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误伤
“就是就是,大夫如果你治不好我们少爷,你们全家都要跟着遭殃!”薛媛在一旁狐假虎威。
这话说的饶是老大夫脾气再好也忍不下去了,但是想到周家的势力和名声,他只是重重哼一声出了内室。
“别走啊老头!你快给我用点药,疼死了!”周继祖在后头扯着嗓子吼,薛媛只得在一旁安抚。
“老大夫,你别介意,我们少爷脾气有些急。”管事的快步跟在那老大夫身后解释。
“如果您能确保少爷无虞,我们老爷肯定不会亏待你的,银子嘛都是小事,再送您这医馆一面锦旗,妙手回春您看怎么样?到时再敲锣打鼓沿着主街巡几圈,务必让街坊四邻、南来北往的都瞧见,您老的名声也好传的更远啊您说是不是?”
老大夫闻言心中有几分意动,放缓了脚步侧目看他:“管事的言重了,医者仁心,我不会和年轻人计较的。”
“那是那是。”管事的赔笑,心中却是不屑,说的再好听还不是为名为财,这种人他见多了,现在嘘着你,若是少爷的伤治不好,哼,不必老爷出手,他就直接把这老杂种办了。
老大夫确实用心为周继祖疗伤用药,只不过喜欢在药里加些黄莲啊什么的,周继祖苦不堪言。
为了更好的休养,周家把周继祖抬回了家中,专门置了一间房给老大夫用作休息和治疗之用,就差把药铺子搬进周家了。
十几个丫鬟日夜不停的接替守着周继祖,唯恐了磕了碰了,渴了饿了。
此刻周家书房。
“我说你们干什么吃的?!我叫你们干掉沈正秋,你们倒好,把我儿子给伤了!是不是都嫌活的太舒服了!眼睛呢?!被狗啃了?!”
周力理当日回家后听闻儿子受伤的消息便大发雷霆,发誓要找出凶手让他好看,连官府都没去,准备私下把人往死里整,结果手下人带伤来禀告,动手的竟然是自己人!
“老爷,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正准备动手呢,少爷突然冒了出来。”一个黑衣人捂着冒血的胳膊低声道。
“当时那草屋光线昏暗,我们以为是和沈正秋一伙的,所以……”
所以柿子挑了软的捏,没打过那个戴草帽的汉子,只能围攻后来的软脚虾了,当然这话他是不敢和周老爷说的。
“就算继祖他突然出现,那沈正秋呢?我怎么听说他只是昏迷了过去,如今还好端端的躺在府中呢!”周力理气急败坏,这么多年顺利惯了,忽然失手让他心中即挫败又恐慌。
“这一次失手,对方肯定会有所防范,以后再想下手就更难了!”
“老爷,我看那沈正秋倒是早有防备,我们哥们才出现,他身后的车夫就上前把我们都拦下了,以我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来看,那人是个练家子,定是伪装在他身边保护他的人。”黑衣人回忆当时的情景分析道。
若不是那沈正秋一个不下心撞到柱子上昏了过去,此刻应该完好无损的躲在哪里偷笑吧,罢了罢了,若是被老爷知晓他们连沈正秋的衣角都没碰到,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周力理自然不会知晓手下人的腹议,他摸着八字胡,心头思索,莫非是走漏了风声,可是此时除了动手的人他并未告知任何人啊,连李运副也一并瞒了。
想起李运副,周力理有些头疼,此事若是一击得手还好,李运副不会为了一个死人与他为难,一条绳上的蚂蚱总要想办法善后才是,如今事情败露,沈正秋的手上也不知有没有什么证据,以李运副自私谨慎的性格,怕是要与他为难了。
看着屋内跪在地上的两个黑衣人,周力理眉头直跳。
都是这群蠢货!
鲜红的血液仍从黑衣人的伤口不断渗出,滴落在书房地板上发出滴答声响,他的面色有些苍白,脸上也开始冒汗……
“先带他去治伤,此事不可声张,再有行动我会通知你们,可别再让我失望了!”周力理语重心长。
两个黑衣人免了处罚,感恩戴德的磕头谢恩:“是是,谢谢老爷。”
“你们下去吧,沈家还不能放松,继续盯着,不过要放在暗处,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若不是手上得力的人都被派了出去,此刻无人可用,他哪儿需要容忍这两个蠢货,想起儿子的伤,周力理心头一抽。
周家一片凄惨之声,沈家此刻却安静的很。
“何大叔,这次真是多谢你了。”沈迟对着何秦躬身施礼,若不是何秦暗中跟着沈正秋,及时出手,沈正秋此次也难逃一劫。
何秦侧身躲过,“不敢不敢,这是应该的。”
沈迟笑笑,她们名为主仆,其实是合作关系,何秦救了沈正秋,算得上是沈家的恩人。
“何大叔待沈家的恩德,沈迟铭记在心。”沈迟正身又施了一礼。
话不需要多,但表明自己心中有数,别人听着总是舒服些。
何秦这次没有躲,他还需要借助沈家的力量,现在做些什么也是互惠互利罢了,况且沈迟之前从牢中将他救出,这也是恩情,但沈迟待他,客气尊重,他心里也是感激的。
太监这类人,说男人又算不上,出了皇宫总是叫人另眼相看,若是被寻常人知晓,不定拿他当什么怪物了,但在沈迟这里,他觉得自己活的是个人。
锦儿煎好药手中端着食盘从回廊处走来,见沈迟和何大叔双双站在老爷门前,气氛有些诡异……
她清了清嗓子:“咳咳,小姐啊,老爷的药好了,现在端进去给他喝吗?”
“可有准备蜜饯?”沈迟扬眉。
锦儿窃笑:“准备啦,满满一小碟呢。”
“送进去吧。”
三人一同入内,沈正秋仍在昏睡。
“小姐,大夫说老爷只是磕到了头,睡会儿就醒了,看时辰也快了。”锦儿宽慰着沈迟。
话音刚落,便瞧见沈正秋搭在锦被上的手指微微颤动。
“啊,小姐,老爷醒了!”
沈迟自然也瞧见了,她连忙上前搀扶起沈正秋半坐起身,随手拿起枕头垫在身后。
“爹爹,你感觉如何?”
第六十一章 侠士车夫
“啊?”沈正秋一脸茫然的看着沈迟,好半晌才回忆起发生了何事。
有人给他传信说是知晓贩卖私盐的消息,约他在那小巷中的一处茅草屋见面,他匆忙赶去,进门却不见人影,还以为是那人未到,正要离去却从两旁的草垛子中蹿出两个黑衣贼人对他痛下杀手,他着急闪避,向后一躲却撞到了门柱子上……
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是一个戴草帽的人出现同那二人缠斗,他觉得此人甚是眼熟,然后便昏过去了。
“那两人人呢?我怎么在这?!”沈正秋扶着额头,有些迷糊。
“是何大叔救了你,贼人已经被他打跑了。”
要不要告诉沈家爹爹周家少爷被人误伤呢,看吧,她就说周继祖有血光之灾的,还不相信。不过,周家直到现在也未报官,倒是有些反常。
“何大叔?”沈正秋不断回忆此人,难道就是那个救他的英雄?
“对呀,就是我们家的车夫—高何!”锦儿在一旁飞快说道,侧身露出身后的何秦。
为何管高何叫何大叔沈正秋不想问了,但家中的车夫竟是个武林高手让他吃了一惊!
“是你救了我?对,是你,我记得你的样子!”沈正秋挣扎起身,却被沈迟拦了。
“是的,老爷,小姐担心有人对你不利,命我暗中保护你,小的幸不辱命。”何秦伸手抱拳,一副侠义模样。
“小姐派你来的?”沈正秋更迷糊了,他的女儿还会未卜先知了?
“是啊,爹爹,您最近忙于公务,大概没发现府外四处都埋了钉子,我们沈家可是被人窥探许久了呢。”沈迟嘟着红唇,遇到抱怨,她抱着沈正秋的手臂摇晃:“若不是女儿提前防范,今日爹爹可就危险了!”
是啊,若不叫这位……车夫侠士,今天他老沈就要交待在那草屋里了,想起黑衣人手中握着的长刀,沈正秋一阵后怕。
“幸好何大叔为人机警,此番立了大功,爹爹可要好好谢谢人家。”沈迟一副小女儿神态,为自己邀功完又开始替手下邀功。
沈正秋忍禁不禁:“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还怕我亏待他了?不过女儿啊,咱家的车夫怎么是个武林高手呢?”
而且他一点也不知道,连这车夫何时进府的他都不清楚!
“爹爹还记得在醉仙楼杀死薛言的人吗?”沈迟起身,背向沈正秋,向何秦使了个眼色。
何秦当即跪倒在地。
沈正秋看着跪倒在地的……车夫,心里有了猜测,不是吧,小迟以前不是很喜欢薛家那小子的吗?
“那个人就是何大叔,他为女儿报仇,惹来牢狱之灾,女儿不忍心,就偷偷将他赎回,何大叔也保证绝不会冲动行事连带沈家的。”
沈迟情真意切,看着沈正秋接着道:“女儿曾经不辨是非迷恋表哥,幸亏及时幡然醒悟,若非如此怕是要步何大叔女儿的后尘了。”
她垂下头,拿起帕子摸摸不存在的眼泪,沈正秋却是心情又复杂了几分。
当时听闻沈迟说那薛言的荒唐事,他还心疼那失去女儿的凶手几分,如今这凶手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世界真是充满了巧合啊。
“咳咳,小迟啊,都过去的事啦,别提了。”
哎,看这车夫一脸沉痛的表情怕是又想起死去的女儿了。
“也得亏你留下了他,爹爹近日才捡回了一条命,可见天道轮回,善恶有报。”沈正秋叹息一声,示意何秦起身。
“那爹爹不怪我擅自做主?”沈迟捏着帕子,小声问道。
“我怪你做什么?怪你做了好事,为你爹我积了福报?”沈正秋大笑。
沈迟也小声笑着,屋子里沉闷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锦儿趁势端了药来,递到沈正秋面前,沈正秋看着一旁还站着的何秦,捏着鼻子一口将药喝个精光,沈迟连忙地上蜜饯。
锦儿接过空药碗,低头憋笑,唯有不断耸动的肩膀出卖了她的心情。
沈正秋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两声:“对了,知道今天的事是谁做的吗?”这话却是对着何秦说的。
屋内见过那两个贼人的只有何秦了。
“小的同那二人交手,直觉他们必是道上混的,出手狠辣,毫不留情,定是亡命之徒。”若不是今日他在,他两人是要杀人的。
沈正秋摸着胡子点头,那二人长相凶恶,身着黑衣,虽是拿黑布掩盖了半张脸,但浑身散发的气势不是寻常街头混混可比。
“即是如此,难道是有人花钱行凶?爹爹,你可是惹了什么仇家?”沈迟心知此事定于私盐案有关,却不说破,只是从旁引导沈正秋。
“仇家?我怎么会有仇家……”话未说完,沈正秋陷入了沉默。
他为官清廉,倒是不曾沾惹什么是非,若说仇家,最近他调查私盐案,查处了一批货物,怕是动了谁了利益。
沈正秋眼睛一亮,随即表情愤恨,想他沈正秋也是堂堂朝廷四品大员,竟然被人买凶杀人,皇帝亲封的官员在有些人眼里竟可如此随意处置了事,当真令人心寒。
“爹爹可是想到了什么?”沈迟在一旁轻声试探。
“这事有些麻烦。”沈正秋揪着胡子,眉头紧锁,若真是如此,沈家如今有些危险啊。
“小迟啊,这些日子你不要随意出门,没事便留在家中好了。”他有些担心,这些人不择手段,若是伤害了小迟,沈正秋不寒而栗。
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是,爹爹。”沈迟乖巧应道,心里却盘算着如何找到何秦提到的那本账册,找到那账册,沈家爹爹的难题也该解决了。
“爹爹,这几日便让何大叔跟着你吧,有他在女儿也好放心。”
对方的目标是沈正秋,相较之下该乖乖待在家中的是沈家爹爹才是,可是身为知府,淮州的父母官,这怎么可能呢?
