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悚然
话音刚落。
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踩着楼梯走了下来。
毫无疑问，就是刚才在酒楼中提醒顾迦不要喝酒的那个人。
这是一个大约二十岁上下的瘦弱青年，穿着不起眼的灰色布衣，整个人身上似乎充斥着酒的味道，宛若一个醉醺醺的酒鬼。
可顾迦却能够很轻易地闻出来，那是酒液撒在身上故意造成的假象。
而这人的皮肉看起来也很细嫩，就像从小娇生惯养似的，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异常的不安。
他走到此处，刚想开口说话，但旋即看到了顾迦身后血池中的骇人景象，整个人吓得跳了起来，脸色发白，浑身发抖:“这，这是！！”
顾迦并没有出言安慰，只是整个人迈出一步，足下生辉，凭空立于空中，朝着血池中央的扭曲雕像飞去。
然后，一只手抚摸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神力在其中微微扫过，探测出了其中的情况。
人类的身体结构还好好地存在于这具雕像中，可也仅仅是结构罢了，已然没有了任何的生命迹象。
他已经彻底死了，值得在意的，恐怕只有雕像的脐下三寸之处。
——对方的苦海有被开辟过的迹象。
严格来说，这人生前也算是一个修行者了...只不过是一个最蹩脚的修行者。
那帮修士，先将这些人培养成苦海境界的修士，然后再以某种手段残害...究竟想做什么？
真的只是单纯的提炼更高级的人液吗？
顾迦想不通。
他看着这个人的样子，微微的叹了口气，伸出手合上对方的双眼，随后终于回过头，看着那个呆呆的望着自己的青年，说道:
“先上去再说吧。”
随后，顾迦和那个失魂落魄的年轻人沿着阶梯走了上去，来到了昏暗的小巷中。
也就是这时，那个年轻人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了一般，低声道:“大人，请问您是...”
“我？”
顾迦挑了挑眉，随意道:“一个路过的修士罢了，和清阳洞天那帮人不是一路的。”
“...不是问这个。”
“？”
年轻人有点畏惧的挠了挠头，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我听到了你们刚才说的话，您是从西宁城来的吧？”他苦笑着说道，“在下林风，西宁城知府的儿子。”
顾迦闻言，低下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包裹。
随后，心中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他快速的左右看了看，轻声道:“您和我来吧，这儿终究不是安稳的地方。”
.......
城南的某个旅馆。
二楼，简朴的客房中。
那个自称林风的年轻人关上门，终于松了口气，给顾迦泡了壶茶，然后二人在桌子前面对面的坐下。
他开口道:“大人，您应该就是给我父延寿的那位修行者吧？”
顾迦颔首。
这句话出来，对方的身份就没有什么可质疑的了。
对于知府来说，延寿这件事是绝密中的绝密，只有最亲密的人能够知晓。
他拿出包裹中的手信，递给对方:“此乃你父托我送来的信件。”
林风接过此信，打开粗略的看了一遍，没过多久，他的脸上就露出了深深的悔意与愧疚。
他目含泪光，口中喃喃道:“父亲，我不该如此任性的...”
旋即，林风转头望向顾迦——只见对方正平静的望着他，似乎正在等待他说出一切。
他苦笑一声:“大人，其实不是什么很长的故事。”
“半年前我从西宁城来到晋都，参加了清阳洞天的入门考验。”
他回想着当时的情况，继续说道。
“其实，我没有通过。”
顾迦无言。
——其实这才是正常情况。
修行之路岂是一般人能踏上的？正常来说，东荒能见到的再菜的修士都至少是凡人百里挑一，甚至是千里挑一的程度。
“我当时异常的不甘心，于是骗了父亲，写信告诉他我已通过，自己打算呆在这里继续想办法，让修行者将我收入门墙。”
“其实当初像我这样的人并不少，我等来自晋国各地的落选者报团取暖，聚集在一起，想要等待可能的下一次考验。”
“可我没想到...这是他们设下的陷阱！”
说到这里，林风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声音也高了起来:“几个月前的一次宴会上，所有人都被迷晕了，随后不知所踪，只有我因为临时察觉不对而逃离了。”
他干涩道:“现在想来，他们...恐怕也已经化为了那池底的枯骨...”
“也就是从那时候，我才发现...我可能，已经害死了几位给我送信的信使。”
“这几个月我没有回去，一方面是无颜面对父母，一方面是无法坐视这些人残害旁人的行为。”
林风低下头，有些惭愧地道:“可我查了那么久，得到的消息，还没有您略施小计来得多。”
顾迦沉默一下，微微叹道:“已是不易了。”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按照他们的说法，城中有几十处血池，你怎的就偏偏能够碰上我，只是单纯的巧合么？”
林风摇了摇头，回答道:“并非如此。”
“其实，城中如那血池一般的地方，近几个月来已经逐渐在关闭，封锁了。”
“望岳酒楼后方的那处，恐怕是目前还开着的最后一处了，因此我最近才在那等待，尽量想办法提醒那些上当受骗的人。”
顾迦闻言，愣了一下。
——绝大多数血池已经关闭了？
什么意思？
联想到两个士兵的话语。
“大人不是说了么？这几天过后，再给这里送新鲜的活人已经无用了，也没有奖励可领。”
这几天过后...清阳洞天的修士，就要带着提炼出的产物，离开了么？
对于这个尽是凡人的晋都而言...恐怕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不对。
就在这个瞬间。
顾迦脑海中忽然警钟大作，圣血与霸血的本源似乎都微微沸腾了，整个人有些不受控制，应激般绽放出了些微的神辉，让眼前的林风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不知为何。
此刻，某种不安到极致的感觉如芒在背一般，涌上顾迦的心头。
等等...
识海中骤然闪过了刚才血池壁上铭刻着的晦涩难言，却仿佛带着某种魔性的道纹。
道经的经文如同星河一般在心间流淌，尽全力解析其中的精义，却像是碰到了难啃的骨头一般，进度缓慢。
这是什么概念？
用道经，也就是道德天尊的帝经自带的推算之法，去解析一个几乎只能炼化凡人的东西。
然后得出的结果是解析不动...这只能用荒谬来形容。
那个血池的材料大概率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神材，关键是上面的道纹。
那种魔性，那种气势...绝对不可能是单纯的炼制人液。
而它的数量一共有几十个，遍布全城。
沟通，燃烧，纯化....
顾迦全力推演，神泉中的神力开始沸腾，嗡鸣声近乎压抑不住的在这间客房中响起，紫金色光芒明灭不定地闪烁。
解析进度缓缓提升。
如果不是有神光棒镇压，恐怕异象已经照耀得小半座城都能够看到了。
半晌后。
轰隆一声，宛若闪电在心头划过。
终于，其上的奥秘在顾迦的心间被解开了。
那个血池的真正功能....
依然是炼化生命。
但并不是仅仅局限于池子内部，而是扩散出去，大范围的炼化，传输，与提纯！
这意味着——
那血池，岂不是...像是一个个遍布晋都的阵眼....
而晋都，几乎整个都笼罩在其中！
而同一时间，顾迦听到了某个声音响起，旋即几乎震惊到无法拿捏住自己的情绪。
因为他听到了耳边系统响起的提示。
【检测到《吞天经轮海篇》·残缺，是否消耗杀戮点补完？】
第三十二章 吞天魔功
普通人听到吞天经三个字，第一反应可能是“什么几把玩意”。
但作为熟读原著的穿越者，只要稍微思索一下，就会立刻从吞天二字联想到一个非常可怕的东西。
吞天魔功。
那门吞噬世间一切强大体质，最终融为一炉的可怕法门。
这已经足够可怕了。
但不止如此，吞天魔功推演到极致后，便是在那些本就属于人道极巅领域的帝经中都能够位列前几的不灭天功。
真正才情卓绝者，以不灭天功为炉火与动力进行终极一跃，甚至有机会能够修成所谓的混沌体——纵然有缺，但也足以震撼宇内！
而据顾迦所知，其二者的创始者南岭天帝，也就是狠人，更是曾经在某一世的尽头蜕下旧体，以真正的圆满混沌体之身出世。
这是何等的惊才绝艳之设想？可以说近乎给天下所有凡体之修指了一条向上攀登的明路。
没有特殊体质，那就自己来拿！
但同样的，这是极端血腥，为世人所不容的禁忌经文。
因为它的修行者...会将天底下所有拥有特殊体质的修士，视为自己的食粮。
而这种吞噬他人，增强己身的特征，与人液的存在近乎不谋而合。
顾迦仅仅是脑子里过了一圈，就直接将二者联系起来了。
甚至...画上等号。
至于为什么叫吞天经而不是吞天魔功。
谁他妈会在命名的时候称自己创的功法为魔功啊？
狠人这尊女帝从头到尾也没亲口叫自己狠人，第一世正式的名号叫做吞天大帝，第二世或第三世的时候还自号南岭天帝了呢。
而且也没见荒古禁区改名叫狠人禁区啊。
——但目前的重点不是这个。
顾迦想通这些东西仅仅是花了很短很短的时间。
然后，便是沉默。
如果真如他所猜测的话。
清阳洞天的阴流道人身怀吞天魔功残篇，并且在晋都中布下大阵。
那么无论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只要是和人液有关的东西，那么就一定需要大量的凡人作为养料。
所以可以预见的是...
几天后，在他计划收网，发动大阵的那一刻，整个晋都恐怕会有数不清的城民，在哀嚎与绝望中化为他实现目标的食粮。
想到这，顾迦缓缓地收功，整个人散发的夺目光彩隐去，旋即睁开双眸。
刹那间，整间客房仿佛有闪电划过一般，陡然亮起又暗下。
他看着正呆滞着瞠目结舌的林风，站起身。
林风清醒过来:“大人，您...？”
顾迦没有回答。
只是走到客房紧闭的窗前，伸手将其推开。
他双手撑在窗台上，背对着林风，清凉的晚风将他的碎发吹得飘扬而起。
“我想问你个问题。”
林风连忙低头:“您说。”
他看着外面，说道:“假如说一些素不相识，与你没有利害关系的人，这些人没做过什么坏事，但被一伙坏人盯上，马上就要死了，你会选择做什么？”
林风双眼瞪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中升起某种猜测，可又看到顾迦摆了摆手:“不要多想，我是修士，可以听出你有没有故意美化。”
“只要听你最真实的回答就足够了。”
林风顿住了。
思索了好一会儿，他才犹犹豫豫地说道:“如果我有能力，那么我会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尽可能尝试着去救他们。”
顾迦继续追问道:“那么为什么你会选择救他们，而不是无视呢？”
林风再次沉默了，这次沉默的时间比刚才更长。
随后他才开口，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不救？”
一个非常符合林风年龄与娇生惯养身份的回答。
可顾迦听完，却微微怔了一下。
——因为对方此前的所作所为，证明了林风确实就是这么做的。
旋即，他点了点头:“这样啊。”
他看着窗外，忽然开口道:“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回西宁城吧，你父母都在等你。”
林风愣了一下:“大人...”
顾迦头也不回，平静道:“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你能参与的了。”
“走吧，越快越好。”
林风听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可那张微微垂下的年轻面孔看起来还是有点沮丧。
毕竟，没能拜入仙门，还遇到了这般打击，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实在很难面对自己的亲人。
不然他也不会足足半年都死撑着不回去了。
而且，从刚刚的对话中，他听出了些许不对的感觉，心中不免对晋都的未来抱着忐忑。
但就算是这样，林风也并没有胡搅蛮缠，缠着顾迦，想让对方传授自己修行法门，而是动作非常麻利的开始收拾行李。
——可见这几个月对他的心智已经是极大的锻炼，让他不再那么憧憬修行者了。
后方的林风正在收拢自己并不多的行李，而顾迦的双眼则看着外面的街道。
此刻天色已晚。
这附近是平民居住的地方，像是曾经顾迦在地球上住过的弄堂。
石砖砌成的房子并不算多豪华，但到了饭点，家家户户都有烛火与灯光亮起。
烧菜做饭的油烟味道，饭菜的香味，人气。
谈话声，笑声，怒斥声，哭闹声。
诸如此类的，属于人的东西混合在一起，传入顾迦的心头。
并不算多好闻的味道，也算不上多高雅的声音。
这是仅仅属于凡人的红尘，并非是修行者那宏伟瑰丽，绚烂却又无比残酷的世界。
在这广袤无垠的东荒，乃至北斗星上，确实显得卑微而平凡。
但...
看着这一切，顾迦的眼中，有细微的金芒在翻卷。
没过多久，林风整理完行囊，将其背在背上。
他看着顾迦那张没比自己年长多少的脸，说道:“大人，那我先走了。”
顾迦转过身，点了点头，露出了赞许的表情:“动作很快。”
他小心翼翼道:“那...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
林风想了一下:“如果是您的话，会怎么回答刚才那个问题？”
他若有所指道:“您也会救他们吗？”
“我？”
顾迦明白了他的想法，哑然一笑，却没有直接回答，意有所指:“在我老家那里，有一句很著名的话。”
“权利越大，责任越大。”
顾迦淡淡道:“我并没有亏欠过这些人什么，没有享受过任何的权利，所以我自然也没有拯救他们的责任与义务。”
林风闻言，有些失落的垂下头。
可他也知道顾迦说的没有任何错误。
面对一群强大的修士，有什么资格要求一个无关的人挺身而出呢？
然而下一刻，他听到顾迦的话语再度响起。
“不过嘛，还有另外一句我自己琢磨出来的话。”
林风疑惑地抬起头，看着顾迦脸上忽然露出的微笑:“能力越大，权利越大。”
“我身为一个修士，自然有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权利与自由。”
“所以那个问题，我的回答是...”
顾迦微笑道:“我也会尝试着救他们，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我乐意罢了。”
林风愣了会儿，傻傻的点了点头。
顾迦忽然从怀中掏出一物，丢给林风。
他手忙脚乱地接过，低头一看——那是一本淡青色的小册，大约也就七八页厚，每一页大约有着八九百个字，看起来密密麻麻的，极其繁复。
然后，一根闪烁着神辉的短棒不知从何处飞出，其上九个古字隐约闪烁，隔着衣服轻轻的点在了林风的脐下。
——刹那间，他似乎感受到一股激烈汹涌的力量在周身盘旋，最后在脐下三寸以某种独特而奇妙的路线盘旋，牵引他的心神，让他感受到了体内某种冥冥间的神藏，其中仿佛蕴含着无限的奥秘。
半晌后，林风才清醒过来，双眼瞪大。
刚才的时间虽然短暂，可整个神力引导游走的路线却像烙印在他心中一般，几乎无法忘记。
他猜测到了什么，脸上陡然露出了激动至极的神色:“这是——”
顾迦耸了耸肩:“这是修行入门的基础要诀。”
“你资质确实很一般，年纪也有些大了，不过如果你运气好的话，仔细研究一下我给你的这本书，或许可以依靠这个稍微延年益寿吧。”
“只是，修炼不可贪功冒进，不然一旦出岔子，谁都救不了你。”
“足够了！足够了！！谢大人传法之恩！”
林风欣喜至极，放下包裹，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从流畅度可以看得出来，应该是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了。
顾迦站在那受了他的礼，随后道:“去吧。”
“若是有缘，以后还会再见。”
林风起身，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不再犹豫，打开房门，离开了这间客房。
而在他离开的瞬间。
顾迦也笑了笑，随后神光闪过，整个人消失在窗前。
只留下泡好的茶壶，以及那杯还没来得及动的茶，正在散发着袅袅热气
第三十三章 迷雾与阵眼
夜幕降临，星空在乌云的遮蔽下显得黯淡无光，就连月亮都隐隐约约，只露出一个轮廓。
顾迦足下生辉，凭虚而立，站立于空无一人的城墙上空，一身黑色猎装在夜风吹拂下微微飘荡。
他目送着逐渐在官道上远去，载着林风的马车，点了点头，旋即转过身，足下轻点，整个人就像是没有重量的幽灵一样，高高飘起，旋即朝着城中缓慢落去。
数十息后，他在城南此刻已经无人的街道上落下，轻轻的落在青石砖上。
无声无息。
只有脚下落地瞬间亮起的紫金光芒，证明他动用了神力。
顾迦环视着周围。
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而打更人也还没有到打更之时，因此这里更显得寂静。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旋即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没错，他确实是打算救人，而救人听起来像是一个很被动的词汇。
但不要忘记一件事...
