去想到底为何如此。

    愣神的刹那,对方从地上跃起提剑攻来,已经近至身前。

    卿莘大意之下露了破绽,再出手抵御已然来不及,只能撤身退避。脚尖点地跃起后退的过程中,她恍然间在对面那张已经没有血色又没有表情的脸上瞥见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转瞬即逝,又像是一个幻觉。

    这个擂台并没有大到任人飞跃的程度,卿莘原本立在中间,不过片刻便已经退至边缘。她用余光向后瞥了一眼,当即决定下落。

    可是芫芜好像是提前预知了她的打算一样,上邪离手向着前方斜刺下去。同一时间她的手掌面向卿莘,加速前推。

    缄锦被抛出去应对上邪,卿莘出掌迎接芫芜。两只手指比一般女子略长,骨节也更加分明的的手掌面对面相接,顿时灵力四散。

    芫芜的修为不可与卿莘相提并论,其中差距九成以上在灵力。两掌对上的瞬间,二人原本的移动方向立刻颠倒过来。从芫芜逼着卿莘后退变成了卿莘推着她向后退去。

    “没工夫同你继续纠缠!”若说卿莘此时还能保持心平气和那一定是假的,她说话的同时蓄注灵力于掌上,紧接着便见芫芜的手掌被震开。

    “阿芫!”云栖厉声嘶喊,同时飞身来救。

    却见本该像之前那样摔落在地的芫芜不过退后了须臾,然后不知道凭借着哪儿来的内力还是外力,居然硬生生地在后退过程中向前凌空翻转了一圈,转眼又回到了卿莘近旁。并且满身戾气不加掩饰,让卿莘意识到她之前的感觉都不是错觉。

    同一时间让她几乎惊叫出声的,是芫芜顷刻间增长了一大截儿的修为。二人再次交手没有再以掌对掌硬拼灵力,而是双手同出你来我往。

    芫芜出掌的路数脱胎于她的剑招,卿莘亦是如此。于是乎不过是从两丈高的半空落到地上的过程,两人已经你来我往数个来回。

    任何人在感知到危机的时候做出的反应皆是本能为之,比如说此时的卿莘。她朝着芫芜心脏处打出一掌的时候并非是将云栖的叮嘱和恳求以及对战论输赢的道义抛在了脑后,而是一直谨记心间却没有时间将它们调动出来。

    卿莘的手掌眼看就要到达芫芜的心脏,赶过来的云栖则出掌对准了她的手臂。可是后者终究是晚了一步,卿莘的手掌落在芫芜身上乃是必然。

    可是今日是和“必然”二字不和的日子,卿莘的手掌在接触到芫芜身体的刹那,她自己的身子却像只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这股忽然出现的巨大力量针对的并非卿莘一人,连带着朝一个方向而去的云栖和芫芜,二人落后卿莘一步,也分别被震得向后退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现身

    “阿芫!”云栖尚未站稳身形便把头扭向了芫芜的方向,随即纵身朝其跃去。他接住了从空中落下来的芫芜,却是两个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小丫头,你怎么样?”

    “参见殿下!”云栖问话的同时,周遭传来一众兵士的高呼。

    殿下?他心中一惊,瞬间明白了方才那一瞬间的巨变是何人的手笔。随即把头垂得更低,同时又着急地查探芫芜的情况。

    肩膀、手臂、腰腹……一眼看过去,云栖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在这人身上找伤口,而是在极力寻找一块正常的没有被血浸染的区域。

    “都起来吧。”擂台上传来一道女声。

    “是。”随即兵甲声整齐地响起一阵,周遭的人从跪姿变成了站姿。

    芫芜直到此时双耳的轰鸣才逐渐散去,云栖的问询才缓缓进入耳朵。

    “没……”谁知刚刚一开口,便有一股温热的咸腥气自肚腹翻涌而上,漫过喉头之后充斥了整个口腔。

    云栖见状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情况,迅速出手在芫芜两处穴位各点了一下。在芫芜还没想好该如何处置口中的东西的时候,他便替他做出了决定。

    “哇。”这一吐,当真是一大口鲜血。好在扶着她的人还知道把她的身子微微侧过去,否则她这一身就不只是狼狈足以形容了。

    “你们两个,收拾妥当之后过来见我。”

    芫芜听见声响之后顺着望向擂台,却正好看见台上的女子转身,只留下一个纤直挺拔的背影。接着又听她道:“川以。”

    “侄儿会将一切安排妥当,请姑母放心。”是那位南方少帝川以的声音。中间隔着擂台,几乎躺在地上的芫芜看不见人。

    然后擂台上的女子又转了过来,此时芫芜已经用手撑着地勉强坐起来。对面的人俯瞰过来的时候,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

    南方的战神葶苎据说已经活了万年,但是这万载光阴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大约只有已经积累到深不可测的修为。

    于形容而言,她身上没有丝毫能与“衰老”、“年迈”等词连接起来的痕迹,但同样也和“青春年少”这样的字眼无关。

    走过的万载光阴确实略过了她的容貌,大约是所经过往不断沉积,在其身上裹了一层难以窥透的深邃。

    但是葶苎转过来的原因并不是她,因为二人视线一经交汇,对方立即便跳转离开。至于跳往的方向,则是她身后之人。

    “台下何人?”葶苎开口,不见喜怒,却自有威势。

    芫芜转过身,云栖已经从地上站起,接收到她的视线的时候递过来一记安抚的眼神。然后拱手欠身,不卑不亢地致礼:“在下云栖,拜见殿下。”

    他话音刚落,身旁多了一道身影:“你不要命?”正是卿莘。

    “我有分寸。”云栖低声回了一句,“况且她显然是已经认出我了,你何时见过一方战神去搭理一个无名小卒?”