“这,我多带几个护卫便是了,还是让高何留在府中保护你吧。”沈正秋拒绝。
沈迟心里泛起一丝暖流,她前世拼尽一切想要得到父皇的一句赞许,结果落得身死人亡的下场,如今的沈正秋,她并未做过什么,却享受了他最珍贵的父爱。
“爹爹,女儿在府中有护卫,有丫鬟婆子,那些贼人再大胆也不敢青天白日闯入知府家门的。”
第六十二章 湖边老地方
沈迟控制眼角的湿意,柔声道:“倒是爹爹你,平日总要在外奔波,接触的人也多,有何大叔在身边保护,女儿也放心些。”
何秦点头赞同沈迟的观点,锦儿在一旁帮腔道:“对啊,老爷,若是你有什么意外,可叫小姐怎么办?还是叫何大叔跟着你吧,老爷你放心,若是有人敢伤害小姐,锦儿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保护小姐周全的!”
“锦儿……”沈迟有些意外。
“你这丫头。”沈正秋被锦儿张牙舞爪的模样逗笑,“好,就按你们说的,那小姐我可交给你了,你要好好保护小姐,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锦儿连连点头,双丫髻上缠绕的滚珠相撞,叮当作响。
屋内一片祥和,沈迟看着身旁的几人,心中无比满足,她曾缺失的感情老天在以另外一种方式补偿给她。
……
知晓沈正秋的遭遇,付濯诚特意带了厚礼上门看望,答应晚些日子再启程返回都城,务必让沈小姐走的放心,走的安心……
沈迟听了这话,但笑不语。
为了让沈正秋安心,她已在家中闷坐了好几日。但她并没有闲着,除去和谢大娘学习刺绣,还在院落中竖起稻草人,控制着角度和力度练习射击。
那个打铁匠虽然轻浮了些,手艺确实不错,沈迟摸着藏在袖中的弓弩,心中赞叹。
前世,她曾随军出行,对武器阵法也有过了解,此时不过是按照那人的教导,每日锻炼,增强体魄。
“不能什么都靠着何大叔啊。”
手里有武器,心里才有底。
沈迟不仅自己练习袖箭,还让锦儿跟着练习跑步,做些简单的攻击动作。
“小姐,我们学这有用吗?”自从上次沈正秋受伤,锦儿便寸步不离的跟着沈迟。
“有用啊。”沈迟放下手中的小弩,擦了擦汗。
“哦。”锦儿放弃询问,躲在墙根地下的阴凉处扎着马步。
沈迟看她坚持的模样,嘴角露出欣慰的笑,锦儿不过十二岁,能一直跟随她用心练习已是不易了。
她抬手摸摸发髻上简单的竹簪,心内安定几分。
这是前几日她托何大叔在外打造的暗器,外表同普通竹簪并无不同,但那簪头若用不同的力度方向扭动则会打开,弹出沾了毒汁的银针。
沈迟喝茶的功夫,有丫鬟来报,府外有人送了信来,说是信件,不过是张纸条。
“黄昏湖边老地方见。”
字体周正,利落规矩,很像谢启轩的字,但也只是像而已。
沈迟握着纸条的手暗暗发力,几息之后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
既然有人想请君入瓮,那她便顺水推舟好了。
她担心沈正秋的事,并不愿有太多波折,但现在,真觉得烦了。
好好的不行吗?哎。
“锦儿,我出去一下,你留在家里好好练习,可不要偷懒。”
“小姐,你要去哪儿?老爷说了我要保护你,你不能一个人出去!”锦儿听闻沈迟要走,连忙小跑上前。
沈迟皱眉,假装生气道:“听你的还是听我的,胆子大了啊!”她不知道会有什么意外,带着锦儿还要分神照顾她,留她在家是妥善的方法。
锦儿有些惊讶,小姐还从未同她发这么大火,她低下头,诺诺道:“是,小姐。”
眼见沈迟快步离去,消失在院门口,锦儿大声喊道:“小姐注意安全啊!早去早回!”
沈迟顿下脚步,摇摇头大步离去。
湖边的柳树迎着晚风招摇,平日还在此处摆摊的老夫妇今日并未在此,往常时分在此游湖的人也未可见,周遭是少见的安静。
沈迟装作一无所查的模样小步前行,不时低头踢踏路边的小石子,待到了湖边柳树下,时而张望远处,时而对湖照影。
湖水中映出一个高大男子的身影,沈迟转身,却被那人手脚利落的拿白布捂住口鼻,昏倒在地。
“成了!”
“快别罗嗦了,小心点。”
有人扛起她走了一小段路,而后扔进马车。
车里是难闻的汗味夹杂着脂粉的香气,或者是对自己的蒙汗药太有信心,那二人并未将她手脚捆住。
马车颠簸的一路前行,车速很快,沈迟睁开眼,打量起车厢内的环境。
这应该是拉货物用的,车内有些零落,角落里还堆放着一件破旧的花布头巾,沈迟双眼眯起,她注意到那布巾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车前头的两人一边驾着马车一边说些无聊的闲话,还不时同过路的店铺打招呼,马车外传来集市上热闹的叫卖声。
她还在淮州,并且这两人有恃无恐的穿街而过,不怕被人撞见撸了人。
沈迟心中有了计较,她伸长手臂,悄悄从那花布巾下摸出一枚竹牌,上面刻着“谢启轩”三个字。
这是德文书院的学生铭牌。
看来谢启轩也遭人难,这人还真是蓄谋已久!
沈迟眼中闪过厌恶,她将那枚竹牌收在衣袖中,小心感应着此刻的位置和行车的速度。
“阿大阿二,你们可算回来了,媛姨娘等你们好久了。”有女子泼辣的声音传来。
“诶呦,春杏姐姐,我们这也是紧赶慢赶呢,放心吧,不会误了媛姨娘的事。”
马车外的男人轻笑回道,又同那唤作春杏的丫鬟调笑了几句,惹得女子娇笑连连。
“不和你们闹了,快把人扔到东屋去,我先去给媛姨娘回信。”
“春杏姐姐等下嘛。”
沈迟察觉有人跳下马车,震得车身一颤,外面安静了片刻。
“呸!臭不要脸的,我可不敢和媛姨娘说,你们想什么歪主意自己说去。”
那人似乎同春杏说了什么,惹得春杏佯怒:“我就知道你们这些混小子,心里天天琢磨着那些龌龊事,哼。”
“诶呦,好姐姐,这……不就是顺手的事吗?反正也是要便宜别人。”这应该是先前跳下马车那人说的。
车声又是一颤,另一个男子也跳下马车接腔道:“就是啊,便宜那混小子还不如便宜我们兄弟呢。”
沈迟躺在车厢中,大概知道他们说的是何事了。
薛媛,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恶心。
“我不管你们,想干什么自己去说,别到了媛姨娘面前跟个耗子似的,哼。”
第六十三章 毒计
唤作春杏的丫鬟似乎走了,沈迟听到有脚步声离开。
“切,这臭娘们,等有天她求到老子的。”
二人骂骂咧咧的走向车后头,打开了车门。
沈迟早已闭上双眼,维持昏迷的假象。
“这小娘们真是水灵,比老子见过的女人都美。”一个男人拖着沈迟扛在肩上,还不忘伸手拍了拍沈迟的臀。
沈迟忍下心中的怒火,记下了这人的声音。
“行了,赶紧干活吧,媛姨娘赏的银子够老子玩个把月了,你啊,就别肖想那些没用的了。”
二人一路前行,沈迟悄悄眯起眼睛,借着余光打量地形。有人瞧见他们两个,却是避开道路,垂头让在道路一旁。
薛媛在周家的魄力这么大?沈迟有些怀疑。
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二人拐了进去,院门破旧,一推开便扬起许多灰尘,四处杂草从生,能在周家找到这样一处院落,沈迟感到不可思议。
“东屋吧?”扛着沈迟的男人问同伴。
“对,上次那小子也在东屋呢。”
“靠,真是便宜他了!”
……
沈迟被人扔到了床上,或者是那人有些怜惜,手下并未用力,颇为不舍的将沈迟摆正了身体。
“行啦,走吧,一会媛姨娘该来了。”
“……好了好了。”
听闻二人关上房门离去的声音,沈迟才睁开双眼。
入目的是一个高大的床顶,她静静等待片刻,未听见声响才坐立起身。
这是一处宽阔又简陋的房屋,红木屏风正对着床榻,不远处有个小桌,四处还放着散落的箱笼,墙壁挂着一幅仕女图……
她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头上竹簪才在,又摸了摸手臂处,袖弩也在。
鹅黄的梨帐挂在床上,沈迟转身才发觉身侧竟还有一人!
是谢启轩。
他双目紧闭,身上的衣衫有些脏污,除此之外,好似睡着了一般。
沈迟伸手探去,气息犹在,她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昏迷。
她摇了摇谢启轩的衣袖,轻喊他的名字:“谢启轩谢启轩。”
此时屋外传来人声,沈迟连忙躺好装作昏睡模样。
门吱呀一声开了。
“媛姨娘,人就在这儿。”是先头传话的春杏。
“好,等下你去拿钱赏了他们兄弟,就说少爷和我很满意。”
“是。”
二人似乎走进了房屋,沈迟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看。
“哈哈,沈迟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媛姨娘,坐。”
“恩,叫你准备的东西带来了吗?”
“带了,在这儿呢。”
“好,现在你就喂他们吃下去,我倒要看看等她醒来知晓自己做的丑事会是什么模样!”
