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碰撞与代价
没有任何的废话。
就在顾迦摆出那莫名其妙姿势的刹那，陆文宇的苦海中陡然冲出了一道赤色的剑光。
剑光锋锐无比，仿佛无坚不摧，宛若一道流星一般划破空气，朝着顾迦而去。
而顾迦则毫无畏惧地一脚踏出，周围数丈方圆的地面直接被踏得粉碎，霸道的紫色神辉在足尖涌出，给予了他强大的速度，整个人闪电般朝着剑光靠近。
“还敢靠近，找死！”
陆文宇怒喝，手中指诀变换，赤色剑光游鱼般转向，朝着顾迦的眉心洞穿而去。
他坚信，自己祭炼的法剑，就算是金石阻挡也会被其轻易洞穿，高一个境界的修士都不敢以血肉阻挡，更别提眼前这个勉强算是苦海境界的小修了。
然而顾迦躲都不躲，右手上金红色血气凝聚，硬生生的以手刀与其对上。
锵！
陆文宇不敢置信道:“什么！”
那法剑光芒闪烁间，自然轻易的切开了顾迦的护体神辉，但在碰到其肉身，进行短暂僵持后，竟然被硬生生弹开了。
只见他手上同样见血，但被那坚硬无比的指骨阻挡住，从创口处看去，那骨头莹白如玉，隐约有宝光发出，硬度惊人。
顾迦一言不发，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他身上紫色纹路大盛，速度惊人，划过一条流星般的轨迹继续靠近，而那赤红色剑光虽然上下纷飞，不断阻挠，却被他仗着皮糙肉厚能无视就无视。
数息之间，二人间距离便缩短到了不到十步。
顾迦双眼明亮，全身上下血气流转，伤口迅速止血，再次举起了拳头。
本能间，赤红色的血气与金色神辉交织在一起，再度凝聚，彰显着令人窒息的力量感，然后对准似乎已经愣住的陆文宇一拳挥出。
——叶天帝的老婆，某位也不知道愿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姬紫月女士，曾经在叶天帝以神桥之身对抗彼岸修士的时候说过一句话。
“想要打败对方，只能依靠你强大的肉身，欺近他的身前才有机会。”
而如今的情况也是一样的，命泉对苦海，在修为远不如对方的情况下，圣体霸胎的优势就在于肉身强度。
匹夫之怒，咫尺之间。
一拳照着面门而来，任你千般神通也无用！
刹那间，那金红色的拳头带着仿佛破碎虚空的气势，朝愣神的陆文宇而去。
然而此刻，顾迦忽然瞪大眼睛。
因为对方的苦海中再度冲出一道流光。
那是一座褐色的小钟，在离开陆文宇苦海的瞬间迎风就涨，瞬间变为丈高大小，神纹密密麻麻的铭刻其上，流转着光辉，阻挡在二人之间。
自然也挡住了他的拳头。
铛————
这座钟上光华流转，却只是颤动了一下。
反震力传来，顾迦只觉得虎口酸麻无比，近乎要裂开似的。
只听得后方陆文宇阴冷的话语传来。
“特殊体质又如何？命泉修士的强大，不是你这个连法器都无的山野小修能够知晓的。”
“死吧！”
下一刻，钟体忽然大放光彩摇晃，赤色神辉流转爆发。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细长的山洞甬道中发生了足足九次剧烈的爆炸，地动山摇，整座山洞在陆文宇含怒一击下直接塌陷。
他甚至都完全不顾及那小树一样的灵药的死活，一出手就只想彻底将顾迦杀死，周围十几丈圆形范围内的山体岩石都被震碎了，碎石如雨点般落下。
陆文宇周身神辉明暗不定，十几息才恢复光彩，整个人缓缓上升，立于这一击开辟的山腹空洞中，低头看着下方的碎石堆喘息两下。
这一击对他而言也并不轻松。
他看着旁边的这大钟，自言自语道:“这么死真是便宜你了，此乃师尊赐予我护身用的御兽钟，可供我使用到彼岸境界都合适。”
他袖袍一甩，神辉涌出，准备清扫这片碎石:“以此子的肉身强度，必然还有全尸...带回去让师尊炼化吧，希望药力还能保存八分以上。”
然而下一刻，他瞳孔紧缩。
因为就在这时，碎石堆中响起了什么声音。
惊涛骇浪般的海潮声，宛若万马奔腾的雷鸣声。
以及，什么东西极速旋转的嗡鸣声。
.....
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躺在碎石堆的内部。
衣物自然早就已经彻底消失了，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几乎都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肌体也受损了，那金色与紫色交织的鲜血刚从周身流淌而出，刚一碰到外界的石头，便噼里啪啦的炸开，然后化光消散。
体表覆盖的金色与紫色的光芒都暗淡了，脐下三寸的苦海都在一闪一闪的闪烁。
顾迦感受着周身传来的剧痛，在心中自嘲道。
——逞英雄，确实是要付出代价的。
——但...
这一瞬间，那闪烁的，仿佛快要熄灭的苦海，忽然像是赌气般再次亮起。
——逞英雄要付出代价...我认可，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因此我愿意承担这代价。
——可是残害同类，丧失人性，就不需要付出代价么？
——怎么可能有...
他的双眼中再度亮起璀璨的神辉。
——那么便宜的事情！！
随着他无声的怒吼，惊涛骇浪般的声音再度出现。
那脐下三寸绿豆大小的苦海似乎正在一点点的变大，圣霸引擎的转速越来越快，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接引腹中被锁住的精气。
就像他心中无休止增长的怒火与不平。
嗡嗡嗡——
那才吃下没多久的灵药，药力终于开始浸润到他的体内，伴随着腹中原本就存在的海量源能，一同投入苦海。
刹那间，强大的生命精气从圣霸引擎中反哺而出，他的体表紫色与金色的光辉流淌而过，皮肤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再生，出血的内脏在愈合，肌体在重构，就像时光倒流一般。
真正强大的体魄，绝不可能如同宝石一般坚硬却精贵，受损后就无法修复，而是应该方方面面，恢复力与强度都毫无破绽。
若是做不到，又怎么配叫做圣体霸胎？
而上方，陆文宇瞪大眼睛。
“怎么可能？！”
他自己比谁都知道刚才那攻击的可怕——就算御兽钟并不特别善于攻伐，有一部分的神纹是用于操控迷惑野兽用的，但它终究是所谓的【通灵武器】，也就是灵宝，并非一般的法器可以比拟。
他是命泉巅峰境界，已经能够发挥出其几分威能，若非其已经炼化，不然他自己都扛不住刚才的那阵钟鸣。
可那个小贼...
陆文宇警惕的看着下方。
已经数十息过去，嗡鸣声越来越响，与海潮，雷鸣声交织在一起，似乎在酝酿什么。
然后，他瞪大眼睛。
——因为这一刻，有光从碎石的缝隙间透出。
然后，一尊比刚刚还要更加闪耀的光人从中跃出。
第十七章 斩
随着那光一般的身影暴起，一同降临的是漫天闪烁着金红色光芒的拳影。
陆文宇惊骇之间，只能将大钟守护在身前硬抗。
下一刻，钟声与敲击声在整座山中疯狂回荡。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每一拳都承载着轮海修士都要为之惊叹的巨力，每秒钟都是数十拳轰出，仿佛不知疲倦，永不力竭一般。
“该死！”
躲在钟后的陆文宇一咬牙，加大力度灌输神力，维持住整座钟的状态，不敢置信:“此子究竟是什么体质？明明才初入苦海，为什么吃下那一击后还能完好无损，而且...力量比刚才更大了！”
顾迦全身覆盖虹光滞留在空中，双手出拳间不时闪过血光，虎口一次次崩裂，拳骨上更是因为反震力一次又一次的布满了裂纹。
但他毫不在意，而是狂笑着嘲讽，声音狂放到盖过了出拳的声势:“你跪下来求我就告诉你啊！”
“大言不惭！”
陆文宇一边说着，可眼中忽然又泛起了一抹贪婪之色——此子这般强横，肉身强大的骇人，境界虽然低微，可苦海中的神力源源不断，甚至不输于命泉境界的修士，如此看来...恐怕都可比肩那些东荒传说中的体质了。
他的神色忽然兴奋起来。
原本以为这次是大败亏输，但如果能收获这样一尊体质，师尊想必会极其高兴。
毕竟，师尊可是与那一脉...
陆文宇没有继续想下去，而是大喝一声:“境界差一层，便是天与地的距离，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徒劳吗？那可未必啊。”
顾迦体内的圣霸引擎高亢的嗡鸣声从刚刚开始就未曾停止过，苦海异象越发闪耀。
——看来他之前还是小看了自己的苦海。
这圣霸引擎并不仅仅拥有牵引精气的功能，它很明显还融合了苍天霸体那战意越强战力越强的特征。
随着自己情绪，意志，战意的激昂，它旋转的会越来越快，而轮海秘境与生命力和神力直接相关，因此恢复速度，神力的强度都会激增。
当然，光是这样，也这也无法让顾迦做到这种程度，非常关键的是他肚子里还剩下的源，以及吃下去的那几颗灵果。
毕竟正常情况下，顾迦这个勉强能算是苦海修士的绿豆大苦海，根本就没有多少的神力存在，想转都转不起来，更别提和现在这样挥霍了。
如果没有动力，再强大的引擎也无法启动。
而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如果顾迦的身体没有那么强大，一击就会被秒杀，那么上面的几点根本就没有意义。
正是这三者交相辉映，才让他做到无功法无神通无宝物，依旧可以苦海之身硬撼命泉巅峰的奇迹。
而这一刻，顾迦能够感觉到，吃下去那几个灵果的药力与腹中的生命精气，随着消化与源源不断的反震力道，朝着双臂而去。
他只觉得自己出拳越发的畅快，两只手臂就像在被淬炼一般，骨骼越发坚硬，神力沟通得也愈发灵活。
受损与修复，本就是锻体的真谛。
而那座钟与陆文宇，竟然在他的拳头下，一点点的被震退。
陆文宇终于厌倦了这样的攻防:“哼，不知死活，这次彻底了结你！”
他大手一挥，赤红色光芒高涨，将自己命泉中的神力全力以赴的灌输进了这座钟内。
“死！”
那钟上的神纹道纹再度亮起，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顾迦早就已经预料到对方的动作，身上紫光流转，整个人流星般极速向后退去。
钟声与赤红色的冲击波再次袭来，山腹中再次地动山摇。
然而这一刻，顾迦已经避开了中心区域，旋即反身出拳，用金红色拳影护住自己。
——仅仅是第一道钟波，他口中就开始淌血，第二道钟波他的拳头表皮就再次炸开。
血肉再生又被磨灭，身上不断的增添伤痕，腹中的源经过这场短暂却又惊险的交锋中在疯狂的消耗，苦海中的光辉再次开始不堪重负的闪烁。
所谓的圣霸引擎还太过稚嫩，目前来说终究还是与者字密或真凰宝术这种终极再生奥义差了太远太远，重建跟不上破坏的速度。
若是一直持续下去，那他还是会死。
但是，顾迦没有停下，而是大吼着继续出拳:“没用没用没用没用——”
因为他知道...最先撑不住的人，绝不是自己。
第十八下！
钟波忽然陷入短暂的停歇，上面的道纹都突兀地暗淡了。
这意味着使用者的神力灌注出现了空挡，毕竟命泉修士神力虽然汩汩不绝，但若是消耗过大，肯定也会出现一个短暂的喘息时间。
而这一刻，顾迦全身没有一块好肉，双手几乎已经只剩晶莹如玉的白骨，上面铭刻着天生道纹一样的紫金纹路。
但他苦海中的神力已经再度爆发，整个人划着弧形轨迹绕开了那大钟。
然后，用自己只剩骨头的手按在了还没反应过来的陆文宇脑袋上。
神光灿烂，带着二人冲向了刚刚开辟的穹顶上。
陆文宇发出了不敢置信的鬼叫:“你...啊啊啊啊啊啊！！！”
他左手一拳打在了对方的苦海处，硬是顶着那银白色法袍的保护，打散了陆文宇刚刚重新凝聚的神力，让其重归暗淡:“鬼叫你妈呢！给老子闭嘴！”
二人不停的上升，本就已经被钟波几乎摧毁的岩层泥土终于被陆文宇的后脑勺突破，轰的一声突破山顶，贯穿出去。
几乎是同时，顾迦的虹光也在这一刻消失了最后的冲击力，二人身上的光芒齐齐暗淡下去，与那尊大钟一起重重的落下，砸在了山腹的碎石堆中。
陆文宇有点恍惚，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他身上的银白色法袍护住了他的身体，却没能够护住他的脑袋，就算修行者的体魄同样远超凡人，但还是被刚刚的震动搞得七荤八素。
然而一只发光的脚掌已经先一步踩在他的头上。
陆文宇下意识的想要发怒，可旋即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怒意变成了惊恐，刀锋般锋利的嘴唇再没有之前的刻薄，而是恐惧地抖动。
“我师尊是清阳洞天的阴流道人...不要杀我...你杀了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最起码隔了千里还能探查到是我杀了你，你师父是仙台大能给你下了印记是吧还搁这儿吹逼。”
顾迦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这种话我都听烂了，能不能来点新鲜的。”
“我...我可以引荐你来我清阳洞天修行，以你之实力，定然是座上宾——”
他都无语了:“你觉得我有那么傻么？过去给你们杀？”
“我们无冤无仇...你已经吃了我的灵药了...我们其实没仇的对吧！我保证再也不追究此事，雕儿的事我也不——”
“我没资格替别人原谅你，所以这种话不用说了。”
他不可思议道:“别人？难道说，是那些凡人...”