    “胆色倒是不错。”葶苎评价道。

    “多谢殿下夸奖。”云栖从容回应。

    “你何时听见本座在夸你?”谁料对方的语气忽然改变,同时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的情况下朝着云栖出了手!

    葶苎仍旧立在原地,带着巨大的威压逼过来的是一把木质的长剑。

    “戮灵!”卿莘大惊失色,和云栖一同出手抵御来势汹汹的木剑。

    而芫芜,则在他们二人出手之前便被云栖一把拽到了身后。这一拽一甩自然和轻缓没有任何关系,她被扔到地上的时候又是一阵地转天旋,半晌都没能从里面逃出来。

    而等她再次稳住身体的时候,抬头便见那把木剑已经逼至咫尺。能够被云栖认定为惊才绝艳的卿莘,再加上总是自我调侃修为不上不下实则实力并不差的云栖,他们两个人加在一起居然没能摆脱一柄木剑的压制?

    “我们不是她的对手。”卿莘出声道:“硬拼绝非明智之举。”

    云栖从来都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若是此时的情形挪到任意一个时间,哪里还用得着卿莘开口提醒?可是现在……他身后还有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芫芜。

    “你去把她挪开。”云栖许久没有回话,卿莘已然猜到了他的心思。

    云栖没有动作。

    “还愣着干什么?”眼见木剑又近了一寸,卿莘催促道:“这样下去谁都保不住。”

    “保不住便保不住。”云栖回答得果断,“那我也做不出那你当盾牌的事。”

    “……”卿莘闻言默了默,道:“我虽是暗中来访,却还是颛顼帝室的公主,她总不能杀了我。”

    “可是……”

    “你若继续犹豫下去我们俩至多重伤,她却一定逃不掉!”

    云栖眸光一暗:“你来发令,我闻声撤身。”

    卿莘定心凝神,开始搜刮体内剩余的最后一丝灵力,然后缓声道:“三,二……退!”

    两根支撑屋顶的柱子忽然被搬走一根,所有的重量自然都压在了剩下的一根上。纵然提前做好了准备,云栖撤退的瞬间骤然加剧的威压还是让卿莘嘴角立刻涌出了血迹。

    “退!”云栖从撤身到抱起芫芜也只是转瞬,芫芜身体离地的同时他便高喝出声。

    二人背对着背却展现出了让人心惊的默契,一个带着伤患向一旁飞身,另一个缓缓收力向后撤退,木剑追着卿莘恰好和云栖飞起的衣角擦肩而过。

    卿莘借着巧力将身体凌空倒转,失去抵御之后的木剑从她头顶下方飞驰而过、至此,这个危局总算是擦着惊险的边缘被甩到了一边。

    可台上的葶苎见状却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嗤笑,随即见她将背在身后的手抬起轻挥,木剑立刻调转方向朝刚刚落地的云栖而去。

    “云栖!”卿莘本不知木剑已经改了方向,站稳之后朝云栖的方向看过去才惊见木剑已然靠近他的背心。

    云栖自然也不知道身后的情形,即使感受到威压也慢了正对着木剑的芫芜一步。在卿莘惊叫出声的同一时间,芫芜也大喊道:“躲开!”

    云栖根本来不及思考,极度的紧张之下身体的本能比思绪反应更快,就着落地之时的姿势直接朝一旁歪道下去。

    芫芜原本他打横抱在怀中,云栖侧身倒下,二人接地之时他却变成了一张人肉靠垫垫在了她和地面之间。

    但这些完全不在芫芜的留意范围内,木剑飞掠而过的时候,她明显听见一声隐忍的闷哼,除了云栖还能有谁?

第二百三十四章 面见

    “你受伤了!”此时卿莘也赶到近前,看见云栖右肩处的伤口后大呼出声。

    芫芜从他身上起来,也看到了那道伤口。长约三寸,被染了血的衣料半遮半掩着,还有鲜血汩汩外流。

    “好歹把命保住了。”云栖从地上坐起,看着木剑重新飞向擂台之上的葶苎,才用劫后余生般的语气感慨道。

    “你不知道被戮灵伤了的后果吗?”卿莘的反应出奇地激烈。

    “什么后果?”芫芜问道。

    “什么后果能比丢了性命更严重?”云栖看了卿莘一眼,转而麻利地站起来,又弯腰去扶芫芜。一边扶一边说道:“再大的仇怨也是上一辈之间的事,像我们这样的小辈不过是遭了无妄之灾。”

    “不管葶苎公主是不是明白这一点,她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却是不容质疑的。”他把芫芜搀起来之后没打算放手,但对方显然不想简单地站立还被人扶着,于是只得不怎么放心地放了手。

    “接连两剑,想来她老人家出气也出得差不多了。她是蚩尤氏的门面,若再揪着我一个无还手之力的小辈不放,难免惹其他三方帝室笑话。”

    “您说是吗,葶苎殿下?”最后一句,他看向了擂台。

    “立即滚出去。”葶苎沉声道:“若让本座再见你踏足我葬莲宫一步,定杀不饶。”

    “恭送殿下。”葶苎说完便隐了身形,一众兵士行礼相送。

    “运气不错,小丫头。”云栖看着芫芜道:“也算是歪打正着,到底是让你达到了目的。”

    “奉小殿下之命请二位神者移步内阁。”未待芫芜回话,两名相同打扮的女子来到近前。

    “做什么?”卿莘认出这是葬莲宫的侍者。

    “阁中已经备下一应洗漱用具及衣物,请二位神者沐浴更衣,随后前去面见殿下。”

    “方才葶苎公主已经发了话,让你们两个一同过去。”见芫芜面露疑惑,云栖解释道:“四极皆知战神葶苎爱才惜才,天资出众者尤其能得其青睐。”

    他的视线在芫芜和卿莘之间到了一个来回,语气轻快起来:“私自判定,二位姑娘皆在后者的范围内。这份青眼不说独一无二也绝对称得上难得罕见,所以你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考虑如何让其成为助力了。”

    “云栖便先一步离开,在葬莲宫外恭候二位凯旋。”

    负责替芫芜和卿莘引路的是两名侍者,而此时已经朝他走过来的却是一队佩刀穿甲的兵士。云栖轻笑了一声,又看了芫芜一眼,然后转身悠然前行。

    刚走出没两步便听身后传来芫芜以及卿莘和那两名侍者的对话声。

    卿莘:“这是谁的吩咐?”