沈迟感到有人走近,那人扶着她起身,捏开她的嘴,塞进了什么东西,似乎是个药丸。沈迟快速卷动舌头,将那药丸藏在舌下,配合那人的动作做出吞咽的样子。
那人越过沈迟,在身旁摸索。
沈迟猜想她定是喂了谢启轩同样的药。
“好了,媛姨娘。”春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沈迟眯着眼睛趁她转身之际看清了她的脸。
“好,你守在门外,明天一早少爷会带着人来,到时候怎么说你该知道吧。”
薛媛的声音带着隐藏不住的得意。
沈迟在心中暗暗撇嘴,如此下作老套的手法,薛媛和周继祖还真是天生一对。
“是,少爷好心邀请谢公子来府中做客,谢公子竟然和媛姨娘的表姐私定终身,寻了这僻静之处做出苟且之事,实在枉费少爷一番心意。”春杏带笑的声音传来。
“哦?你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还守在门外,你既不是谢公子的奴婢也不是沈小姐的奴婢啊。”沈迟想薛媛这话一定是笑着说出来的。
“好教大家知道,奴婢是媛夫人吩咐照顾沈小姐的,她初来乍到怕要迷了路,哪知半夜她偷偷溜出客房,奴婢不敢声张,只得一路尾随……听到房中的动静才知晓出了大事,左右为难,直到鸡鸣三声,众人前来,奴婢方知竟过了一夜。”
这话说的漏洞百出,但沈迟知道,若按她们的安排,到时没人会理会其中真假,人们谈论和在意的只会是沈迟和谢启轩私通。
未婚与男子被捉奸在床,她还是有婚约在身的人,这薛媛是打定主意要她死啊。
想起薛媛话中提到了周继祖,沈迟有些明了,怪不得周家的下人这么给薛媛面子,原来其中还有周继祖的手笔。
想想周继祖对谢启轩的态度,沈迟不难想象薛媛是怎样说服他的。
“哈哈哈哈……”屋内回荡着薛媛的狂笑:“说的好,今晚就委屈你在这儿将就一夜了,事成之后,少不得你的好。”
“为媛姨娘办事,奴婢不委屈。”春杏惊喜的声音传来。
“行啦,别跪了,你小心看着,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唯你是问。”
春杏慌忙道不敢,送了薛媛离去,随着房门再次打开关闭,屋内又陷入了安静。沈迟一口吐出口中的药丸,轻身下床,此刻太阳已经落山,室内有些昏暗,沈迟摸着窗户矮身走到房门处,方才她听到门外落锁的声音,大概是那春杏怕出什么意外干脆将二人锁在屋中。
从缝隙中看去,春杏懒懒的伸腰走向另一侧的房屋中。
看来是去休息了,沈迟放下心在屋中四处走动,寻找出路。
“恩……”房中的沉默被谢启轩的闷哼声打破,沈迟心下咯噔一声,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她摸出头顶的竹簪,打定主意,不行就把谢启轩药晕,这针上的迷药可是能迷昏一头牛的。
沈迟快步走向床榻,见谢启轩迷迷糊糊的模样,连忙用力摇着他的身子,轻声道:“谢启轩醒醒。”
谢启轩悠悠转醒,他睁开迷蒙的双眼,看见沈迟一张俏脸立在上头,不禁喃喃自语:“我是在做梦吧。”
转瞬又闭上了眼睛。
“喂,谢启轩醒醒!”沈迟有些气闷,这人真当自己家里了,知不知道自己被人掳走了啊。
谢启轩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闭着眼睛摸摸身下的床榻,这样柔软的棉被不是他的,他吸吸鼻子,有陈旧的腐朽味道,但更近的是身侧不断传来的兰花香气。
“谢启轩快醒醒。”
第六十五章 自救
周继祖和春杏仍瘫倒在地上,沈迟迈过他们,拎着水桶朝谢启轩走去。
她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封口放到谢启轩鼻下晃了晃,有奇特的臭味蔓延而出,沈迟见谢启轩嘴唇轻颤,有转醒的痕迹,连忙收起那瓷瓶,捞起一侧的水桶泼到谢启轩脸上。
“……呃……发生了什么?”谢启轩费力的睁开双眼,瞧见沈迟紧张的看着自己,脑海中浮现出刚刚的记忆。
他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不同于药物影响的潮红,此刻他的耳朵尖都变得粉红一片。
他竟然如此大胆,险些唐突了佳人,若不是……
咦,他是怎么晕的呢?
不过,晕的好、晕的妙啊!
“对不起。”谢启轩摸摸鼻子,诺诺说道,唯恐沈迟生气发火。
“先别说这个了,因为刚刚的迷药和你体内的春毒相抗,你现在暂时清醒,但药效还在。”沈迟神情严峻,上下打量谢启轩还有何不妥之处。
所以,他还有再失去心智,做下错事的可能,谢启轩神情黯然,他绝对绝对不允许自己伤害到沈迟。
“既然如此,沈姑娘你快些离去吧,不要再管我。”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被抓到这里是为什么?”沈迟抓过他的手臂,拽他起身:“你现在需要去冲个凉水澡,我刚刚搜过了,他们身上没有解药,但离此处不远有个湖,要委屈你一下了。”
薛媛打定了主意要陷害他们二人,怎么会留下解药呢?她略微搜了下春杏的身便放弃了。
沈迟带着谢启轩出了院子,向湖边走去,昏暗的月光下,沿路的草木杂影斑驳,风一吹过发出怪异的声响,二人一前一后,小心又迅速的向着湖边方向而去。
谢启轩愣愣的看着沈迟握着他的手臂,脸上和身上因为被泼了冰凉的水,令人瑟缩发冷,但他的手臂热的吓人。
谢启轩觉得心快跳出嗓子了,他傻傻的被沈迟一路牵着。
真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尽管此刻还要担心被坏人发现,担心身上的毒再发作,但他觉得,很幸福。
“呐,就是这里。”沈迟松开了手,回头看他,见他呆呆的模样,疑惑道:“难道谢公子不谙水性?”
谢启轩回过神来:“不,我会的。”
他自小长在南方山林中,山中有河流,也有湖泊。
“那好,你快下水吧,在这湖边好了,我之前用竹竿试过了,不深,你感觉好些了就出来,夜晚风凉,我去给你找身衣物。”
只怕此间事了,谢启轩要染上风寒了,沈迟忽然想起惜凤,心中感叹一句二人难姐难弟,一笑置之。
“等等。”
沈迟安排后便要走,已经浸泡在湖水中的谢启轩却突然叫住了她。
“怎么了?”
“你,小心些。”
虽然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但谢启轩瞧见了屋内昏倒在地的周继祖,再联想到二人的状况,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其实他心里有很多疑问,可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你小心些”。
两个人安全了才能去讨论其他的事吧。
沈迟微笑:“你也小心些,放心,我们会没事的。”
谢启轩望着她独自离去的身影,心底涌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悸动,他想保护这个姑娘,再不能让她涉入险境,再不能让她……走在他的前面。
春日渐远,夏至未至,夜晚的湖水仍旧冰凉蚀骨,谢启轩埋在湖水中暗暗下了决心,亦或是承诺。
沈迟沿着原路回到了那处偏僻的宅院,衣服什么的,屋子不是有俩活人吗?
她手脚麻利的将二人扒个精光,扔到一处。
听薛媛的意思,明日一早该有人前来“捉奸”,不知道她发现被捉的是她的相公和侍女该是如何心情呢?
可惜自己的力气还是不够大啊,沈迟有些可惜的瞧瞧那张大床,用力踹了周继祖一脚。
她躲到屏风后换上春杏的丫鬟服,扯了床幔做包袱,将周继祖一身锦袍装了进去,
谢启轩比周继祖要高些,这衣服怕是不大合身,不过眼下只能如此了。
将房门上锁,沈迟抱着怀中衣物正要转身离去,院门嘎吱一声开了——
她刚刚回来后只是将院门虚掩,并未上闩,这个时辰还有谁会来这等偏僻之处?!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迟心中狂跳,极力调整呼吸,伸手从衣袖出掏出那把小弩……
“春杏,春杏。”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
是白日将她掳到这里的二人之一,沈迟认出这声音就是那个占她便宜那个人!
她面色浮出一丝冷笑,好啊,正愁没处找你呢。
“春杏,你这小蹄子春心泛了吧,竟然躲在这里偷看。”身后的男人淫贱的笑出声,他一步步向前,继续说道:“我说好姐姐,光看有什么用啊,不如让……”
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他便呆愣站在原地,低头看向胸口插着的一把袖箭,那儿正涓涓冒着鲜红的血液。
“你……”他嗫喏张口,望着眼前正搭着弓弩的女子惊骇非常,可惜沈迟没有给他更多的机会,一张软糯柔滑的手掌捂着了他的口鼻,下一刻他的下腹一痛,鲜血喷涌而出。
沈迟转动匕首,见这登徒子再也发不出声音才拿开手掌,那人瘫软倒地,沈迟一把拔出之前射出的袖箭。
“看来力气还是不够啊,幸好你们少爷随身带着匕首。”
沈迟将袖箭在死去那人身上蹭蹭,擦拭干净后收好,又拖着尸体扔到了不远处的角落,拿破烂草席盖好。
她从怀中的衣服掏啊掏,掏出了一块玉佩,丢到了草席子旁边。
这是沈迟第一次杀人,但不是魏无音。
魏无音前世随军出征,死人见得多了,死在她手里的人也不是没有。
所以这种栽赃嫁祸借刀杀人的事,此时做起来决不手软。
“怪就怪你助纣为虐,贪财好色。”
沈迟望着被草席遮盖住大半个身体的尸体幽幽说道。
重来一世,她的手中仍免不了粘上鲜血,如果这就是宿命,那便让她来对决吧。
幽暗的月色下,照着女子孤寂决然的背影在暗中伺机前行……
第六十六章 声东击西
沈迟回忆着大丫画的地图,步履平顺,不慌不忙,遇到府中下人只低下头从容走过,好似这路她本就走过千百遍。
小径的尽头是一座宽阔的院落,隔着院墙都能闻到里面的花香,人声嘈杂,灯火通明。
这是薛媛居住的院落。
沈迟记忆力极好,就算前世因为泄露天机受到天谴而早衰,她的记忆力也未受到影响,老天对她很无情,又似乎没那么绝情。
她所有的少得可怜的爱,也被人拿走背叛,茫茫夜空下,徒留一人独自观星自语。
再一次走在茫茫黑夜中,沈迟的心中却笃定充实,她有想保护的人,也有爱护她的人。
家人,真的很重要啊。
院中不时传来笑声,听起来是她那个好表妹。
大概惩治了心中厌烦的人,心中痛快吧。
沈迟缓缓朝院门口走去,她略微抬头观察院落的位置和布局,而后走到牡丹花丛旁,拿起摆在墙根处的花铲开始铲土。
长长的发垂下,遮住了她的面容,有说笑的丫鬟从正房中不断进出,端着珍馐美味,提及媛姨娘的好心情。
“媛姨娘今日好像很开心啊,赏了我好些果子,这可是从海外运来的,平常人怕是一辈子都吃不到呢!”瘦高的丫鬟笑嘻嘻道。
“主子开心,我们这些下人才好过啊,不求她每日都如同今日这般开心,希望她别再发火就好。”微胖的圆脸丫头双手合十,悄声说道。
两人一路说闹就要走出院落,那瘦高丫鬟却将手中个餐盘递到身旁圆脸丫头手中:“我的耳坠子掉了,回去找找,你先把这些送去大厨房吧。”
“好吧,那我先走了。”圆脸丫鬟拿了食盘快步离去。
沈迟在心中计算着时间——
“喂,刚刚是你在背后拿石子扔我吗?小丫头片子胆子不小,银钗可走远了,姑奶奶要教训你可没人敢拦着了!”
身后传来压低声音的质问声,语气虽狠厉,却透着稚嫩。
沈迟放下手中花铲,垂头转身,沾着泥土的双手在身前绕啊绕,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似乎不敢抬头看眼前的女子。
“姐姐,我……我不是真的要扔你,是……是有件事,实在不知怎么办,才这样的。”
“什么事?吞吞吐吐的,你该不会是找借口吧!”瘦高丫鬟一脸狐疑的看着眼前胆怯的女孩。
沈迟连连摆手,手中诺诺说道:“不不不,我怎么敢骗姐姐你呢!是……真的有事,我……我……”
“啰啰嗦嗦的,有话快说,说不出正事我要你好看。”眼前的小丫头畏畏缩缩,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谅她也不敢骗自己。
瘦高丫鬟的耐心即将被耗尽时,沈迟终于断断续续的开口:“是……是少爷啦,我刚刚从管事那回来,看到他拿个灯笼朝西苑去了,西苑挺偏僻的,少爷腿脚……还那个,我不敢和媛姨娘说。”
瘦高丫鬟平日里眼高于顶,不屑与府中的小丫鬟玩耍,她原本是伺候周夫人的二等丫鬟,被拨过来照顾媛姨娘本就心生不满,听了眼前小丫头所说,顿时眼前一亮!