陆文宇还想说什么，但却听到顾迦意兴阑珊道:“就这样吧，下辈子记得别当坏人了，或者当坏人别被我逮到。”
说完，一脚重重的踩下。
噗。
毫无存在感的系统出来刷了刷存在感:【越级击杀，获取杀戮点一百四十五】
顾迦对数字没什么反应，但觉得脚下的触感实在是好恶心，和踩鹰头完全是两个概念，好在神辉流转将秽物挡下，不然怕是要恶心半个月。
他走了两步，气一泄，突然软倒在地。
他...有点累了。
圣霸引擎也萎了，转得比最开始还慢，于是腹中吃下那枚源后，被精气漩涡锁定的最后一点精气失去约束散开，一点点消散在天地间。
——其实倒也没用掉那么多，只不过绝大部分精气都在刚才的战斗中被全身上下给吸收，储藏，想必以后若是踏上修行之路，就能够吃到这部分的红利了。
顾迦脸朝下思考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全身上下无处不痛，伤口高速再生的麻痒就和有蚂蚁在爬一样折磨。
他决定放弃思考，拼尽全力转过身，看向天空，然后忽然愣住了。
只见明媚的阳光从上方缺口处泻落，照进了这幽暗的青山中。
——原来，天已经亮了啊。
第十八章 残缺道经与补完
半个时辰后。
碎石堆中，一个全身赤裸的青年像是跃出水面一般跳了出来，嘴里呸了两下，将不小心跑进去的石子石粒给喷出来。
他周身闪烁着晶莹光泽，面容俊秀，明明是血肉之躯，线条与肤色却像是玉髓雕琢一般，流转着力量与阳刚之美，就仿佛庙里供奉的护法金刚一般。
但他一张嘴，那种神像般的气氛便全无:“陆文宇真是个铁初生，洞府里东西全他喵被震碎了，我还舔个毛啊。”
委屈的说完，他非常嫌弃的看向旁边那句无头尸体，勉为其难的道:“看来也只能摸尸了。”
说完，他便走了过去，开始扒陆文宇身上的衣服。
——这裸男自然是顾迦。
一直以来，圣体一脉都有一个传统，那就是修为低的时候，越级挑战很容易爆衣。
正常来说，虽然遮天世界民风彪悍，大家头铁得不得了，但大部分修士正常斗法还不至于如此不体面。
但圣体这种靠肉身吃饭的体质，修为低的时候没法靠神力化作衣物，而且大部分圣体前期都比较穷，买不起好的法袍，又喜欢仗着肉身强势硬冲硬打，再加上神力相对于对手也弱势...
那用膝盖想一下也知道，衣服确实是保不住的。
所以顾迦作为既是圣体又是霸体的两面派，打架爆衣也是无可厚非。
他先是把那银白色仿佛蚕丝制成，手感极好，表面还铭刻着道纹的法袍扒了下来，放到一旁那个褐色大钟处，再将他苦海中爆出的那红色小剑也捡起，看了看。
——小剑的形状非常神奇，没有柄也没有剑格，只有一整条光华流转的剑身。
顾迦上手碰了碰剑锋，接触的地方能够明显感受到些许刺痛。
他收回手，看着指尖的白痕点点头。
钟，剑，法袍，这三件东西估计是陆文宇身上最宝贵的东西了。
毕竟这家伙说到底也才命泉巅峰罢了，苦海里蕴养一钟一剑估计已经比较吃力，想要御使别的灵宝基本不太可能了。
至于陆文宇身上的鞋子，贴身内衣之流，他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好东西以后就没再扒拉，毕竟确实有点恶心。
顾迦拿起法袍，抖了两下，开始翻看内层与夹层。
“按理来说，杀人夺宝以后的功法环节和丹药环节也应该来了吧？毕竟再怎么样这也是修仙世界...”
“哦？”
顾迦精神一振。
虽然没摸到小瓶子，但他明显感觉自己从某个侧袋摸到了什么薄薄的东西，然后抽出一看。
那是一张淡青色的小册，大约也就七八页厚，每一页大约有着八九百个字，看起来密密麻麻的。
虽然说这个世界的语言与他穿越而来的地球可能是一脉相承的，说话也能相同，但是古体字看起来实在是头大。
他足足注视了好几秒，才辨认出开头的两个字。
“竟然是它！”
顾迦思索了一下子，旋即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老云修炼带师了，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
道经毫无疑问是大帝级别经文，因为它乃是是神话时代的道德天尊所著。
而传说中后荒古时期唯一证道的大帝，青帝曾经将道经轮海篇原本带入自己的墓穴，与青帝之心一同放在位于东荒的坟中。
这也是原著中唯一一本传的满东荒都是的帝经...虽然只有轮海篇开头的数千字，而且也多有错漏，但却明显提高了东荒修士的基础修行水平。
在东荒的一个命泉修士身上看到这本残经，是不是意味着，目前的时间点已经是在青帝兵解，元神进入荒塔以后呢？
想到这，顾迦还是露出了笑容:“挺好，瞌睡了送枕头。”
虽然说，在广大穿越者先辈的辉煌战绩下，最开始修行道经残篇可能是有那么些丢人。
毕竟开始阶段修行什么功法几乎决定了今后根基与潜力，而这两者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可对目前的他来说，道经放在眼前，他根本没有挑的资格。
哪怕是残篇，道经也是极为珍贵的东西。
准确来说，他还没踏上修行路，还算是一个凡人呢。
毕竟...遮天世界中的修行自然是需要功法的。
就算知道遮天法是怎么来的——荒天帝整合乱古法创出的以身为种法——但很明显，知道原理和能够自己修行是完完全全的两个概念。
顾迦当然知道开辟轮海，沟通生命之泉，再以神桥跨越彼岸，最后链接五脏道宫就是轮海秘境的修行。
那具体怎么做还是不知道啊！
如果说他知道的这部分，就是上网随便搜一下就可以看到的寥寥几句话就结束的原理，那么功法就好比实验守则，图纸，注意事项，以及详细的，让你学会如何使用的教材与公式。
这之间的差别只能用天与地来形容。
而获得经文，这也意味着修行的大门似乎终于朝着他敞开了。
于是，顾迦兴致勃勃的拿起这本道经，就着上方投射下来的阳光开始研读。
...五分钟以后，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茫然的神色。
——因为，顾迦发现自己基本看不懂。
字倒是能勉强一个个看明白，但其中有很多的专有名词，代指，似乎是修行界中约定俗成的东西。
但修行界约定俗成的词，一个穿越者怎么可能知道？
顾迦略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唉，果然，叶天帝也花了三四个月来了解这个世界的修行常识，我上来就想看明白，确实有些自不量力了。”
他最后勉强自己把这数千字看完，然后确信目前自己没法开始着手修行后...终于把册子合上了。
他自言自语着:“这点东西应该没人会拿，总之先回青山村去报个平安吧。”
顾迦看了一眼头顶那几十高的穹顶缺口，又感受了一下被打回原形，根本没多少神力的黄豆大苦海，刚准备屈膝跳出去。
忽然，他愣住了。
因为杀戮系统突然叮的一下响了。
那无机质的声音在顾迦的耳边突兀的响起，毫无感情道:
【检测到《道经轮海篇》·残缺，是否消耗杀戮点补完？】
第十九章 第一次修练
“卧槽？”
顾迦愣住了，一挥手打开系统面板。
【宿主:顾迦/？？？】
【杀戮点:一百八十四】
【体质:圣体霸胎】
【阶位:凡人/苦海】
【功法:道经轮海篇·残缺（可补完）】
【寿元大限:二十七】
【剩余寿元:一年三个月二十八天零六个时辰】
【时空长河排斥度:百分之零】
功法那一栏中，出现了刚刚研读的道经的名字。
可补完后面，跟着一个小小的加号。
“竟然能用杀戮点补完？”
他心中重重的跳了一下，视线凝聚在加号上，跳出一个提示。
【补完道经轮海篇，还需杀戮点一百四十九，是否补完？】
竟然可以加..？
顾迦彻底惊呆了，不敢置信道:“帝经是这么廉价的东西么？！”
“难道说是因为境界低所以便宜...不对啊，前四个秘境没有高低之分啊！”
——要知道，遮天法的功法，每一个秘境的修炼方法都几乎是等值的，除去仙台秘境作为元神的栖息地地位会高一些以外，轮海，道宫，四极，化龙这四个秘境几乎可以视为平等的。
毕竟在过去，单修一个秘境都有人能到古之圣贤的境界。
而他仅仅是杀了一个命泉境界的陆文宇，就够了补完道经轮海篇的点数...这个系统到底是什么东西？
杀了一个命泉，就等于五分之一的帝经？
本能的，顾迦有些不安。
有挂当然是很好...但劳动与获得过于不等值，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感觉不太对劲。
但仅仅是片刻，他便露出了坚定的神色。
毕竟，那可是完整的道经啊，就是在那么多人道领域巅峰强者流传下来的帝经中，也是足以称为最强的轮海篇章，意味着最强根基！
而作为轮海修行对于寿命的延长作用，更是自己这个短命鬼绝对无法拒绝的。
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不安而放弃？
无数个念头飞快地转动，让他做下了决定。
怀着激动的心情，顾迦深吸一口气，将视线凝聚在【是】上，狠狠点下。
“给我补完！”
下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忽然一片空灵，神思敏捷至极，没有杂念丛生，却极为活泼的状态。
那或可称之为...悟道状态。
而眼前的世界也变了。
他仿佛沐浴在一片璀璨的星河中，星河浩浩荡荡，仿若洪流一般，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捞，却发现...组成星河的并不是星辰。
而是密密麻麻，闪烁着灿烂光辉的古字。
这些古字构成的星河正绕着顾迦旋转，就像构成了漩涡一般，开始朝着他的心神灌入。
轰！！
心神仿佛轰然炸裂，就像是世界从无到有，开辟出来的那一瞬间。
无数的异象，无数的景色在他的心中流淌。
天降瑞彩，地涌金泉，紫气东来，金光西至，龙飞凤舞，五色神光流淌...宛若万物初生，天地定型，阴阳交际，天地间生机勃勃的景象。
可转眼间，这一切都突兀的凋零，凋谢，万物衰败，万物枯寂，整个星空化作了死寂的坟墓，就像葬下了一整个时代一般，他就像屹立于世界的尽头一般冷眼旁观。
阴阳，生死，生长与衰败，繁盛与灭亡。
两种景象互相转化，某种最深刻的明悟，伴随着诸多妙相，无穷玄法呈现在他的心中，仿佛有仙人在他耳边诵经，大道在对他开口，讲述修行的奥义。
道经轮海篇的精义实在是太过庞大，不仅仅是文字，而是结合了全部感官，体会，才能勉强去捕捉的一种大势，而今却在系统的神异下，一股脑的全部硬塞进了顾迦的念头中。
在这磅礴无比的大势中，他几乎失去了意识，心神如同干涸的海绵一般汲取着这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他幽幽醒转过来，却并没有从那种悟道状态中跌落。
道经轮海篇精义在他的心中流淌，轮海境界的修行在他的心中再无障碍。
于是，顾迦下意识的施展出了某种内视之法。
刹那间，他仿佛立于自己的苦海中。
那是...仿佛永恒旋转的，广袤无比的大海。
神光万道，雷电轰鸣，涛声与嗡鸣声不绝于耳。
璀璨的金色与霸道的紫色泾渭分明，条条相隔，无时无刻互相都在排斥，湮灭，不时发出炽烈的光芒，而这却也化为了整片大海顺时针旋转的动力，让其永不停歇。
而旋转的最中心，也就是整片苦海凹陷下去的地方，能够看到，隐约中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被时时刻刻冲刷。
苦海，也就是遮蔽生命之轮的苦难之海。
那么与之重合的...毫无疑问，就是所谓的生命之轮。
顾迦的心神随着旋转中心的海眼继续深入，终于看到了那生命之轮的全貌。
与上方璀璨辉煌的苦海不同，这轮盘一般的生命之轮伤痕累累，满是划痕与岁月侵蚀的痕迹，通体充斥着浓郁的死气。
这个状态的顾迦没有多余的感情，仅仅是念头一动，便探查出，其上有九十七道极深的划痕。
生命之轮即为人的年轮。
道经中的知识立刻被调用，让他得出了一个结论——顾迦虽然才二十五岁，可他如今的身体状态却相当于九十多岁的老人。
换句话说，他的寿命流逝速度，是正常的四倍左右。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两种血脉之间的暴烈冲突，而苦海中无尽的旋转同样也在不停侵蚀生命之轮。
如果不是圣体霸胎实在是太过强健，换做一个凡体，估计已经连路都走不动了。
....可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因为这特异的体质与苦海，他的寿命也不至于如此短暂。
但悟道状态的顾迦没有产生任何负面情绪，而是直接开始思考对策——所谓的修行，就是与天争命。
既然苦海与岁月侵蚀生命之轮，那么就要将苦海开辟，阻止它继续侵蚀生命之轮，再以强大的生命精气沟通，滋养，让神力上涌，以延长寿元。
下一刻，新鲜学会的道经轮海篇开始运转，圣霸引擎隆隆而鸣，旋转加速，无穷无尽的牵引之力开始散发而出。
他全身上下隐藏着的，来自那块源与灵果的生命精气就像是被磁石吸引了一般，而外界贫瘠的精气同样也被吸了过来，二者九天银河般落入了苦海中。
嗡鸣之间，苦海开始开辟。
而它的上空，似乎也因道经的参悟与运转，精气排布，宛若混沌般迷蒙，仿若有星辰在其中闪耀。
第二十章 西宁城
顾迦从最深沉的入定中惊醒过来。
他从地上爬起，略有些茫然的抬起头，似乎还没能从第一次修行中的余韵中回过神。
“过去多久了...？”
抬起头从山顶缺口处看去，夜幕中已经满是明亮的星辰，月亮在夜空中高悬，就像被众星高捧的首领。
而旁边陆文宇的尸体也没有腐烂的迹象——修行者尸身不腐是很正常的，并不能作为时间判断的依据。
“哦，我傻了。”
——直接看系统不就完了吗？
顾迦一拍脑袋，挥手打开系统面板，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剩余寿命。
【剩余寿元:一年三个月十六天零六个时辰】
他瞪大眼睛，略有些出神:“竟然过了快半个月啊...”