    侍者:“回禀神者,乃是小殿下的吩咐。形容整齐面见殿下,乃是礼节。”

    芫芜:“不必了。我已经是强弩之末,能撑到见完公主殿下再倒下已属万幸。”

    云栖在葬莲宫亲兵的“护送”下行得很快,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走出不断的距离,所以声音已经不能算清晰。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能忍住笑出了声音。

    还想继续听下去,奈何转过一个弯儿,所有的声响便被完全隔绝了。虽然有些遗憾,但如实说他的心情明显地愉悦起来。

    于是乎葬莲宫的亲兵卫队便看着前方这个险些丧命于战神手中的人走着走着忽然甩开了手中的扇子,也不去管还在渗血的伤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往前走。

    让他们觉得这人是反应过于迟钝,逃出生天半晌之后才开始暗喜。

    ……

    当狼狈的卿莘和特别狼狈的芫芜被川以亲自领着带到葶苎面前的时候,后者先是有些惊讶,然后在将手中文书放回桌案的过程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以及更加隐晦的笑意。

    “姑母,人已经带到。”川以停在大殿中央,向葶苎行礼。

    葶苎朝他挥了挥手:“先回去养伤吧。”

    “是。”

    ……

    “都伤得不轻,坐下说吧。”川以离开之后,葶苎对还站着的两人道。

    芫芜忽然发现,此时的葶苎相较于方才擂台之上的那个,明显要鲜活许多。

    “这次的魁首算谁的?”看着她们坐下,她继续开口道:“要不是本座过去,这次的魁首就没了。可是如今过去了,魁首也没了。”

    见二人都不说话,她居然升起了略微的笑意:“难道我要破一回例,宣布本届赛事乃是双魁首?”

    “不必。”芫芜首先开口,回应道:“芫芜此来并非为了争夺魁首,之所以全力以赴,不过是想要挣得面前公主殿下的机会。”

    “卿莘亦然。”卿莘紧接着表态。

    “哦?”因为好奇,葶苎面上的笑意逐渐明显,“都想见本座?”

    “那如今不是已经满足你们的愿望了,说说吧,为何要见本座?”

    此时的芫芜和卿莘倒是全然不见擂台之上的剑拔弩张,闻言欲回话时还提前对视了一眼。然后由卿莘首先开口道:“听闻前辈有意收徒,卿莘不才,欲自荐入门。”

    芫芜无视她的目光,继续看向葶苎:“我想求见女娲娘娘。”

    “……”卿莘愣住了,心想小丫头年纪不大胃口不小,居然想直接拜入女娲娘娘门下成为葶苎公主的师妹。

    但是她这要求明显就是痴心妄想,女娲娘娘这样的尊神,别说收徒,平时连见都很难见到。

    “求见师尊?”葶苎看向芫芜:“你这孩子倒是有意思。”

    只说了一句有意思便没有了下文,接着又问卿莘:“你呢,找我又是为了何事?”

    “晚辈想拜入公主门下。”卿莘朗声道。

    “拜入我门下?”葶苎的音调让卿莘下意识缩了缩手指。

    但是须臾,又听她说道:“这个好办,近年来我正有收徒的想法,我看你就不错,收了也无妨。”

    就这么轻易答应了?卿莘有了瞬间的茫然,不是说葶苎公主眼光极高又十分难相处,一般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吗?

    “你先退下,拜师事宜之后再议。”葶苎话落,卿莘立即起身离开。

    走至芫芜身前的时候略作停顿,看了她一眼之后才继续前行。

    ……

第二百三十五章 徒劳

    “怎么救你一人,芫芜呢?”在葬莲宫外等候的云栖看着卿莘出来,顺着向后望去却没有看见芫芜的身影,而开启的宫门在卿莘走出来之后便被重新关上。

    “她被留在里面叙话,我先出来了。”卿莘答道。

    原来如此,云栖微微点头,继续等候。

    “她来此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云栖闻言转向卿莘:“为什么这么问?”

    他此时才注意到,卿莘仍旧穿着之前的衣裳:“你们居然真的用这副形容去面见葶苎公主了?看来这位战神殿下的脾气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差。”

    “她方才在殿内说要找女娲娘娘。”卿莘并未被他牵着将话题绕开。

    ……

    同一时间,葬莲宫主殿之内。

    “你过来见本座,是为了要找师尊?”葶苎饶有兴趣地看向芫芜。

    “是。”

    “为什么?”

    芫芜:“……”

    “不好说?”葶苎问道:“还是不能说?”

    “为了救人。”

    “已死之人?”

    “没有。”芫芜立即否决,“他还没死。”

    “那就还不算痴心妄想。”葶苎将微微前倾的身体撤回来,道:“人族生灵身死魂消,乃是不可逆转之天道。若你当真抱着那样虚无缥缈的念头,本座可以立刻告诉你,趁早醒悟。”

    “不是。”芫芜再次摇头,“他还没死,他没有死。”

    “难道是本座误会了?”葶苎又问道:“你要救的并非是人?”

    “不是……”

    “小姑娘,你真当本座的耐心多到可以一直哄小孩子吗?”葶苎笑了笑,“之前见你与人对战时出招果决狠厉,难道竟是个拖泥带水的性子?”