少爷啊,若是她能……
但是她转瞬想到府中暗地里惨死的几个丫鬟,心中打个寒颤,少爷虽好,命更重要。只是,眼下的事……
“你可看清了?可别随便把什么人当作少爷了,对了,我怎么没见过你啊,你哪儿当差的啊?”
瘦高丫鬟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眼前的小丫头,奈何对方一直低着头,加上此处背阴,也看不出什么。
“我没看错的,府里除了少爷还有哪个年轻人能穿的那般华贵呢,我……我原本是在绣房当差,今日被管事的调来伺候媛姨娘。”沈迟搓着手,手上的泥土不断掉落,“听说媛姨娘很是喜欢这片牡丹,我在绣房犯了错事,被罚到这里伺候花草。”
想起管家平日严厉的样子,瘦高丫鬟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便好好待着吧,这里可不是绣房,若是再犯什么错事,管事的不罚你,我也容不下你,明白吗?”
沈迟低声称是,拿泥手在衣服上蹭蹭。
瘦高丫鬟眼中露出嫌恶的表情:“行了,以后再有事直接叫我,可别偷偷在背后扔人了。”她摸摸后背,那里现在还有些疼痛,这丫头好大的手劲!
“以后不敢了,我……我是怕被银钗姐姐知道……怕她罚我乱嚼舌根,想到往日里大家说起姐姐你最是大度,才冒险一试。”那个圆脸丫鬟明显没有你好糊弄啊,沈迟心中暗道。
听到小丫头夸奖她大度,而且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瘦高丫鬟觉得自己的形象又高大几分,她清了清嗓子:“恩,银钗姐姐虽然平日看起来很好说话,但还是很讲规矩的,你放心吧,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她的。”
“谢谢姐姐,姐姐果然同大家说的一样呢!”沈迟心中暗笑,却朝面前丫鬟略微弯身。
“咳咳,呃,她们还说别的什么了吗?”
沈迟有些无语,但是演戏演全套,她搓着手低声道:“他们都说姐姐人美心善,谁家能娶了姐姐这样的女子,真真是好福气呢。”
“算他们有眼光,行了,今天的事就算了,天色也不早了,这些花长在这里也不会跑,你去休息吧。”
若是认得高瘦丫鬟的人知晓她今日这般好脾气,怕是要大吃一惊了。
“是。”沈迟告退后缓步向侧房走去,这里按照布局该是丫鬟们的居所。
“诶,那个谁。”
身后传来高瘦丫鬟的喊声,沈迟停下了脚步。
“晚上给我打点热水送来。”顺便再聊聊别人是如何夸奖她的。
“好的。”沈迟恢复了神色,保持原本姿态向前走去,直到身后传来推门的声音。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高瘦丫鬟性子高傲又贪功,不然方才她不会故意支开那个叫银钗的丫鬟。
薛媛,等下你该乱了吧。
如沈迟所预料的一般,房中很快传来薛媛的怒吼声,下人们大多不知道薛媛和周继祖背地里做了什么,但薛媛自己知道啊。
这个时辰一个人偷偷跑去西苑,除了是为沈迟那个贱人薛媛想不出还有别的理由令周继祖如此。
第六十七章 浑水摸鱼
“杀千刀的,他腿还受着伤,往日离我要多远有多远,这会儿巴巴的……”
剩下的话薛媛却是说不出了,她和周继祖能如此胆大掳了人来,是背着周老爷一家人的,除了春杏和为她办事的阿大阿二,其他人即便猜测也不敢多说什么。
薛媛心中窝火,连带着看眼前人也生出恼怒,这个丫鬟是夫人派来伺候她的,说是伺候,自己每日做了什么还不是原原本本的被传递给那边知道。
“看什么看,今天的事你就当没看见,若是老爷夫人问起,你就说不知道,明白吗?”
高瘦丫鬟有些不明白薛媛为何如此气愤,她传递消息本是想邀功买好,但眼下情况有些不对,她不敢直接同薛媛对峙,只得含泪称是,心中把刚刚告信的小丫鬟骂个千百遍。
沈迟站在回廊下,目送薛媛怒气冲冲的独自离去,瘦高丫鬟冲出屋子时,沈迟已经调整好站姿,低着头做出胆怯模样。
“呀——”那丫鬟上前就要推沈迟,却被她一把握住手臂。
“姐姐小心些才是,天黑路滑。”
瘦高丫鬟又委屈又愤怒,手臂却被沈迟牢牢钳制,发不出力,暗自心惊小丫头的力气,不禁有些忌惮,说话也不像先头那般冲。
“你怎么回事?我告诉媛姨娘还被臭骂一顿,都怪你!”
“媛姨娘一个人去了?”沈迟装作惊诧的模样:“她腹中还有孩子呢,一个人前去若是出了事……呸呸呸,夫人保佑,媛姨娘和腹中的小少爷无事,否则我就罪过了。”
瘦高丫鬟听了这话,犹如一个惊雷在耳边炸开。
她是夫人派来伺候媛姨娘的,若是今天因为自己告信媛姨娘腹中的孩子出了意外,老爷和夫人定不会饶了她!
“媛姨娘这般匆忙定是紧张少爷,可也太不顾及自己和腹中孩子了,夫人知道定要责怪她不懂事。”沈迟装作懵懂无知的模样絮絮叨叨说道,似乎一个人自言自语。
瘦高丫鬟却是眼前一亮,对啊,去告诉夫人,媛姨娘担心少爷独自跑了出去,让夫人派人去,媛姨娘就没话可说了!
而且比起媛姨娘,夫人更信任自己这个跟在身旁多年的丫鬟啊,只要自己咬准是担忧少爷“无意”被媛姨娘知道了少爷的行踪,她才跑出去的,这样就行了啊!
她想到这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顾不得再教训眼前的小丫头,提着裙子匆匆向周夫人的院子奔去。
沈迟在廊下的阴影中看着院子里因为薛媛突然离去而慌乱的下人们,正房中早已无人,她略微低头如同先前那般自然的走了进去……
那枚属于魏无音的玉笄,她可一直记挂着呢。
夜色渐浓,薛媛怒气冲冲手中提着灯笼一路朝西苑而去,口中还不停骂道:“王八蛋!畜生!流氓!还有那个贱人!”
她既生气周继祖贪慕沈迟美貌,违背二人当初的约定,又恨沈迟夺走了丈夫的目光:“不知道春杏那丫头拦不拦得住?”转念又想,春杏是周家的丫头,怎么会违背周继祖的命令呢。
薛媛心中顿时无比苦闷,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虽然身为周继祖唯一纳进门的妾侍,但在周家,她并未有真正能依靠之人,连趁手的下人都没有。
想到这儿,她眉头紧皱,脚下又快了几分,一定不能让周继祖成其好事,如果真的无法挽回,沈迟也休想进周家的门!
薛媛大概觉得世间所有的女子都一样,被人污了清白,只能委曲求全伏低做小,如同她,还有她娘薛夫人。
脚下的路渐渐变得不平坦,四周杂草丛生,虫鸣声在黑夜中格外刺耳,薛媛心里有些害怕,但因着心中愤怒,反而变得勇敢起来。
终于到了西苑门口,她一边向院内跑去,一边压着声音喊道:“周继祖,你给我出来!”
屋中漆黑一片,薛媛的心有些不受控制的狂跳,她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真的让他成了?!
“春杏,春杏!死哪儿去了,给我滚出来!”
空旷的院落中唯有她一人的声音回荡,薛媛手中的灯笼发出幽暗的光,她久久不见有人出来,也未听见春杏的回应,心中更是焦急万分。
她终于忍受不住大步朝前迈去……
与此同时,周夫人的卧房中,瘦高丫鬟正跪倒在地,眼底含泪,面露焦急。
“你说什么?她自己跑了出去?”
周夫人身子不好,一年四季总是离不得汤药,她的房中除了中药的苦味便是檀香味,她面色忧郁,手中握着的菩提子快速转动,眼中闪过厌恶,转瞬又恢复了平日的和善模样。
“是的夫人,媛姨娘自己匆匆跑了出去,谁也没叫跟,奴婢担心她和未出世的小少爷,这才不得已深夜来此告罪。”瘦高丫鬟声泪俱下,捏着帕子快速又悲伤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奴婢只是随口说了句好像在西苑附近见到了少爷,哪儿知道媛姨娘她……”
“好了,别哭了,起来说话。”周夫人躺在卧榻上挥手,慈眉善目。
“是,夫人。”瘦高丫鬟小心翼翼的起身,心中却忐忑不安,不知道夫人能否相信她的话,夫人平日最是和善,待下人也少有责骂,哪像那个媛姨娘,孩子还没生便在府中兴风作浪!
可是室内只有长久的平静,瘦高丫鬟咬着下唇,不时拿手绞动衣角,夫人为什么还不派人去追媛姨娘呢?媛姨娘的腹中可是怀着她未来的孙子呢!
今夜的事有些超出她的预料,媛姨娘莫名其妙骂她,连夫人也和往日有些不同,而这一切都是为何开始的呢?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小丫头垂着头发畏畏缩缩的模样,是她?!
是的,好像就是因为听了她的话,自己才会跑去和媛姨娘通风报信说少爷的事,然后媛姨娘就大发雷霆的骂了她!还独自跑了出去,然后,她本来是要找那丫头算账的,结果又跑到夫人这儿,而她能想到来夫人这求救,甩掉身上的责任也是因为她小丫头无意说出的话。
第六十八章 周夫人的打算
瘦高丫鬟有些困惑,她真的是无意的吗?为何自己有种被人操纵的感觉……应该不会吧,一个犯了错被罚来打理花圃的绣娘怎么会有那样的本事?她更相信一切只是碰巧,只是自己的错觉。
周夫人沉默了半晌,手中的菩提子依旧不停转动,她眼角微敛,不知在想些什么。就在瘦高丫鬟以为她依旧要长久的安静下去时,周夫人却动了。
她略微起身伸出了手臂,朝瘦高丫鬟轻声唤道:“金珠,扶我起来。”
瘦高丫鬟也就是金珠,连忙回神走上前去,她轻柔的扶起周夫人,小心试探:“夫人,可要叫人去寻媛姨娘?”
周夫人侧头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你倒是护着她。”
金珠闻言心中有些怪异,难道夫人怀疑她的忠诚,她连忙解释:“夫人让奴婢伺候媛姨娘,奴婢便伺候媛姨娘,她若有什么意外,是奴婢的不周到,不能伺候好主子,奴婢又有什么用呢?更可况如此便是辜负了夫人的用心良苦,奴婢不忍。”
“哼,你这嘴倒是灵巧了不少。”
周夫人轻飘飘一句话,却吓的金珠连忙跪地告罪,她虽知夫人为人和善,不与下人计较,可若真的惹恼了夫人也绝无好果子吃。
“起来吧,动不动就下跪,我能吃了你不成。”周夫人一惯平和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可惜跪在地上的金珠看不到。
“是,夫人。”金珠只觉得今夜这心就没踏实过。
“媛姨娘大半夜跑出院子,薛夫人哪儿去了,也没追上去看看?”