就算知道所谓的修行无岁月，但当顾迦真个体验过一次参悟修行时光飞逝后，他才真实的感觉到了其中的梦幻。
他都如此，那些高深莫测的圣贤，至尊，大帝们，就算有万年乃至更久的寿命，可又有多少是属于自己生活的呢？
恐怕大部分也是在无尽的修行与参悟中度过的吧。
一会儿后，顾迦终于回过神来，感受着心神中多出的无数知识感悟与玄法，有些不敢置信:“说起来，这系统补完功法就给我直接学了？这也太方便了吧？”
要知道，帝经就算摆在那里，看明白都要花很大的功夫，可顾迦却能够察觉到，道经轮海篇那重重神异，种种精妙玄法，以及理念，都已经刻进了他的心神，再也无法忘记。
就算是很多目前无法理解的东西，也可以到以后境界高了以后再对比参悟。
这杀戮系统...仅仅是花费了150不到的杀戮点...
如此简单，快捷。
顾迦的心重重的跳了一下，随后摇摇头，驱散自己纷乱的心思:“而且，我应该是修炼了一次。”
他以道经玄法微微催动神力——只听嗡鸣声与浪涛声响起，自己脐下三寸忽然亮起足足有核桃大的光点，在他周身投影出了金紫交织的苦海与漩涡。
整整三十六道神纹顺时针交缠在核桃大的苦海上，似乎正暗合着圣霸引擎的旋转方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小钻头表面包裹的螺旋纹路一样。
双色神力光辉在他的肌体外流转，虽然没有之前奢侈至极的以源作为供应来得源源不绝，却异常牢固，驱如臂使，显得十分服帖。
他沐浴在这光中，整个人一丝不挂，却有金红与紫色的天然纹路在体表交织，眼眸吞吐神辉，通体散发着霸道而神圣的感觉。
顾迦仔细感受了一下神力涌出的感觉，以及那远超境界的血气与肉身，微微感叹:这修炼速度属实是快的离谱，简直坐火箭了。
那未曾消耗的几斤源的生命精气以及数颗灵果所提供的福利开始体现了，仅仅是一次修炼，苦海便一下子从黄豆大到了核桃大，神力源泉的开辟也指日可待。
毕竟二者加起来绝对也是有超过拳头大的源的精气的，就算散了一点，对轮海境界的修士来说也是超级多的量。
顺便...
顾迦忽然抬起手，朝着旁边一拳随手轰出。
轰隆！
明明没有动用任何神力，仅仅是肉身的力量，一拳击出，炸雷一般的声势便在山腹中扩散，飓风吹拂，将旁边陆文宇的无头尸体吹飞出去。
苦海被开辟部分后，生命之轮的潜力被激发，因此他的躯体受到精气的滋润，再次增强了。
“我如今的纯粹力量应该早已远超单臂一晃十万八千斤了吧...乱古法中所谓的搬血境极限？”
顾迦笑了笑，摇摇头，轻声道:“但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轮海秘境乃荒天帝十洞天合一所化，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搬血境的下一个境界。”
更何况。
这力量，几乎都是因为这体质自然成长带来的红利，和他修行刻苦与否，天资才情是否卓绝没有半毛钱关系。
而他的体质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及穿越原因与系统的来历如何，至今都仍是一个谜。
顾迦拿起旁边的银白色法袍，直接套在身上，然后也没有理会旁边的大钟与法剑，而是整个人直接冲天而起，跃出了青山主峰。
——————
两天后。
秋日午后的阳光不算很刺眼，一行几十人的队伍正熙熙攘攘的走在官道上。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银白色袍服，看起来气质出尘的年轻人，他手中握着粗大的麻绳，而麻绳的后方则拖着一架载满了麻布包裹的大板车。
而剩下的人都看起来有一把年纪了，有些脊背都已经佝偻下去，但身体依旧还算得上硬朗。
而此刻，一座规模不小，城墙足有十丈高的城池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自此处望去，能够看到出城进城的人流，身着甲胄的护卫立于城头与城门处，检视着来往的行商与客人。
而更远处的耕地中，许多人正在已经快要长成的作物间劳作，为不久以后的秋收做准备。
为首的年轻人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回过头，笑道:“这里就是西宁城吧？”
一个佝偻的老人着拐杖，看着这座古朴的城池，有些出神:“是的，自老朽孩童时起，这座城就已经是如今这般了。”
——毫无疑问，这些人是顾迦和青山村仅剩的那些村民们。
两天前，顾迦终于磨磨蹭蹭的回到青山村，将喜讯带回后，所有茫然无措的村民几乎都惊讶得不能自已。
然后，便将他视作神明一般。
于是顾迦灵机一动，先从青山上徒手挖了块大石头，做了一块十几米高的碑放在村头以纪念那些死去的人，然后再趁热打铁，以逝者已逝的理由忽悠这些村民们，终于说服了所有人，跟着他走出那座山林，来到了外面。
没办法，你要顾迦把他们放在青山村那边自生自灭，他实在也是做不到，而且罪魁祸首都已经死了，帮一把也是非常顺手的事情。
“西宁城啊...”
看着这座城池，顾迦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作为在大城市中长大的现代人，这种古代风格的建筑是很新鲜的。
而在路途上村民们的口述中，顾迦也已经对这里有了几分了解。
西宁城，坐落于晋国的西南平原之地，是晋国边境的一处小城，而再往南边走几百里，穿过一片无人荒漠后，便是名为“吴”的国度。
城外耕地不缺，也有一条宁江横穿东西，而自古以来，河流与平原交汇的地方，正是凡人最好的聚集地。
这座城几乎从晋国开国以来一直存在到今日，足足数百年岁月，如今城中已足有几十万人口，想必是能够安置好这些老人的。
...不光如此。
这里，想必也能够让自己了解到不少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
一念及此，顾迦忽然抬起头。
只见他身上紫金神辉流淌而出，在往来行人的惊呼声中飞了起来，随后轻轻的落在砖墙斑驳的城头，走了两步，来到一名身着甲胄的年轻守卫前。
“修...修行者！！”
看着对方传来的惊骇目光，顾迦摇摇头，散去身上的神辉，略有些无奈地说道:“帮我通报一下能管事的人，好吗？”
第二十一章 延寿
当晚。
西宁知府府邸。
一座凉亭坐落于竹园的池塘边，台阶下石子铺成黑白分明的小路，延伸向塘边曲折的游廊。
竹叶在晚风的吹拂中发出了轻微的哗啦声，竹子根根笔直，清翠，许多澄黄的灯笼点亮了这座竹园，在池塘中倒映出了点点温暖的光芒。
浓郁却清新的茶香，伴随着白色的热气从冲泡的白瓷杯子中散发而出。
顾迦看了眼杯中淡褐色的液体，拿起杯子轻轻的喝了一口——入口微苦，但很快便回甘，发酵带来的的香气很快的融入味蕾。
略有些不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恭敬地询问道:“大人，您可满意？”
坐在对面的是一个身穿淡蓝色长袍的中年人，大腹便便，整个人生得非常福相，宽额大耳，眼睛眯成一条线，看着眼前的顾迦，尽量做出了讨好的神色。
顾迦笑了笑:“你没必要这么拘谨，我不太懂茶。”
他拿捏着一口半文不白的话，咬文嚼字道:“更何况，此次是我有求于你，你若一直这般，倒显得是我不懂礼数了。”
闻言，中年人似乎舒了一口气，他终于能够确认，眼前这个修行者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不讲道理。
——今天下午，当他午睡的时候被下人吵醒，说传说中的修行者到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圈的。
毕竟修行者对于晋国人来说，除去天空中不时划过的虹光，以及古籍中记载的那些令人神往的事迹能够证明其确实存在以外，属实是一片空白。
怎么确认是不是江湖骗子？
如果是真的，那对方来意又如何？
自己这座西宁城，又如何会引来这种传说中的人物？
但他毕竟是一城知府，掌权一城民生的人物，心中再怎么疑惑，手上还是急急忙忙的穿上正装，出门迎接。
而当看到顾迦周身流转的那若有实质的双色光辉，以及修行道经后身上隐约的道韵后，知府心中便信了大半。
于是，他立刻打算张灯结彩大摆宴席，却被对方阻止，随后道出了他的来意。
然后...二人就来到了这里，开始详谈，一直到现在。
想到这，他立刻道:“您带来的那些老人，下官定会好好安置的。”
顾迦微微点头。
“至于魏国，以及修行者...”
“这个在下属实不知，根据一直以来的记载，那里应该确实有着许多修行者存在...”中年知府想了想，赔笑道，“但他们的组织具体叫什么，实在不清楚。”
“对于我等凡人来说，晋国北部那无数山脉极难跨越，因此进入魏境的人本来就很少，能够回来的就更少了。”
...也是，像村长那么猛的凡人本就是少数。
顾迦看着眼前这个知府，放下手中的瓷杯，笑了笑:“无妨，我也就是随口一问，毕竟我也是初来乍到，有许多不清楚的事。”
说到这，他突然站起身，叹了口气。
“我出门未带凡人使用的金银，那些老人的吃穿用度只能拜托你来负担了。”
知府敏锐的嗅到了这句看似占便宜的话中意犹未尽的感觉，心中略有些激动，口中却一副推脱的样子:“您这是什么话...”
果不其然，下一句就是转折。
顾迦淡淡道:“但既然是交易，总不能让你吃亏。”
“你可有子嗣？还想生么？”
知府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紧张道:“家中有二子一女，已经心下满足了，不知大人这是...”