    “有什么话就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不要让本座问一句你才答一句。”

    “我要求见女娲娘娘。”芫芜抬起头和葶苎对视,“我要救人。那人虽然形体已灭,但是灵识还未散,他还没有死。只有女娲娘娘能救他,芫芜恳请殿下施恩,告知女娲娘娘所在之处。”

    她说完之后就着跪坐的姿势直起上身,朝着葶苎躬身叩拜:“恳请殿下施恩,告诉芫芜应该去何处找寻女娲娘娘。”

    “不是本座不肯帮你。”葶苎话音响起,让芫芜下拜的身体瞬间僵住,“本座虽然有幸被师尊收做弟子,但她先是众神之母,其次才是本座的师父。”

    “师尊并无固定的居所,一直游走三界十方。”她接着道:“任何人都无法主动求见,本座亦然。”

    芫芜对于外界的感知停留在葶苎说完这句话的瞬间,随即只觉五识皆闭,她坠入了一切皆虚无的无边深渊。

    以至于葶苎见她半弯着身子许久没有回应,连喊了数声都没能进入她的耳中。

    不知过了多久,是忽然袭来的一股剧痛把她的感觉缓缓唤了回来。

    “何其艰辛呐……”

    葶苎不知何时来到了面前,芫芜刚刚从无边无际的虚无中被拽出来,看着她的嘴唇上下开合,但声音传入耳中的时候只剩下了阵阵轰鸣。

    “本座的话还没有说完,你急什么?”见芫芜眸光逐渐恢复清亮,葶苎才收回放在额头中间的手,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话还没说完……话还没说完……话还没说完……短短五个字在芫芜耳边繁复萦绕了十数遍,她才终于理解了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你知道怎么找到女娲娘娘对不对?”

    “吧眼泪擦干净。”葶苎有些嫌弃地看了芫芜一眼,“本座最不喜旁人在我面前掉眼泪,尤其是女子。”

    听了她的话,芫芜下意识抬手去擦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脸上居然挂着这么多的眼泪。

    “殿下。”她本就没由哭,三两下抹掉水渍之后立刻便恢复了正常,再次双手交叠下拜道:“还请殿下告知。”

    “本座虽然不知晓师尊的去处,但还记得上回见面时木神句芒也在一旁。”葶苎道:“言其正在开创一种术法,一旦大成便能叫万千枯木瞬时复生。其时已有小成,她估算着到达大成所需年月,邀请师尊百年后前往观赏指点。”

    “上回叙话到如今,正好过了百年。若是师尊没有被急事绊住,大约是会去赴约的。”

    “木神句芒在何处?”芫芜问道。

    ……

    “小姑娘。”芫芜正欲抬脚迈过门槛,葶苎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并未等着她转身,便接着说道:“不论是过往还是将来,所历之事有些不必看得太重……”

    等芫芜转过身的时候,哪里还能见到葶苎的身影?

    ……

    出了主殿之后,自有侍者引着她前行。

    将离开葬莲宫的路程走了将近一半,芫芜才慢慢回想起方才在殿内那段缺失了五识的时间。其间坠入一片虚无,自然是什么记忆都没有的。

    眼下一边走路一边回顾,方知缺了的应该是拼尽全力到最后却发现徒劳无功的挫败。方才没能体会到的感觉,很容易便重新体会了一遍。芫芜只觉咽喉无形的力道遏住,力道不停加大,呼吸便越来越困难……

    “神者请。”

    引路的侍者把她喊了回来,痛苦的窒息感随即消散。芫芜抬眼前望,发现她已经走过了从那道架在莲池上方的拱桥,前方正有兵士将葬莲宫的大门缓缓开启。

    大门之外,云栖和卿莘一前一后站着。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接的时候,云栖喊道:“小丫头,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结果如何?”待芫芜来到近前,云栖又接连问道:“你身上的伤怎么还是之前的样子,他们没有叫医者替你疗伤?”

    “一开始便叫了,是她自己执意不肯。”卿莘代替芫芜回答道,然后又看向云栖,“三个人当中属你伤得最重,既然有心思关心别人,怎么不见你对自己上上心?”

    “你怎么了?”芫芜闻言问道。

    “也没……”

    “那柄戮灵乃是女娲娘娘取建木亲手所制,剑如其名,一旦伤其身,便能戮其灵。”卿莘说着又看了一眼云栖肩膀上的伤口,“什么时候他灵识所受之创痊愈,这道伤口才能开始愈合。”

第二百三十六章 玩笑

    “有什么办法医治?”听见灵识受创的时候,芫芜神色骤变。她本身就因为伤重脸色煞白,这下连眉宇间最后一丝松缓也消失不见了。

    “受伤了还能怎么医治?慢慢养着呗。”云栖终于抢在了卿莘之前开口,看着芫芜认真地说道:“灵识受创乍一听上去怪唬人的,但也分轻重。我若真的有事,此时还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小丫头,别看我伤了灵识而你只伤了皮肉,咱们俩谁先痊愈还不一定呢。”

    看见云栖这一番情态,卿莘把“若是当时剑偏三寸从你身上贯穿而入,你就没有站在这里避重就轻的机会了。”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咱们先回之前的地方落脚,先不论其他,你好歹也要把满身的狼狈去一去。”云栖看着芫芜说道。

    “你问到了女娲娘娘所在?”卿莘紧接着问道。

    她话一出口,没有察觉到云栖的身体瞬间僵了僵。

    “没有。”芫芜回答道。

    “没关系小丫头,方法也不止这一个。”云栖紧接着开口,“不过才刚刚开始,咱们还有很多时间。”

    “我要去东方。”

    “什么?”云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去东方?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去东方,找木神句芒。”

    云栖欲再询问,张了张口却没有开始。

    随即又听芫芜道:“先回去吧。”

    “好。”云栖点头,然后转身看向卿莘,“既然已经得偿所愿,你是直接留在葬莲宫还是先回北方一趟?”