周夫人一说,金珠到想起来,当时人群混乱,并未看到薛夫人的身影。
“先前薛夫人说头疼,早早就歇下了,大概还不知道这事吧。”金珠猜测并说出自己的想法。
周夫人却是轻哼一声,那声音极轻,轻到金珠都在怀疑自己是否耳朵出了问题。
“自己的女儿不爱惜,总让旁人受累算什么事,你去薛夫人那里把刚刚对我说的同她再说一遍。”周夫人慢悠悠的嘱咐。
“啊?”金珠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真的出了问题,夫人不是很紧张媛姨娘腹中的孩子吗?甚至还派了自己出去照顾,虽说也有监视媛姨娘的用意,但现在这情况夫人竟是打算撒手不管的样子,金珠睁大了眼睛,懵懂的看着周夫人。
“听不懂我说的话吗?”周夫人有些不耐烦的斥责道,随后又缓了神色仿佛在解释什么:“你这样冒冒然来找我,若是薛媛出了事自是大家都顾着她没人追究你,若是她没出事呢?你给我报信又带着一群人半夜去寻她这个姨娘,传出去像什么话?”
金珠有些似懂非懂。
“何况若是被她抓住你与我传消息,顾及我的面子她明面上做不得什么,背地里谁又知道呢?”周夫人低沉的声音在宁静的卧房中显得格外阴森。
金珠犹如被人捏住了心脏,她想起媛姨娘平日暴躁的脾气,对待下人非打则骂顿时脸色一白:“夫人救我!”
望着眼前丫鬟惊恐的目光,周夫人安抚道:“所以我说你,你要去找薛夫人才对,薛媛一个人离去,你出于担心告知同在一个院落居住的薛夫人,薛媛得知也不会怪你,薛夫人还要感谢你一片忠心才是。”
是……这样吗?金珠的心神完全混乱,只能随着周夫人的话不住点头。
周夫人缓步走到床边的梳妆台前,背对着金珠安然坐下:“明白了还不快去,小心迟了……”
剩下的话周夫人没有说,只是轻抬手臂,拿起妆台上的犀角梳对镜理起头发。
“是,夫人,奴婢这就去!”金珠慌乱起身,甚至不小心撞到了身旁的花架子,她连忙扶好那架子,偷偷打量周夫人,见对方仍是端坐在那儿并未说什么才放下心匆匆离去。
坐在镜前的周夫人面色苍白,烛火映着她的面庞还带着不健康的蜡黄,一头青丝也参杂了些许白发,她有一张柔和的圆脸,眼睛细长,嘴角上方还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勉强称得上是俊秀,很难想象一向贪恋女.色的周力理会娶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为妻。
“西苑,真是一个许久未曾听闻的地方了。”
…………
沈迟在薛媛房中轻而易举的找到了那枚玉笄,被旁人似若珍宝的前国师遗物,只是被薛媛随意的丢在一处妆奁中,放在妆台上最深的角落里。
手指轻柔的抚过中间裂痕出,没有更多的停留,她收好玉笄便旁若无人的出了正房,庭院中聚集了几个打着哈欠的丫头互相嘀咕着,沈迟并未理会她们依旧低垂着头发敛起身上的气势缓步离开了院落,竟未有一人注意。
待她远离了那处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院落,回头隐约看到先前的高瘦丫鬟独自折回了院落,沈迟有些意外,她以为这傻丫头该和周家那位夫人一同去往西苑才对。
周家的大院里多有假山亭楼,树木也比一般人家建的茂密,沈迟站在一颗粗壮的老树后,隐隐听见院落中传来大声的喧闹声,她们似乎在找薛夫人,沈迟微微皱眉,想起高何曾经说的她那位姨母的丑事,有些明白今晚的事为何超出预料了,看来那位周夫人并不如传闻中的简单和善呢。
沈迟再不迟疑转身离去,是谁去西苑她并不在乎,重要的是如今大多数人目光都集中在薛媛和周继祖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她和谢启轩。
既然来了周家,她势必要去看看高何说的机关,也许关于私盐的账本就在里面也不一定。
当沈迟回到先前的湖边时,却未瞧见谢启轩,她心中有些诧异,难道被人发现了?
她环顾四周,寻找谢启轩留下的痕迹,月光下有明显的水迹一路蜿蜒,沈迟随着那水迹一路走向湖边凉亭处。
她看着凉亭旁的一颗大石,心中暗暗发笑,这个书呆子,倒也知道藏起来。
“出来吧,是我。”沈迟轻声说道。
第六十九章 玉笄的记忆
大石后的谢启轩听见沈迟的声音,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
他先前在湖水中泡的发冷,自觉身上的异样已经消失,便爬上了岸,筋疲力尽之下昏睡了过去,湖边冷风阵阵,谢启轩是被冻醒的,没多久又听见林子中似有人影,他便借着湖边草木的遮挡躲藏了起来。
此刻听见来人是沈迟,谢启轩冒出身子,欢快的迎了上去,手中还握着一块尖锐的硬石,被沈迟看过去有些不好意思的丢掉在地,又摸摸后脑。
沈迟递上那套从周继祖身上扒下来的衣袍递了上去,先前她去寻玉笄,便把衣服藏在一处假山的石洞中,回来时又取了出来。
“快换上吧,小心着凉。”
“谢谢沈姑娘……阿嚏!”
谢启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接过那衣服,四处看看,又走回了那大石后。沈迟背过身去手中拿出那枚玉笄,此处荒芜偏僻,又是夜深,周家少有人来,她终于可以稳下心神。
微微的红光在手下闪下,玉笄上有她的温度,破碎的画面零零散散而过……
沈迟的表情有些悲伤,她抚摸着那枚玉笄的纹路,似乎要把图样刻在脑海中,童年时的欢笑,独自修性时的孤寂与期盼,回宫时按捺不住的欣喜,和接踵而来的失望与委屈,这些纷杂的情绪一同涌上心头,沈迟的眼中有一闪而逝的猩红。
她不知不觉走到湖边,犹疑着拿起那枚玉笄,这本应该连同她的死一同消失的东西,如今又回到复生的沈迟手中,难道一切都是天意吗?
“姐姐,原来你这样怨我吗?”
那个摔断玉笄的人竟是她最珍视的好姐姐—魏无垢!
沈迟不敢相信自己一向敬重的姐姐,心底竟隐藏着那么多的怨恨,所以那时候父皇为她和赵弈赐婚,她高兴的跑来同自己诉说心底的欢喜,是故意的?
她的姐姐,大周最尊贵的公主,明知她和赵弈两情相悦还是抢了她的爱人,可怜那时候她竟傻傻的为了姐姐的幸福和快乐放弃争取,把赵弈推给了姐姐!
玉笄在月色下越发温润朦胧,断裂处被金线残绕似乎浑然一体,沈迟心底一片酸涩,原来她曾爱的人,爱着她的人,不过赵弈一人真心而已,而她却亲手毁了这份感情。
那时候她是怎么说的?父命难违,且她身为国师,命数坎坷,注定终生孤苦,请求他照顾自己心爱的姐姐,二人恩爱,便是她所有祈愿。
沈迟痛苦的抱着头,蹲在湖边,赵弈真的那么做了,她们也再不是当初互相钦慕时候的模样,偶尔遇见也都互相避忌。
她看到赵弈对姐姐很是敬重,姐姐脸上的笑容也越发多了,母后和父皇都很欣慰,她心底偶尔会觉得失落酸楚,但想到家人的快乐又暗自压下,告诉自己这样是最好的安排。
原来一切都是骗局!
父皇与母后要赵弈做驸马是为了赵家的兵权,姐姐……姐姐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意还是横刀夺爱,前世的魏无音为何那般傻?
沈迟落下眼泪,无声哭泣,嘴角却露出一抹笑,自己真是蠢的可以,死也是活该啊,以为是牺牲是成全,不过是被利用的可怜虫,她那般顾及家人的心情,又有谁顾及她呢?
命数坎坷又怎么样?难道做了国师就不能拥有自己的幸福!把一生奉献给百姓给大周,谁又想过她是否快乐?谁又在意过她的喜怒哀乐?
怀中的古镜发出嗡嗡的声响,似乎在与她共鸣,沈迟稳定心神,擦去眼角的泪水,不管怎样,她如今又活了,不再是那个强大又脆弱的魏无音,她是沈迟,一个全新的身份,有爱她的人,也有她想守护的人。
望着手中的玉笄,犹豫片刻,沈迟终是没有将它丢到湖里,赵弈是她短暂人生中少有的快乐和遗憾,这枚玉笄,便当作纪念吧。
“沈姑娘。”
身后传来谢启轩轻柔的呼唤,沈迟收好玉笄,转身看去,不禁噗嗤乐了。
周继祖的个子不高,谢启轩却是拔高似的长的非快,如今不过十六岁能高出周继祖一个头,这身锦袍如今穿在他身上,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谢启轩被沈迟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扯了扯下身衣袍迎了过来:“这衣袍实在是……咳咳……”
“先凑合穿吧,等我们逃出去再说。”沈迟想到二人如今的处境,恢复了神色。
谢启轩点头赞同,随后环顾四周轻声道:“我今天是被周家的人绑来的,虽然不知道周继祖为何忽然如此胆大包天,但此刻我们既然逃了出来断不能被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沈迟微微颔首,没错,若是她和谢启轩真的中了薛媛的计策,自然没脸宣扬,但他们半路逃脱,为了周继祖和周家的名声,他们断不会容许二人如此轻易离开,周力理狠辣无情,若是再得知她的身份,保不齐杀人灭口。
谢启轩虽是一介书生,平日温润柔和,此刻面对险境却能保持镇定,沈迟在心中赞叹,果然是日后要做大事的人。
“可惜周继祖平日虽是高调,却少有人能窥探他家宅全貌,如今我们二人需得小心行事,寻找出路了。”谢启轩冷静分析,他身上的水渍早已擦干,但到底受了风寒,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不出意外的病了。
“我知道周家的地图,但是我还需要做件事才能离开。”沈迟回应他的话,在谢启轩疑惑的目光下继续说道:“我要去周家的书房找一件东西,如果你相信我,就等我一起离开,你自己一人无法走出这里。”
她目光清冷,神情严峻,谢启轩有诸多疑问,但仍是选择了相信。
“我相信你,你想找什么,我陪你一起去,没准能帮到你。”
沈迟心中一动,找账本是为了帮沈家爹爹,既然命中注定谢启轩是沈正秋的贵人,那么没准这次他能帮上忙也说不定呢。
如今他们齐齐落入周家,难道不是冥冥中的天意?
“好,但是你要小心,不能冲动,遇事听我的安排。”
第七十章 金珠银钗
“好,我听你的。”
谢启轩微笑,如今他再不会把沈迟当作寻常人家的闺阁小姐,她所展现出的大胆和果断总是令他意外。
不说别的,单从男人身上扒衣服这事就不是一般女子能干的,他换衣服时候发现,周继祖的中衣都被沈迟扒了下来!
沈迟对着谢启轩微笑点头,压下方才玉笄所见带来的震撼痛苦,稳定心神:“谢公子果然胆色过人。”
她将周府的大概地形图在地上画出,用石子演示了方位做出安排,谢启轩牢记在心,随着沈迟的话不住点头深思。
如果说周家守卫最深严的地方,不外乎是书房和几位主子的住处。周力理虽是个粗人,对书房却格外看重,从高何的情报中沈迟获知了机关的存在,此刻身处周府宅院也感知到周家守卫的森严,若不是凭借大丫早前透露出的周家防卫信息,沈迟要躲过众多护卫的巡逻还是要费些功夫的。
“书房院外会有护卫巡逻,眼下快到他们换岗的时辰,这个时辰正是我们的机会。”沈迟望着南面,目色深沉。
“即是如此,我们快些去吧!”谢启轩面色坦然,毫无惧怕之色,倒是让沈迟有些意外。
她眉头上挑问道:“你就不问清楚我要找什么,等下逃离可有万全之策。”
谢启轩摇头轻笑:“你这样聪明的女子,自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你我也算同患难,自当守望相助、坦诚相待,我相信你的为人,自然也愿以命相交。”
沈迟心里有些震撼,她接近谢启轩是带有目的,因为能看到对方未来的气运,知晓与他交好会是一大助力,可如今谢启轩真的完全信任她,她却有些心虚,达到了目的不是应该开心吗?