他顾迦才是处于暗地的那一个。
当然，降临于此的清阳洞天看起来很可怕，根据描述来看，命泉及以上的修士至少有十位，而按照最坏的情况推测，为首的阴流道人甚至有可能是彼岸乃至更高级别的存在。
但...
一个身怀系统的圣体霸胎。
一位修有无缺帝经的命泉修士。
被这种人在暗地里盯上，而自身一无所觉，难道就不恐怖了么？
恐怕...就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站在空旷的街道中央，顾迦微微张开双臂。
他的眼底有星河般恒河沙数的古字流淌，在金色与紫色的海洋中旋转，就像拥有一条条的悬臂的星系，却又像是圣霸引擎那顺时针旋转的苦海，千变万化，神辉无尽。
而此刻他苦海的中心，那口沟通了生命之轮，正在汩汩流淌神泉的泉眼中。
神光棒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从泉眼内部浮起，伴随着迷蒙的彩霞——那旺盛的生命精气一同升腾而起，上方的九个古字交相辉映。
然后瞬息之间离开苦海，出现在他的胸口前方。
这根神光闪烁的短棒凭空浮起，微微旋转。
而它离开苦海，意味着“器”对于苦海的压制被松开。
顾迦深吸一口气。
下一刻，圣霸引擎从半休眠状态中苏醒，旋转加速，海眼凹陷，整座紫金色的大海开始再次陷入狂暴，轰隆声不绝于耳，湮灭的白光再次出现，而苦海上空，因修行道经而产生，那迷蒙混沌的道韵，伴随着圣体霸体本源碰撞而产生的雷火，开始不停的翻卷。
神力从泉眼流淌而出，仿若一束贯通苦海天地的紫金色光芒，冲出体外。
而这一刻，就在他即将全身散发紫金色光芒，照耀周遭一切的一瞬间。
顾迦伸出右手，缓缓地握住了胸前的神光棒。
棒体上九个古字依次闪烁着，竟然硬生生的将他身上的光芒与神力波动镇压了下去，看起来没有半分异状。
顾迦手握神光棒，低垂眼帘，眸子半开半阖，似乎陷入了最深层次的入定状态，可全身上下活跃的神力却蓄势待发，活跃无比。
道经轮海篇的经文部分在他的心间流淌。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
常有欲，以观其徼。
——从无中去观察领悟道的奥妙。
——从有中去观察体会道的端倪。
神力以神秘而独特的轨迹运转，道经轮海篇记载的玄法发动。
刹那间，在这种像是入定的姿态下，顾迦的意识进一步放空，仿佛融入了天地间，近乎于道法自然的境界中。
既然叫道经，说白了就是讲究一个贴合大道与宇宙天地，哪怕只是轮海篇，依旧拥有部分这种不可思议的能力。
在这个状态下，顾迦感知周遭一切的能力将会得到不小的提升——当然，是远远比不得原著叶天帝持有菩提子的那种状态，也比不过源天书上记载的天眼秘法。
那俩玩意段位太高，不是顾迦目前能够想办法模拟的。
但这个状态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已经非常够用，因为他的目的，也不是解读拙峰传承，或者是观察源石的内部那种超高难度的事情。
他要做的，仅仅是寻找记忆中的那缕魔性的神力气息。
——找到了。
刚才他启动玄法，感受到了附近的两个血池的气息。
刹那间，顾迦心海中构建而出，代表着整座晋都俯瞰图的方形图案上，角落处的迷雾被驱散，画上了两个鲜红的点，而他们之间连接着红色的细线，代表着它们的神力是可以互相联通的。
而还有数条笔直的红色细线，链接着迷雾深处不可知的位置。
毫无疑问，那代表着只要朝着那个方向而去，就可以找到其他血池的位置。
下一刻，顾迦睁开眸子，化为一道看不清的残影，朝着某条细线指引的方向飘然而去。
这种探查，在他的预想中，大约会进行二十次左右，直到覆盖整座晋都，将每一个红点的位置都标记为止。
等到这些做完，他计划的第一步也就完成了。
探知全城的血池位置，推算它作用的覆盖范围，整个可能存在的阵法结构与操纵模式。
然后，才能找出应对的方法，或者是下一步的策略。
他无声而快速的掠过提着灯的打更人身边，可非常反常的是，明明擦肩而过，可对方却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似的，一点反应都无。
——很简单，融入天地与自然，存在感自然会大大降低，至少凡人是很难发现的。
顾迦就宛若一道不知疲倦的阴影一般，前进与停顿互相交错，在午夜中逐渐的探查全城。
而在这个过程中，圣霸引擎无声地牵引着周遭的精气，尽可能的补充他使用的神力，而圣体与霸体复合的体魄，则给予了他不知疲倦的强大体魄与精神。
理论上来说，拥有这种体质的他只要不是太过疲倦，或者神力消耗过大，他可以一直不吃不喝不睡觉，就这么持续下去直到寿元耗尽的那一刻。
伴随着脑海中的图案越发的繁复与完整，时间缓缓流逝着。
最终，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顾迦停下了脚步。
在他脑海中，那个方形的各个角落，迷雾几乎已经已经驱散，而红点与互相交错链接的红线则错落整座城之上，画出了繁复而玄奥的图案。
三十六座并不规矩排列的血池，却足足连出了数百条的神力线条，这些线条隐隐约约构成了一个六边形图案，巧妙得令人不安。
到了这一步，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
顾迦此前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怎么看，这一切的结构都像是一个笼罩整座晋都的大阵。
而此刻的他，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晋王宫前方的广场，站在那黄瓦红墙的宫殿不远处，遥遥凝视着。
这里...
是整座俯瞰图上，唯一仍未驱散迷雾的地方。
而不约而同的，三十六座血池，同样也有三十六条单独的红线，一同指向了这个位置。
就算有迷雾笼罩，可只要是学过最简单的几何，就能够看出...这些线条一定会在王宫内部的某一个点上交汇。
顾迦舔了舔嘴唇。
然后，紧握手中的神光棒，最后一次运转玄法。
下一刻。
迷雾散去。
他的灵觉神识中就像看到了一团不祥而猩红的，充满了魔性的百米高阴影。
仔细观察，那道阴影就像一个肢体扭曲的的人形，它扭曲着趴在晋王宫的上方，密密麻麻的人脸镶嵌在它的表面，因痛苦而扭曲，不停地哀嚎着，祈求着，怒吼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骗我！！
——不，放过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啊...好痛...我...在融化...
而人形物体的脸上。
眼睛的位置，两个空洞的黑色孔洞，正在无声的垂下暗红色的两道血泪。
顾迦沉默的注视着这个人影眼眶的血洞，仿佛正在与其对视，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口中喃喃道:“操。”
——他知道，这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只是王宫中的某种东西的气机溢散被他探查到以后，结合他的想象产生的景象。
但其中映射出的事实，却是确凿无误的。
这种景象真的只是千人的牺牲者就可以酝酿出来的么？
怎么可能。
然后，顾迦停止玄法的运转，收回神光棒，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大步离开。
只有那张脸上面无表情，眼底的光辉仿佛要凝结成火光一般，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滔天烈焰。
第三十四章 做局
晋王宫。
墙壁上镶嵌着一颗颗凡人世界中价值千金的夜明珠，照亮了这间金碧辉煌的宫殿。
珍贵的异种楠木仿佛不值钱一般，支撑起了整座宫殿，每一根柱上都以能工巧匠之手，雕刻出了种种传说中的异兽，瑞兽，栩栩如生，而顶上则铺着华贵的黄色琉璃瓦。
殿内装饰更是奢华至极，雕梁画栋，秦砖汉瓦，就连每一寸窗沿上都细细地雕上了云纹，再以金漆凸显。
而大殿尽头，一整块美玉雕刻而成的台阶级级向上，通向上方的金漆雕龙宝座。
——这里原本是历代晋王每日上朝的地方，可随着当代晋王年事已高，上朝次数一减再减，于是象征意义逐渐大于实际意义。
但再怎么样，这里也是一国之主彰显威严的地方。
然而此刻，坐在那龙椅上的...竟然是一个身穿玄黄色道袍的青年。
他大约二十出头，皮肤白皙，坐在龙椅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摩挲了一下扶手上略有些褪色的金色龙头，然后很快便失去了兴趣，跳了下来。
他对现在旁边的同伴说道:“凡人果然无趣，就连想象都如此俗套，这么大的椅子，还没有蕴藏神通法力，坐着能舒服么？”
那是一个女性，看起来并不如何美丽，却有一分出尘的气质，和他年纪相仿，性子明显更冷一些，平静道:“那晋王是你亲手丢进池中，还问我？”
身穿玄黄色道袍的青年闻言忍俊不已:“哈哈哈...我还记得他刚开始求我们带他修行的样子呢，他也不想想，他毫无资质，也配么？”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变脸一般，露出了一副极其不耐烦的神色:“凡尘真是俗不可耐，这半年都窝在这里，周围尽是凡人，真是受够了！”
忽然，从大殿外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只见一个古铜色皮肤，脸庞刀削斧凿的大汉走了进来，严厉道:“半年都忍不了，又如何能忍受修行路上的寂寥与苦闷？百草液与灵药可不曾缺过你们！”
两人立刻站正，低头应道:“是，师叔！”
不过，大汉语气忽然又柔和了下来:“尔等再忍上几日，上宗大人就会降临。”
“不要浪费师公的一番美意，原本你们是没有机缘入上宗大人之眼的，这次特意带你们出一些力，日后必可受用一生。”
“记住，不可懈怠。”
二人行礼:“是！定不负洞天栽培！”
大汉满意的点了点头，从大殿中穿过，走向深处，只留下了两个才敢站直身子的师侄。
他走进偏殿，又走到了幽深的园林，继续横穿，路上一个凡人都未曾碰到，而一切都像是挺久没有打理似的，植物缺乏修剪的枝条肆意生长，而大殿的角落也布满了灰尘。
最终，他走进了一处偏殿。
一踏入此地，一股极其阴冷，深入骨髓的气息便传来，让身为神桥修士的大汉也露出了几分不适的神情。
这座偏殿中央没有任何夜明珠之类的设施，也遮挡住了一切阳光。
可这里并不昏暗...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亮堂。
根根遍布偏殿的红色线条，整体以道纹铭刻，像是正在呼吸一般明暗不定。
他们就像连接着心脏的血管一样，将神力源源不断的输送到最中央——一尊散发出红光的古朴三足两耳大鼎中。
这鼎不大，只有一丈高，但上面却铭刻闪烁着繁复而魔性的道纹，通体像是以坚硬无比的神铁构成，而上面的红色则是因长年累月的使用而渗透进去的。
如果顾迦在这里亲眼看到，就会立刻知道，血池上的道纹，其实就是来自大鼎上...
不，应该说，全部的血池，其实就是这尊鼎的低劣仿造品。
而这尊鼎前，坐着一个老道人。
他须发皆白，脸上满是皱纹，看起来年岁已经很大，一身简洁的青色道袍。
若是在外面，绝对称得上仙风道骨，可现在被这大鼎散发出的红光衬托得阴气森森，令人悚然。
老道人脐下三寸的地方，就像有一座小小的神桥天脉架起，直入上方彼端，绽放夺目神辉，也是与鼎一般的猩红。
甚至能够看到，这座神桥已经隐隐约约探入身体内部，光辉映照下，似乎有五座异常模糊的宫殿正在上方的黑暗中沉浮。
他体内澎湃的神力化作光柱凝聚在鼎上，似乎像是在蕴养，滋养什么一般。
“师尊，您唤我前来是做什么？”
大汉行礼。
那老道人开口，沙哑道:“文宇还没回来么？”
听起来语气疲倦，就像是精力已经被一直以来的负担消磨得所剩无几一般。
大汉摇了摇头:“师兄还未归来。”
“算了，等过几日一切尘埃落定，再去寻他便是。”
老道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皱纹遍布，疲倦无比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称得上慈祥的笑容。
他一弹指，随即大鼎微微亮起，鼎盖微微掀开，飞起一点红光，落在大汉腰间的铁牌上。
“甲丁处的阵眼出了些问题，去将其修补完整。”
“是！”
大汉收了铁牌，转身离去，在偏殿门口催动神力，升空而起，消失在远方。
阴流道人则回过神，微微咳嗽一下，继续盯着这尊大鼎，神力持续灌输，不敢有任何一丝的懈怠。
而鼎中，隐隐约约可以听到扑通扑通心跳的声音。
......
今日的天色有些阴霾，不见阳光。
大汉御虹从王宫中冲天而起，随后在晋都上空划过，引得城中凡人阵阵惊呼。
飞了没多久，他便在城北处的某条人迹罕至的街道落下，散去遁光。
旁边寥寥无几的平民们立刻走开，不敢冲撞，但眼神余光中带着惊讶与好奇，偷偷地看着平日几乎难得一见的修行者。
大汉神情冷漠，对这些即将化为养料的凡人没有丝毫的交流欲，随后走进一间破旧的民居中。
“嗤...”
他一弹指，血色光辉一闪，牢牢封住的大门瞬间被打开。
大汉沿着向下的阶梯走进已经被尘封的地窖，来到这座散发浓厚麝香味的血池前，仔细看去。
只见原本应该灿烂如同血红水晶般的血池略略有些暗淡，似乎状态不佳的样子。
池壁上的一小段神纹处有崩碎剥落的痕迹，导致整座血池运转不畅，但痕迹非常自然，并非人为破坏。
他略略沉吟，思忖了一会儿，看出了“原因”所在——此壁材料祭炼手法出了些岔子，几个月的运行下来不堪重负，导致道纹崩碎了一小块。
大汉微微皱眉，自语道:“第一次替大人做事便毛毛糙糙的，回去定要他们好看。”
说罢，他掏出腰间的铁牌，神力灌入。
红光射出，化成胶装的流体，喷吐在缺失的道纹与池壁上，微微蠕动，很快便重新变成了原来的样子，神力流转间畅通无阻，再无滞涩。
只是颜色微微有一些不同罢了。
大汉点了点头，淡漠道:“虽不能完全修复，但再支撑数天等待大阵发动，已然绰绰有余。”
他做完此事，刚想转身回去复命。
然而就在这时。
耳边忽然有细微风声传来。
大汉神觉敏锐，立刻察觉到了什么，警惕的瞪大眼睛。
他神泉中神力喷涌，一道天脉显化而出，双手捏诀，神通秘术下意识激发而出——刹那间，一道锋锐且充满血腥气息的神芒成型，从侧方劈向身后。
这一式玄法的破坏力若是爆发而出，足够将这条数十丈长的街道从左到右切成两半，并且不会有任何凡人活口留下。
纵然在血池处他不敢全力施为，仅仅用了三成力，但他自觉神桥境界以下的修士接之必死。
更别提晋都中的修行者只有他们清阳洞天之人，根本不可能来偷袭他...