“不缺子嗣的话...”顾迦点点头催动道经，“那我便以寿数与你交易吧。”
下一刻，知府惊骇的瞳孔中，倒映出了全身遍布着紫金神辉，尊贵至极的身影。
惊涛骇浪的声音在小小的竹园中回荡，那尊光人伸出手，似有数十道光纹在其如玉掌心凝聚，轻轻的悬在知府的头顶。
下一刻，知府感受到一股从头顶灌入的炽热激流。
那股激流冲刷全身，最后在脐下三寸的位置盘旋，似乎在感知什么。
忽然，知府全身一个激灵，感觉那一处突然爆发出了无尽的精气，反哺到全身。
刹那间，他感觉自己脸上的皱纹都变轻了，浑身充斥着力量，手脚再也没有冰凉的感觉，整个人精神饱满。
只听得眼前如神祇般的光人发出了洪钟大吕般的声音:“你如今四十有三，若无奇遇，你这辈子大约可活到七十五。”
“但经我这番调养，你至少多了五年的寿元，若是保养得当，无病无灾活到八十多也无甚问题。”
道经轮海篇，作为大帝经文中最强的轮海修行法门，玄法无数，通过神力与体内留存的源力，助一个凡人激发些微生命精气，多活上几年自然不在话下。
...当然也有那么一点副作用。
“谢谢...谢谢仙人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知府差点都要给顾迦跪下了——他本身日子就挺好过的，多活个五年十年自然是乐意至极。
顾迦收回手，身上光华消失，变回了那个和善的青年。
他看着眼前惊喜至极，正活动手脚的知府，点了点头，身上光华收回，说道:“我进城中观望半日，这西宁城中乞丐孤儿很少，民众都还算安居乐业，因此将这个机会给你。”
“没齿难忘就不必了，你今后也别忘了多行好事，好好照看那些老人，那便足够了。”
知府点头，庄重道:“定当如此！”
“好了。”
顾迦挥了挥手:“尽快去安排那些老人落户吧，越快越好，不用管我。”
知府对着他一辑，然后当即转身，沿着台阶与小路离去，想必是去下令了。
只留下他一个人坐在亭中，拿起茶壶，给自己再倒了一杯滚烫的茶水，毫不在意的一饮而尽。
随后，顾迦叹了口气，略有些苦涩。
“如果我给自己延寿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啊。”
第二十二章 修行与祭器的准备
又过了两天。
在确认完老人们真正安顿下来以后，顾迦终于放下心来，离开了西宁城。
什么？给王伯他们延寿？
当然全都做过的啊，不然他怎么这么驾轻就熟的给知府来一套流程？
而且不这样的话，村长都七十来岁了，又怎么走得出青山村那近百里山路。
......
青山顶部的缺口处，顾迦长袍飘飘，轻巧地落在堆成小山的碎石堆上。
一旁钟，法剑与陆文宇的尸身都还在，看来这里还没别人来过。
“妈的，有点晦气。”
他歪着头想了想，随后伸出手，锁链一般的紫金神纹密密麻麻的从掌心涌出。
刹那间，三十六根晶莹的锁链缠上无头尸身，包裹了一团光茧。
“迦！”
顾迦口中轻吒一声，目绽神辉。
刹那间，神纹之上神辉放射，隆隆之音弥漫，整个光茧像是一个磨盘，哗啦啦地摩擦与交织，散发出不一般的神力波动，要将其中的东西磨灭。
没过多久，他收回神纹。
只见其中掉出几缕黑色的灰烬，其余的什么都没留下。
这是道经上某种玄法的简单运用。
其实威力真的很一般，但架不住顾迦体质特殊，有三十六条神纹，已经超越了一般人在苦海境界的极限极多，大力出奇迹之下也能唬人。
不过...
他感受了一下体内，有点无语。
就刚才这么一下，苦海里的神力少了三分之一。
难怪原著说过只有到达命泉境界才能初步施展玄法，他这种体质都这样，凡体苦海时大概根本就支撑不下去。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共有四件。”
顾迦喃喃道:“第一，尽可能的提升修为。延续寿命，最少突破至命泉，神力源泉泂泂不绝的境界，以我体内留存的源力与精气来看，应该可以做到。”
“第二，以道经玄法祭炼神纹，化作一件今后贯穿我修道生涯的【器】。”
“第三，想办法把陆文宇留下的两件法器收进苦海。”
“第四，沿着晋国国土一路北上，跨过最北边的山脉，进入魏国...然后正式接触这个世界的修行界。”
“暂时就先这几件。”
“那么，开始吧。”
他在碎石堆上盘坐下来，做出五心向天的动作。
凝聚了道德天尊一生修行的菁华，道经开始运转。
刹那间，道经古字组成的满天星辉在他的眼底亮起，而瞳孔中的紫色与金色则像统领众星的日月，高高在上。
轰隆隆——
伴随着圣霸引擎旋转的嗡鸣声，潜藏在身体各处的生命精气再度被调动，肉壳晶莹剔透，仿若半透明一般，能够看到其中的血液携带着精气不断的流转，在循环中投入了脐下三寸的位置。
泾渭分明的苦海漩涡再度出现在周身，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惊涛万重，汪洋席卷，紫金光芒滔天，神纹交织其上，以顺时针的方向缓缓旋转。
就像一个漏斗...
不。
与其说漏斗，不如说更像一个向下的钻头。
一个永远在旋转，不停开辟，挖掘苦海，以期打通命泉通道的小小钻头。
————————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顾迦便沉浸在了修行中。
进食对拥有圣霸引擎，能够吸取天地间精气的他也没有太大必要，渴了随便出去喝点清河水完事。
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修行中度过的。
日子看起来很清苦，很无聊，而事实上当然如此，一个现代人抛弃网络，抛弃社交与娱乐，这日子当然异常的难熬。
但顾迦每每看到正在减少的寿命，以及随着苦海开辟越发清晰的，生命之轮上触目惊心的九十多道划痕，心中总是有一种强烈到几乎盖过了一切的煎熬与恐惧。
本质上来说，他是一个离死没多远的老头，剩下的时间几乎一眼可以望尽。
看着自己一步步接近死亡，感受着体内的腐朽感，那种日薄西山的感觉，又有多少人能够看透？
顾迦知道自己不是那种视死如归的人，不然一开始也不会纠结要不要杀死青山村的村民了。
因此他的修行可以说是废寝忘食，整个人清醒的时间是没多久的，尽皆投入到那博大精深的道经内。
于是，时间匆匆，半年就这么悄然过去了。
某一天的午夜。
山腹中，满身光焰的顾迦悄然睁开眼睛，神力涌动间，感觉自己终于触摸到了一层障碍。
苦海不再扩大，吸收体内生命精气的速度放慢了许多倍，同时在圣霸引擎的底部感受到了明显的阻力。
而道经上记载，那是苦海最下方的分界线，也是打通神泉，沟通生命之轮的最后步骤。
他叹息一声:“苦海境界的修炼，终于差不多到头了。”
这修行速度当然是极快的，毕竟原著中叶天帝足足花了一年，而他作为圣体霸胎，修行时间还不增反减，足以称得上神速。
但他的脸上仍旧没有多少轻松的神色，反而是露出了些许灰暗的死气。
【剩余寿元:八个月六天零六个时辰】
他还剩下八个月可活。
不用内视，只需要低头就可以看到，如今顾迦的苦海已经有大半个拳头大小。
那本就不平静的苦海，在经过了这几个月的苦修，将体内源力与灵果药力消耗大半后，已经变得愈发的暴烈，电闪雷鸣，巨浪滔天。
紫金苦海旋转的中心，那凹陷下去的海眼，也正是那个钻头的下方顶峰处。
能够观察到，迷蒙氤氲的精气从此处如同狼烟一般上涌，在苦海顶部如星空般的混沌迷蒙上散开，这意味着生命之轮已经开始反哺顾迦的肉体...而其中，似乎还混杂着丝丝缕缕灰色的腐朽气息。
——道经上有记载，那是人将死之时的死气。
顾迦握了握拳，感受着再次泛上心头的腐朽感与再次大大增强的身体机能，那种冲突让他有点错乱。
他摇摇头，自嘲道:“我是不是应该改名叫张文昌来保佑一下自己？”
顾迦叹了口气，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
他并没有当场开始冲关，而是伸出手。
三十六条神纹出现在他的掌心，缩小，纠缠在一起，变成了一根紫金色的短棒形状。
他看着自己的掌心，轻声道:“可以开始祭器了。”
第二十三章 神光棒（上）
祭器是每一个修士都要经历的过程，从凡体到混沌体都逃不开的。
当然，此处并非指祭祀用的器皿，而是指的将神纹从原始的锁链状态祭炼成自己心仪的状态，也就是“器”。
祭炼完成后，这种器就可以放出体外杀敌，就像是真正的灵宝一般，而且同样可以拿来驾驭那些真正的灵宝，乃至于融入进去，让其更有威力。
这是贯穿一个修行者整个修行生涯的大事，真正的强者，体内的器都结合了种种神料，铭刻了无数高级道则神则，成为了哪怕本人死去，也足以流传无数年的惊世之器。
就连那些极道帝兵乃至于此世仅存的几件仙器中，绝大多数最开始也都是由苦海中神纹锤炼而来的。
当然龙纹黑金鼎，吞天魔罐这种帝兵不算，那两个都是狠人大帝成帝以后才祭炼的，不是跟着她一路走来的器。
轮海秘境的每个境界都可以选择祭炼一件器，也可以选择四个境界都只祭炼同一件，这个就根据个人喜好和战斗习惯来决定，并没有太多的限制——根据道经上的记载来看，甚至可以每个境界祭炼一种器，最后拼装在一起变成自己真正想要的形态，端得是异常自由了。
真正重要的，其实是最终定好的器的形态。
一般来说，器的形状与形态会影响日后的威力，因此究竟祭炼什么东西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顾迦是为了以后的威力与玄奥，那么就得选钟，塔，鼎这种比较牛逼的东西，这种器物与天地暗合，衍生出道痕这种高级玩意的概率就大。
但相对的，这种器祭炼花费的心力资源乃至时间成本都会更高。
如果单纯的追求威力和玄奥的话，顾迦就肯定选鼎了——没什么别的理由，这遮天宇宙整个都是帝尊铭刻的世界鼎，还有比鼎更合天道的么？
但是...顾迦并不想把神纹祭炼成鼎状。
必须要搞明白一件事，他的首要目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无敌于天下，一拳打死禁区至尊，或者说力压各路天骄证道成帝之类的事。
当然，那都很好，他肯定都不排斥，傻子才会排斥。
但在那之前，顾迦要先能活下去，才看得到未来，因此他必须舍弃一部分未来的思考，着眼于现在。
因此他选择的器一定要符合三点。
能帮他延续寿命，第二点要能帮助他突破境界，第三点炼起来快。
那么他的选择是...
棒。
没错，刀枪棍棒的棒。
这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首先，是地球上金箍棒的传说。
金箍棒在孙悟空的手中主要起到一个变长变粗拿来捅人打人的作用，但没人会忽略它这玩意最开始的称呼，那就是定海神针。
没错，金箍棒最开始是大禹拿来治理江河湖海水灾的，后面治完水灾就流传到了龙宫，也起到了了镇压东海的作用。
这一点非常关键，因为他的圣霸引擎看起来很酷炫，但这玩意归根结底还是他的苦海，而且是一直在旋转侵蚀生命之轮的苦海。
苦海拿定海神针来镇当然是很合理的。
在顾迦的预想中，自己的苦海应该是一念动时就开始高速旋转，一念不生时风平浪静，这样可以让它尽可能的少侵蚀自己的生命之轮。
这样，他的生命流速应该会减慢一些，不至于是常人的近四倍。
第二点，突破命泉境界。
没别的好说的，弄根棒子往苦海底下捅捅，沟通命泉肯定更快，而且神纹本身就是苦海的一部分，所以也不至于出现捅出事的问题。
第三点，棒子好炼啊，一想就知道很快。
神纹炼成直直的圆柱体就行了，还能加啥花里胡哨的东西？
而且...顾迦心里也有一点小九九。
谁说棒子没前途？
以前看遮天的时候，他可超级喜欢斗战圣皇呢。
——当然，这一刻，他选择性的忽略了斗战圣皇也是和他一样，是只活了人生旅途二分之一便黯然陨落的短命鬼的事实...