沈迟低下头,面无表情:“走吧。”
她简单抛下一句话就走在前头带路了,倒让谢启轩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是刚刚说的话太过于大胆失礼?
月光倾泻而下,照着在小路中不断躲闪的二人,一个穿着艳丽的丫鬟服却面冷如霜,一个穿着不合身的锦袍紧跟其后,虫鸣不断,夜色愈加深沉。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当薛媛打开先前关着沈迟那间房门时,屋中漆黑一片,她高举手中的灯笼小心翼翼迈入房中,口中高声喊着:“周继祖,你给我出来!”
房中除了薛媛自己的声音安静的有些可怕,她壮着胆子越过了床前那座矮小屏风,灯笼的余光映着床榻上的突起,薛媛血气上涌,大步朝前:“好哇,我就知道你这……诶哟!”
脚下不知被什么绊到,薛媛面朝下栽倒在地,摔个狗吃屎!
她哼哼唧唧骂骂咧咧的想要起身,灯笼摔在地上熄灭了,薛媛摸黑站起,手却碰到一片温热——
“啊——鬼呀!”
她先前跌倒小腹便直接撞到了地上,此刻不知摸到了什么心中更是恐惧,如今体力耗费过多,一歪头竟晕了过去,下身隐隐渗出粘稠的液体。
当金珠带着人赶来时,发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周继祖和春杏光着身子躺在地下一处,薛媛晕倒在旁,地上一片血迹……
几个丫鬟小厮吓得腿脚发颤,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会撞到这样的事!金珠更是头冒虚汗,心中不住打鼓,怎么办?怎么办?媛姨娘真的出事了!她完了她完了!
“快把少爷和媛姨娘扶起来啊!”
银钗的声音出现在耳畔,此刻金珠却没心思嫉妒她能干了,她感觉天都要塌了,谁能救救她?谁能救救她?
老爷一定不会放了她的!她才15岁,她还不想死!
不不,她还没有嫁人,还没有穿金戴银过上好日子!她不能就这样等死!
金珠在一旁发愣,银钗已经指挥着众人将周继祖扶到床上。
“银钗姐姐,媛姨娘这……怎么办啊?”
大家目露难色,瞧着媛姨娘的样子,孩子一定是保不住了,若是被老爷夫人知晓,不知要发多大的火气,他们可不想跟着遭殃。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眼前的情景一定是媛姨娘跑来捉.奸的,少爷平时风流了些,但是偷到姨娘底下的丫头就有些过份了,看来媛姨娘一定是气不过才同二人大打出手,这下三个人都晕倒了,媛姨娘的孩子却……哎,造孽啊!
这媛姨娘真是想不开!好好的把孩子生出来,还怕少爷亏待了她吗?哪个男人不偷腥,忍忍就过去了。
银钗皱着眉头一脸苦恼,她本快要休息了,金珠却突然闯进屋称薛夫人不见了。主子的事底下的人向来是不管的,也管不起,她平日里早察觉到薛夫人的不正常,想起老爷和府中以往发生过的事,心底也是明白几分的,因此,当金珠提出要带人寻找薛夫人时她并不赞同。
“也许薛夫人是去找媛姨娘了,媛姨娘不让我们跟着,可是薛夫人没说啊,好姐姐,我们去找薛夫人,顺便找找媛姨娘吧,她怀着身孕,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吃罪不起。”
金珠忽然难得伶俐说的一番话让银钗心中起疑,难道这是夫人的意思?她是周家的家生子,周家大多数的地方都有她的好友亲眷,消息也比旁人灵通了些。
夫人虽然平日吃斋念佛,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银钗却知晓她不是个好相与的,因此当金珠被调来薛媛身边,与她交好打探消息时她也很自然的卖了对方的面子。
但眼下,媛姨娘竟小产了!而薛夫人仍不见踪影,实在太出人意料!
“银钗姐姐,我们该怎么办啊?”
身旁的小丫鬟相继出声询问,换回了银钗的思绪,她看着众人各个害怕的身子抖得像筛子一般,连一向大胆的金珠也脸色发白的杵在原地。
心中思量几分,银钗才挺直了身子,吩咐道:“这事我们做不得主,还得禀明老爷夫人定夺,夫人那里金珠去吧,至于老爷……我去吧。”
众人听银钗自己揽了这苦差事,不禁松了一口气,有和银钗相熟的小丫头担忧道:“银钗姐,你……可要小心些。”老爷发起火来可是要死人的。
第七十一章 阿大的死
银钗点点头,拉扯了仍是愣神的金珠高声道:“金珠金珠,你去把这里的事禀告夫人啊。”
金珠回过神来,听到银钗的话还醒悟过来,对!去找夫人!
她急忙应了转身便跑了出去,她本可以直接带着夫人来寻媛姨娘的,若是能早些媛姨娘大概不会出事,可是在夫人那里耽搁那么久,夫人还……若是老爷问起,她不能说自己找过夫人,若是连夫人都得罪了,就真的没人救她了!她要好好求求夫人救她一命!
银钗看着金珠慌乱离去陷入沉思,她总觉得今晚的事有些巧合,但她来不及思索太多,媛姨娘现在的情况耽误不得,不管以后她会落到何种境地,眼下还是姨娘的身份,是他们的主子!
“去找大夫来给少爷和媛姨娘诊治,快去!”
银钗吩咐下去,又叫人寻了担架来,这里地处偏僻,屋子中满是潮气,可不能把主子仍在这样的地方不管。
小厮们找来担架,小丫鬟们则紧跟着一路小跑将人抬回主院,银钗举着灯笼更在后面不住提醒大家小心些,还未走出院门却被角落里一个发光的物体闪了眼。
她本以为是谁掉了东西,喊了几句却无人理睬,见众人逐渐远去,只得自己上前拾了去。
是少爷的玉佩!怎么会在这里呢?
银钗把玩着手中玉佩心头疑惑,难道是少爷来时不小心掉在此处?她将玉佩收入怀中准备回去交给伺候少爷的丫鬟,一抬头却见到一只脚,一只男人穿着黑色板鞋脚。
这样的鞋子很常见,周府配给府中下人的统一服装便有这样的鞋子,可是穿这双鞋子的人是谁?为何会躺在这里,难道是躲在这里偷懒睡着了?
银钗小心上前,轻轻唤道:“喂,你是谁?躲在这里偷懒被管事发现要受罚的。”
无人回应她的询问。
银钗已经蹲在了草席旁,她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今夜少爷和春杏在此私会,却没有带贴身伺候的小厮,媛姨娘又出了事,这个……
心中还未盘算明白,手中的动作却未停下,掀开草席,一张惨白的脸映入眼帘。
“啊!——”
银钗惊叫一声后不住倒退,跌坐在地,她腿脚发软,双手用力捂着嘴唇以免自己再喊出声响。
脑海中无数的事物此刻串联在一起,玉佩,小厮,春杏,媛姨娘,小产……
银钗只觉得一辈子都没今夜这般惊险,她想起怀中属于少爷的玉佩,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想,这个死人她认得,他是阿大,不久前还在媛姨娘的院子中见过。
那次媛姨娘和少爷偷偷唤了阿大阿二两兄弟来,在屋中待了许久不知在说什么,连她和金珠还有少爷的贴身小厮铁柱都被赶到了屋外,她记得那时陪着媛姨娘身边的丫鬟就是春杏!
为什么?少爷怎么会突然和春杏搅合在一起,和阿大阿二又有什么关系?阿大怎么会死在这里呢?
银钗的脑中好似有一团乱麻,她渐渐稳定情绪,不住捶打自己的小腿肚子,待身子有些力气,还撑着起身走到死去的阿大身边。
阿大平日协助管事做些采买工作,只是来回跑腿,搬运货物而已,也没什么油水,他平日里油嘴滑舌,见到老实漂亮的小丫鬟总要逗弄几句,银钗很看不上他这样的德行。
此刻见他凄惨的死在这里,银钗心头仍是不免有些悲凉。
她注意到插在阿大腹部的匕首,上面镶满了珠玉宝石,这把匕首全府的人都认得,那是少爷十三岁时老爷送的生辰之礼,据说是同北方外族商贩那里买来的,价值不菲。
少爷的匕首插在了府中下人的身上,银钗不敢想被人知晓该如何,阿大并非普通的家生子,他是走了管事的路子,来府中做长工,这样的人命案子,官府是可以受理的。
但是老爷绝不会允许自己唯一的儿子为少爷偿命!
银钗思虑清楚,便起身将那草席重新盖住了阿大身上。
“我知道你死不瞑目,但是我也想活着,若真是少爷杀了你,你也是白死了,不过想来老爷会给你家人一些钱财,让他们好过些。”
银钗对着盖好的尸体轻声私语:“你若有什么委屈便去找少爷吧,谁让咱们命贱只是下人呢,你有本事下辈子就找户好人家托生。”
她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捏了捏怀中玉佩便转身离去了。
一定要快,一定要快!再被更多的人发现前,让老爷处理好此事,这样老爷听到自己未出世的孙儿没了也无暇顾及那么多了,自己手中握着证据,向老爷禀告此事定能获得老爷的重视,也不会被迁怒了!
银钗为自己的未来打算,决议忽略阿大的枉死,在周家,人命如同草芥,她也是为自保啊,老天会原谅她的吧。
…………
“你确定是这里?”谢启轩跟着沈迟七拐八拐的走了好一段路,才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中。
他心中奇怪,寻常人家的书房通常位于离正房不远的地方,也方便平日读书办公,怎么这周家处处透着古怪呢。
沈迟点头,食指放在嘴边示意谢启轩噤声。
谢启轩重重点头,顺着沈迟目光示意看向了不远处,那是一个不起眼的院门,门口一个老头坐在院门边拢着厚厚的衣服打瞌睡,而在不远处的护卫则三三两两的撤走准备换岗。
大丫没提过周家的书房门口还有一个老头看守!
沈迟面色沉重,她抬起手臂,搭箭上弓——
谢启轩却一把扯了她的袖子,阻拦了她的动作!
“你干什么?”
沈迟用眼神无声的质问谢启轩。
“他会死的,我们不能杀人!”谢启轩郑重其事,表情严肃。
她就知道,带这个书呆子有些碍事!沈迟有些后悔自己先前的决定,谢启轩不了解那本账册有多重要,也不知道周家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在周家为奴为婢,还看守书房这样的重地,这老头定是周力理的心腹,绝不是什么好人!
“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先前你答应过我,一定听我安排。”
第七十二章 痴情黄二
“可是这不包括杀人!”
谢启轩有些不明白,沈迟就算再大胆怎么对杀人这种事毫无在意,甚至……有些娴熟,他越发看不懂身前的女孩。
沈迟目色清冷,她仰头看向面前的男子,一身锦袍穿在身上有些不伦不类,此刻却面色严肃,眉头紧锁,他们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要做的事,从来没有人能阻止,书房里的东西对我很重要,我必须拿到。”
“是什么东西能让你连人命都不顾及?如果你这样随意的杀人,你同今天劫持我们的人有什么分别?”谢启轩仍在坚持,他有些不能理解一向正直善良的沈迟怎么会变得这样冷酷。
“我从未说过自己是个好人,如果谢公子怕受牵连,今夜的事就当没看见吧。”沈迟转身,重新搭起弓弩,瞄准对面瞌睡的老人。
谢启轩上前拉着沈迟的袖子,再次阻止道:“你是不是一定要这么做?”