什么！！
刹那间，某种令他毛骨悚然的嗡鸣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澎湃而浩大的惊涛骇浪声。
一只覆盖着紫金双色神辉的手轻巧地夹住了这道神芒，随后食指与拇指轻轻的搓了一下，便化为星星点点的闪亮尘埃。
大汉惊骇欲绝，刚想祭出自己的“器”，却发现背上被什么坚硬的东西贴住，某种诡异至极的力量涌入体内，神泉仿佛都无法运转了似的。
然后，那只手非常亲切的揽住了他的肩膀。
“哇哦，竟然是神桥修士。”
一个惊叹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旋即语气好奇地问道:“什么大阵？什么发动？”
然而大汉却觉得像被神铁箍住了一般，加上那深入体内的镇封异力，整个人完全动弹不得，就像是待宰的小鸡一般。
他颤抖着勉强转过头，看到一张年轻的脸庞。
“说说嘛，没事的。”
那个青年脸上满是和蔼可亲的笑容，只是眼底的金色神辉与紫色神辉无比冰冷，就像神庙中的神像一般充满威严。
第三十五章 拷问
血池旁，顾迦笑眯眯的夹着大汉的脖颈，两个人贴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多年重逢的好兄弟一般。
只是对方脸上惊惧的目光，看起来多少有些煞风景。
顾迦心中道:“钓鱼成功。”
他花了点时间推算，找到了三十六个不规律排列血池中最边缘，也是最不重要的那个。
随后再借助某条埋于地下的神力线路，对这个血池动了点手脚，让它稍微“过载”了一下，于是顺理成章的引来了修行者。
通过遁光观察，对方的神力强度也没有超过他的处理能力，于是便重拳出击，直接将对方控制住。
“你是何人？”大汉磕磕绊绊道，“我师阴流道人乃彼岸境界的大修士，我若出事...”
顾迦简直都被他逗笑了:“彼岸境界还敢叫自己大修士？你以为他是虚道，斩我，还是遁一境？”
对方一咬牙，虽然听不懂所谓的“斩我”与“遁一”，却依旧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嘲弄，拼了命的催动轮海秘境，想要让神泉重新流淌神力，祭出自己的“器”。
但顾迦手中顶在他后心的神光棒上九个古字一闪而过，对方的气息便陡然紊乱起来，嘴角溢出一缕血丝。
大汉气急:“你...你！！”
顾迦扫了他一眼，直接换了个比较熟悉的姿势，右手掐在他的脖颈上，将他提起，而神光棒则跟手枪一样，直接悬空顶在对方的心口。
他微微用力，大汉的颈骨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眼睛爆突，就像要挤出眼眶似的，而这加剧了他神力运转不畅的程度，让他没有丝毫调动神力的可能。
大汉双手拼尽全力去挣脱，可那双手的力道简直如渊似海，越来越紧用力。
这么下去，他的头肯定会和身体分离，而神桥境界的修行者再强大，头颅与身躯分离后最多也就存活十几分钟。
这一刻，他看似坚定的眼神中终于露出了对死亡的恐惧，张开嘴，如同上了岸的鱼一般开合，但什么声音都没能传出。
顾迦见状，松开一些手中的力道，让对方能够发言。
大汉喘息一口气，艰难地道:“你是...谁...？”
“路过的散修罢了，看到你们在这整了些动静，非常好奇。”
顾迦指了指血池，以及池中的灰白色雕像，问道:“那是什么？”
“那是人桩....”
“详细一点。”
大汉急促地喘息了一下，说道:“人桩就是——”
他的脸上忽然露出狰狞的神色:“去死吧！”
像是积蓄了足够久一般，神光棒营造的神力束缚竟然被他强行冲破，轮海重新流淌出汩汩神泉。
刹那间，一把血色的魔刀从他的轮海中祭出，通体鲜红欲滴，爆发出无尽血光，要斩灭近在眼前的青年。
然而顾迦似乎心中早有预料。
不知何时，他那只晶莹如玉，却坚韧宛若神铁浇筑的左手已经等在对方的轮海前，“锵”的一声将其单手握住。
大汉的器异常锋锐，顾迦的掌心刀锋被割开了，红色中闪烁着双色光点的血液流淌下来。
然而他却没有半分喜色，反而露出了惊惧的表情。
因为从器的触感上，大汉清楚的感觉到了强大的阻力。
对方的血肉极为强韧，只能像用钝了的小刀去划牛皮一般慢慢深入，而那手中的骨骼更是比真正的宝兵还要坚韧，就算对方不用神力做任何防护，也难以将其切断。
这是...什么程度的肉体？！
而顾迦则略有些失望。
——没有动用任何神力，全身上下的血气也被他主动收束，不再被动护体...
就算这样，也只是勉强破防么？
“就这样？我还以为会更刺激些。”
下一刻，轰的一声，顾迦整个人被完全点亮。
神力澎湃间，紫金神火在体表熊熊燃烧，整个人像是一轮大日般璀璨，体内嗡鸣声与惊涛骇浪声再度响起。
无尽的神辉凝聚在他的掌心，将整个地下室照得亮如白昼，紫金双色光芒覆盖下，只听见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响起，随后是当的的一下。
那器竟然被他徒手硬生生的捏断！
然后，他笼罩着紫金神辉的手一拳轰出，击中了对方的脐下三寸。
可怕的能量波动扩散，宛若一圈圈的水波一般，骨骼碎裂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响起，伴随着淡淡的“噗”一声，各种各样的杂物，丹药瓶，器的碎片，以及各种小册等从苦海中爆出，散落得满地都是。
最显眼的，还是几株血红色的，宛若血玉雕琢而成的灵药。
大汉惨叫起来，眼神怨毒无比:“啊！！！”
这样可怕的一拳被打他的轮海秘境上，不光是盆骨附近的骨头尽碎，神力源泉毫无疑问也被废掉了。
而顾迦则若无其事地垂下手掌——他已经非常手下留情了，不然对方整个人都会立刻炸开。
只见他掌心创口处入侵的红色神力被排斥而出，化为液体滴在一旁的地上，将地面快速腐蚀出一个海碗大的缺口。
随后伤口高速合拢，闪烁着双色光辉的血液也如同时间倒流一般缩回体内，于是这只手转眼间又变回了刚才晶莹如玉的样子，丝毫没有受伤的痕迹。
“你！你该死啊！！”
按理来说这种伤势普通人已经濒死了，不过身为修行者的大汉生命力极其强大，没有半点要昏过去的迹象，在最初的剧痛后很快回过神来，双目通红，宛若要喷火一般，怒视着顾迦，嘶吼道：“你怎敢！”
咔嚓。
他一只臂膀被顾迦苦海中窜出的一道剑光直接划下，散落到一边，顿时痛的止住了声，震惊万分的看着那道悬在空中的剑器，似乎万分熟悉一般。
他不可置信，嘶声道：“这是文宇师兄的——”
顾迦根本没屌他，蹲了下去，没碰那些生命精气澎湃的灵药，倒是随手捡起来地上一块从大汉苦海中爆出的猩红晶体。
这枚拇指大小的晶体通体宛若源一般晶莹剔透，却散发着与血池一般的麝香与腐败味道。
非常不一般的是，能够在其中感受到一股浑浊的生命精华。
而其中的生命精气虽然远没有源那般雄厚，但若是用灵觉神识仔细感应，却能够感受到有阴冷的灵性在其中长啸不息，就像是无数人死前的悲鸣一般。
——人液更加浓缩的形态么？
看到这东西，顾迦就仿佛能够嗅到这帮人身上挥之不去的，充满罪孽的血腥味。
他回想起晋王宫上方，那空洞眼眶中流淌血泪，外表由无边无际哀嚎人脸组成的扭曲人形，口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纵使已经不需要，但这仍旧是他平静心绪的最好方法。
顾迦重新将视线挪到大汉身上：“好了，继续问问题吧。”
“不过这次，你挣扎或者嘴硬一下，我就从下往上，彻底碾碎你的一寸的肉身。”
他卸下全部伪装，表情冰冷无比，紫光金芒在眼底闪烁:“我很想看看，你能够坚持多久。”
——而你的表现，又能够比那些临死前挣扎求存的凡人...要强上多少呢？
第三十六章 震怒
顾迦幽幽道:“人桩是什么？”
动弹不得的大汉一咬牙，扫了一眼旁边原本属于陆文宇的法剑，似乎是意识到了眼前这个人根本不在乎多杀自己一个，嘶哑道:“我说了，你就能放过我？”
下一刻，他的左脚靴子前端被顾迦的脚跟碾碎，血肉骨骼破碎声噗嗤声不绝于耳，痛得他吼叫出声:“啊！！我说，我说！！”
他磕磕巴巴道:“人桩就是，用修行者的苦海，去当过滤血石中杂质的器皿...”
顾迦沉默了。
——所以清阳洞天招收弟子，速成一般的将他们培养成苦海境界的修士，就是为了这个？
就只是为了他妈的...当一个人体过滤器么？
“血石就是这个？怎么来的？”
他二指夹着那枚晶莹剔透的血红色晶体，问道。
“人液提炼完成，第一次祛除杂质后，就是血石。”
大汉真的怕了，生怕顾迦听不懂，竹筒倒豆子一般继续介绍:“人液就是将凡人一身灵性熬制出的灵液，杂质太多不可服用，但能够用来浇灌灵药，将其催熟。”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们的血石，人液是哪来的。”
顾迦看了一眼旁边血池中央已经近乎灰白的扭曲雕像，冷冷道:“这城中只少了一千来人，恐怕远不够这三十六个人桩，还有晋王宫中的大阵核心使用的吧。”
大汉吞吞吐吐道:“是用...其他国家的凡人炼的。”
顾迦追问:“不要含糊，几个国家，多少人？”
“...五国...”
“多少？”
大汉一咬牙，低吼出声，声音在整个血池空间中回荡:“总共七百万凡人的量，而且晋都的凡人也在目标范围内...这一千人只是维护大阵长期存在的损耗罢了！”
顾迦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眼中神辉剧烈颤抖。
似乎意识到这个答案必然激怒顾迦，大汉哀嚎着求情。
“不，不是我亲手做的，我等神桥修士只负责修建血池招收弟子，每次大阵启动都是上宗大人与师尊一同出手啊！”
“死在我手下的凡人连三千个都不到！真的，我没有骗你啊！”
然而这一瞬，顾迦似乎已经陷入了茫然中，听不到他后面话语。
——七百万凡人。
当死亡人数超过一定数量后，对于没有亲眼目睹过的人来说，只是一个单纯的概念罢了。
只是一串冰冷的，没有任何实感的数字罢了。
可是。
可是...
晋王宫上方，气机溢散而出显化的那个扭曲血色人形在眼前一闪而过。
那双黑洞洞流淌着血泪的眼眶，还有那些面孔的哀嚎，一同出现在他的脑海内。
“你们...真的该死啊。”
这一刻，某种如同洪流般浩荡汹涌的怒火，如同堤坝决堤一般冲入了顾迦的脑海，灼烧着他的理智与心灵。
全身上下属于荒古圣体的每一滴血都在苏醒，流淌，怒吼，让他整个人身上的大部分的神辉都逐渐转变为金红色。
霸体血脉甚至都像是被短暂的压制了一般，极为不甘的暗淡下去，只留下较为中性的蓝紫。
苦海中圣霸引擎的旋转开始疯狂提速，宏大的嗡鸣与浪涛包裹周身，就连神光棒上的九个古字都无法压制，巨大神力波动掀起了可怕的神能风暴，仿佛在地下空间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顿时震得虚空像是水波一般荡漾起来。
这一刻的顾迦...真正的陷入了暴怒的状态中。
这些来自清阳洞天的家伙...根本就没有将这些凡人，当做是会思考，会喜怒哀乐，拥有自己生命与意志的人。
只是单纯的数字、资源，仅此而已。
大汉的恐惧，也只是针对“偷猎凡人被发现”，对拥有霸凌于他武力的自己恐惧罢了。
这是世界观价值观的不同，是根源上无法统一的思维，就算自己现在直接杀了他，也无法改变他头脑中弱肉强食的思考。
——他们，根本就不能算人，只是披着人族修士皮囊的古族、妖族。
这样的人，在这片东荒大地上有多少？
下一刻，洪钟大吕般雄浑且冰冷的声音从神辉覆盖的顾迦口中传出:“你们有多少人，目标是什么？发动大阵究竟想做什么？”
“那个上宗大人又是谁？”
顾迦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就算是和吞天魔功相关，但凡人炼制出来的东西究竟有什么用。
如此多杂质，反复过滤提纯，一道道工，最后还要立下大阵，再次燃烧提纯整个晋都的全部凡人做最后一步。
这么多步骤，最终目的究竟是为了完成什么？吞天魔功的道路，难道不是用来吞噬特殊体质和宇宙间大道神则，最终化为后天混沌体的么？
大汉颤抖着，虚弱无比道:“我等有三位命泉，六位神桥，一尊彼岸，苦海弟子十三...”
“是为了，为了炼制某种增进修为的大药...师尊已经炼制数月，投入了此前搜集到的全部血石，还有无数神材灵药，只差三日后发动大阵便可完工...”
“所以上宗大人究竟是谁？”
顾迦逼问道。
大汉咬紧牙关，似乎是无论如何都不想交代对方的信息。
但下一刻，他小腿以下的全部部位都化为血泥骨碴四处飞溅，随后缓慢的往上，让他露出了痛彻心扉的表情。
“啊！！”
但就算如此，对方依旧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大汉的双眼失去聚焦，凝视在空气中，露出了恐惧至极的神色。
但顾迦能够看出，那绝非并非是对自己，而是对某个记忆中的存在所露出的表情。
“不，我不能说！”
大汉嘶吼道:“不...不能说...不能...”
忽然，他似乎触发了什么似的，整个人陷入了魔怔般的状态，就连身上的伤势似乎也感受不到了，整个人再度凶狠起来，死死的盯着顾迦，就像要在他身上咬下一块肉似的。
他冷笑着说道:“你死定了。”
“还有三日便是约定的时辰，到时候，你会后悔你为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
顾迦语气冰冷:“你现在就会后悔为什么碰到我。”
说完，他一脚将无法行动的大汉踢进晶莹剔透的血池中。
对方落在池底厚厚的颅骨中，血池的力量开始作用在失去了修为的神力的大汉身上，发出令人悚然的嗤嗤声，从皮肤开始字面意义上的融化，缓慢却不可逆转地化为一滴又一滴的液体。
作为修行者，纵使轮海已经被废，残存的神力与远超凡人的体魄与体质让他不会一时半会死去。
大汉如蛆一般扭动，身上的血肉一点一滴化为液体流淌进池底，痛苦的怒号着，叫声惨绝人寰。
顾迦目光如电，眼神冰冷至极，就这么看着他不停的挣扎，融化。
过了几十息，在大汉只剩一口气，已经失去神智的时候，他才伸出手，璀璨的双色神力在掌心不停的凝聚。
随后他抬起手，一道紫金色纠缠凝结的细长光柱电射而出。
璀璨的神辉毫无悬念贯穿了大汉的头颅，如同西瓜一般炸开。
然而就在这时。
一道提示声在耳边响起，让他愣在原地。
【越级击杀，获得杀戮点三十八。】
第三十七章 熟悉的选择
杀死神桥修士只有区区38点的杀戮点，而杀死一个凡人就能获得1点杀戮点。
更别提七个月以前，陆文宇足足给他提供了一百多点杀戮点。
换句话说，杀戮点的获取降低了。
这是非常不正常的事。
可顾迦心中的疑惑仅仅是一瞬，便想明白了什么。
这个系统的杀戮点系统...应该是根据战力动态评估的。
如同大汉一般的神桥修士，在自己面前，只能够算是所谓的“弱小”，因为他带给自己的威胁尚且不如当初面对陆文宇的那只鹰。
但这并不是重点。
他心中升起了不祥且荒谬的猜测。
虽然没有经过验证，但他隐约察觉到，如果说这个系统的最小单位是一点的话...那么凡人，就是满足这个最小单位的条件。
不存在小数点，最低就是1。
换句话说，无论他以后变强到什么地步。
哪怕自己已经是叱咤星河的至尊，漫天大道神则披身，神力运转震动十方宇宙。
但他杀死凡人获得的杀戮点是不会变的，依旧是一个凡人一点。
帝经的轮海篇章只要150点。
增加一天的寿命只要1点。
如果真是如此...