下一刻，他便开始了祭器的第一步。
确定器的形态并且烙印在心海中，换句话说，就是先设计蓝图。
他念头一动，开始在心念间刻印。
首先用神识模拟三十六根神纹，然后锤炼，定型。
——没错，这个阶段的修士已经拥有自己的神识了，虽然还不能放离体外，但已经在眉心萌发，而这也是修士感官超越凡人的理由之一。
这一步非常的轻松与容易。
一根笔直的圆柱体出现在他的心海中，并不是传统西游记中金箍棒那样的细长比例，而是类似于钢棍谢师傅使用的那样的碗口粗钢棍。
毕竟这东西是器，终究要上手御敌的，细了肯定容易断。
心海中的粗棍上紫金神光闪烁，熠熠生辉，似乎都能感受到以后握在手中的力量感。
顾迦越看越喜欢，露出了笑容:“不错，就这样了。”
“好，开始锤炼！”
道经玄法催动。
下一刻，圣霸引擎开始轰鸣，顾迦的脐下三寸开始大放光芒。
三十六道生命精气组成的原始神纹贯通天地，汇聚到苦海旋转的轴心中，开始拧麻花一样缓缓地扭在一起。
这一步有些艰难。
顾迦体质特殊，神纹本就比常人多出许多倍，而且还无比的坚硬，宛若神铁般，让他在祭器时感觉到了无比的吃力。
见状，他双目亮起，加速催动了圣霸引擎的旋转，口中低喝一声:“迦！”
下一刻，整座苦海的旋转开始加速，浪潮逐渐扩大，某种压力作用在中央纠缠在一起的粗大中——那是整座苦海旋转带来的的挤压与排斥。
而神纹本身在玄法作用下就有了软化的趋势，终于开始缓缓地聚合在了一起，逐渐有了预想中的样子。
那是一根支撑着苦海上与下的通天巨柱，闪烁着紫金色的光芒，通体璀璨与神圣，霸道的气息从中溢出。
“好...接下来就是第二步！”
顾迦目中闪烁着几个异常古朴玄奥的符文，神力激烈鼓荡，开始在巨柱的上方铭刻着什么。
——那是什么？
毫无疑问，要想实现定海神针般镇压苦海的效果，顾迦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道经中本身自带的拥有镇压效果的九个古字。
原著中，这九个字在叶天帝前半的修行生涯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用道经中的原话来说，就是...
将这九个古字铭刻在器中，便能够提供源力，使器镇压己身，来实现刹那永恒！
而在第九个古字已经在巨柱下方成型的那一瞬。
刹那间，混沌迷蒙，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这一刻某种道韵在这根巨柱上流转，仿佛达到了永恒。
苦海都被这股道韵震得开始平静了下来，就连金色与紫色的冲突都变小了。
顾迦露出了笑容。
然后，忽然僵住。
因为...他听到了什么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第二十四章 神光棒（下）
那九个古字铭刻在巨柱上后，忽然大放光芒，开始共鸣。
那宛若星辰般的九个古字仿佛携带着天地间的道与理，开始不断的变化，交织出种种异象，有时一片混沌，有时分开清浊，就像是在阐释着道经中生死阴阳的极尽奥义一般。
阴阳轮转，宇宙生灭，繁盛到枯寂，一切的一切都在永劫的循环与回归。
永远与须臾的界限开始模糊，像是化为了刹那的永恒。
于是苦海都被这股异象镇压得不再活泼，浪涛定格，旋转近乎微不可察，就连紫金闪电都停滞在半空中，就像无数条在琥珀中凝固的华美结晶枝杈。
看起来效果很好。
但顾迦还没有来得及开始欣喜，就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嘎吱嘎吱声。
他立刻反应过来。
作为九个古字载体的巨棒，是首当其冲被镇压的。
足足三十六根神纹组成的棒子都没能够抵抗住这种被镇压的趋势，就像是不堪重负要碎裂一般，上面开始产生一条一条惊心动魄的裂缝。
而苦海的凝固则同样开始无力维持，就像是坚冰上扩散开来的裂痕，无法阻挠下方双色苦海的旋转。
“卧槽，因为棒型太菜了所以顶不住这几个古字吗？还是说我修为太低了？”
顾迦大惊失色，立刻调动神力开始维持它的形态，低吼道:“给我顶住啊！”
刹那间，那巨柱得到了神辉支持，整个开始散发出绚烂至极的光芒，裂纹不再蔓延，甚至于开始缓慢的弥合。
它似乎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但转眼间又有了新的异变。
在顾迦见鬼的眼神中，那通天彻地的巨棒...在内外两种压力的作用下，开始压缩变小。
苦海上，那股弥漫着永恒刹那意味的镇压力度逐渐减轻，圣霸引擎的旋转开始重启。
只是浪涛冲刷间，无论是那种暴戾狂躁，还是侵蚀，似乎比起刚才要轻上许多。
顾迦眼睁睁的看着那巨棒从一开始的通天彻地，逐渐的被压缩，压缩，再压缩。
最后，轰隆一声，一切的变化终于停止了。
放眼望去，苦海似乎平静了许多。
圣体与霸体的苦海仍旧在冲突，可两种能量溢散湮灭发出的纯粹白光几乎消失不见，圣霸引擎的旋转速度也下降了几成。
而这并非永久的变化，若是将镇压于此的器从海眼中拔出，或者调出体外，那么整座苦海便会再度进入战斗模式，重新回归过去的惊涛骇浪。
这代表着，这件器的初步祭炼与启动，已经达到了开始构想的效果。
可...
顾迦有些欲哭无泪的看着自己的苦海底部。
那根棍子杵在生命之轮的上方，变得很小很小，仔细看去，上面的九个古字倒是还在，弥漫着近道的韵味，但整根棍子变得非常短，两端甚至因为被压缩而变得粗了一圈出来。
这已经称不上定海神针了，只能说是一根短棒。
九个古字闪烁了一下，便很快的隐没了，只留下这根紫金神辉闪烁的短棒。
顾迦眼中仿佛失去了高光，喃喃道:“我的金箍棒...”
然而下一刻，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怔然了。
——在刚才的过程中，古字的镇压，神纹的纠缠似乎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反应，而短棍捅进海眼的这一瞬，让他清楚的察觉到了命泉境界屏障的松动。
他意识到，突破的契机已至。
下一刻，他鼓起精神调动神力，圣霸引擎重新运转起来，越转越快。
没过多久，山腹中海啸般的嗡鸣出现，惊雷不绝于耳，几乎能够将人震聋。
然后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轰！！
一股强大的气息冲霄而起，整座青山都在摇动，上方薄薄的穹顶被掀飞冲开，紫金光芒照射进夜空，无比灿烂。
而其中那道金红与紫色交织的人形全身散发着璀璨的光芒，一双眼中的神光仿佛都要将天空都给刺破。
只见他苦海海眼的底部，终于出现了一口泉眼，从伤痕累累的生命之轮中涌出了汩汩神泉，其上缠绕着迷蒙的生命精气。
自此，神力源源不绝。
他一跃而起，化作神虹一飞冲天，越飞越高，再也没有了过去的后继无力。
海潮般澎湃的生命精气随着神泉的开凿蔓延到了全身上下，令他那本就超越境界的肉躯变得越发无暇，滚滚血气如狼烟一般升起，伴随着神力在体表燃烧的璀璨双色光焰，让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人族，而是流淌着无比尊贵血脉的存在。
苦海内的景象投影在他的身体周围，让他整个人就像被紫金汪洋笼罩一般，能够看到那根神光闪烁的短棒浸泡在神泉中沉浮，神异非常。
他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飞行着，划着灿烂的轨迹，肆意享受着征服天空的快感。
很久以后，顾迦终于悬浮在千丈的高空中不再移动，仿佛天空中一颗耀眼的星辰，从这个角度看去，夜幕中的整座青山就像匍匐在自己脚下的仆人一样，是那么的低矮。
地平线在他的眼中依旧是如此的笔直，看不出半点的弧度，而他就这么一直在空中眺望，等待着什么。
直到良久以后。
大地渐渐苏醒，一丝晨光打破了夜的寂静。
炽热的心在顾迦的胸腔中有力的跳动，就像那要喷薄欲出的豪情与激动。
他向着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的太阳伸出了右手，就像是要抓住什么一般。
——————
在突破神泉境界以后，顾迦祭炼那口钟与那把法剑便变得水到渠成了。
先用神力抹去原主痕迹，再祭炼一下，最终收入苦海，就是这么简单。
而这也意味着，这两件武器的控制权已经变成了顾迦。
他尝试了一下，结果那把法剑的威力属实是乏善可陈，和他徒手不运转任何玄法，普通的调动神力发射是差不多的，唯一的优点大概是操纵距离比较远，可以达到数百米。
....但如今的他若是真正全力以赴，一步跨出，不用神力光靠肉身力量，也可以念动之间瞬息跨越数百米的距离。
因此这口剑就显得很鸡肋了。
倒是那口钟颇有些神异。
顾迦仗着参悟道经轮海篇小有成就，研究了半天上面的道纹，硬是看明白了点东西——这玩意似乎可以操纵野兽的行为，而且并不怎么消耗使用者的神力，似乎更类似于催眠与改变思维的样子。
陆文宇大概就是以此来给整座青山的野兽下达命令的，然后再让那头巨鹰来时刻监视青山，保证没有人会离开这座森林。
但从村民们没反应来看，这个功能大概对人不管用，或者用处不大。
至于威力，他自觉用起来比陆文宇手中还强——青山周围的像是剃头一样消失的树林就是受害者。
然后就是非常重要的...顾迦自己的那根短棒了。
它似乎认准了海眼中央的神泉这个地方，就在泉眼上方一动不动，接受命泉宝液的滋养，而那九个古字隐约浮现，能够随着顾迦的心念压制整个苦海的转动。
若是调动出来，也可以握在手上，变成一根一尺长三寸宽，通体紫金神辉流转的棒状兵器。
灌注神力后一棒子敲出去的威力，甚至还要比那口钟更强。
而在突破命泉，以及他自己器的初步成型，镇压苦海后，最大的好处便呈现出来了。
【剩余寿元:十年四个月十七天零五个时辰】
他一下子有了十年可活，终于初步的脱离了短命鬼的称号...才怪。
命泉修士活不到一百二那都绝对不算寿终正寝的，而他只能活到三十多，还是属于早夭。
但再怎么样，一时半会是不用担心老死了。
因此他心情大好，看着那根短棒的时候也没觉得有多不顺眼，反而自我安慰道:“以后多祭炼祭炼，你一定会变长的！”
“至于名字...我看你神光闪烁，又是短棒模样。”顾迦思考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了微笑。
“就叫你神光棒吧。”
命名似乎冥冥中触动了什么，棒体上的九个古字带着神辉一闪而过，似乎有朦胧的灵性在其中浸润。
他心中也很清楚的知晓，若是自己以后在修行路上行走的足够远，并且他允许的话，那么神光棒也会孕育出属于它自己的灵魂——也就是所谓的神祇。
而那尊神祇未来是什么样子，性格如何，都将取决于他本人的修行与经历。
做完这一切，顾迦飞上天空，最后看了一眼这座青山，这片森林，无声的点了点头。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的起点，而如今他就要离开这里，扬帆起航了。
随后，他化作一颗金紫双色的流星，飞向远方。
第二十五章 离去与预料之外
西宁城。
城北的院落中。
一棵枣树扎根在院中，枝繁叶茂，苍劲有力。
而树荫下，顾迦坐在编制精美的藤椅上，拿起旁边石桌上的梨子，手中光华一闪，只见他手里那个梨子的表皮突然完整脱落，一点果肉都没伤到。
他将手中的雪白果肉递给一旁有些惊奇的老人，问道:“这里生活应该还可以吧？”
王伯立刻接过，看着顾迦，欣慰的点了点头:“挺好的...比在山里头好。”
他闻言露出了微笑，自己也从桌上拿起了一个梨，没有削皮，只是用神力清洁了一遍，然后一口咬下。
这个梨足有他两个拳头大，皮薄肉脆，汁水饱满，味道清甜，是在地球上的时候都没有吃过的好货。
王伯也笑了，两个人没说话，开始咔嚓咔嚓吃梨。
过了一会儿，他丢掉手中的梨核，终于轻叹一声:“顾迦娃儿，你要走了吗？”
顾迦点点头:“嗯，修行上遇到瓶颈了，晋国太小，终究还是要离开的...而且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
“这次来只是想来看看你们过得怎么样，你们过得还可以，那我就放心了。”
——那颗源与灵果的生命精气，在顾迦突破至命泉以后就基本上消耗得差不多了。
虽然不知道荒古圣体的诅咒在同时拥有霸体血脉的自己身上是否还存在，可庞大的资源消耗已经初步体现出来，让他感觉今后的道途并不乐观。
“嗯。”
老人略有些惆怅，更多的却是欣喜与祝福:“顾迦娃儿，你心肠好，一定会有好报，老天爷会保佑你的。”
“好人会有好报么...？”
顾迦想起遮天世界的风格，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而是换了个话题，问道:“我听说村长一个月前已经去世了？”
王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嗯，他先走一步了，也算喜丧吧。”
顾迦无言。
经过他调理，村长本不应该这么快的离开人世。
恐怕是因为大仇得报，他的心气已泄，心中再也没有执念。
活着没意义，不如归去。
看着略有些失落的顾迦，王伯反而反过来安慰他:“娃儿，你已经是修行者了，没必要太伤心，我听说修行者要视他人生死如常，斩断因果，才能得道成仙...”