“是。”沈迟盯着他的眼睛,坚定决绝。
谢启轩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狠声道:“如果你非要如此,那这件事让我来做吧。”
沈迟面露惊诧,她没想到谢启轩竟会如此做,他自小学习孔孟之道,为人最是守规矩,今日竟打破原则……沈迟面色复杂,捏着袖箭的手紧了紧:“你不必勉强,况且这事你也做不来。”
“我怎么做不得?好歹我是男子,你一个女子都能做,我又如何做不得?”谢启轩有些急了,先头被沈迟所救,在那般情况下沈迟未斥责他半句,后来又一路相护。
在谢启轩心里,他觉得女人是应该被保护在男人身后的,先头他唐突了沈迟,心里已经决心要对这个姑娘负责,自然就把她看作自己人了,可现在竟然被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质疑,谢启轩有些不服气。
沈迟心中有些焦急,护卫换岗的时间有限,她不想错失良机,谢启轩又一副执拗模样,沈迟暗想,不如干脆把他打晕算了。
两人正在对峙,院门口却传来声音,二人齐齐隐入灌木丛下。
“干爹,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年轻的小厮压低了声音朝守门的老头喊道。
“诶呦,你这小子,吓老子一跳!”那老头被惊醒,烦躁的拍了那小子脑瓜几下,小厮只是嘿嘿傻笑,递上了手中的食盒,还有手中一壶老酒。
沈迟从树木缝隙中观察着二人,看来那小厮与这老头倒是熟悉的很,这小厮有些眼熟。
院门外的对话仍在继续。
“干爹,你最爱喝的杏花村,还有这里是我从厨房婶子那偷拿来的,你快些吃吧。”小厮虎头虎脑,一副聪明相,他接连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的食物放到准备好的餐布上。
“呦,你小子还算懂事。”老头一脸笑意,接过那壶酒灌了两口,又道:“黄二啊,你这成日的殷勤,别以为打的什么算盘我不知道。”
那小厮布菜的手一顿,仍是带着笑意谄媚道:“小子有什么打算干爹知道也不算稀奇,像干爹这样聪慧的人不知道才奇怪呢!”
“嘿嘿,你这小子,我就是看中你这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老头拿筷子点了那小厮,又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随后叹口气道:“不过你这事,不好办。”
见老头如此,小厮连忙放下手中活计,跪倒在地:“干爹,黄二这辈子没什么所求,但是大丫她……黄二性子犟,就认准了她,求干爹成全。”
偷听的沈迟终于想起来为何觉得这人眼熟了,她掏出怀中大丫给的那根红绳,自从她在牢中答应大丫,就一直把这绳子放在身上。
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这是沈迟也是属于魏无音的原则。
“你这傻小子,那个大丫长得干瘪精瘦,有啥子看头?如今你做了我邓头的干儿子,想要啥样的媳妇找不见,非得一棵树上吊死?”老头子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大丫她……很好。”一向油嘴滑舌的小厮提到大丫羞红了脸,连话也变得少了,他跪在地上对着那老头磕头,口中连连道:“求干爹成全!求干爹成全!”
老头子收了筷子狠狠的捶了那小子几下,年轻的小厮生生受了,也不吭声。
“不是我不成全你,那丫头被关进了牢里,她犯的错可是没人敢管的!”老头子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我劝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好好的再找个姑娘,把大丫忘了吧。”
“不,大丫没有,她那么胆小善良,就算真的做了错事也是迫不得已!”年轻的小厮面色焦急,他激动的跪行几步趴着老头的膝盖道:“干爹,我知道老爷一向最信任你,求你了,替大丫求求情,让老爷救她出来吧,我就是做牛做马也会回报您老人家的!”
老头面色有些不忍,随后又道:“我也不想骗你,哎,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好事,大概是报应才落个子嗣全无的下场,也是想死后有个人送终才找了你。”
“干爹,我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以后我给你养老送终!”
“呸!老子还没活够呢!现在就给我提送终的事,是不是找打!”老头子手高高扬起,做出拍打的姿势。
年轻小厮一脸歉意,不自主的向旁躲去:“干爹,我错了!我就是那个意思,我一定会好好孝顺你,有我吃的就有你的,绝不会辜负干爹对小子的恩德!”
“哼,要不是看在你性子良善、懂得知恩图报,我也不会只收了你这个痴情子做儿子!”老头子挥了挥手,把他赶到一旁:“去去去,别耽误老子吃菜,有什么事等老子吃完了再说。”
小厮见老头子发了火气,赶忙起身退到一旁,他安静的跪坐在一旁,不再多言。
那老头子一边吃一边喝,口中仍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就你这小子傻,那个丫头进了牢狱,不定被人怎么样呢?你还当个宝贝,要我说,也是她自己笨,信谁的话不好,信那个媛姨娘的!那女人我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第七十三章 书房机关
沈迟看着前头的两人,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絮叨不止,一个垂着额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抬头看看天色,换岗的护卫就快回来了,怎么样才能悄无声息的解决这两个人呢?黄二,她可以先留他一命,总要完成大丫的嘱托。
谢启轩看出她的焦虑,贴近她的身边轻声道:“怎么办?不然趁现在把两个人都……”他有些说不出那个杀字。
这人变得倒是挺快,先头还一口一个人命大事,现在主动要求了,谁说只有女人善变来着。
“只能如此了,这先小厮留着。”
二人正商量着如何分工配合,对面的老头却捂着肚子诶呦一声:“我的肚子,你个小兔崽子,给我在菜里放了什么?想害死老子吗?”
“没有啊干爹,我怎么敢害你!”小厮连连摆手,紧张起身去搀扶那老头:“都是厨房大婶先前备下的,我怎么敢动手脚啊!干爹你怎么样了?”
老头腹痛难忍,不住叫唤出声,小厮话刚说完忽然听到噗嗤的声音,他捏住鼻子有些委屈的喊了声:“干爹。”
“去去去,等老子有空再找你算账!茅房茅房!”老头捂着肚子一溜烟跑的飞快,朝着院子旁的一个小路奔去,大概是……来不及到茅房了。
待那老头不见了身影,年轻小厮面上再不见焦急小心,他一张脸色平静至极,转身朝院内走去。
沈迟和谢启轩对望一眼,悄声跟了上去。
这个小厮,倒是有些意思。沈迟暗想,大丫在牢中不忘旧情人,听那老头和黄二的对话,这小子如今也未忘记大丫,还费劲心思想要救人,也算是有情有义了,只是不知道他来书房是为什么。
二人小心隐藏身形,借着院中的建筑窥视,小厮大概有些紧张匆忙,并未发觉身后跟随的两人,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钥匙,轻易的打开了门锁。
看来这个黄二是早有准备,连书房锁都备好了,沈迟心中更加好奇,究竟这小子是为了什么?总不会他们所图一致吧!
在黄二开门后,沈迟迅速推人进门,拿箭头直指咽喉:“别出声,大丫叫我来的!”
谢启轩紧随其后,关了书房门,从门缝中观察外面的风吹草动。
“你们是谁?想要做什么?”黄二压根不相信他们是大丫认识的人,他和大丫自小相识,大丫周围有什么人他一清二楚,虽然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但看起来对方并未想伤他性命,否则方才便可直接杀了他了。
沈迟掏出那根红绳,拿到黄二眼前:“你应该认得这根红绳。”
黄二见了那红绳,眼泪瞬间溢满了眼眶,他点点头,沈迟放开了袖箭。
“这根红绳是大丫编的,当时她给绣房的两个姐姐做了好久的杂活,人家才教她,还给了几根红线,她学会后很高兴的编织了两根,一根是你手里的,一根在我这里。”
黄二抬起胳膊,那枚红绳牢牢的拴在他细瘦的手腕上。
“她很好,你不必担心。”沈迟安慰道。那次她去给了狱卒一些银子,托他们照看大丫。
黄二回身,看着面前的女子虽然穿着府中的丫鬟服,却难掩姿色气质,他急忙道:“姑娘,你去看过大丫?我……我想去看她,却被人拦了回来。”
大丫是县令夫人命令严厉看管的犯人,寻常人想见都是不行了。
沈迟点头,神色平静:“她让我告诉你,让你忘了她,这根红绳就是信物。”
或者是沈迟说这话时候的表情太过冷静,一直盯着门外的谢启轩忍不住回眸。
那个叫大丫的姑娘他并不知晓,但从黄二的表现也能看出他很爱重那位女子,但沈迟如此直白说出这话,就算是那姑娘的意愿,听着也有些残忍。
“不,不,我不相信。”黄二摇头,眼中泪水滚落:“她说过以后要做我的妻子,为我做菜洗衣,生儿育女,我不相信她那么狠心。”
“话我已经带到了,信不信就是你的事。”沈迟看着面前哭泣的男子,面上不起丝毫波澜。
借着月色,沈迟环顾书房四周,果然和何秦说的一样,径直走向那书桌下的一处地板,沈迟爬在地上敲敲打打,有一处明显与别处不同。
沈迟用箭翘起地板边缘,那块石板有些松动,她用足了力气还费劲的把石板搬开,地下露出一把锁。
光洁的月色从窗棂缝隙中透下来,刚好就在那块石板的位置。
难怪高何要几次潜入周家来开这机关了,这锁似乎与地石相连,并不能取走,若想拿走里面的东西只得开锁!而这锁旁遍布的机关好似与八卦有关。
这玩意该是出自过世多年的鲁班传人费大师之手,确实有些棘手。
沈迟爬在地上鼓捣了好一阵子,仍是未能打开那锁。
先前伤心的黄二也被她的动作吸引,走向前来,谢启轩盯着他的动作,唯恐他一时冲动,对沈迟不利。
“姑娘,你是要找什么吗?”黄二擦干了眼泪,出声询问。
刚刚他已经想清楚了,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放弃大丫,这位姑娘既然见过大丫,一定是有本事的人!他哀求干爹许久,那老头都未松口,今日他本打算从书房中偷走些什么值钱不扎眼的物事,拿出去变卖,有了银钱他就能赎回大丫了!
这姑娘既然有胆闯入周家,自然不是寻常人,他想起之前遇到大丫娘,对方模凌两可说的话,看来那位恩人就是眼前的女子了!
“我要打开这锁。”
沈迟头也未回,依旧埋头奋战,这番模样落在谢启轩眼中有些意外,能写出那般恢宏大气的意境,沈迟无疑是个心思灵巧的人,是什么样的锁把这位才女都难住了呢?
“哦。”黄二看了看,摇摇头,他退后打量四周,老爷的书房他不是第一次来,以往都是打着替干爹干活的名义,他看着那些贵重的文玩摆设,心中不断纠结,要不要偷走一样?如果这姑娘帮不上他……
“护卫换岗了!”谢启轩小声提醒屋内的两人。
第七十四章 突然来人
沈迟尝试了几次,仍是没能打开那机关,她摸着下巴,有些头疼。谢启轩的警示让她心焦,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难道就这样空手而回?
黄二有些紧张,他先头算着时间来给干爹送酒菜,就是打算手脚麻利些趁着护卫换岗的空档摸些东西出去,书房钥匙是他私下里偷偷拿胰子拓下的形找锁匠配的,神不知鬼不觉,连干爹也一并瞒了。
现在护卫回来了,等下干爹在回来若是没注意书房这边倒好,若是忽然进了院门查看,可不是要被发现吗?