这个系统，就是在鼓励他大肆杀戮凡人啊。
顾迦伸手唤出面板。
半透明的杀戮系统悬浮在他的眼前，沉默不语，没有任何异状，显得那么乖巧。
“你是要我效仿他们？”
顾迦喃喃道:“你是要我变成他们么？”
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回答，仿佛此前的怀疑只是他的自作多情罢了。
顾迦伸手一勾，神力作用下，对方轮海中爆出的数株灵药被牵引上来，浮在掌心。
那是几株形态各异的灵药，有血红色的雪莲，有暗红色仿佛浸透了鲜血，仿佛红玉雕琢而成的硬壳果实，也有一株鲜红色仿佛火焰燃烧般熊熊燃烧的草药。
异香弥漫，晶莹闪烁，给人一种极为妖艳的感觉，让顾迦想起了半年前击杀陆文宇时吃下的灵药果实，只是药力自然远远不如那株吸收了拳头大小源块的强而有力。
但恐怕也是以相同手法培育出来的。
系统功法那栏，《吞天魔功轮海篇》·残缺的字样，依旧安静的躺在那里，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而现在，摆在顾迦面前的问题很直接了。
六神桥，一彼岸，以及三日后即将到来的，不知什么修为的上宗大人。
是他一个区区命泉有资格能强出头的么？
这百万人的命，这个晋都，是他凭借一腔孤勇与愤怒就能保得下的么？
顾迦捏了捏自己的拳头，露出了森白的牙齿，森冷道:“这种选择...真他妈熟悉啊。”
就在大半年前，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面对陆文宇的那天，不也是要面对的是近乎一模一样的情况么？
他的修为变强了一大截，寿命大限的追赶不再迫切，可面对的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原点，近乎没有任何改变。
那么。
如何选择？
下一刻，顾迦便以行动给出了回答。
他冷笑一声，将手中的数株灵药塞进嘴里，一口一口咬碎，就像在撕咬某些人的血肉似的。
是的，他当初与陆文宇玩命没有太多心理负担，是因为他除了命以外一无所有。
这没错。
但不要以为正式踏上道途不再短命后，他就会瞻前顾后，像个老乌龟一般惜身惜命。
他顾迦...
至少这一刻。
还不至于越活越回去！
灵药吃起来很酸，有一种人血特有的铁腥味，恐怕人液培育出来的东西都是这种味道。
但刚一咽下，庞大的生命精气便瞬间在腹部炸开，随后在狂猛的吸力下涌入脐下三寸的轮海中。
本就因心绪激荡而极速旋转的圣霸引擎得到了燃料的支撑，嗡鸣声越发高昂起来，光芒四射。
这一刻，来自外界的精气被源源不断的撕扯掠夺而来，近乎化为雾蒙蒙的漏斗状，无视了地面的阻挡，在这片楼宇间呈现。
顾迦知道，这异象从地面上看绝对显眼无比，甚至可能已经有清阳洞天的修士察觉到不对，前来此处。
但他却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紫金双眸中闪过了冰冷的光辉，舔了舔嘴角。
“老子就算真要走...也要念头通达以后再说。”
不说圣体，就算是从来唯我利己的霸体，也从不崇尚压抑自己内心的不爽。
下一刻，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腿。
然后全力踩下。
轰隆！
宛若导弹爆炸一般的声势从双脚与砖块接触的地方扩散，神力剧烈爆炸，波纹与火焰席卷四周，如潮水般淹没整个地下空间。
墙壁与楼梯都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血池则徒劳的闪烁着神力光辉，却如同螳臂当车般，仅仅抵抗了零点几秒便片片崩裂。
顾迦则借着这力道，在神力的辅助下化为直直的突破了地面，冲天而起。
果不其然。
晋王宫中，反应极快的清阳洞天修士们已经划出了数道闪亮的红色光辉，极速靠近这里。
——而他并没有看到，在自己的正下方，与血池化为一体的扭曲雕像也碎裂成数块，轰然倒塌。
而那雕像的面孔上，那双死后仍未闭合的无神双眼，仿佛映照出了这一条灿烂而耀眼的光之轨迹。
眼角流下一道鲜红的液滴。
随后。
它被烈焰吞没，旋即便被在崩塌的土石中，被深深地掩埋。
而一飞冲天的顾迦已经迎上了天空中飞来的三道血色光芒，捏紧了拳头。
为首的那名修士刹那间与他相交。
随后，在全城人惊骇的注视下。
那颗代表着清阳洞天命泉修士的血色流星烟花般炸开，血雨纷飞，洒落向四方。
【同级击杀，获得杀戮点十。】
顾迦缓缓收拳。
这一刻他肉身晶莹，宝辉闪闪，整个人光芒四射，覆盖上了金红与紫色的纹路，满头黑色碎发狂舞，血气滚滚而上，就像是神庙中走出的神祗，充满了威严感。
周围狂躁的闪电遍布轰鸣，漏斗般的光影伴随着圣霸引擎的旋转，尽情撕扯吞噬着天地间的精气，以补充他的消耗。
他看着后方两道愣神了的遁光，不屑道:“三个命泉？六个神桥？”
“这不就剩两个命泉，五个神桥了么？”
第三十八章 战端启
幸存的两个命泉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对视一眼，遁光划过弧线，以此生最快的速度转身逃跑。
顾迦没有追去，而是扭头看向远处。
只见同一时间，远处的晋王宫中已经有五道亮度远超这三人的赤色神虹快速升天，极速冲向顾迦。
不一会儿，五人便一齐冲至，来到了顾迦的身前，隐隐呈现包围之势。
这五人男女皆有，为首之人大约四十多岁，是一名身着道袍的中年女修。
两个命泉修为的修士躲到了她的身后，其中一个青年愤恨地说道:“就是他杀了秋师兄！”
“秋儿...”
女修眼中当即闪过一缕悲怒之色，看向周身异象骇人，却不知为何停留在原地的顾迦，也没有立刻动手，只是冰冷道:“阁下为何如此行事，真当我清阳洞天可欺？”
顾迦的眼睛在这五个神桥修士身上快速扫过——只见他们笼罩在体外的神辉皆是一模一样的血红，竟别无二致。
他点了点头:“不错，倒是一个个都人模狗样。”
“你！”
这句话一出，瞬间让气氛降到冰点，五人皆露出了怒色，体内透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缓缓向前逼来。
“放肆！”
另一个命泉女修喊叫道:“还请众师叔出手，斩杀此獠！”
五人对视一眼，并没有托大的冲上来——此刻的顾迦没有丝毫掩饰自己苦海内强大而又异常的波动，异象遮掩下，就连修为都无法洞察。
但总体而言，并没有超过他们的警戒线。
下一瞬，五人一同祭器！
刹那间，五道长虹从他们的苦海中冲出，就像是要划破长空一般，如五条血色大河在奔腾，向着顾迦劈杀而去。
而顾迦见状，没有任何犹豫，整个人极速升空，飞向云端。
“哼，想逃？”
身穿紫黄长袍，肤色黝黑的光头壮汉冷哼一声，收回自己的器，锋锐双刀在他周身盘旋，整个人化为血光，瞬间追击而去。
剩下的四人紧随其后。
若是有凡人从远处城外的地面上看去，便能够看到六颗耀眼的流星，正从下往上极速攀升。
最上方那颗紫金流星在前，而下方五颗血色流星紧追不舍。
一百丈...五百丈...一千丈...两千丈...
三千丈！
在地球上，这是一个已经接近云层的高度，但在北斗星还远远称不上高空，只有略微下降的温度以及下方宛若小块一般的晋都能够判别这里的高度。
攀升过程中双方的距离咬得非常死，只有数十米，而顾迦似乎像是短途爆发中气不足一般，笼罩周身的神辉逐渐晃荡，不稳。
最终，就像是电灯泡灭了一样，他身上的光芒骤然熄灭，异象消失，整个人的速度骤降。
“这就撑不住了？”
后方咬得最紧的壮汉狞笑一声，握住双刀，找到机会，化作一道神光冲向顾迦的背后。
然而就在刀刃近乎及体的时候，光头壮汉愣住了。
因为顾迦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转过身，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神色。
——你们真的以为我飞起来是在逃么？
旋即，他露出了自己握紧的，隐藏在身前的右拳。
能够看到，这只依旧维持着金红与紫色的拳头，指缝中隐约渗出其中已经无法压抑，纯粹毁灭性的光芒。
那是顾迦将自己全身上下能够调动的绝大多数神力，凭借强大到离谱的体魄，全部蛮横的压缩在自己的手中。
在这个过程中，金色的神力与紫色的神力互相排斥，进入了一种极端不稳定的状态。
也正是因此，他才会连飞行的状态都无法维持。
然而。
这也代表着，这一拳的威力会有多可怖。
在壮汉还完全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这只拳头，已经划过灿烂的轨迹，针尖对麦芒般轰在了刀锋上。
轰隆！
刹那间，震耳欲聋的炸响传来，天空中一道宛若光柱般的拳光汹涌而过，吞没了血色双刀，也从上至下吞没了其下的光头壮汉。
零点几秒后，顾迦耳边响起了无机质的声音:【越级击杀，获取杀戮点四十三】
这道紫金螺旋的光线足足朝下蔓延出百丈长，好似一条咆哮的怒龙，又像汹涌的长河，穿破长空。
下方的四人宛若惊弓之鸟一般避开了这道拳光，随后下意识抬头看向天上。
——而首当其冲的壮汉已经四分五裂，爆碎成血雨，唯有苦海异空间中爆出的数件灵器，以及下雨般掉落的杂物，告诉众人他的下场。
女修眼眶欲裂:“师弟！！”
顾迦吐出一口如同熔岩般灼热的气息，甩了甩手。
只见他右拳的表皮都已经炸开，露出其中晶莹如玉的血肉与筋腱，但很快便止血收拢，恢复原状。
在众人愣神的时刻，他敏捷的向下一捞，在空中接住了数株形态各异的血色灵药，以及一枚指节大小的源块。
顾迦感受着其中的阴冷灵性与生命精华，嗤笑一声:“一个两个都喜欢用人液种灵药是吧？”
他直接将其一下送进嘴里:“那我就不客气了。”
当场吃药这个行为立刻惊醒了为首女修，她双眼通红，咬牙道:“趁现在他恢复前，一齐动手杀了他！”
——刚刚那一击就算是神桥修士用出也必然暂时力竭，而顾迦的修为从能量波动上来看显然没有到彼岸。
就算是灵丹妙药，吃下去也需要一个化开药力回气的过程，更别提未处理过的药材了。
那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然而。
仅仅一息过去。
顾迦下落的趋势陡然停住，整个人一个鹞子翻身直起脊背，挺立在空中张开双臂，回复了飞行的能力。
下一刻，她听到了什么东西轰鸣转动的声音。
刹那间，周遭的天地精气被什么东西极速牵引，天河倒倾般灌注进顾迦的苦海中，以他的苦海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原型漏斗形异象。
四人瞠目结舌:“什么？”
那是圣霸引擎在疯狂旋转，竭尽所能的消化腹中灵药，同时汲取周遭的精气，补充顾迦的消耗。
凹陷海眼的最底部，神泉泉眼处，源源不绝的神力如霞光般喷吐而出，与血气混合在一起，贯通他的全身。
而下一刻，眼前的青年再度披挂上了金红与蓝紫的二色纹路，苦海中的投影呈现在体外。
电闪雷鸣，波涛汹涌间，顾迦凭虚而立。
神光棒在他的头顶旋转沉浮，九个古字隐约闪现，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
而他左手掌刀在前，右手握拳在后，双眸中吞吐可怕神光，似乎有模糊的道韵神则雏形在眼中流淌。
四个血红色的身影再也按捺不住，全力祭出自己的器，手中各色神通玄法联袂而出，化为道道玄奥轨迹，与这道神魔般的身影进行碰撞。
刹那间，天空中光辉四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
唯有那铿锵战音响彻三千丈高空，拉开了整场战斗的序幕——
“迦！”
————————
晋王宫深处的偏殿中。
盘坐在血色大鼎前，掌控整座晋都大阵的阴流道人忽然睁开眼睛，有些心神不宁。
那些神桥境界的修士自然是他派出去的。
在感知到阵眼被毁坏一个后，他立刻让自己手下的五个弟子出去应对。
按理来说这种只有凡人的地方也不会来什么强大修士，神桥修士应该足够解决问题了，可等了一会儿，高空中炸雷般的斗法声音已经停歇，却也不见自己的弟子回来，顿时让他有些焦躁。
“怎么回事？”
阴流道人自语，眼中露出一丝阴霾。
——上宗大人还有三日便到，收获之时即将来临，他实在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只希望能够平稳度过，好拿到赏赐。
思来想去，修士灵觉中的警兆终究还是让他做出了决定，叹息一声:“罢了。”
盘坐着的阴流道人缓缓浮起，周身血色光芒大作，苦海中陡然冲出一挂澄澈而纯净的血辉，融入了大鼎。
大鼎表面的魔性纹路似乎都被激活了一般，血色道纹在上方流转，就像是自行启动了似的。
这老者的脸色骤然一白。
似乎对于这名彼岸修士来说，这种行为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阴流道人低语道:“这样应该暂时无事。”
下一刻，他化为血光，冲天而去。
只留下鼎中扑通扑通的声音在偏殿中回荡。
一直从未停歇过。
第三十九章 强杀彼岸（5k5）
晋都。
从空中开始传来那炸雷般的声响后，短时间内，这里的地面上已经近乎空无一人。
所有人都躲进了自己的家中，亦或者是就近的建筑物中。
他们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修行者们突然打了起来。
但他们至少清楚的知道了一件事。
作为凡人，他们就连活下去都需要期望修行者的施舍，毕竟若是在地面上动手，这样的声势，这一城人恐怕没过多久就要死伤惨重。
此刻，一间普通的民宅中。
面容寻常的妇人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孩子蜷缩在窗边，门已经严严实实的锁死，就仿佛这种行为能够给他们提供些许安全感似的。
而这天真无邪的男孩却背着母亲偷偷的睁开眼睛，从窗户的缝隙朝外看去。
刹那间，他愣住了。
这双清澈的瞳孔中，倒映着他此生难忘的画面。
那是好几颗异色的流星在高空中纠缠，碰撞，又分开，时而扩散出漫天星尘，时而又喷薄出数道炫丽而危险的红色极光。
孩子紧张无比地看着这一幕。
时间流逝。
几颗流星在无数次碰撞分开后，最后只剩下了一颗。
那充斥着紫金色，仿佛披戴星云般旋转王冠的流星。
而这一刻。
从地面上升起的醒目璀璨至极的赤红色流星，像是姗姗来迟一般，终于迎上了对方。
...
寒冷的高空中。
阴流道人脚踏虚空，赤红色遁光不稳定地爆闪，面色铁青看着眼前的身影。
对方的面目被神力所遮盖，模糊至极，唯有那双熠熠生辉的异色眸子极为清晰，露出了一种令人生畏的压迫感。
然而，阴流道人的视线只是死死地盯着对方手中。
因为...对方的指尖，赫然拽着两颗面色惊恐的头颅的发梢。
神桥修士的生命力强大，光是头颅也可以存活一段时间，而他们看到了自己师尊的到来，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似乎看到了希望。
但阴流道人知道，自己这两个弟子已经没救了。
因为他们的身体已经毁掉了，而轮海秘境的修士还没有强大到只剩脑袋就可以再生身体的地步。
但至少...他们还剩下了脑袋，可以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然而剩下不见踪影的四个神桥，恐怕就连脑袋都没剩下
“你！！”
阴流道人怎么也没想到，短短的时间中，他门下的六位神桥修士已经被全部击毙，就连他一向淡漠的道心都波澜起伏，额头青筋暴跳，厉喝道:“你究竟是谁？！”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为什么这种时候，会有人无冤无仇之下突然对自己下手。
要知道，自从接下上宗大人的任务后，他一向警觉，就连对凡人也不会竭泽而渔，而是辗转各国收割部分。
什么时候被这种修行者盯上的？
“我？”
层层叠叠，如洪钟大吕般的声音从那尊紫金人形口中传出:“只是一个路过的散修而已——”
下一刻，他瞬间朝着阴流道人丢出手中的物事，口中暴喝。
“给我记住了！！”
等下，对方的修为...