“那可不行啊。”
顾迦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眼中泛起金芒点点:“如果哪天我视他人生死如常了，那么我就已经不再是我，说明我已经死了。”
王伯愣了一下，想到了半年多以前发生的事，同样露出了笑容:“也是啊。”
二人就一直这么聊了不少东西，直到天完全的黑了下来，城中各家各户点亮了灯火与烛火为止。
“王伯，我走了。”
一直坐到傍晚，他终于站起身，走到庭院门口告别。
“嗯。”王伯点点头，“顾迦娃儿，保重。”
顾迦没有回头，而是踏着平整的青石砖，离开了这座院落。
他没有急着离开这里，而是先找了一次西宁知府，让他带着自己去了城外的墓地。
不知不觉，顾迦仅仅是闭关了一次，这片凡人的国度便又已经到了春天。
能看到这处坟地周围树木枝繁叶茂，一片生机勃勃的景像，但这里却长眠着再也不会苏醒的人。
顾迦从旁边摘了一朵粉红色的花，放在了村长的青石雕琢的墓碑前。
毫无疑问，村长算是他的贵人。
没有那颗拳头大小的源以及村长讲的故事，他一个人是什么都做不到的。
若是没有击杀陆文宇踏上修行路，这个时候顾迦或许也能够有别的机缘开始修炼，亦或者他已经放弃底线开始杀人延寿，当然也有可能会坚守到底，老死在哪个犄角旮旯。
但总之，无论怎么样，故事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知府看了看顾迦，说道:“这位老伯下辈子一定可以投胎去一个好人家的。”
“轮回啊...”
顾迦没有朝着知府解释这个世界的残酷——这个宇宙中，凡人死了就是死了，化作一抔黄土，没有轮回的资格，只有立足于最顶上的寥寥几个人才有那个能力与手段一探轮回大秘。
但不知为何，听到这个词，他的心竟然被微微的触动了，就像听到了某个非常非常熟悉，日夜相处的事物似的。
但思考了一会儿，他没有想起任何东西，只能作罢。
他转过头对着一旁恭敬的知府说道:“我这一走，恐怕也不会再回来了。”
大腹便便满脸福相的知府以为他要说什么敲打的言论，神色一肃，准备应下。
可没想到顾迦的话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顾迦说道:“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一下，若是不耽搁时间，那么我就顺手帮你做了。”
知府瞪大眼睛，很意外的样子:“您...”
“我终究是相信这个世界与人为善是有用的。”顾迦看向天边，“暴力和威胁可以很简单的解决很多东西，但我不喜欢。”
他缓缓道:“我更喜欢让别人记得我的好，从心底感激我，去主动完成对我的承诺。”
知府微怔。
随后，他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钦佩神色。
他郑重的思考了一会儿，良久以后才抬起头:“我那次子，一心向仙...”
顾迦挑了挑眉:“是要我传他修行法门？”
“不，犬子已经拜入修行者门下了。”
出乎他的意料，知府摇了摇头:“数个月前，国都来了许多位修行者，在晋国招收弟子，不分贵贱，国主甚至将为首那位奉为国师。”
“半年以前？”
顾迦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皱眉。
“是的，半年前，就在您上次离开后不久，我才得知的消息。”知府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犬子一直都痴迷仙人那些长生不死，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的传说。”
“再加上您上次施法后，他看到我变得年轻了许多后，一直在埋怨我为什么没有给他牵线搭桥...正好没过多久，这件事就从国都传来，他便对我软磨硬泡，我最终忍不住便答应了。”
“可除去上次与我说已拜入仙门以外，这几个月一直杳无音信，我寄信询问也不曾回复。”
“我听说修行者横跨晋国只需一两天，若是您顺路的话，能否帮在下携书一封，交于犬子？”
顾迦思考了一下，问道:“你知道那些修行者来自哪个门派么？为首的是谁？”
“自然知晓。”
知府一副如数家珍的样子道:“他们自称来自清阳洞天，那个被奉为国师的修行者，叫做阴流道人。”
话音刚落。
知府忽然看到，眼前这个身穿白袍，看起来出尘如同谪仙的年轻修行者脸色一下子变了，就像听到了什么非常不好的事一样。
第二十六章 晋都
晋都是晋国的首都，也是晋王宫的所在之地。
这座坐拥百万人口的大城坐落于晋国最北端，西北部平原的尽头。
此处已经是国土边疆处，再过去百里就是魏国境地。
若是略过周围广袤的耕地，从南边的官道，也就是南城门看去，第一眼到的便是由一块块青黑色砖石磊叠而成的，足有二十丈高的城墙。
这座高大的城墙足足延伸出去了四十里才朝着两侧弯过弧度，将内部繁华的城池给包裹起来。
若是以遥远星空彼端的地球的标准来看，这几可称之为不可思议。
很难想象，过去的晋人究竟是怀抱着如何的决心，才能够以区区凡人的力量建立起这般庞大的城池的。
但若是再将视角拉远一些，从数十里以外的地方观察这座巨城，就会发现...
这座城的背后，屹立着一座宏伟的山脉。
它从地平线的左侧一直延伸到右侧，几近看不到尽头。
就像一座天然的宏关，矗立在魏晋交界处。
晋都在这座山脉脚下，就像倚靠在巨人脚下的孩童一般。
而凡人即使拼尽全力，也仅仅是只能碰到它的脚踝罢了。
清晨。
天色已亮。
此时正值耕种之际，晋都周围的平原上，已然都是正在耕种的农民，而晋都的三个城门也已经开始吞吐过往的人流。
三处城门外的兵丁便有数百之多，各个披甲执锐，身材高大，看起来便有一种精悍的气息。
他们扫视着来自各处的行商，客人，货车，看到可疑之辈便会上前盘问。
此刻。
一个身着黑色猎户装的青年站在城门处。
他身材匀称，脸庞俊秀，一身皮肉粗看起来与常人毫无异处，可仔细看去，就会发觉，那裸露在外的手掌，脖颈，脸上似乎都泛着晶莹的光泽，没有半点粗糙干涩的感觉。
他的头发也与常人不同，并非需要收束的长发，而是有些怪异的短碎发。
——毫无疑问，这个青年便是飞行接近两千里，来到了晋都的顾迦。
他终究还是答应了知府的请求，来到了晋都。
顾迦抬起头来，望着那数十米高的城墙，眼神中露出了惊叹的神色，微微赞叹一句:
“真壮观。”
有些反常的，那些盘问的士兵甚至都没有一个注意到他的，就这么放任其走进了城池中。
就像根本没有看到似的。
街道干净明亮，虽然是略有些凹凸不平的石砖地，却也没有
走在街上，叫卖声如同潮水一般不绝于耳。
“冰糖葫芦！新鲜的冰糖葫芦！”
“热气腾腾的包子！一金五个！”
“冰蚕丝的料子来货了，南边的货，要做衣服的赶紧了！”
顾迦听着这仿佛穿越了时空的叫卖声，以及钻进鼻尖的香气，神情略微恍惚了一下。
——在西宁城的时间太短，从来没有好好的体会过这种氛围，像这般场景，在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见到。
随后，他望了望，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小饭馆，跨进门槛坐下。
说是小饭馆，其实也有个二十来个桌位的样子，那些木桌木椅都擦的光亮，看起来古色古香，非常洁净。
此刻正是早餐的时候，小饭馆里已经坐了一半的人，他们三两对坐，正在吃面，不时的聊着些什么。
身穿麻服的小二立刻跑了过来:“客官，您想吃点啥？”
顾迦闻言忍不住笑了笑，抬起头看向招牌，说道:“来两碗打卤面。”
一边说着，他从包裹中拿出指节大小的一锭金子付账。
“这些够么？”
“太多了。”
小二瞪大眼睛，似乎很少看到这样的金锭，翻找半天拿出一个剪子，在上面剪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下来，过了秤，随后将剩下的还给青年。
顾迦将其收好，心中微微感叹。
——这个世界凡人社会的物价，终究还是和地球历史中的天差地别。
至少东荒这一块，凡人购买是用金币的。
没过多久，面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卤料铺在上面，香气扑鼻，还撒着翠绿的葱花。
他拿起筷子，一口口的吃着面，一边听着旁边那些人的闲言碎语。
以修士的听力心力，只要想的话，周围的动静几乎都无法瞒过他的耳朵。
不是指这家店。
而是这条数百米长的街上所有的店面。
顾迦慢慢悠悠的吸溜完两碗打卤面，然后又加了一斤酱牛肉，再加了两个烧饼，一碗胡辣汤...等等等等。
总之，他就这么坐在桌子上赖着不走，点了半个菜单的菜，身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小二的脸色也从震惊变成了麻木，一直从上午听（吃）到了中午...
顾迦站起身，似乎终于吃饱了。
他走出店门，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开始一边逛街，一边思考。
结合知府告诉他的信息，顾迦终于对这座城如今的状况有一个初步的轮廓与概念。
——首先以地球历史带来的经验而言，很难想象一国之都会建立在国土边境这种事。
先不提发号施令的难度，一旦从这一侧被邻国入侵，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首都与晋王宫。
但若是放在这片广袤无垠的东荒大地上，那一切就合理了。
因为，说是接近魏国边疆，但其实对于那群山无尽，国土浩大至极的魏境来说，魏国南部这延绵数千里的无名山脉，反而像是拱卫晋国这个小小穷酸邻居的保护屏障似的。
而南边的情况也是类似，宽数百里长千里的沙漠铺在西宁城南方疆域，就像是无人区一般，隔绝了其他的凡人王朝。
夹在中间的晋国，就像是在大石头夹缝中生存的小草一样，非常的不起眼，丝毫都不引人注目。
因此对于这座城中的居民来说，修士光明正大的降临此处，毫无疑问是非常值得讨论的谈资。
大约大半年前的一个夜晚，很多人都看到，从远方的天空中，十数道璀璨夺目的长虹缓缓落下，降临于晋王宫中。
也不知道晋王与他们商讨了些什么，总之第二天过后，晋王便宣布，奉来自清阳洞天的阴流道人为国师，而其余数十位门人弟子也纷纷得了一官半职。
而阴流道人在担任国师的那一天，便向全晋国传递消息，将要招收一百位新弟子，待一段时间后一同回到清阳洞天。
毫无疑问，整座城，乃至整个晋国都沸腾了。
第二十七章 疑点
晋国是一个小国，人口不过也才一千多万，纵使相邻魏境，可这里的人几乎没有求仙问道的门路。
数百年来，鲜少有人有那个勇气跨越北部的山脉前往其中的大门派求仙，而成功者更是完全不存在，只能在极少数游历回来的人口中听到一些与修行相关的信息。
可以想象，这里的国民在听到清阳洞天招收弟子的信息后究竟有多么兴奋——那段时间，整座晋都几乎都是来自全国各地，想要寻找仙缘的国民，旅店民宿全部爆满。
不过，说是一百人，清阳洞天真的就只精挑细选地招了一百人后，便宣布不再招收门人。
那大概是三四个月之前的事情。
于是这股求仙浪潮似乎终于慢慢的冷却下来，国民也重新回到了过去的生活节奏中。
然后，似乎就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事了。
或者说就算有什么事，也是那些吃早饭的平民百姓不知道的。
想到这里，顾迦抬起头微微思忖，顶着上方的太阳，毫不在意阳光直射进自己的瞳孔似的。
没错。
他既然花了一天来到了晋都，那么就说明他答应了知府的请求给他的儿子送信。
毕竟本身他的目的地其实就是魏境，路上顺手送一把也自无不可。
当然，这并不是主要目的。
最主要的是...