    “把消息传与我父帝母后即可,我就不用亲自回去了。”卿莘道:“所以你要去东方?”

    “是。”

    云栖想要拱手,尚未开始动作便被卿莘出声拦住:“剩着些力气养伤吧。”

    “也好。”云栖笑笑,“那便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

    “其实我知道一个地方最适合养伤,尤其对灵识修养及灵力恢复最有益处。”和卿莘分开之后,云栖并未立刻赶往他们之前租下的居所。

    “什么地方?”一听对有助于灵识修养,芫芜立刻说道:“那你还不快过去!”

    “这个地方你也知道,我前不久还跟你提过。”云栖道:“就是西方的养灵池,你师父也在那里。”

    听到这里,芫芜却不做声了。

    “你不想去?”

    “你过去疗伤。”芫芜道:“离开之前把如何去木神句芒的府邸跟我说一遍吧。”

    谁知云栖却道:“那好吧,咱们就在这里整顿一番,然后直接去东方,一边赶路一边养伤也无不可。”

    芫芜停下脚步,“你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一直有时间……”

    “我一无神职二无家室,成家立业一个都没完成,也都不着急去完成。本就是闲人一个,能有什么事?”芫芜的话被打断:“还有,觉得我没时间的想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打架的时候伤到了脑子不成?”

    “我没有同你玩笑。”芫芜说道。

    “你的意思是觉得我在同你玩笑?”云栖方才说话的时候确实带着笑意,此时故意把微微上扬的嘴角定住,给芫芜指了指才放松下来开口说话,“难不成我还要哭着跟你说?”

    后者沉默。

    “而且……”云栖见状主动开口,“你一个出了门时常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的人,居然敢妄下海口,说只凭借我把路跟你口述一遍你就自己去找木神句芒的府邸。”

    “小丫头,哪儿来的底气?”

    芫芜张了张口,却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无言以对?”云栖用玄墨淬火扇戳了戳她的袖子,然后抵在其肩膀处推着她前行,“那就快些赶路,虽说这里地处偏僻,但难免偶然有一两个行人经过。你这个样子,是想让人家把你当成刚从牢狱潜逃出来逃犯?”

    此次谈话无果而终,二人回到之前的落脚地休整一番,然后用最快的速度重新上路。

    葶苎所居住的葬莲宫并未和其他帝室成员的府邸一样紧挨着天帝所居的宫殿处于整片领域的中心,因为是司战之神,她主动要求将府邸建在了南方和西方的交界处。同样地,距离东方和北方的领域也不远。

    是以对于想要去往东方的云栖和芫芜两人而言,十分便捷。

    “先前没有来得及问你,为什么要去找木神句芒?”云栖一边走一边问道。

    临近西方与东方的交界线处的时候他忽然提出要步行前进,芫芜疑惑发问,他回答道:“许久不曾踏足神界,上一回去东方更是五百多年前的事情,所以一时间有些记不清路要怎么走了。”

    芫芜对此不疑有他,并且她在葬莲宫受的伤才养回来两三分,一直动用灵力也有些撑不住。

    “女娲娘娘近日可能会去那里。”

    纵使已经提前猜到了答案,可听到之后云栖仍旧惊讶不已:“葶苎公主亲口对你说的?女娲娘娘去木神句芒那里做什么?”

    芫芜正欲回答,忽然看见前方一队兵将朝这边行来。随即她的手臂便被云栖抓住,两人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怎么了?为什么要跑?”再现身的时候周遭景物已经完全不同,而云栖却没没有停下的打算,拉着芫芜继续奔跑,如何能不引发后者的疑问?

    “葬莲宫离其他三方的领域都很近,其实就是因为建在了位于整个神界的中心的建木神树的附近。”

    “庚辰?”芫芜反应过来。庚辰,正是现任渡界神的名字。

    “方才那一队兵士的领头人就是他。”云栖道:“我只想着你只要不动用灵力,他就发现不了你,所以才提议徒步前行。”

    “却没料到他一个渡界神不好好守着建木神树,居然在带着兵士巡逻。”

    ……

    “应该是甩掉了。”云栖拉着芫芜停下,视线在四周来回扫了两遍,确定近处只有他们两个活人之后缓缓放松下来。

    “幸好神族已经近万年都不曾动过重大兵事,就算是有也都是一些小打小闹小摩擦、是以这些兵将的战斗能力与以往已经不能相提并论。不然想要甩掉他们,着实不太容易。”

    “这是何处?”芫芜转头看向四周。

    “南方和东方的交界处,属于两方皆无兵将驻扎的地界。”云栖解释道:“我们在此处可以暂时松口气。”

第二百三十七章 通缉

    芫芜在原地转了一圈,其厌见状发问道:“干什么呢?”

    “我以为已经离开了神界。”芫芜说着话,视线却没有收回来。

    云栖本来没有理解她的意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之后,心中才出现一丝了然:“是不是因为这些草木?”

    他们此时所处的地方极像一处被密林覆盖的峡谷,脚下踩的是湿润的泥土,周遭是望不到边际的树干。并且随着视线不断向远处延伸,地势也不停变高,到达某一个高度之后似乎又逐渐低缓下去。

    “我以为神界没有这些。”芫芜道:“唯一见过的建木神树,依你所言还不是真的。”

    自从踏入神界,别说是青葱草木了,她甚至连泥土都快忘了长什么样子。那棵和蛮荒中的建木相连“树”只见树冠和枝干而不见根茎,看上去像是从排列地严丝合缝的石板中钻出来的。

    而从那里去到葬莲宫,一路之上所见房屋不论规模大小,一律由白玉砖石、琉璃金瓦建造,无不是金碧辉煌、纤尘不染。

    即便是具云栖所说乃是荒郊野岭的大片空地,地面也纷纷被整齐划一的砖石所覆盖。上面既没有杂草枯木也没有脚印尘埃,确实有无人踏足的寂寥,但却比每日数次洒扫的皇宫内院还要干净。