“命泉？！”
阴流道人先是一愣，感应到对方的苦海中没有天脉后，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命泉？
命泉能杀神桥修士如杀鸡？
命泉敢挑衅彼岸？
下一刻，他想到了什么，眸中忽然露出了贪婪的神色:“你是某种特殊体质？！”
若是将其拿下...
思索至此，阴流道人没有任何犹豫的袖袍一甩，只见两颗头颅在绝望中立刻化为齑粉，纷纷扬扬，洒落而下。
而这一瞬间。
紫金人形。
也就是顾迦。
已经化为流光，迅疾到了极点，欺进他的身前。
然而阴流道人却丝毫不慌，整个人以更快的速度朝着旁边躲避，甚至还有功夫冷笑:“你我相差两个境界，便是天与地的差别。”
“就算你有特殊体质也无用，这是铁律，无法违背。”
顾迦沉默不语，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身躯在空中划过弧线，如羚羊挂角般无迹可寻。
阴流道人冷哼一声:“徒劳。”
刹那间，他苍老双眸中有魔性的光辉流动，两道如血般的光辉射出，璀璨夺目，瞬息间跨越数十米的距离，朝着顾迦的四肢洞穿而去。
他并不打算夺走顾迦的性命，而是想要将他制服镇压，因此没有全力出手。
然而顾迦瞬间左手握住头顶沉浮的神光棒，随后在身前用力一扫。
只听铛铛两声，两道神力便被拍开，在空中水晶般炸裂。
“什么？”
阴流道人有些吃惊。
彼岸修士作为轮海秘境的最后一个境界，哪怕只是普通的催动神力，威力也不可与神桥修士同日而语。
但对方只是命泉，却能够轻易的防住，这无疑是非常不凡的表现。
只看到握住了神光棒的顾迦光芒大盛，整个人周身回荡着的轰鸣声分贝再度拔高，金色漏斗再度凝实两分，将周遭的元气精气全部撕扯而入。
然后，他握紧右拳，以更快了两分的速度朝着阴流道人电射而去。
阴流道人没有再退，只是双眸微咪，冷哼出声。
刹那间，道袍飘动，一面古朴的圆形铜镜自他的苦海中高高冲起，上方有隐约有道纹痕迹流转。
铜镜一晃，便有眩目血光自中冲出，在天穹上交织成大片血色天幕，阻挡在他的身前，瞬间隔断在顾迦与他中间。
咚！
顾迦如山岳般沉重霸道的右拳呼啸着砸在了上面。
紫金双色宛若一圈圈波纹般在空气中扩散而出，但那光幕却纹丝不动，就像是坚不可摧似的。
不仅如此，还有血光如附骨之疽，顺着接触点反冲而上，像是锁链般纠缠粘住了他的手臂，动弹不得。
见状，阴流道人露出嘲弄的冷笑。
只见铜镜再度闪烁，天空中的血幕极速弯曲，收束，最终包裹成一个直径十几丈的圆球形状，要将顾迦彻底束缚在内。
“不自量力。”
他双手一合，那血色圆球立刻开始响起骇人的研磨之声，开始一块一块不规则的分割旋转，就像是要将其中的顾迦彻底磨灭似的。
刹那间，巨大的压力压迫在顾迦身上，让他全身上下骨骼传来噼里啪啦的爆响，就连皮肤都开始开裂，渗出其中透着紫金色的血光。
然而。
下一刻，阴流道人那张皱纹密布的老脸忽然一怔。
镜光形成的圆球突然卡顿住了，不再动弹。
因为...
不知何时，顾迦虽然全身浴血，但神光棒此刻已经放大到和人一样高，屹立于他的背后，九个古字疯狂闪烁，散布出永恒而刹那的气息，就像是一根撑起天穹的巨柱，强行定住了那种外来的压力。
紧接着，阴流道人听到有什么声音从其中传了出来。
轰隆隆隆隆。
仅仅是一瞬间，球中便开始嗡鸣大作，并且越来越强，越来越快。
那是圣霸引擎愈发刺耳疯狂的咆哮，嘶吼！
轰隆一声，球中的顾迦猛然将手从血色束缚中挣脱，不信邪般再度出拳，以某种令人惊惧的力量轰击在球体内壁。
咚。
血光试图再度蔓延而上，这一次却被轻易震开。
咚咚。
咚咚咚咚咚——
顾迦的每一拳都仿佛散发出一种连虚空都能够撼动的可怕气息，连续不断地轰击在血幕上。
随着他的出拳，他全身神力光芒愈发的刺眼夺目，就像是煌煌大日一般。
唯独双拳上...那紫金色光芒开始逐渐的模糊了，像是要是彻底湮灭融合在一起似的。
然后。
竟然出现了一丝纯粹的白光。
“！”
顾迦自己的双眼中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但旋即他便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轰隆隆！！
血幕在他覆盖白光的拳下，明显开始有了不堪重负的迹象。
这种光是如此的纯粹与可怕，是某种不可思议的质变，将他的双拳衬托得仿佛能够击穿天与地一般。
在阴流道人的视角中，只见密密麻麻的炽白色拳印在短时间内便打得圆球激烈形变，鼓起，甚至已经透过血色圆球，映照到外面。
看起来被突破只是时间问题。
而此刻的阴流道人同样早已收起了轻视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但眼中的火热贪婪之色却更盛:“这种肉身，这种体质！”
——那面镜子是灵宝，但同样是他的唯一的“器”。
以神纹锻造而成的“器”的形状，与外在灵宝的形状相同，二者祭炼在一起，形神皆备，才会发挥出最强大的威力，可以称为【本命法宝】，【本命灵宝】。
换句话说，阴流道人动用其他灵宝，威力都是不如这面镜子的。
而顾迦竟然可以以低两个境界之身，抵挡，乃至突破他本命法宝的全力绞杀...
想到这，他袖袍鼓动，连续从苦海中祭出四件形态各异的灵宝，晶莹闪闪，亮如血玉。
他神泉中的神力全力投入其中，令其苏醒过来，血光冲天，宛若数条数十丈长，无比威严强大的血色蛟龙一般，在自己周身盘旋，随时可以做出最强一击。
这还不算完。
阴流道人将铜镜召回胸前，随后双手开始在虚空中划动，神力以一种莫名而高深的轨迹运转，散播出魔性的道韵。
他强行离开大阵枢纽之时，为了保护阵眼正常运行本就消耗了不小的神力，加之年事已高，血气衰败，因此神力运转间明显有些力不从心，整个人的脸色像是被抽干一样苍白起来。
那张皱纹密布的脸被红色的遁光映照着，就像是厉鬼一样可怖。
但付出这样的代价，他将要使用的玄法必然也无比恐怖。
某种可怕的气机在他的周身浮现，就像是要化尽世间一切生灵般，那红色的神力汇聚在一起，凝聚在他的胸前镜中，连周围的虚空都要沸腾了。
阴流道人口中发出了如枯木般干枯刺耳的声音，幽幽道:
“老朽从大人的鼎上参悟而出的禁忌杀伐之术，就先拿你试试手好了。”
——阴流道人能在残酷的修行界中活到今天，没有像野狗一样被人打死在路边，还能当上上宗大人的忠犬，原因其实有很多。
但其中肯定不包括毫无理由的妄尊自大这一条。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而顾迦在他面前显然不是什么“兔”，而是一头已经露出峥嵘之势的幼龙！
仅仅数息后。
咔拉一声。
醒目的裂纹在血色圆球上出现，其中有着白光透出。
裂纹极速蔓延，化为了蛛网般的形状，覆盖住了整个圆球。
最终...它骤然爆碎。
而同一时间，伴随着圣霸引擎响彻云霄的轰鸣咆哮，一双炽白色的拳头从破碎化光的血色光芒中打了出来。
一尊璀璨到不可直视的紫金圣霸之体从中探出，全身上下透出远超命泉境界应有的气机，以两只闪耀着不可思议白光的拳头，正面迎上了四条咆哮而来的血色怒龙。
转眼间，激烈的交锋再度展开。
四条怒龙的真身竟是刀枪剑戟四把凶猛的兵器，其势极其的猛烈，围绕着顾迦疯狂劈杀，铿锵而有力，仿佛要刺破苍穹一般。
叮铛！
顾迦黑发乱舞，浴血奋战，整个人像是发狂了一般，那充斥着炽白色的拳头竟然能够毫不退缩地与四件兵器硬碰硬，硬生生的将其击退，想要找机会绕开他们，去干扰后方正在蓄势的阴流道人。
然而下一刻，似乎被猜透了想法，那四件兵器当即爆发，从四面朝着顾迦劈来。
他双拳格开两把，用神光棒挡住一把，却噗嗤一声，被另外最后一把血迹斑斑的长戟划中腹部。
刹那间，只见顾迦坚韧无比的躯体都被硬生生划开了数寸深的口子，最深处甚至能够看到其中蠕动的内脏。
然而仅仅一息不到的时间，他腹部那夸张的伤口立刻如时光倒流般再度收束，愈合。
而趁此机会，那杆长戟已经被他握在手上，以巨力束缚住，旋即臂膀发力在身周一扫，叮叮当当的将其他三条血色长龙击退。
随后，胸中燃烧至巅峰的战意促使他再度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
“迦！！！”
这一刻，就连在远处蓄势的阴流道人，都露出一丝惊惧之色。
这到底是什么体质？
以命泉之身对抗彼岸，还能够占据上风么？
然而就在这一刻，阴流道人忽然发觉了一件事情。
虽然顾迦拳头上的炽白色光芒没有变弱，但覆盖在体表的神力已经明显黯淡下去，越来越少了。
不然以他的躯体强度，不应当会如此轻易的出现这么大的伤口。
——顾迦毕竟是在越级挑战。
为了维持巅峰战力，每一分每一秒在极力压榨他体内并不算太充裕的神力。
更别提他只是初入命泉罢了，并非已经能够朝着神桥境界冲刺的命泉巅峰。
“果不其然，你也已经快到极限了。”
脸色苍白的阴流道人冷笑一声，手中动作骤然一停。
他已经蓄势完毕。
只见那面古朴铜镜在他的胸前悬停，镜面中闪烁着骇人的红光，散发着将一切化为腐朽的气息。
他参悟出来的这一式，神力的积累速度属实是有些缓慢了，毕竟这本就不是给轮海修士使用的杀伐大术，就是残篇都几乎要将他榨干。
但同样的，威力也绝不会令人失望。
阴流道人确定，这一招绝对可以将顾迦彻底打到失去战斗能力，乃至于杀死他。
——活的特殊体质当然最好，但死的也不是不行！
下一刻，四件兵器忽然黯淡了下去，就像是阴流道人已经无力他顾一般，被顾迦随手拍飞。
但他心中没有半点喜悦的神情，反而心中警兆大作，看向了阴流道人。
极端危险的气息充斥在他的神识中。
那是被锁定的感觉。
他已经没有办法，也来不及躲开了。
阴流道人暴喝一声:“死吧！”
话音刚落，房屋般粗大的血色光束带着贯穿苍穹的气势从铜镜中冲出，带着化尽一切的气息，浩浩荡荡冲击向顾迦。
刹那间，那人高的神光棒及时挡在他的身前，九个古字勉力抵挡着血色洪流，终究因神力差距过大，瞬息间便沾染上了斑驳腐朽的痕迹。
仅仅是一息。
在阴流道人那双浑浊的眸子注视下，顾迦的防御被摧枯拉朽地击溃，那血色洪流趁虚而入，将其吞没。
就连圣霸引擎的声音都逐渐停歇。
阴流道人兴奋道:“此术威力果然不凡！他死定了！”
从远处看去，这骇人的镜光洪流就像是刻印在苍天之上的赤色伤痕一般，妖异至极，仿佛要滴下血似的，足足蔓延出去近十里。
阴流道人感受着体内神力的极速流逝，干枯的脸上却露出了掩盖不了的爽快之色。
一息，两息....足足持续了十息，直到体内的神力已经见底，他才缓缓停下这门杀伐之术，光束逐渐缩小，收拢。
然后。
他骤然瞪大眼睛，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旋即，竟然化为了浓浓的悲痛。
因为阴流道人眼前看到的并不是顾迦的尸体，而是一尊斑驳腐朽，大约三米高的古钟。
这口大钟已经被这一击毁得差不多，但钟体却依旧顽强地屹立在那里，直到此刻才彻底片片碎裂剥落。
露出了其中，全身皮肤都被融化一层，宛若厉鬼般狰狞可怖的顾迦。
他全身上下的神力都被化尽了，就连圣霸引擎形成的精气漩涡都被彻底打散。
而腹中那些灵药更是已经消化得连渣都不剩，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苦海疼痛欲裂——这是维持超越极限战力的副作用——就连圣霸引擎的嗡鸣声都明显有些中气不足。
而阴流道人在短暂的愣神后，又露出恨极的表情，那镜子又冲天而起，开始酝酿红光。
虽然同样极为中气不足的样子，但他毕竟是彼岸修士，神力远比顾迦充裕，因此还有出手的能力。
....这明明是前所未有的绝境。
可顾迦血肉模糊的面孔上镶嵌的双眸依旧璀璨如同日月，保持着坚定至不可想象的战意，以及对于胜利的自信。
就仿佛已经将其牢牢握在掌中无法逃脱。
顾迦嘴角微微翘起。
——他确实一点神力都无了。
——但他顾迦...
——既是荒古圣体，也是苍天霸体！
刹那间。
他的右手确实的握住了什么。
那是已经变回短棒大小，通体斑驳腐朽痕迹遍布的神光棒。
然后，他以气吞山河之势，将其拼尽全力投掷出去。
只见壮烈的白色冲击波闪过。
那根已经黯淡无比的神光棒被投掷而出，以绝无可能反应过来的速度，提前命中了阴流道人脐下三寸。
将对方的动作，神力运转，连同思考彻底打断。
第四十章 极尽战力之路
在被神光棒命中前的一瞬，阴流道人想明白了很多事。
那座钟他其实认识。
不仅认识，甚至可以称得上极为熟悉。
因为那是他亲手赐给自己儿子一般最宠爱的弟子——陆文宇的彼岸级别通灵武器。
其他弟子对于他来说只是工具罢了，只有陆文宇是他认定的真正传承者，今后甚至大概率接过清阳洞天目前门主，也就是他师兄的担子，接管整个门派。
正因为承载他的厚望，所以陆文宇没有在他身边突破神桥。
这并不是因为阴流道人厚此薄彼，而是因为他觉得用上尊大人赐下的，以人液炼制的丹药强行突破，会对未来不利，因此才让陆文宇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去行动。
阴流道人原本以为，陆文宇因为外出突破，正好幸存下来，没想到却早已殒命在顾迦的手中。
他那双苍老浑浊的眸子中，终于出现了真心实意的悲痛与之色。
他这才知道，陆文宇也遭了此子的毒手
而那口彼岸级别，无比坚固的御兽钟，成为了改变战局的，至关重要的点。
然而...