清阳洞天，阴流道人。
前者是陆文宇修行的门派，而后者是陆文宇的师尊。
师门传承在修行界是非常严肃的关系，亲密更甚于父母。
因为父母若是没踏上修行道路，那么最多也只能陪你数十年，但同门与师尊在修行道路上互相提携的时光，往往远超凡人的一生。
如果阴流道人发现是他杀的陆文宇，那肯定无法避免与之一战了——先不说单对单打不打得过，关键是在这国都中动手，阴流道人还能摇人啊，多打一肯定吃大亏。
不过这点倒还能想办法规避，毕竟袍子一脱谁认得出来，他阴流道人又不是仙台大能，在弟子身上放了印记死了以后十万里百万里千万里都能发现真凶，那样早就一拳把他打死了，还能容忍他闭关半年？
他在乎的是另一点。
作为陆文宇的师尊。
阴流道人，会不会也知道...那个炼制人液的法门？
——他也是学会道经后才回过味来的。
道经给予他的，不仅仅是修炼的方法，在他的思维方式中增加了许多的常识与标准，比如某些玄法的可行性与原理。
而这种知识，结合上他云修炼带师的身份，让他拥有了一种从更高的层面来评价某些东西的资格。
炼制人液的法门，如今回想起来，在这北斗星上也是极为忌讳的东西。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说凡人炼制的人液就可以拿来浇灌灵药，拥有某种滋养的效果，那么以修士来炼制，效果会不会更好？
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因为修士体内的灵性、道韵，乃至于生命精气，都是凡人的无数倍，没道理不能拿来炼人液，浇灌灵药。
这都能算是某种程度上的以修士为食了，是绝对的禁忌，一旦发现，必然会被所有修士一同扑杀。
就算这颗生命古星上的修士再不关心凡人，但关乎到自己的身家性命后也会发急。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原著中狠人大帝的吞天经与不灭天功被誉为魔功，修行之人会被天下所有修士追杀的原因。
因为它真正打破了人族修士间的禁忌，将同类视为自己的食粮。
先不管陆文宇哪来的人液法门。
首先清阳洞天来晋国这个鸟不拉屎的贫瘠之地招生就是一个很奇怪的行为，而凡人王朝的国师之位更是对一个神桥往上的修行者几乎毫无作用。
洞天之所以被称为洞天，就是因为这些门派的门人在山灵水秀，适合修行之地驻扎。
他们如果要招生，往往是会散播消息，等待凡人主动来寻。
...什么？原著叶天帝等人是被洞天高层主动招收的？
不开玩笑，那可是服用了圣药的地球人血脉。
先不说地球是荒天帝亲手捏出来的这件事。
这个宇宙中至少有六七个惊才绝艳的大帝天尊在地球上将自己的血脉传了下去，长久以往的交融下去，如果不是地球的大环境因昆仑之秘而难以修行，地球人的资质是绝对不会比任何一个鼎盛帝族差半分的。
可晋国什么都算不上。
这里太贫瘠了，贫瘠到原著仿佛满地都是的妖兽，拥在这里都是稀罕无比的存在...这他妈得多穷啊。
一堆修士从洞天跑这里做什么，没有好处的事他们会做？实在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人液法门，那血腥，令人作呕，却堪称实用的用处。
但如今晋都看起来好好的，似乎又让他的猜测落空了。
顾迦心中暗道:“算了，这样的话最好，省的我去操心当圣母，吃力不讨好还要挨骂。”
“总之，先送信吧...”
他朝着前方看去。
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走到了最为繁华的商业街中。
大街两旁的店铺阁楼中摆放着货物，当铺，浴场，成衣铺子，酒楼，各式店铺都有，而城门大街上的叫卖声在此处同样不绝于耳。
而远方。
有一座带着威严，堪称城中之城的宫殿。
那是晋王宫，晋王与其家眷们的居所。
也是清阳洞天的修行者们，与收徒的弟子们临时居住的地方。
.....
从近处望去，气势恢宏，最起码有二十米高的大门紧紧的关闭着，红墙上刻着花卉状的花纹，而里面的建筑碧瓦朱檐，雕栏玉彻，近乎有了过去印象中皇宫的气势。
“此乃王宫，来者止步。”
前方的入口台阶处，两位披甲执戈的士兵看到了走来的顾迦，语气冰冷的说道。
“我是受人所托来送信的。”
顾迦并无半点畏惧，只是温和的笑了笑:“你们认识西宁城知府的儿子么？他的名字叫做林风。”
“据说他已经被收入清阳洞天门下，但这几个月一直杳无音信，所以他父亲托我给他携书一封，希望能够转交给他。”
士兵皱眉:“王宫禁地，岂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顾迦依旧彬彬有礼，脸上笑呵呵的道:“那么，您能否帮我转交一下？”
左边那士兵似乎是听得烦了:“你有完没完？冲撞了修士大人你来负责？快gun...”
“等等。”
而右边那士兵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挑了挑眉:“你是来自西宁城的？第一天来这儿？”
顾迦点了点头:“正是。”
他思索片刻，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给你送信...也不是不行。”
顾迦一脸和气生财的样子，也不意外，手中从包袱中作势探去。
“哎，等等，这儿人多眼杂。”
那个看起来有些油滑的士兵伸手阻止，开口说道:“这样吧，过两个时辰，等我们换班了，你再来城东望岳酒楼找我们，到时候详谈。”
另一个士兵冷哼一声:“哼，算你运气好。”
“好的，好的。”
这两个人似乎只是单纯的扮红脸黑脸，想要拿点好处罢了，他过去在职场上见得太多了。
除此以外，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
顾迦微微笑了笑，似乎完全没什么脾气，转身就走。
可没有人看到，转过身后，他的鼻尖耸动了两下，旋即双眼微眯。
这两个士兵身上，有一股味道。
那是...
经过清洗后已经很淡，却很新鲜的血腥味。
第二十八章 欲擒故纵
天色渐黑。
顾迦一路打听着所谓的“望岳酒楼”，一边走街串巷，在幽深的胡同巷子中穿行，七拐八拐，走过了常人第一次走就会眩晕的复杂路线。
最终，找到了隐藏在城东一片民居中的古旧酒楼。
跨过那早已积灰，变成了土黄色的木质门槛，顾迦一脚踩在石砖上，发出了轻轻的响声。
店里很安静。
这一脚下去，酒楼一楼内，几双眼睛刷刷地看向了他。
一楼坐着几桌正在喝酒的男人，看起来穿着并不起眼，可从他们结实的的身板上来看，却有一股子隐隐约约掩盖不住的，有些彪悍的气势。
柜台内坐着的老板是个中年人，满脸横肉，双眼轻轻地瞄了一眼走进来的顾迦，粗声粗气地道:“打尖还是住店？”
顾迦似乎完全不在乎那些有些瘆人的眼神，笑了笑，有些好奇地道:“这里不是酒楼么？还有住店？”
老板看起来略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解释道:“半年前来求仙问道的人太多，那时候后院特地改了几间客房给人住。”
他了然地点了点头，笑道:“哦，我其实是第一天来。”
“有人让我来这里办事，办完事说不定还真在这里住一晚上，东家你帮我留一间房吧。”
话音刚落，一楼大部分人的目光收回，目光低垂，似乎已然确认了什么，只有老板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对方对着顾迦指了指上楼的木楼梯，说道:“他们应该已经来了，你先上去吧。”
“至于留房...这里都是空房，你若是想住，一定有房的。”
顾迦闻言点了点头，似乎对一切毫无所觉，只是转过身，走上二楼。
二楼人更少，只有那么寥寥两三桌。
一上楼，他就看到了那守着皇宫门的两个士兵已经脱掉铠甲，穿着墨绿色的便服，坐在靠窗的木桌旁，正在喝酒，桌上还放了几碟小菜，看起来神情安逸，非常滋润。
而那两个士兵自然也看到了上楼的顾迦。
“你来了？”
那个叫顾迦来望岳酒楼的士兵笑眯眯的望向他，主动搭话道:“来，坐这里。”
他也不推脱，就这么径直走了过去，似乎毫无戒心地坐在桌前，笑道:“二位，你们这是...”
“你想给王宫中送信？你可知道，修行者大人们平日便在王宫中。”
旁边那个看起来非常凶的士兵喝了一点酒，看起来也没有白天这么冷漠了，只是沙哑地道:“他们尊贵无比，贸然冲撞，便是砍头的罪名。”
“传说修行者可上天入地，移山填海，凡人在他们面前宛如蝼蚁。”顾迦点了点头，做出深以为然的表情，“那我应当如何？二位可否教我？”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那个唱红脸的士兵说道:“我们恰好认识宫中几个侍从，他们手脚伶俐，而新入门的修行者们也还没到不食五谷的地步，需要人服侍。”
顾迦做出了明白的神色，点了点头:“哦，也就是说，这林风...也在此列？”
“你名字与我等说也没用的，又未曾听过。”凶狠士兵摆了摆手，“只要他真拜入修行者门下，那么他们应当是找得到的。”
“只是，打扰王宫毕竟是忌讳的事情....”
“我懂，我懂。”
顾迦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神色，摸出四锭指节长宽的金条，一人两条递给了两个士兵。
他们满意地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重量，脸上露出了货真价实的满意表情。
他说道:“这事不急，都这么晚了，明天才能办，咱们先喝两杯吧，也算交个朋友。”
顾迦低头看着早已经摆在空位上的小酒杯。
——杯子是土黄色的瓷杯，杯口三寸，里面酒液静置，略有些浑浊。
顾迦伸出手，刚想拿起杯子。
忽然。
就在这时。
噔噔噔。
一个满身酒气的年轻身影口中呢喃着含糊不清的话语，从二楼的另一侧跌跌撞撞的起身。
经过他们这桌的时候，似乎脚下一个踉跄，不小心撞到了顾迦的身上。
但这个家伙并没能够撞动顾迦，只觉得撞上了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一般。
他似乎是有些慌乱，胡乱挥手。直接将顾迦身前的酒杯打翻。
酒液撒了顾迦一身，然后人也摔了个大跟头，随后骂骂咧咧的爬了起来，快速下楼，离开了这里。
一个士兵皱眉望向楼梯的位置:“真晦气，他今天怎么在这？”
另一人道:“算了，别被打搅了兴致。”
顾迦似乎看起来有些愤怒和不解，愤愤地看向那人离去的位置:“这什么人啊？你们认识他么？”
士兵实话实说道:“不认识，但这段时间一直有在这里看到他，大概就这个月吧。”
这个月？
顾迦点了点头，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只是他的拳头中，就像握着什么东西一般。
“小二，再拿个杯子！”
杯子很快就上来了，眼前那个士兵自说自话的拿起酒壶。
“别扫兴，我给你再倒一杯吧。”
于是，这杯略有浑浊的酒再次摆放在他的桌前。
顾迦没有立刻做出反应微微低下头，以某个角度看向没有放在桌面上的左手。
在桌下的黑暗中，一张皱巴巴湿漉漉的纸团被召开。
上面写着两个鲜红的，像是鲜血淋漓般的大字。
【別喝】
顾迦抬起头。
两个士兵直勾勾的盯着他，似乎眼中带着某种逼迫与戒备。
于是他露出了那一向温暖人心的微笑。
随后。
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刹那间，士兵眼中的戒备消失了，他们欣喜的对视一眼，露出满意的表情:“好，痛快！”
两个士兵和顾迦随便聊了几句，就看到他上下眼皮似乎在打架，随后缓缓的合上，整个人软倒在桌子上。
一个士兵露出了冷笑:“蠢货。”
而另一个则有些疑惑，看向一旁的小二道:“今天你们杯中的药下了那么多？倒得太快了。”
“你在乎这个干什么？有钱拿不好？”
小二还没回答，冷面士兵便不耐烦地说道:“快点，赶紧办完去红怡楼，上次看到那个小娘皮我馋的很，今天一定要爽爽。”
“哼，你早晚把腰子交代了...好重！你过来帮忙！”
他们两个哼哧哼哧地将看起来昏迷不醒却异常沉重的顾迦扛下楼，随后从后门走出。
而酒楼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声，似乎全部都无视了这件事。
只是这渐行渐远的两人没有看到。
那个楼上打翻顾迦酒杯的年轻人正站在小巷的一旁，眼中哪有一丝醉意，只有焦急与恨意。
他一咬牙，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第二十九章 血池
扛着顾迦的二人没走多远，便在望岳酒楼后方一处不起眼的小巷停下。
这里有一扇用厚重铁锁链捆起来的铁门，封得严严实实。
一人放下顾迦，拿出腰间的钥匙，捅进锁链上的锁头，扭动几下。
咔塔。
锁头打开，士兵哗啦一声扯开锁链，推开铁门，随后再次费劲地扛起顾迦，走了进去。
——这是一条向下的暗道，台阶森森，螺旋向下，不知通向何处。
唯有墙壁上的油灯散发出昏黄的光芒，勉强照亮了脚下的路。
可以看到墙壁与地面虽然粗糙，但却明显是最近新开凿的，并非那种陈年民居改造而成。
而一进这条密道，一股奇异的，沁人心脾的麝香味道，便传入鼻腔，只是隐约间，似乎还能够感受到隐藏在其后的某种腥臭。
“呼...呼...来多少次都受不了这味儿。”
一人气喘吁吁道。
“得了，这种好事也没几天了。”
另一人说道:“大人不是说了么？这几天过后，再给这里送新鲜的活人已经无用了，也没有奖励可领。”
“这个家伙，就是我们手上的最后一个也说不定。”
“那可真是可惜了。”
另一人嘲弄道:“这种蠢货与其活在世界上，还不如就这么死掉，给我们换成钱财。”
二人不在说话，只是吭哧吭哧地将双目紧闭，仿佛正在昏睡的顾迦沿着阶梯抬下。
最后，踏上了平整的地面。
刹那间。
红光照亮了三人的脸庞。
那股麝香味越发的浓重了，而隐藏在背后的那种腥臭腐败的气味，也已经几乎无法掩盖，令人作呕。
“妈的，终于到了...这家伙好重，身上有什么？”
二人骂骂咧咧的放下顾迦，看向不远处。
——那是一个大约五丈见方，约三丈深的池子。
池子通体闪烁着妖异的红光，像是水晶雕琢而成，仔细看去，内壁上满是密密麻麻的血色魔性纹路，晶莹闪闪。
它像是正在呼吸一般，每隔数息便亮起又暗淡，给人一种极其不可思议的感觉。
不像是死物，而像是鲜活无比，带着浓厚魔性的不祥的活物。
然而这并非最惊人的。
真正惊人感觉到不真实的，是池子中央的，一具宛若真人一般的灰白人型雕塑。
那人仿佛处于极大的痛苦中，整个人神情扭曲，双手双脚就像是定格在临死前最后一刻的抽搐挥舞中，于是只有一只脚被固定在池底。
而他的脚掌，也就是池底的位置。
正铺着厚厚一层的...白花花的，人类的颅骨。
那些空洞的眼神仿佛正在诉说着死前的不甘与恐惧。
整体看去，就像是一个人在骸骨的海洋中挣扎，想要逃离一般。
能够看到，不时有一缕红色的氤氲光辉从雕塑身上离开，蔓延到池子上，随后再度继续传输，沿着某种通道，传向其他地方。
而麝香味与腥臭腐败的气息，也就是从这个池子中散发而出的。
整个画面惊悚而恐怖。
但这两个士兵很明显已经见过好几次这种画面，
一人喘了口粗气，甩了甩手。
而另一人回过头去，伸手要去拿顾迦怀中的包裹，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那么重。
然后...