    原来神界不止没有浊息,连尘土都难得一见。

    葬莲宫正对着大门的池塘里应该有,毕竟要供养一池的莲花,但却被盖在水下。

    “若是没有草木,那咱们要去见的木神又是做什么的?”云栖笑着反问道。

    芫芜闻言一愣,显然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木神,顾名思义就是掌木之神。”云栖接着道:“历代木神皆是天生具有催发万物复苏的能力,所管辖的也并非只有树木,而是所有草木类的生灵。”

    “只不过神族习惯于所到之处皆一尘不染,所以这里的草木都生长在特别划分出来的地域。由木神负责管辖,其中的尘土也不会跑到别处。”云栖挥手指向四周,“咱们眼下所处的地方应该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芫芜点点头,然后问道:“接下来往哪儿走?”

    “既然已经到了南方和东方的交界,顺着往东走出这片林地应该就……不对!”云栖神色忽然一凛。

    “怎么了?”

    “渡界神的职责是看守建木神树,助每一个渡界成神者择选要加入的神籍。”云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两句话的时间神情又变了数遍,“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权利,更别说带兵抓人了。”

    “东方兵士穿青衣金甲,南方为红衣黑甲,西方是黑衣金甲,北方是白衣银甲。”云栖握着扇子垂眸低语,说到此处抬起头看向芫芜:“方才庚辰身后带着的那些人……”

    “应该全部涵盖了。”芫芜接话道。

    “这代表着什么?”未见云栖继续发言,她又问道:“我伤了你们神族的神官,他到四极各自告了一遍?那为什么四方只各自派了几个兵士给他?”

    最后一句才是芫芜真正的疑惑,庚辰身后跟了一个方队的兵士,回想起来大约二十人上下。其中每一种甲衣自成一列,也就是每一方大约各自派了五名兵士给他。

    二十多个人就想抓住她?是神族自视甚高,还是她没有自知之明?

    “庚辰被贬为渡界神之前也没有带过兵,四极怎么可能会弄出一支混杂着各方兵士的队伍交给他率领?”云栖分析道:“况且他们只是普通的兵士,你我方才就算不逃,吃亏的也不会是我们。”

    “所以……他们跟着庚辰可能根本不是为了抓人!”

    “那是为了什么?”

    分析得越是深入答案便越发接近他的猜想,云栖看向芫芜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回来之前哪儿都要去!”

    “你去哪儿?”

    “去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云栖本欲立即动身,可又忽然涌上另一个念头,于是顿住,重申道:“记住,我回来之前,你要一直等在这儿!”

    “你到底去干什么?”芫芜不接他的话,“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云栖顺势道:“乖乖在这儿等着我,我回来之后跟你细说。”

    “哎。”云栖话落,却被芫芜抓住了袖子,“为什么我不能一起去?伤了庚辰的人是我,他们要抓也是要抓我。”

    “你自己都说了答案了,还要我复述一遍吗?”云栖把袖子扯回来,“小丫头你的良知怎么总是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却非要出来捣乱?”

    “放心,我不会有事。就像你说的,他们要抓也是抓你,所以是你在这儿等着,我出去查探情况。”就像芫芜的良知总是不合时宜地冒出来,他的故作玩笑亦然,“但那是在你信守承诺的情况下。如果你害怕我带着他们过来抓你,然后中途逃走了。那我才是真的有了性命之危,毕竟是故意欺上的罪责。”

    ……

    神界亘古永昼,十二只九足金乌轮流飞于中天,每轮换一次便是一个时辰。这是云栖按照人族的习惯告诉芫芜的计时方式,当然,神族并不会这么用。

    因为这个方法有一个无法改善的弊端,便是只能短时间内计时使用。

    十二只九足金乌长得一模一样,都是一团光球,并且飞行的轨迹也完全相同。几个时辰或者一日两日大可以数着它们轮换的次数来计算过去的时间,可是时间一长谁能保证不错过它们之间的每一次轮换?更勿论把时辰累加代换成日、月、年。

    所以这个方法芫芜也只是听听,至今为止没用有过。可是神族的计时方法又太过繁复,并且居然需要消耗灵力来辨别时间,芫芜惜灵力如命,听说之后连学的打算都没有了。

    所以在葬莲宫参加赛事期间,云栖就养成了每日报一次时的习惯。

    以至于芫芜此时独自被留在密林中,唯一能依靠的居然只剩下了那个她曾经嗤之以鼻的笨办法——数着太阳轮换的次数默记时辰,满十二个之后变作一天。

    她看着十二只九足金乌轮换了三十六次,在第三十七个时辰开始的时候,离开了整整三日的云栖终于回来了。

    他手里除了玄墨淬火扇之外还多了一张卷起来的纸——是一张通缉文书。

第二百三十八章 缘由

    芫芜接过云栖递过来的纸张展开来看,见上面画着一名女子的肖像,不是她还能有谁?

    随之将之前的事连起来,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当日跟在庚辰身后的那些人是干什么的——他们的主要人物并非抓人,而是看清楚她这个罪犯长什么样子。

    “为什么没有写我犯了什么罪责?”芫芜将整张文书通读一遍,见只写了要抓她,却没有写明原因。而且这份文书不论从形式还是内容而言都太过草率了,要不是时机不对,她甚至要怀疑这是云栖随手伪造出来用作玩闹的。

    “因为不能被人知晓,所以只发命令,不写缘由。”云栖伸手把文书从芫芜手中抽回来,团成一团之后攥于手中。再伸开手的时候纸团已经化作齑粉,然后被他翻手抖落。

    “这是我设法托一个朋友拿到的,由帝室秘密下发,直接发给指定的人。”没等着芫芜发问,他便开始解释道:“所以这并非一一份正式的文书,更像是下达秘密任务的手令。”

    “那个秘密任务就是我?”相较于恐慌,芫芜更多的是感觉到莫名巧妙,伤了神官的的事情为什么不能被人知道?