想到这儿,黄二打个激灵。
“我说,姑娘公子,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这护卫回来了,我们可怎么出去呢?等下干爹也要回来的……”
谢启轩也有同样的顾虑,他知道沈迟袖子中有暗器,但这暗器若是出其不意还能制敌,此时院子外面却有近十个护卫来回巡逻走动,想逃脱谈何容易呢?
他示意黄二到门口盯梢,自己则向沈迟走去,打算与她商量一番。
八卦太极图案的锁样引起了他的兴趣,他隐约觉得自己在哪处见过这个图形,不由出声:“咦,这锁样我好似在哪儿见过。”
沈迟闻言挑眉看他:“能想起来怎么解开吗?”
谢启轩爬在地上,凑近了那图案,看的更仔细了,越看越觉得眼熟,他忽然回想起先前季夫子不知从哪里淘到一本古籍,里面都是些奇巧之术,当时季夫子对这本书嗤之以鼻,不知道在抱怨谁竟喜欢看这些东西。
后来那书被季夫子随意丢在桌上,有次他替夫子打扫便顺手翻了几下,竟觉得十分有趣,便向夫子借了拿回去观摩了几日,季夫子还叮嘱他莫要因此误了课业,好似这书中有洪水猛兽。
想起往事,谢启轩心头涌入一股暖流,季夫子是真心疼爱他的,人虽有些规矩古板,但却是世间少有的品格高洁之人。
他回忆起书中所写,脑中的图案越发清晰,伸手在锁上试探旋转几次。
叮——
金石之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沈迟有些惊喜的看着谢启轩。
谢启轩也有些开心,他回望沈迟,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继续手下的动作。
“老、老爷来了!快快,怎么办?”黄二在门边突然颤抖说道。
以往这时候老爷不知道在哪里风流快活,今天可真是邪了门,怎么啥事都不顺你呐!
沈迟和谢启轩对看一眼,二人看出彼此的决心和坚定,重重点头。沈迟疾步向门口奔去,透过缝隙瞧见周力理正从远处走来,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个女人,来往巡逻的护卫看到他躬身行礼。
“你出去!”沈迟对着黄二低声道:“把房门上锁,做出刚进书房的样子,若是他问起,就说你干爹拉肚子了,你是听见动静来巡逻的。”
“啊?!现在出去能成吗?”黄二有些纠结,若被周老爷看到自己鬼鬼祟祟从书房出去岂不是会被乱刀砍死!
“快!来不及了,被发现你一样要死!”沈迟将门拉开一个小缝,将黄二推了出去。
可你们怎么办?
黄二的话还没问出口就被沈迟推了出来,他一口气悬着连忙拿起锁头将房门锁好,深吸口气,擦去额头的汗珠,倒退了几步,做出打量房门的模样。
他已经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了,黄二两眼一闭,做出凶狠模样,大喝一声:“谁?”
“我还要问你是谁?!”周老爷皱眉看向面前的小厮,他的书房一向有最精锐的护卫看守,平日对府中下人的约束也极为严苛,没有人敢未经允许进入这个院子。
“啊!老爷!”黄二装出惶恐的模样跪倒在地,事实上他不用装,此刻的害怕是发自内心的:“老爷,小的不知是您,冲撞了老爷,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的一回。”
“你是谁?哪个院当差的,深夜在此做甚?”周力理一副怀疑模样,他本就是谨慎小心的人,此刻见一个不熟悉的下人站在自己书房门口,心中如何能不起疑?
他左右看看,不见守门的老邓,顿时更加不悦。
“回老爷,小的黄二,平日在厨房帮工,做些粗使活计,今夜是来给干爹送饭的,可刚刚干爹闹肚子……去方便了,小的便替干爹守在此处,哦,小的干爹便是守门的老邓头。”黄二低垂着头,躬身俯跪在地上,声音闷闷的传来。
“我问你为什么在书房门口?”周力理眼珠微转,这人的身份等下找人一问便知。
“是……是小的刚刚听闻院中传来声响,就……大着胆子前来查看,恐怕有贼人前来,做出对老爷不利的事,这才犯了规矩,请老爷责罚。”黄二一番话说的即伶俐又磕绊,实实在在的变现出自己的忠心和惶恐。
“哦?那你可发现了什么?”周力理盯着跪卧在眼前的小厮,手却一直放在腰侧,那儿藏着一把匕首,削铁如泥。
黄二摇摇头:“小人惭愧,起先听到声音来探结果发现不知哪儿来的野猫,刚放下心又听到脚步声,不想……不想竟是老爷,冲撞了老爷,请老爷原谅下的。”额头重重的嗑在地上,几下脑门便见了红。
周力理身后的女人见状有些不忍,这小厮眉清目秀,一副聪明模样,与她过世的儿子倒有几分相像。
她拉了拉周力理的袖子,周力理则露出一丝邪笑,拍拍她的手背表示安抚。他唤来远处训练的护卫,叫黄二抬头确认身份。
恰巧在此时,蹲了许久茅房的老邓头唉声叹气的老邓头不住诶呦诶呦的回来了。
他一件眼前的架势,顿时跪倒在地:“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薛夫人见那老头过来皱眉后退几步,一手拿袖子掩了口鼻,一手挥着袖子似乎在驱散空气里的味道。
老邓有些尴尬的闻闻自己的衣袖,他张开嘴呲牙傻乐,一副憨厚模样。
“行了行了,正好你来了,这小子是你干儿子?”周力理皱着鼻子问道,老邓是周家的家生子,跟着他几十年了,若非信任,也不会让他看守如此重要的位置。
第七十五章 周家的秘密
“回老爷,他叫黄二,是厨房的帮工,确实是小老头的干儿子。”老邓瞅瞅黄二,不知道他怎么得罪了老爷,但是想起这些日子黄二还算懂事孝敬,便开口替他打了证实。
周力理来回审视着二人,沉默不语。
老邓额头冒下汗来,他挑来拣去才选出这个小子做干儿子,还等着他以后的孝顺呢,可不能就这样赔进去。
“老爷,是不是他做了什么错事惹您不高兴了?若是的话您就打他一顿出出气,可别气坏了身子。”老邓谄媚的笑着,一张老脸咧得像朵花。
黄二却知道老邓是在帮自己,他听过旁人的议论知道这位老爷最烦下人自恃功高,目中无人,是以,老邓说完,他连忙跟着磕头,口中不住说道:“都是小的坏了规矩请老爷责罚!请老爷责罚!”
周力理终于说话了,他叹口气道:“老邓啊,今日老爷我就看你的面子上饶了这小子,我的规矩你知道,若是日后他再犯了我的忌讳,也别怪我不念多年主仆之情。”
“是,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回去小的一定狠狠校训这臭小子,给老爷出气,咳,出气!”老邓颤巍巍的磕头赔罪,做出感恩戴德的模样。
黄二也跟着道谢,一脸感激。
周力理满意的点了点头:“行了,你们都到外面守着吧,没有吩咐,不准擅入书房!”
“是是。”二人齐齐告退。
黄二却不敢松懈,他知道沈迟和谢启轩仍在房中,看这模样老爷是要进屋的,若是被发现有外人在书房内,自己不知还能否逃脱的了。
他双手握拳,掌心全是汗,但他不敢做出心虚的模样,干爹在身旁,身后还有一道灼热的视线。
老爷绝不会轻易就相信他!有人在监视他!
黄二做出惶恐担忧的模样,弓着肩膀一路和老邓退到了书房外院。
“你这死小子,就会找事找事!”
老邓离了周力理的视线,就开始破口大骂,不住埋怨,但刚刚他始终是护着黄二的,黄二心中知晓他的好意,也任由他动手打骂了。
“对不起啊干爹,我真的听到声音不放心才去院中查看的,绝不是故意!”
“还敢顶嘴啊!我叫你顶嘴叫你顶嘴!”老邓脱了板鞋一下下敲打黄二的后背和脑袋。
黄二抱着头再也不敢出声。
身后那灼人的视线过了好一会终于消失了,黄二这才卸下肩膀跌坐在地。
他有些奇怪,周老爷已经进了书房,为何没听到捉贼人的声音,那位姑娘和公子哪儿去了?
此刻的沈迟和谢启轩却是躲在书房中的密室中,在最后紧要关头,谢启轩终于打开了那锁,下面果然藏有几本厚厚的账册!沈迟飞快的拿起最上面的两本,二人将地板恢复了原样。
本打算藏身在书架后侧的二人却不小心触动了一处雕塑突起,书架后竟然浮现一个密道,这让原本准备孤注一掷的沈迟有些意外。
二人迅速闪身到密道中,说起来还要感谢周力理这多疑的性子,还外面同黄二耗费不少的功夫,待他进门时,书房如同往常一般模样。
那密道不知有多少年月,每隔一段路竟然还放有一颗夜明珠照路!沈迟心中疑惑,这密道修建的有些仓促,许多路段都略显窄小,两个人走也要一前一后才能顺利通过,依照周力理奢靡的性子,他怎么会造如此简陋的地道?
沈迟握紧手中的袖箭,时刻提防敌人忽然出现。
两人拐了几个弯,渐渐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沈迟面色凝重,他们只是顺着这一条路走,却不知密道尽头通向何方。
该不会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吧。
谢启轩走在沈迟身后,心中气闷,怎么又走在这小女子后头了。
二人各有所虑,在密道中又走了许久才见一处岔路口。
“走哪个方向呢?”谢启轩轻声问道,他已经习惯询问沈迟的意见了。
沈迟思虑片刻,做出决定,为了稳妥起见,二人决定一起行动走右侧的密道,且沿路做下微小的记号,以防前面还有同样的岔路。
出乎意料,剩下的路再没什么岔路,竟直直通向一个地点,待近了些,两人听见上头传来说话声,才知晓这应该是另一个出口。
“夫人,已经巳时了,您还不歇息吗?要仔细身子啊。”
“无妨,你先下去吧,我想再坐一会,对了,陈妈若是回来你叫她过来一趟。”
“是,夫人。”
沈迟听着上方传来的对话,知晓这是周家的一位夫人的住处,周力理的小妾不少,但能被称为夫人的只有发妻才是。
这书房的密道竟然通向正室夫人的卧房,倒是有些趣味。
二人小心翼翼的向后退后,待离的有一段距离才小心商讨起来。
“这屋中似乎住着人,我们不能从此处离去,不如回方才那道岔路口,看看另外的路通向何方。”谢启轩提议道。
沈迟也正有此意,两人意见统一便顺着来路又折了回去,待到了那岔路口,转而向先头左侧的通道而去。
不同于方才那路的直截了当,这处的密道蜿蜒曲折,随着深入,头顶上还不时渗出水渍,沈迟怀疑他们所在的位置离先头西苑的湖很近。
终于到了那密道尽头,沈迟侧耳倾听,未听见有人说话,便悄悄将那密道开了缝隙。
密道外一片静谧,错落的桌椅,矮小的屏风,借着月光能看到地上才沾有血迹……
此处竟是先前沈迟和谢启轩被关押的房间!
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密道,避开那血迹,沈迟小心贴着窗子扒在门边,向外望去,院中空无一人。
“这通道竟连在此处,真是奇怪。”谢启轩嘟囔道。
是啊,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周力理书房竟有一处密道,那密道一处通向夫人房中,一处通向这破败的西苑,实在是怪异!
“也许这不是周力理挖的密道。”
沈迟走到院中藏尸的地方,很显然有人动过这里,那枚玉佩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