他呆住了。
因为看到了不知何时，已然站在那边的黑色碎发青年。
这个青年再无刚刚的笑容，整个人站在那边，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散发出来。
他不自觉的退后两步，惊叫道:“啊！！你什么时候醒的！”
顾迦看着池子，没有回答对方，只是怔怔出神的看着池中的景色。
随后，发出了一声叹息。
——果然。
他喃喃道:“人液么。”
“清阳洞天，阴流道人，果然从根子上...就完全烂掉了。”
“你！你！！”
士兵尝试着去推搡顾迦，想将他推下池子，可他整个人就像脚下生根了一样，完全无法推动。
而另一个士兵见状，当机立断用左手掏出腰间的匕首，捅向他的后心。
然后。
就在刃尖靠近顾迦体表的那一瞬。
一道紫金光芒闪过。
噗。
刹那间，那锋利的匕首立刻化为齑粉，飘飘扬扬撒下，而那名士兵握着匕首的左手则突然开始爆碎，从手指开始一寸寸的碎裂，血肉，筋腱，碎骨四射，将周围的一切都染红。
而这种可怕的趋势一直炸到小臂才算结束，暴露在外的断面骨碴与神经参差不齐，就像是被野兽一口咬断了似的。
那士兵哀嚎着倒在地上，开始翻滚:“我的左手！！啊啊啊！”
而另一名士兵全身都是同袍的血肉，呆呆的看着眼前男人。
——顾迦身上没有粘上半点血肉。
因为此刻的他，身体绽放出璀璨的光华，紫金色的能量溢出体外，让他的躯体晶莹闪闪，如同神玉雕刻而成，闪烁着宝辉。
这一刻，顾迦根本不像是血肉之躯，倒像是世人虔诚膜拜出的神祗。
“修...修行者...”
士兵惊恐道。
他平日再怎么凶狠，可看到眼前的景象，也知道了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存在。
随后，他立刻回过神，跪在地上:“大人！大人！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们也是受人裹挟啊！”
而那手臂断掉的士兵脸色白的吓人，硬是克制住了痛苦和哀嚎，躺在地上什么都不敢说，只有手臂处一直往外渗血的滴答声。
然而顾迦根本就没看他们。
他注视着内壁的那些密密麻麻，带着魔性的道纹，目绽神辉，道经的记忆全速运转，正在尽力分析其中蕴藏的奥秘。
储存...传输...生长...炼化...扩散...提纯...
什么东西？
道经虽然只有轮海篇，但作为帝经，其中的奥义精义绝对算得上浩如烟海，博大精深，可眼前的很多东西就连他也看不懂，让他感觉到了十分的不可思议。
而目前能够看懂的东西，已经令顾迦感受到了毛骨悚然。
作为帝经修行者的他都一时半会搞不明白，那么这个池子，以及背后的计划...
他面色紧绷，心中似乎有一根弦正在隐隐约约的警戒跳动。
——属于修士的灵觉在告诉他。
这并不是陆文宇那般单纯的炼制人液。
而是有什么更深层次的...更残酷，也更高级的目标。
想到这，他才将目光凝聚在眼前这个士兵身上。
“说吧，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第三十章 背后的阴谋
在顾迦以这种姿态现身之后，两个士兵就彻底失去了任何的骨气与勇气，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一切都交代了出来。
作为凡人，他们知道的也不多，只能说个大概。
一切确实源于半年前降临的清阳洞天众修士。
挑选门人弟子一事确实有发生过。
但早在最开始的暗地里，那些修士便开始以神通玄法，在城池的各个角落修建了一个个的池子，也就是眼前这个布满了道纹的血池。
这些来自清阳洞天的修士花费不菲的代价，使用种种凡人听都没听说过的神材去构筑池子，再花费精力铭刻道纹。
而他们作为知情者，得到了晋王的直接命令。
——无条件配合清阳洞天修士的计划，想办法向其中投入活人，但尽量隐蔽。
为了激励士兵们的积极性，每一个投入的活人都明码标价，只要留下耳朵之类的证据，就可去王宫领赏。
有的士兵无法接受，选择不去做，可也有如他们两个一般如鱼得水，大发横财的。
也就是从那几个月开始，无数来自晋国各地，求仙问道的人们，都遭遇了毒手。
...因为外地人消失了，是没人会发现的。
而最终遇难的人数可能有千人左右。
当然，里面还有很多肮脏的交易与阴暗的诡计，闻之令人发指，就连顾迦听了都无法保持平静。
但他听完后平定了一下心绪，终究没有立刻格杀这两个士兵，而是冷漠地问道。
“所以说，你们称自己认识林风...是在骗我？”
顾迦毕竟还没有忘记，自己是受西宁城知府所托，过来送信的。
那士兵颤抖着思考一会儿，抬起头挣扎道:“大人！小的确实不认识您口中的林风...”
顾迦叹了口气，抬起手，决定一巴掌打死眼前这两个货色:“要你们何用？”
士兵语气惶恐而急迫:“但，但是！您说过他被清阳洞天招收了对吧！”
那双臂完好的士兵急迫的指了指池中扭曲而痛苦的雕像。
他说道:“我当初见过这个人！他就是那几十个之一！”
顾迦看向那几乎通体灰白色的，只余下一点点微不可察红意的雕像，皱了皱眉:“什么？”
“我，我当初亲眼看到他被选中，带进王宫开始修行的，结果几个月以后就变成了这幅样子一动不动摆在这边，全身都像是红色的水晶似的。”
“只是又过了几个月，他身上的颜色越来越淡，才变得像雕像一样！”
顾迦眼神一凝。
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这种池子整个晋都的各个角落都有。
而这个池子中，就摆放着一个...不幸被清阳洞天看上的人。
难道说。
那些被选中的人，都已经变成了这副摸样，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的血池中无声的哀嚎？
如果是这样的话，林风恐怕也已经...
想到这，顾迦目绽冷电，看向这两人。
能知道的已经知道了，更深层次的东西，也不是这些士兵能够接触的。
而他们的所作所为.....
“不！不要杀我！”
看到顾迦双眼中的冰冷神辉，那个士兵直接跪了下来，痛哭流涕:“我，我可以帮您引荐清阳洞天的大人！我还有用！”
另一个手臂断裂的士兵也咬牙爬了起来，跪在地上连连哀求:“上仙！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他们不能没有我啊！！”
然而顾迦只是伸出了手，握在两人的脖子上，将他们小鸡仔一般提起。
他看着这两个人喘不过气来的样子，死命的抓着自己的手，双脚踢打在自己身上，却无法撼动自己身上笼罩的神辉哪怕一丝一毫。
“你们在谋害那些人换取钱财的时候，有没有过怜悯之心？有没有想过他们家中也有孤苦老幼等待他们归去？”
顾迦平静的看着对方，淡淡道:“我不喜欢杀人，但很抱歉，我没有资格替那些人原谅你们。”
“所以，我只能送你们去见他们了。”
咔。
下一刻，二人的脖子歪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眼睛爆突，随后几秒钟便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机。
然后...
顾迦自己的眼睛同样也瞪大了。
【欺凌弱小，获取杀戮点二】
他终于知道，之前因为自己的克制而没能得知的东西。
原来杀死一个凡人...就能获得一点杀戮点啊。
可旋即，某种异常别扭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杀戮系统的标价邪性至极。
一百五十个凡人便等于帝经的一个秘境篇章。
这他妈的...真的是能够划等号的东西么？
而且。
他再次凝视向寿元那一栏，仿佛要验证什么似的。
【剩余寿元:十年四个月十五天零二个时辰】
杀戮点减一。
而寿元的变化与过去一致。
变成了十年四个月十六天零二个时辰。
一点换一天，没有变化。
可他自己的修为与战力变化却已经天上地下，几近脱胎换骨了。
如今的他，举手投足之间，究竟能够杀戮多少凡人？
而这一城百万人...
眼底紫芒细微地翻涌着，顾迦沉默了一下，旋即微微运转道经，将心中的悸动压了下去。
旋即，他身上神辉消散，看着自己手中两个士兵已经不再动弹的尸体，说道:“我是人，和你们不一样。”
下一刻，他将两具尸体丢进那红水晶一般的池中。
只听令人悚然的哧哧声响起，两具尸体上的血肉内脏骨架飞快的被消融，化为了红色的涓涓细流，渗进了遍布头骨的池底，而衣物，随身物品与内脏间的秽物，则像是被蒸发了一般不见踪影。
只留下了两个新鲜的雪白头骨，颅腔内也什么都没剩下，唯有两个空洞仿佛注视着顾迦。
空气中，那种病态的麝香与腥臭，似乎又强烈了一丝。
“呵...也是个邪性玩意。”
顾迦确定，自己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神力波动。
也就是说，这玩意算是灵宝？还是说一件器？
他心中甚至微微升起了一股用自己肉身测试一下这玩意腐蚀力度与运作方式的冲动，但仔细思考一下便放下心思了。
这种程度的神力波动，就算是自己只用纯粹的肉身去对抗，它都绝对不可能腐蚀得动的。
甚至连磨砺的效果都不可能有。
“所以，我这信应该烧了么？”
顾迦看着手中的包裹，叹了口气，旋即转过身看向后方的台阶。
“偷听了那么久，也该出来看看了吧。”