即使想通，也已经来不及了。
顷刻间，在他方才愣神的一瞬，神光棒已经跨越了数十丈的的距离，命中他的下半身。
砰的一声，阴流道人朝后倒飞而去。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剧痛之下，他周身骨骼尽碎，下半身几乎被打成了肉泥。
这还是彼岸修士肉身极度非凡，并且有神力护体的缘故，否则以顾迦的力量，就是一头大象都被打成一滩均匀的肉渣了。
说实话，这种伤势若是在能使用神力的的情况下，并非无法治愈。
可因为刚才的那一招，阴流道人的神力同样也已经几乎耗尽了。
而且轮海秘境被重击，重重动摇下，苦海异空间甚至有了崩溃的趋势，自然也无法再催动神力战斗。
他只能用将人千刀万剐般的眼神，看着与自己一同坠落的顾迦。
然而。
随着圣霸引擎的再度重启，迷蒙的天地精气源源不断的进入了顾迦的体内。
虽然不多，却也足够他的神泉重新流淌出神力，再度飞起。
朝下坠落的阴流道人眼中，只看到对方的身影越来越近，最终一把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
盏茶功夫过后。
晋王宫中。
此刻，顾迦已然毫无顾忌地换上了陆文宇身上的那件银白法袍，整个人已经自愈完成，肌肤白皙，看起来毫发无损，完全不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似的。
唯独那双原本闪烁精芒的眼睛已经有些暗淡，脸色也苍白不见血色，彰显着他此刻极差的状态。
永恒旋转的苦海中央海眼处，也就是神泉泉眼的位置，神光棒病恹恹的在其中沉浮。
上面的斑驳痕迹虽然正在脱落与修复，但看起来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完成。
现在随便来一个神桥，都能轻易打倒现在的顾迦。
不过...
至少现在，他手中提着死狗一样的阴流道人，这一点的威慑力已经相当足够了。
顾迦丝毫不管十几个苦海境界的清阳洞天弟子惊骇欲绝，恐惧无比的样子，一路从王宫门口大摇大摆走向内殿。
行走在华丽幽深的宫内甬道中，顾迦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略微有些后怕。
——这件事，仔细回想一下，他确实过于冲动莽撞。
换种说法，就是在圣体血脉影响下上头了。
说来也非常戏剧性与侥幸。
他和第一个神桥交手后，通过徒手捏断对方的器，察觉到了陆文宇那尊御兽钟硬度似乎不合常理。
也正是因此，他才偷偷藏了一手，关键时刻将其祭出，这才一举扭转战局。
但就算如此，自己体质的强大...也已经被彻底的证明。
不说别的，就说开始顶着五名神桥修士联手将他们强行斩杀，若是说完全没有消耗，没有受伤，那确实是无稽之谈。
但对于顾迦来说，这种程度的战斗还远远不够平息他心中炽热至极的火焰，还有血管中汹涌澎湃，奔腾不息的圣血与霸血。
甚至只会让他的圣霸引擎转得愈发激烈。
而这一点就是他能赢得这场战斗的关键。
准确来说，圣体霸胎的战力会随着战斗时间的增长，还有他战意的暴涨而激增。
常态下他比普通神桥强很多，但又比正常彼岸弱上不少。
若是他刚开始就直接面对阴流道人，那么他估计早就已经当场扑街食屎了
但在刚才他最巅峰的那一刻，神力爆发，再生速度，以及各种各样的属性，已经比刚开始战斗时更强了一倍以上，这才足以支撑他正面硬碰作为彼岸修士的阴流道人。
而这种增长，只要他足够激动或愤怒，亦或是意志足够坚定，就能维持到他的肉身无法承受，或者是精力与神力其中任何一者无法支撑为止。
根据道经轮海篇中的说法，拥有这种能力的圣霸引擎，既可以解释成是一种天生自带的神通秘术，也可以说是一种独特苦海异象的雏形...毕竟它本来就是发生了变异的苦海。
总之，正是圣霸引擎的存在，让他跨越了两个境界的差距，正面打赢了这个大敌。
而且...
说到底，顾迦既然敢上来就直接冲脸，只能说他必然心里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跨越八个小境界作战的“八禁”乃至九个以上小境界的“神禁”、乃至更强的“禁忌领域”，对现在的他当然是很不现实的。
但是。
既然当初初入苦海没有修行功法，他就敢硬碰硬打死命泉巅峰的陆文宇。
那么已经修行帝经，开发苦海潜能破入命泉的他，毫无疑问已经比过去的自己强了太多太多倍。
如果仅仅二禁这种程度都做不到，那圣体霸胎又有什么资格去碰瓷一出场便能够吞噬一整颗大日精气，并且强势期一直从修道初期维持到证道以后的混沌体？
想到这，顾迦忽然低下头，将自己空出来的左手伸出，旋即握紧。
——他回想起了刚才的情景。
从外界来看其实看不太分明，只能看到他手上的紫金神力深度融合在一起，化为了炽白色光芒。
但他顾迦够内视，因此便看到了刚才令他震惊的一幕。
在他的圣霸引擎旋转到最高峰，近乎不堪重负的时候。
那一刻。
紫金双色泾渭分明间隔开的苦海中，圣体与霸体两种同样强势却排斥严重的力量，终于出现了一丝合为一体的趋势。
那并不是单纯的叠放与融合，而是...
两种力量在经过了完全的燃烧后，发生的不可思议，宛若跃迁一般的极致升华。
在两种颜色交融的那一刻，他的战力简直到达了此生的最绝巅。
那一丝炽白色光芒仅仅是覆盖在双拳表面，不用任何秘法，就足够支持他和高两个境界的对手正面碰撞。
整个身体从内而外全部覆盖呢？
整个苦海，全部的血脉，全都合二为一了呢？
再加上皆字秘，兵字秘，斗字秘等等增加战力的秘法呢？
他的战力增幅到底可以加到多少倍？
恐怕那个时候，八禁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唾手可得。
而且以他自己的感觉，圣体霸体的冲突与升华的效率，只会随着修为增长与体质激活而越来越激烈。
换句话说这种通过湮灭来进行升华的方式，增幅程度也只会越来越强，不会有变弱的道理。
这就是隐藏在他体内等待开启的，独属于圣体霸胎的神藏么？
隐约间，顾迦有些出神，仿佛看到了一条通向极尽战力的道路。
不过，他又隐隐有些不安。
现在只是刚踏上修行路还算好，真要到体质小成，乃至大成，那他的寿命会不会同样因为两种体质越发激烈的冲突而越来越短...还真他娘的不好说了。
啪嗒。
顾迦的脚尖跨过门槛，进入了猩红的偏殿，那散发红光的大鼎，以及周遭强烈的神力波动让他回过神来。
他将从方才开始一直沉默不语，仿佛心若死灰的阴流道人一把丢在地上。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冷冷道:“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第四十一章 万化圣决（3k）
阴流道人倒在偏殿满是尘埃的地砖上，全身骨骼尽碎，神力无法操纵，自然动弹不得，但他脸色无比狰狞，加上被大阵中枢的红光一照，整个人如同恶鬼般。
他的声音扭曲得像是两片干枯的树枝在那里摩擦一样:“你...你真的该死啊！”
“呵呵。”
顾迦根本懒得吊他的狠话，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凝聚出旋一枚转如同钻头的紫金神力:“告诉我上宗大人是谁，我允许你干净利落的死。”
“那帮废物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阴流道人一惊，但旋即闭上嘴，什么都不说，也不开口，就这么死死的盯着顾迦，似乎要用充满杀意的双眼将顾迦活活看死似的。
“嗯，不出所料。”
顾迦看向了后方的鼎——魔性的道纹此时此刻依旧在运转，阴冷至刺骨的寒意弥漫在大殿中，这意味着整个晋都的大阵还处于功能完好的状态。
而那扑通扑通的心跳自然也传进了他的耳中。
毫无疑问，鼎中孕育的应该就是大汉口中...以七百万凡人的生命来浇灌的，提升修为的天材地宝。
鼻尖闻到的病态的麝香无比浓郁，而感应中更是存在巨量的生命精气。
而那股腐朽腥臭的感觉却没有了，只剩香甜，甚至将此刻体内极度亏空的顾迦的本能都勾动了一瞬。
顾迦转过头，看着阴流道人，似笑非笑。
“你猜，我现在把里面的东西还有大阵毁了，会怎么样？”
阴流道人宛若路边的野狗，扭曲着想要咬顾迦一口:“上宗大人会将你抽筋扒皮，挫骨扬灰，无论如何你都死定了！”
“哦，是吗？”
顾迦轻描淡写的吐出了一句话:“就凭他修行了吞天魔功？就凭他是狠人一脉？”
阴流道人的表情陡然僵住。
他想说什么，但莫名其妙的闭上嘴，什么都说不了。
“我猜他给你们都下了禁制，所以你们什么都说不出来。”
“但这并不代表我不知道。”
他语气随意道:“我猜，他表面上的身份是魏境太玄门中人吧？”
这一刻，他嘲弄的表情背后，双眼却死死的盯着对方——只见阴流道人苍老的脸庞再度一阵扭曲，但此刻眼中闪耀的并不是怒火，而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而此时的顾迦心中也并非像表面上的那么随意淡定，同样是惊涛骇浪:只是随口一说，还真诈对了？
其实顾迦早在看到血池中吞天经残篇的那一刻，就已经隐隐约约产生了一股预感。
——东荒，魏境，吞天魔功。
这几个词放在一块，第一个联想的是什么？
反正顾迦想到的就是原著中位于魏境的太玄门，以及潜伏于其中的狠人一脉。
大概还有华云飞。
但说实在话，他穿越到现在，除了知道自己在北斗星的东荒以外，就连自己在哪个时代都不知道，因此这也仅仅是一种臆测罢了。
说出来也只是诈一诈，没诈出来就把阴流道人宰了嘛，反正没什么损失。
但若真的是...那么就连时代与地点，几乎都可以锁定了。
那就是至少青帝肢解自身，元神入主荒塔以后的后荒古时代了，甚至有可能极度接近原剧情发生的时期。
对于穿越者来说，这是一个异常重要的情报。
顾迦短暂的停顿后，继续说道:“你这种野鸡一样的洞天修士可能不太清楚，狠人传承这几个字在东荒是多么人人喊打，却又同样令人觊觎...”
“他既然要三天之后来，那你猜猜三天我能飞出去多远？至少万里。”
顾迦舔了舔嘴唇，邪笑道:“到了别的有修行者的地方，我拿着这鼎去其他找大门派修士，然后大叫，魏境太玄门有人修行吞天魔功，我手里的鼎上面有残篇...”
他耸耸肩:“没错，我可能也会被大门派修士一巴掌拍死，但至少消息也传出去了。”
“如此一来...你背后的那个上宗大人...乃至他背后的人，能再蹦跶多久？”
“不，绝不可能，大人是道宫修士...你动了他的法器，他必然能够寻到你——”
阴流道人知道他说的完全有可能，神情愈发的慌乱，突然开口:“你怎么可能从道宫修士的手下逃走！”
原来真是道宫修士啊。
他点了点头:“好了，说的够多了，你可以死了。”
说完，顾迦一弹指，神力钻头飞出，从阴流道人的右眼钻入，将大脑搅碎。
对于神识不够强大的轮海修士来说，这样就死定了。
耳边响起提示声:【越级击杀，获得杀戮点二百零一】
比陆文宇那次更高，说明比那次更危险。
刹那间，阴流道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红光一闪，脐下三寸的轮海空间崩溃，却只爆出了一个小小的白色瓶子。
镜子和四件兵器掉到不知道哪里了，没有别的器很正常。
但没有杂物？
顾迦有点疑惑的捡起瓶子，运转道经过了一遍，忽然露出惊容：“储物灵器！”
——这赫然是一个能装东西的灵器，其中的空间大约几立方大小，全是阴流道人的各种家当。
神识感应下，灵药，丹药，原材料...甚至是凡人使用的金币，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有。
而这也意味着，穿越者的标配，空间物品终于是给他弄到了。
他想了想，倒也没着急清点其中内容，而是随手打开面板。
【宿主:顾迦/？？？】
【杀戮点:五百二十四】
【体质:圣体霸胎】
【阶位:命泉】
【功法:道经轮海篇，吞天经轮海篇·残缺（可补完），】
【寿元大限:三十八】
【剩余寿元:十年四个月十四天三个时辰】
【时空长河排斥度:百分之零】
“真是前所未有的富裕啊...”
顾迦若有所指地冷笑一声，关掉面板，直接将瓶子收入苦海，沿着散发妖艳红光的神力通路走上前，看向那三米高，散播着魔性道韵的黑鼎。
隐约间，仿佛有人的哀嚎声在其边上隐约响起，阴风阵阵，配合那心跳的声音，显得极为诡异瘆人。
“这是那人的灵器么？”
顾迦仔细揣摩着鼎上面的道纹，感觉比血池中的详细很多，更有无数陌生的内容在其中。
但因为解析出了血池的内容，顾迦勉强能够看懂。
“等等，这是什么？”
顾迦仔细一看，发现了陌生的内容中有着极为高深的东西。
——这部分经文明显是这个鼎的关键用途，是外面那些血池没有的功能。
他双眼一瞪，眸中古经奥义瀑布般流淌，当即运转道经中意合大道的法门，整个人进入一种莫名的道韵状态中。
“等下，这是...一门玄法的残篇？”
【检测到《万化圣决上篇》·残缺，是否消耗杀戮点补完？】
【检测到《万化圣决下篇》·残缺，是否消耗杀戮点补完？】
【检测到《吞天经道宫篇》·残缺，是否消耗杀戮点补完？】
“....”
顾迦怔怔出神。
看到吞天经道宫篇倒是不出他的预料。
但是万化圣决这玩意...
原著中，黑皇曾对叶天帝说过，狠人大帝震古烁今，开创有数门无上神术，意在对抗九位惊才绝艳的古天尊所创出的九秘。
虽然其总数不知多少，可能未必达到完全与九秘对应的九门，但一一对应的话，威力与精妙程度确实没有相差多少。
其中一门便名为万化圣诀。
此圣术傲视古今，威力强绝，举世无双，可化尽天下秘法，将一切惊世奇术化为凡俗，故有万化之称。
换句话说，万化圣决是帝术，并且是几可与九秘相提并论的无上大术。
而修炼吞天魔功的人会一手万化圣决...
顾迦沉默一下:“确实倒也合理。”
现在想来，阴流道人虽然看出来这是一式神通，但也没能弄明白其中真意，相当于修炼了完整万化圣决的超级残篇的猴版...
就算如此也差点一招把顾迦打死。
确实可怕。
而且，虽然鼎上的道纹缺胳膊少腿很严重，但他大概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了。
这部分属于万化圣决的经文，是拿来化尽神力与生命精华中难以去除的杂质，进行最终提纯的。
而那难以去除的杂质...指的便是灵性中蕴含的众生怨念，凡人死前的最后一点不甘，恐惧与愤恨。
这些东西也在万化圣决能够化尽的对象内，同时也是大殿中阴冷的寒意，以及晋王宫上溢散气机的由来
“花了那么大功夫，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这鼎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虽然得到了完整的万化圣决，今后有充足的杀戮点便可以将其学会，但顾迦此刻的心头仍旧极为沉重。
他轻叹一声，飞到半空中伸出右手握住了盖子，一把将其揭开。
刹那间。
璀璨的赤色生命精华与浓郁的芬芳扑面而来，就像要钻入顾迦的五脏六腑一般，让他神清气爽。
仅仅是吸了一口富含精气的药香，他还未来得及调养恢复的虚弱身体就仿佛开始好转。
但顾迦的脸色却没有任何喜色，而是瞳孔缩成针尖般大小。
随后，握紧了左拳。
第四十二章 人造特殊体质
一丈高的鼎，里面的空间自然也是很大的。
顾迦能够看到，鼎内空间大约一半高的位置，已经被一种半透明，粉红色的晶莹浓稠液体淹没。
这种液体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点，就像是在其中孕育着一挂星河般，极为美丽，像是神液汇聚而成。
从中溢散出的磅礴生命精气就像无穷无尽似的，从他打开鼎盖开始便一直向外溢出，如雾般升腾而起，伴随着纯净的麝香与药力渗入他的体内。
仅仅是毛孔被动地吸收那液体蒸腾而出的雾气，顾迦便能够察觉，自己亏空的四肢百骸感受到一种奇妙的抚慰感与充盈感，甚至就连苦海神能都蠢蠢欲动，活跃起来。
这还只是闻个味道。
雾气都如此，若是真正饮用，恐怕只需要小小的一壶就足以让顾迦恢复全盛。
——这神液，绝对是生死人，肉白骨，乃至于大幅度增进修为的惊人大药。
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他便不会摆出这样一副无法接受的表情。
只因这液体，仅仅是配角罢了。
顾迦的双眼跨越了宛若小小星河的红色液体，看到了底部的物事。
那是...