    云栖闻言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不过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们要抓你,并不是因为你伤了庚辰。”

    打伤神官当然是重罪,但若是说的难听一些,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渡界神,别说是被人打伤了,就算是死了也不一定能引起哪一方帝室的关注。更何况还是四极帝室联手。

    芫芜不再说话,静静地等着云栖给她解惑。

    “可还记得你在建木神树下渡劫时候的场景?”云栖问道。

    芫芜点头。

    “建木之上开出的那些花,是最后送渡界成功者去往神界的。一朵送一人,完成使命之后其上带有的灵力也会耗尽,随之自动化为齑粉。”

    “换言之,便是没有了那些花,就再也不会有人能真正渡界成功。”

    听到此处芫芜才算是真正听明白了,原本开满整个树冠的花,在她渡劫的时候全部掉落了。

    “他们不能说的缘由就是这个?”她问道。

    “小丫头,一旦没有了那些花,建木神树便形同虚设。”云栖道:“你这相当于以一己之力,把其他生灵渡界成神的路给断掉了。”

    “秘而不宣则是因为建木神树自远古时期便开始负起它沟通天地的职责,在神界它的存在于神族子民而言,无异于人族生灵看日升月落、昼夜交替。”

    “做所有人看来都是亘古不会改变的存在忽然生变,轻则引发子民恐慌,重则引起三界动荡。”

    云栖在极力压制之下语气仍旧不见松缓,怎料芫芜闻言不仅不见丝毫紧张,甚至在末尾的时候还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嗤笑。

    “小丫头,这不是儿戏!”云栖见状皱眉道:“虽然命令并未明着下发,可是你已经引起了四极帝室的关注。那是帝室,整个神界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芫芜不做解释,而是问道:“那张纸上也没有写明要如何处置我,危害三界的祸端,应该是就地正法吧?”

    “别胡说!”云栖下意识地出声呵斥。

    其实芫芜还有话没能说完——在你们神族看来,能危害到三界的祸患到底有几个?或是隔多长时日会出一个?

    倘若真的能拥有与之匹配的力量,她倒是不介意担下这个“危害三界”的名头,并且无比期望那一日来的快一些……

    “此外,”又听云栖开口道:“你因为并未经受天雷洗髓过程,体内浊息未除。再加上那些……意外获取的灵力携带过来的,倘若距离足够近,你只要使用灵力便会被留意之人立刻捕捉到踪迹。”

    芫芜这回理解的迅速:“所以我只要走出去,就是一个活靶子。”

    云栖的脸色十分难看,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开始沉默,相对而站,视线却都不在对方身上。

    ……

    也不知过了多久,芫芜首先开口道:“木神句芒的府邸在哪里?”

    “小丫头……”云栖欲言又止。

    “你说。”

    “咱们的目的是留在神界找线索,”他便思索着措辞一边说话,表达上面的瑕疵也没有意识到,“找到线索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最终的目的。所以不管怎么样做,用什么样的方法,只要最后达到目的就好。”

    “……你说是不是?”

    芫芜点头,对于这部分内容确实没有任何想要反驳的点。

    “我有一个保你出去之后也能安稳的法子,”云栖道:“你听完之后认真权衡利弊,然后……”

    “什么法子?”芫芜问道。

    “把你体内的浊息封住。”

    “不可能。”

    一人提得迅速,另一人则拒绝的无比直接且果决。

    从云栖的表情来看,显然这个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

    ……

    “什么时候启程?”芫芜问道。

    “小丫头,你其实可以试着相信,我能保护好你……”

    “云栖。”芫芜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才发现居然十分生疏,她顿了顿,道:“你是我们的恩人,信任与否这样的话大可不必再提。”

    “同样地,你明知道我不会选择的方式,也不必跟我说。”她说到这里再次停顿,片刻之后接道:“我从未想过把自己的一切押在别人身上。”

    ……

    从最后一颗树木身边经过,算是正是踏上了东方的疆域。同时也让芫芜再次意识到她身处神界,之前走在密林中的时候这个意识总是被削弱甚至遗忘片刻。

    值得一提的是从林中走出来的芫芜已经换了一身装束,通缉文书上所画的那身青衣被换了下来,颜色改成了红白相间,利落的窄袖改成了宽大飘逸的广袖。

    改换装束的想法也是云栖提出来的,所以在出来之前他又跑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带回数套衣裙以及钗环首饰。芫芜翻看一遍,见四套衣裙中包含了一套赤红、一套朱红和一套殷红。

    在她丝毫不加掩饰的嫌弃下,后者辩解道:“绝非我故意选的这些,是因为东方女子尚红衣,我是特意打听之后买的最受欢迎的款式。这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满街的红衣绯裙,你穿红裙和穿青衣走进其中有什么差别?”

    最后,芫芜认命地从中挑出唯一一套带了些其他颜色的换上。

    至于云栖提醒她最好把发髻也改一改的时候,她索性将头发尽数打散,然后一根发带全部束起,让云栖颇费了些心思挑选回来的那些钗环首饰没了用武之地。

第二百三十九章

    “做什么?”

    “哎哎哎……”云栖用左手中的扇子去敲抵在自己右手手背上的剑柄,芫芜反应过来,将上邪收了回去。

    “你这连说都不说一声就忽然动手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云栖说话间视线在芫芜的脸和自己的右手之间来回调转,不明就里的还以为他受了多重的伤。

    “……是你动手在先。”

    “什么叫‘动手’?我那叫抬手!”云栖气不打一处来,“而且我能害你吗?”