一个，蜷缩着的“人”。
但顾迦已经近乎无法辨认出他或她属于人的特征。
从体型来看，这个人或许曾经是一个身材匀称的男性，但他体表正常肉色的皮肤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晶莹剔透半透明的红色胎膜，能够清楚的看到他体内无意识跳动的肌肉与筋腱，乃至内脏。
那响彻整座大殿的心跳声，正来自于他的胸腔内部，一跳一跳的那颗心脏。
这个人的四肢还存在着，但末端已经没有了手指和脚趾的划分，就像是早已融化了似的，甚至都看不出他全身上下有任何骨头存在的痕迹。
而他的头颅同样如此，光秃秃的，没有头发也没有眉毛，从上往下看去，那侧脸更是惊悚至极——五官成为了头颅上个七个黑沉沉的黑洞，时不时的有一小串气泡从中散溢而出，但他似乎已经完全没有意识，只有身体本能抽搐的反应。
简单来说，就是接近顾迦曾经通过气机观察到的，晋王都上方的那巨大血色幻象的形象。
只是那无数人哀嚎的面孔，象征灵性中蕴含的诅咒与痛苦的部分，应该基本上已经通过这尊鼎炼去与化尽。
心理承受能力不高的凡人，光是看到这份场面恐怕都会悚然，夜不能寐。
然而最让顾迦不敢相信的是。
在自己的神识感应中，这个血色人形，才是真正蕴含了整座鼎中绝大部分菁华的存在。
对方的体内隐藏着近乎天文数字的药力，每一寸肉体都压缩进了数之不尽的生命精气，让顾迦想起了当时自己一口咬下的，拳头大小的纯净源。
不，甚至远比那个更多。
那些半胶质的晶莹液体，都蕴含着极为庞大的精气，其中更是蕴含着大量能够滋润身体的奇特药力。
可这种惊人的神液恐怕只是对方的“羊水”一样的东西。
而对方身体中所蕴含的精气...绝对不亚于同体积的纯净源，甚至还要远远超过。
拳头大小的源便有近十斤，但拳头的重量一般只占男性体重的两百分之一。
这一瞬间，顾迦得到了一个极端恐怖的结论。
——仅仅是眼前这个鼎中的液体与那个人，其蕴含的生命精气便相当于数千斤，乃至超过万斤的纯净源。
更何况源所提供的生命精气只是一部分罢了，还有很多纯粹的源无法替代的药力，资源。
...以及，足足七百万凡人的灵性。
“这...”
顾迦这辈子也就亲手摸过十斤的源。
很难想象幕后黑手，那个所谓的上尊大人，为了孕育这个血色人形，究竟投入了多少珍贵的天材地宝，多少的源块与药材。
这些资源，在后荒古时代，单单拿出来便是一股能够震惊几乎任何一个道宫境界修士的财富。
——顾迦还清楚的记得，原著中，一块拳头大小的纯净源，就能够让一位奉荒古世家姬家名宿为主的道宫境修士微微心动。
要知道隶属于荒古世家的名宿，对于平常的道宫境来说其实已经算是一个相对不错的出身了。
而能拿出这笔资源...说明对方绝对不是普通的道宫境修士。
暗中狠人一脉的嫡系？
还是太玄门明面上本就占据高位的天骄修士？
就算两者皆有，这笔财富对于对方来说也绝对是一笔天大的数字。
更何况这些资源既然会拿来投入这件事中，自然也不可能发生1+1小于2这种蠢事。
计划完成后，必然会使其投入的资源，价值上有着质的飞跃。
想到这，顾迦再次催动道经中那神合于道的玄法，一眼仿佛望进了对方的胸腔，那颗不停跳动的有力心脏中。
在他的神识感应中，那颗心脏内部仿佛蕴含着另一重天地。
大量虚无缥缈的灵性压缩聚集在一起，竟然燃烧起了宛若实质，大日般散发着无穷炙热的灵性火球。
对方通红的心脏每跳动一下，灵性所化之大日便转动一轮，同时在其体内放射出惊人的精气，滋养着其全身。
“难道说...心之神藏？！”
顾迦瞳孔一缩。
这个画面实在是让他忍不住产生联想，心中原著对于道宫境界的描述本能地浮现。
——心、肝、脾、肺、肾五个脏器合称五脏，也称五神，藏精气而不泻，蕴命而不朽。
若是将脏器中孕育的神灵当做修行者的道我，逝我，那么五脏就像供其居住的宫殿一般，因此得名为道宫秘境。
这是人体极度神秘浩瀚的一个秘境，能够与轮海秘境，四极秘境，化龙秘境相提并论。
相传，道宫秘境蕴藏着无穷的潜能，人能养神则不死，五神常在，永春永驻，通五气，连天地，绵绵无尽，可永存世间。
总之。
道宫境界的修行，其实就是修炼，蕴养五脏与五神，并且架起其中五行桥梁的过程。
他皱着眉头继续看去。
只见对方五脏中皆蕴藏着充沛至极的灵性，并且都染上了代表着五脏属性的颜色，活跃无比地跳动着。
肺属金行，肾属水行，肝属木行，脾胃属土行...
以及居中调和，属于火行的心脏。
很显然，那些源于七百万凡人的灵性在其体内纠缠与升华，产生了某种质变，将这些生命精气与药力以极为精妙的方式统御起来，化为了此人五脏中不可思议的五气底蕴。
只是在顾迦源于道经的修行直觉中能够感觉到，这一切还缺了什么。
那是五脏中间的桥梁，象征着五行五气相生相克的奥义，此刻看来却模模糊糊，并不清晰。
而且。
这个人脐下三寸轮海秘境的地方，没有任何苦海开辟的痕迹，自然也没有神力源泉存在。
没有修行轮海，道宫秘境便被提前开辟。
从现今这个已经没有修士修单一秘境的后荒古时代来看，他可以说是异常畸形且残缺的存在了。
...简直就像一个半成品一样。
顾迦脑中灵光一闪。
是了，毫无疑问，眼前这个血色人形，乃是被人工强行培育而出的产物。
一枚蕴藏着无数精华的人体大药。
“作为一切的关键，他绝不能失去控制，不能拥有神力，因此不能为其开辟轮海秘境。”
他的思路越发的清晰，口中不禁喃喃自语:“而他道宫秘境的开发毫无疑问也是残缺的...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最后一步还没完成么？”
“这晋都大阵，或许就是为了将他体内五脏之气的相生循环彻底炼成...但就算炼成，恐怕也不会在五脏道宫中产生神祗，因为那同样会产生神能，因此只会有无穷无尽的灵性在其中聚合循环，积蓄五行精气。”
“阴流道人根本就没可能单独发动大阵——道宫修行的奥秘，如此多的生命精气，他如何驾驭得住？”
“仅仅是彼岸修为，光是维持此人的生命体征就拼尽全力了。”
“即将前来发动大阵的上尊大人是修行吞天经的道宫修士。”
“吞天经的奥义，我如果没猜错的话，是吞噬特殊体质，让自己迈向混沌体。”
“那么难道说，眼前此人——”
顾迦的视线凝固在了这个蜷缩成一团的血色人形上。
轰隆一声，不可思议的想法如同惊雷般划过心头，让他的双眼陡然瞪大。
“是否可以算是一尊人造的、以辅助道宫阶段修行为目标的特殊体质？”
这无疑是荒谬且主观的臆测。
但不知为何，他对此产生了一种...深信不疑的直觉。
而就在这一刻。
顾迦忽然双眸视线凝固。
因为那躺在池底的血色人形，忽然动弹了一下。
这一动，似乎让他残缺的身体产生了剧烈的痛苦，整个人在神液中开始过电般痉挛抽搐。
可就算如此，他依旧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而是艰难的转过身面部朝上，缓缓地抬起左臂，做出了伸手想要够到什么的动作。
那张惨不忍睹面孔上代表五官的黑色孔洞似乎都扭曲了。
旋即顾迦便听到，对方发出了一声轻微到近乎无法听到，却仿佛从地狱中传出的，沙哑的悲鸣。
第四十三章 给我...补完！
在阴冷昏暗的大殿中，面对这样恐怖的画面，恐怕一般人都会受到极大的震撼。
“....”
顾迦漂浮在鼎口，抿了抿嘴唇，本能的挪开了视线。
——他同样发自内心感受到极端的不适。
再怎么样强大，顾迦终究无法直接将眼前这个血色人形作为一种用于修行的资源看待，更别提对方很有可能之前是一个活生生的正常人。
眼前的情况和他的预料并不一致。
在他的预想中，阴流道人守护的如果是不会动的花草果实，那么他吃了然后跑路也不算什么。
人不是他杀的，他可以没有道德负担。
但...如果这是一个活人。
哪怕是一个命不久矣，失去任何思考行动能力的活人，可他依旧真的难以下口。
顾迦知道，在这个本质上是人吃人的遮天世界中，这种想法是傻逼圣母，也可以说他拥有无比愚蠢，无比累赘的道德洁癖。
可是...
他知道，自己是人。
那么，直接杀掉这个人结束他的痛苦，然后毁尸灭迹，再逃之夭夭么？
那估计这一城的人，都会被那个即将到来的家伙给泄愤抹杀的。
而真的按照之前恐吓阴流道人的那样，带走这个鼎，远走高飞，那就更加荒谬了。
谁知道修行帝经的修士能不能给自己的灵宝下印记？
更何况还是铭刻了一小部分吞天帝经经文的重宝，对于对方来说是绝不能暴露的东西。
而自己也不可能比道宫修士飞的更快啊。
顾迦紧紧的握拳，脑中极速的思考解决办法。
随后，某种灵感忽然涌上心头。
他猛然挥手打开系统面板，眼睛盯在功法那行上。
【功法:道经轮海篇，吞天经轮海篇·残缺（可补完），吞天经道宫篇·残缺（可补完），万化圣决上篇·残缺（可补完），万化圣决下篇·残缺（可补完）】
看起来，他这一波的收获已然盆满钵满。
与十分危险，可能具有魔性的吞天经不同，根据原著中的描写，与九秘同级的万化圣决虽然与吞天魔功与不灭天功相性极高，但并非与两者完全绑定，只要天资足够就可以修行，因此就连某位叶天帝的弟子都对其极为重视与钟爱。
也就是说，他已经明确获得了一门无害的完整帝术，这可是在这个宇宙中都珍贵无比的东西，是神源都买不来的无价之宝。
在这个宇宙中，恐怕也只有不死药，或是完整帝经，亦或者帝兵等寥寥无几之物的价值能够超过它了。
但顾迦此刻并不是在看这个，而是凝视在了吞天经轮海篇三个字上。
——可补完。
——杀戮点，足够。
此刻，顾迦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对上宗大人的了解只有道听途说，因此现在不敢轻举妄动。
可...
如果他也学了吞天魔功呢？
哪怕只是轮海篇，那应该也可以让他对即将到来的那人产生一定的了解，说不定就可以想到解决眼前情况的办法。
没错，吞天魔功是异常的危险晦涩。
可参悟帝经与真正修行是不一样的。
顾迦已经深度了解，并且修行了轮海境界最强帝经《道经》，拥有了称得上深厚的修行知识与底蕴。
因此他知道，至少在命泉这个时期，两种帝经是不太可能同修的。
他的苦海无论是开辟方式，还是神力的运转模式与构建思路，神识的感知能力，乃至于器的构造与进阶，都是以道经轮海篇中的方式来完成。
这一切都充满了道德天尊的道与法的风格，是那位神话时代古天尊一生修行智慧与信念的至高结晶。
低等级的功法就不说了，而与其同等级的其他帝经，毫无疑问也蕴含着某位人道绝巅者无敌宇内的极道奥义，两两之间自然也难以兼容。
所以这种情况下，自然得讲究一个先来后到。
换句话说，既然轮海秘境的位置已经被占据了，那么若是想要转修其他帝经，就得修道宫四极之类的其他秘境，要么便必须要自己主动去更改道基，更换功法才行。
所以理论上他就算是强行参悟了吞天魔功，只要自己不愿意，那也应该是没有被改修功法的风险的。
但就算如此。
在系统强制灌输参悟途中，其中的魔性...恐怕仍旧是个巨大的考验。
更何况，若是进入悟道状态，三天时间转瞬即逝，对方很有可能就来了，那万事皆休。
顾迦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艰巨的挑战。
若真是选择这样做。
那么，首先自己就必须在帝经浩瀚无比的精义与大势以及可能的魔性冲击下守住自己的心神，保持清醒。
然后就算挺了过去，他也未必能够真正找到解决办法，更有可能白白浪费150杀戮点。
“啧...成功率怎么看都不高。”
顾迦有些无奈。
——回头审视一遍。
在这件事上，他以命泉之身斩杀如此多的敌人，已经可以说相当的尽力了。
更何况，这些他为之而战的凡人们，恐怕也难以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顾迦总以为，这样的自我满足已经足以让自己平息心中的悸动，心安理得的离开这个地方。
但此刻...他的内心仍旧流淌着一股不甘的滋味，让他难以心安。
不知为何，那霸体的血脉中隐藏的冰冷意志，这一次出乎意料的没有出来捣乱，让他的心灵变得坚如铁石。
究竟是为什么？
是因为修行道经后，其中道德天尊的道与法驾驭住了自己的血脉么？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顾迦没能想明白。
他自嘲似的笑了笑，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流动的炽热血液:“需要的时候，你反倒不起作用了。”
——当一个人真正为了某个抉择而犹豫的时候，他心中其实已经做出了决定。
顾迦再度低下头，看着鼎中那个血色人形。
打开盖子后，似乎触发了对方什么本能，亦或者是打破了脆弱的平衡。
顾迦能够感觉到对方那宛若钢丝绳一般游走在生死边缘的身体正在逐渐恶化，变得不稳定。
他甚至能够明确的看见，对方体表的血肉，似乎都有一些崩溃、融化在周遭粉红色液体内的趋势，就像是融化在血池中那样一般。
而能够通过掌握大阵，延续其脆弱生命的阴流道人已经死了。
哪怕他不去炼化，这个血色人形也命不久矣。
顾迦伸出右手，笼罩在自己的脸上，似乎是在掩饰自己的表情。
——会因为这种事情，为了素不相识的别人而冒着巨大的风险...自己真的是个烂好人吗？
——不，好人在这个世界是活不长的。
他在心中道。
——所以这一切，也只是为了我自己念头通达的任性行为，仅此而已。
指缝阴影中，那双紫金双色的眸子骤然亮起，炽热的神光从其中喷薄而出。
他脐下三寸处，神力光辉瀑布般倾泻。
这刹那，鼎中小部分携带着巨量生命精气的粉红色粘稠液体被神力牵引而出，宛若一挂真正的星河般螺旋而上，旋即被凝聚成一尊宝瓶模样的神力尽数容纳。
满是道韵纹路的华丽宝瓶在他眼前微微沉浮，其中有星河点点，如梦似幻，煞是好看。
顾迦端详数息，猛然伸出右手，握住宝瓶，朝着嘴边送去，将其一饮而尽。
感受着那香甜美味的药液中蕴含的磅礴生命精气，与生死人肉白骨的强大药力在他的腹部炸开，渗透全身，顾迦吐出一口充满了麝香味的气息，就像要吐出心中的郁结般。
随后，他凝视着虚空中的系统面板，将意念凝聚在吞天经轮海篇的字样上。
“系统。”
“给我...补完！”
第四十四章 吞天魔功与异变
杀戮点减去一百四十七。
在吞天经轮海篇补完开始的这一刹那。
顾迦仿佛被一道雷霆轰中全身，从半空中跌落在地上，膝盖半跪在地，整个人摇摇晃晃，就像是已经半昏迷了似的。
好在刚刚服下的神液已经开始起效，神泉中的神力已然充盈，开始极速鼓动，像是自我保护似的，将他包裹成了紫金双色交织的光茧。
与当时通过系统参悟道经时的体验差不多，常人就算拥有帝经，可帝经中的玄奥浩如烟海，无穷无尽，就算学习都是一件大工程。
可系统这种违反常理的存在，能够一口气将全部内容打包送进他的脑中，并且能够直接理解的，因此其传递的古字，全部都是包含五感乃至更高级感官的所谓“大势”。
顾迦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头颅要炸开似的，整个人在浑噩中被动地接受吞天经的奥义。
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闪过，古怪的线条，扭曲的声音，复杂的气味...乃至不可言说的冥冥中的灵觉，最终汇聚成整本吞天经的总纲。
——天是什么？
——象征着宇宙，是至高，是道，是生命的源头。
——生命是什么？
——是天孕育出的果实，是可供采摘的大药。
——那么。
——想要追求道，想要变强，想要返本还源，就尽情地吞下这甜美而禁忌的果实吧。
——因为...
——哪怕是最不起眼的生命，也蕴含着天道的精华啊。
这一刻，仿佛有模糊而的魔性诵经声在他耳边响起。
【天生万物以养人...】
如此精妙，如此玄奥，如此伟大，也是如此的天经地义。
弱者吞噬强者变强，而强者可以吞噬更强者。
只要吞噬就可以变强，就可以将自己朝着天道的本源形态推进。
光茧中半跪在地上的顾迦，眼底丝丝缕缕的乌光交织成了数不尽的古字。
这些充斥着魔性的古字如同瀑布般冲刷而下，落入他的尚未修行的仙台，在神识心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刻印。
如何吞噬他人体质。
如何排除杂质。
如何熔炼提升自身体质。
如何构建属于吞天经的苦海，神桥，以及专属之器“大道宝瓶”。
以及很多很多的法门。
这一刻。
某种刻骨铭心的饥饿与渴望忽然从顾迦灵魂中最深处的地方流淌而出。
那种感觉牵动着顾迦的目光，让他无意识的投向了某个方向。
纵使在神力交织的光茧中，他也知道...这是那尊大鼎的所在处。
磅礴无比的生命精气与仿若麝香的药味传入鼻尖，令他魂不守舍。
那里，正有一颗甜美无比的果实...不是么？
唾液开始分泌。
喉结上下滚动。
他口中齿间摩擦着，旋即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沙哑声音——
“吞天...”
然而下一刻，顾迦眸中代表着圣体血脉的金光忽然亮起，道经的奥义冲破了乌光的封锁，于是他忽然从半昏迷中惊醒，猛得一咬舌尖。
铁腥味在口中弥漫，剧痛将他的神智强行拉回。
顾迦双眸瞪大，扭过头去，逼迫自己不去想那尊大鼎，拼尽全力抵抗着功法其中的吞噬欲望。
他一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重大错误。
——帝经难参悟也是有好处与道理的！
因为这种魔性功法如果参悟的慢一点反而是好事。
这玩意根本就不应该一瞬间学会，就应该一点点学，感觉到心神动摇了就休息一下，等自己状态圆满了再往下看。
可他竟然作死到了极致，不仅刚大战完身心俱疲，更是一瞬间学习，将一切副作用拉满。
还好，不幸中的万幸，是顾迦已经修有道经占据了轮海的位置，更不是之前那个未曾接触过修行的凡人，抗性提升极大。
不然悟道状态的自主修行下，功法中自带的吞噬欲绝对会让他做出自己不想看到的事情。
“办法...办法有吗？”
顾迦自我催眠一般的喃喃道。
他极速的扫过这一切的信息，念头疯狂转动。
——不能晕过去，晕过去就完了。
——必须保持清醒。
然而，就在顾迦一篇篇翻看吞天魔经的内容的时候。
陡然间，未曾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他突然感觉脐下三寸的苦海位置突然一阵绞痛。
随后，噼里啪啦的爆鸣忽然从身体内部响起，顾迦忽然感觉到五脏六腑忽然像是位移了一般扭曲在一起似的，不可言说的剧痛传入脑海，整具身体像是造反了似的，开始不听使唤。
“咳咳咳...”
他颤抖着伸出手，捂住了嘴，摊开一看，猩红的血液中闪烁着紫金的光辉。
他毫无征兆地受伤了。
“怎么回事...？”
顾迦意识立刻进行内视，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只见那整座被神光棒镇压，正在缓缓旋转的圣霸引擎，也就是他的苦海，忽然开始波涛汹涌，掀起滔天巨浪。
自己道经的运转竟然出现了不畅的情况。
正是因为这种不畅，让他的神力不小心伤到了自己。
但顾迦已经无暇管理这伤势，因为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将神光棒从苦海中唤出，握在手中。
只见原本紫金均衡，铭刻着九个古字的神光棒忽然紫光大作，上面的朽坏痕迹开始片片脱落，化为黑烟消散。
这原本应该是好事。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因为这一刻，无数充满魔性的道纹，从左侧开始朝右生长，就像一条古朴而魔性的古蛇缠绕其上，又像是一颗将要吞噬一切的大树生根发芽，散开枝叶。
那是吞天经的道纹。
只见霸道的紫色光芒与道纹一同生长，覆盖，很快便超过了一半的棒体，似乎要将金色的光芒，连同九个古字一同掩盖。
圣霸引擎传来了冰冷而疯狂的啸叫，同样紫光大作，充满魔性，整片苦海仿佛要沸腾了似的。
电闪雷鸣间，苦海中象征着圣体血脉的金色部分，竟然被代表着霸体的紫色部分硬生生压制，但旋转速度却不减反增。
而浮在苦海上方，那来自于道经的混沌道蕴，同样开始被属于吞天魔功的乌光一点点替换，构成了宝瓶的形状。
顾迦再次咳嗽两下，遍布着光辉的血液与内脏碎块喷溅而出，在光茧内部瞬间噼里啪啦炸开，旋即化光消散。
但这一刻，他像是感觉不到丝毫痛楚一般，整个人缓缓爬起，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诡异的站直身体。
他默默注视着与自己性命相连的神光棒，感受着苦海中的异状，整个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此时。
顾迦已然无法做出半点的惊讶与忌惮之色。
这一刻，他整个人僵硬无比，宛若冰冷的傀儡一般
随后，他微微张嘴，露出了几颗牙齿。
这或许可以算是一个诡异无比的笑容，只是其中却没有蕴含半点的善意与笑意，唯有饥饿与冰冷。
顾迦那只紫色的右眼中，已经满是天经地义般的霸道与冷漠。
——既然已经有一盘丰盛无比的大餐摆在面前。
那么...自己究竟为什么还在犹豫呢？
第四十五章 大啖食粮之时已至
毫无疑问。
在这一刻，顾迦的道，他的器，乃至他的心灵，他的思想，都被某种冰冷霸道至极的魔性入侵了。
但这不是功法自发做到的。
至少人道领域中，没有任何一本功法能够做到仅靠阅读经文，不进行任何修行就能完全侵蚀一位帝经修行者，就算是吞天魔功也不行。
更何况他一直在抵抗其中的吞噬欲。
真正不知不觉侵蚀顾迦的深渊...其实来自他自己。
那周身流淌，最近却一直未曾有过动静的霸体血脉。
不。
甚至算不上入侵。
因为那是他的本性。
是名为顾迦的存在本就拥有着的，天生地养的本质。
学习吞天魔功只是个引子，将他血脉中不可思议的魔性牵引了出来罢了。
那股魔性绝不是普通霸体血脉应该拥有的，其中似乎隐藏着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或许也暗示着顾迦血脉的来源绝不平凡。
顾迦的双眼已经被活跃无比的紫色所占据。
如渊似海般的饥饿感与冰冷淹没了他的神智，让他双眸中金色的火焰摇摇欲坠，即将被吞没。
他艰难道:“为...什么..”
【为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么？】
熟悉至极，却又显得陌生的声音在心头响起。
那竟是...顾迦自己的声音。
【最清楚这一切的是我自己才对。】
顾迦的思维越来越缓慢，越来越困难:“我...？”
【吞天经这种吞噬生灵可以加速修行的魔功，才是最适合拥有杀戮系统的我的功法】
【和叶天帝相比，我没有吃过九妙不死药，没有万物母气，也没有九龙拉棺提供的那数百个能够演化修补仙域的古字，更没有真身实为帝尊成仙鼎碎片的绿铜块。】
【从最初的起点上我就已经输了。】
【体质方面胜过对方又如何？没有后台，没有资源，特殊体质成长得也极为艰难。】
那声音带着无比蛊惑的味道，传入他的心灵深处:【但只要修行吞天魔功，一切问题都不复存在。】
【只要吞噬所见的全部生命，我就能极速变强。】
【原著中一切所知可以给我带来我想要的全部，而杀戮系统更是可以给我提供无穷无尽的寿命。】
【那还有什么理由要拒绝拥抱这股魔性呢？】
“不...对...”
顾迦冷漠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痛苦之色，挣扎道:“我...是...”
他的眼底，那被紫光即将压制的点点金芒在他的眼眶中跳动了两下，转眼间竟然又有了再度扩散的趋势。
然而。
下一刻他周身紫光再度暴涨，将他的神智再度打入浑噩。
【轮海篇至强的道经带来的道基虽然珍贵，但在这一切的面前其实也不算什么，今后有大把的机会去弥补，及时放下，才能拥抱更伟大，也是更正确的道路。】
【因此，我毋需畏惧黑暗】
那个声音宛若一个充满了诱惑力的说客一般，将最后的话语传入他的脑海。
【大啖食粮之刻已至。】
就像被无尽的海洋淹没，又像是被迫陷入了最深的沉睡。
顾迦双眼中最后一抹金色的光辉如同风中残烛一般，很快的熄灭了。
没过多久。
大殿中，一双修长有力的臂膀从内部突破光茧，将其一分为二。
只见顾迦赤着上身，宛若神魔般从中走出。
明明血气澎湃，肉身强大到不可思议，可那对暗紫色眼眸却无比的空洞，却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魔性，仿佛能够吞噬人的心神。
丝丝缕缕的紫黑色神光从他的天灵盖中冲出，在其头顶上方沉浮的神光棒处纠缠交织，隐约铸成一尊宝瓶的形状，如紫色墨玉一般晶莹。
它古朴而自然，样式并不繁奥，给人以大道至简的感觉，像是道的载体，神秘莫测。
顾迦头顶大道宝瓶，缓步走到鼎前，将手放了上去。
之前还晦涩无比的鼎纹忽然亮了起来，魔性的红光再度亮起。
顾迦明明是第一次使用这尊他人的灵器，却如驱臂使，仿佛他才是这尊鼎的真正主人般。
这很正常，因为他用的是最纯正的吞天经玄法。
下一刻。
他冷漠地以命令语气开口道:“补完万化圣决上篇。”
刹那间，系统中的杀戮点再次扣去接近三百。
没有任何外泄气机，但顾迦整个人的气质仿佛都变得晦涩与高深，就像是瞬间将这门堪与九秘一较高下的禁忌秘术尽数掌握般。
仅仅闭目数十息后，他便立刻睁开双眼，当场开始施展这门能够化尽一切的绝世秘术。
只见顾迦的指尖在虚空中以令人感到头晕目眩的轨迹划动，神力残留于空气中，组合成了繁复而瑰丽的紫色发光道纹。
道纹密密麻麻，遍布周身空间，顾迦于胸前合印，再高举过顶，以双手做大道宝瓶印，瓶口位于双手相结处，恰好与头顶的宝瓶虚影重合。
他猛然瞪眼，夺目神辉从双眸中喷勃而出，仿若两道利剑，旋即舌绽莲花，口含天宪，低喝道:
“迦！”
刹那间，无穷无尽的吸力陡然出现，鼎中神液浮起，然后开始鲸吞般灌入神光棒构筑的大道宝瓶虚影中。
而那尊红色人形也不由自主的飞了过来，整个人大字形停在虚空中，贴近大道宝瓶，那效力堪比稀世宝药的红色血肉在一点点被万化圣决的法门化开。不由得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炼化特殊体质，正是吞天经，以及万化圣决的拿手好戏。
而顾迦平静地操纵着这一切。
那块红色的血肉在进入宝瓶后，化为了条条瀑布般的生命精气垂落到他的身上，丝丝缕缕皆是流光溢彩，被他的圣霸引擎——也就是苦海秘境疯狂的吞噬与吸收。
仅仅是吞噬了指节大的一小块血肉。
他体内源于吞天魔功，令人发指的饥渴感便开始缓解，修为开始攀升。
可那双空洞而霸道的紫色双眸却没有半点波动，仿佛根本就没有停止的意思。
眨眼间，就有更多属于那人形大药的血肉，经络...乃至于骨骼与内脏，碎裂成了最小的渣滓，被大道宝瓶贪婪地吮吸与汲取。
而对方也在这种宛若凌迟般的剥离与折磨中逐渐不成人形。
这是顾迦曾经绝不能原谅的行为...却也是如今的他毫不在意的。
他往日遵守的底线，在这一刻显得那么的可笑。
——放下无用的人性吧，大啖食粮之刻已至。
苦海中，顾迦修行道经轮海篇而苦修出的绝世道基正缓慢而坚决的改易。
神液疯狂灌入，消化，化为修为攀升的养料。
他的虚弱与伤势在开始运转吞天魔功的瞬间便已经修补完成，而外界的巨量生命精气，药力源源不断地灌入他的体内，让他可以毫无保留与后顾之忧，直接进行极速修行。
苦海被继续开辟，海眼处的神力源泉变得愈发空洞，就像一个能够吞噬一切的可怕黑洞似的，充满了不祥的感觉。
他的修为开始在命泉阶段极速冲刺，朝着神桥境界狂奔而去。
但绝大部分的生命精气，乃至于血色人形被分解所提供的巨量灵性与源力，药力则开始储存在圣霸引擎所在的苦海异空间中。
被魔性掌控的顾迦极端理智，自然清晰的计算出，自己一时半会绝不可能消耗掉如此多的资源。
轰隆！！！
圣霸引擎高亢的嗡鸣声中，紫色、黑色、红色混杂的光辉冲天而起，将宫殿的顶部直接击穿，随后化为一道房屋粗细的恢宏光柱，将天与地链接。
所有晋都的城民都不安的看向王宫的上方，那道与蓝天颜色截然不同的光柱。
但他们并不知道。
晋都各处，各处被封印的阵眼，同样开始缓缓激活了。
这意味着晋都大阵即将启动。
因为被体内魔性操控后，顾迦的目标早已不再是原来那个。
新的目标已然确立。
第一。
炼化与储存血色人形的全部生命精气，留待以后修行之用。
第二。
在修行的同时发动大阵，杀掉全城所有的凡人来获取杀戮点。
根据吞天魔功中的信息，他能够确定，这尊血色人形确实是某种人造的特殊体质——甚至他现在已经学会了如何使用晋都大阵，以及人液的提纯方法。
然而顾迦的修为太低，不够完成这尊特殊体质的炼制，就算强行发动，恐怕也就只能白白浪费这一城凡人的“素材”。
但换个思路。
晋都大阵本身就具有杀死范围内凡人的效果。
就算不去考虑人液，血石的收获，这也意味着，能够通过杀戮系统直接获取超过一百万的杀戮点，相当于超过两千年的寿元，以及任何残缺帝经秘术都可以随意补完的权利。
何乐而不为呢？
最后...只要在那人到来之前，离开这里就好。
光柱映照下，顾迦那张脸冷漠宛若雕塑，似乎陷入了最深沉的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