    “……”芫芜,“是我莽撞了。”

    云栖的神情有一瞬间停滞在脸上,在芫芜看过来的时候开口道:“我方才是想带着你一同离开。你不能用灵力,这么远的路难道我们要徒步走过去不成?”

    ……

    “这里是?”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之后,芫芜的讶异瞬间从眼瞳蔓延至整张脸。

    “现在就惊讶还早了些。”云栖笑了笑,随即抬步向前。

    芫芜看着他走到那两扇活的大门前,手中捏了个诀扔出去,后者飘进了大门里。

    之所以说大门是“活的”,是因为它们虽然长了和寻常的门差不多的模样,却并非人力刀砍斧凿织造出来的。而是无数根女子手腕粗细的藤条紧密排列,其中每一根又不约而同地长成同样的长度,拼合出来正好是一扇门的形状。

    所以这两扇门没有像寻常的门那样被固定在门洞两侧,而是自己立在那里正好将门洞遮了个严实。并且一扇头朝下,一扇头朝上。

    此“头”便是那些藤条的头,以芫芜的视角来形容,她组成她左手边那扇门的藤条是自上而下生长的,离根部较劲的部分是贴着墙壁的,到了门檐处时一同向里凹陷再向下翻折,最后所有藤条头部在离地两寸处停止生长,便成了一扇“悬挂”在上方的门。

    而右侧那扇头朝上的,组成它的藤条自然都是自下往上生长的了。但是和左侧那扇一样,芫芜同样是找了许久也没能找出这些藤条的根长在哪儿。

    前者顺着往上看是高度足有两三丈的高墙,一直看到墙头也没看见它们的根。后者则像是直接从一旁的墙壁中钻出来的。当然,这些墙壁也并非砖瓦垒成。

    前方这座建筑完全可以称得上一座城池,房屋墙壁规格富丽却没有用一砖一瓦。整体看上去是大片苍翠遮掩着下方的棕褐或者棕黑,其上星星点点缀着颜色各异的花朵。

    简言之,这一整座城池,居然全部是由藤蔓草木幻化而成的!

    ……

    云栖的灵力进入门内之后片刻,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然传来:“主人尚未归来,请贵客见谅。”

    芫芜快步走到近前,正好听到云栖发问:“请问木神何时归来?”

    “不知。”芫芜的眼睛又瞪大了几分,居然真的是开在两扇门之间的一朵拳头大小的紫花在说话!

    “那可否告知去向?”云栖又问道。

    这次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顿了片刻,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再次发出声音:“巡视四方草木。”

    闻言,芫芜的思绪被从惊讶中拽回来。

    “你理解的没错。”云栖见状道;“它说的就是巡视整个神界的草木,且归期不定。”

    “可是葶苎公主明明说……”芫芜忽然止住声音。

    云栖几乎是和她同时想到了一处:“试炼枯木再生的术法也该先有枯木才对!”

    “所以一开始咱们就不该来这里。”继上次在葬莲宫之后再次体会到期望落空的感觉,芫芜眼中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

    云栖这回却没有顾得上宽慰劝导,与芫芜相反,他的眸光反而逐渐亮了起来。

    “可还能听到我说话?”他再次看向方才那朵花,虽然在问话,手上捏诀的动作却已经开始。

    “贵客还有何疑问?”仍旧有声音应答,不过发出声音的由之前那朵紫花变成了离它大约一尺远的黄色花朵。

    只不过这些已经不再云栖的留意之内了,他停下手中动作的同时继续问道:“能否告知木神辖下哪一处的草木最常出现枯败的问题?或者说哪里需要她花费最多的精力去管辖?”

    芫芜闻言看了过来,可是云栖话落之后,门上却久久没有回响,久到云栖也开始躁动不安。

    “西华至妙之地。”终于,在云栖手中的第三道诀即将捏出的时候,第三朵花做出回应。

    ……

    “西华至妙之地在哪里?”芫芜跟着云栖一起走入一处繁华喧闹之地,果真见往来女子皆着红衣,朱红、赤红、桃红、粉红……甫一来到不由得生出自己进了百花园的错觉。

    “既然是走着去,那自然就离得不远。”云栖看似走得随意,若是留意片刻便会发现,他和芫芜之间最远的距离从未超过两尺。玄墨淬火扇被展开拿在手中,时不时想起来便摇晃几下。

    “而且这西华至妙之地在神界算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存在,所以通往那里的路也有些特别。”他话说一半,等着芫芜来询问。

    “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它的往事和如今都比较特别,你想先听那个?”云栖心情愉悦地问道。

    “路有什么特别?”芫芜言明了自己要问得主体,“不容易找到还是不容易通过?”

    “你这个小丫头,可真会煞风景。”云栖叹了口气,回答道:“两个都不是。”

    “那条路的特别之处在于,那里是神界唯一一处有他族生灵活动的地方。也可以换个说法,那里虽然属于神界,却不属于神族。”

    “什么意思?”

    云栖闻言立即换上了一副“看,你不是还要问我吗?”的表情,开始说道:“那便按照时间顺序,从古到今说起。”

    “洪荒时代过去之后,随着五族差距越来越大,其不可共存之势也越发明显。后来实力最盛的神族首先脱离人界来到九重天宫,鬼族则随后占据地底万丈。”

    “既然是在神界发生的故事,那主角自然是神族生灵了。除此之外,”云栖说到下面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放低了声音,“还有一个主角来自半兽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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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3649/ 第一时间欣赏共为魔最新章节! 作者:威亚所写的《共为魔》为转载作品,共为魔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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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为魔介绍:
一朵通天之路建木神树上开出的花,机缘巧合之下落入凡尘生而为人。
一缕累积了亿万年之后化灵为人的浊息,灵智开启之须臾看见了附在树干上闭目入睡的少女。
一人成神坠魔只在一念之间,一人由人修神又由神坠魔。
自此以后,我与你,共为魔!共为魔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共为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共为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